花车越走越慢,最后干脆停到了两座楼中间。
众人心里都明白,最终的胜负,还是要在这两座楼之间分出来。
张旭端起茶喝了一口,看着对面楼的动静,世子干脆站了起来,趴在栏边,用下巴点了点对面的庆王世子。
“唉,胖子,你还有没有人,这老半天了,怎么连个动静都没有。”
那边庆王世子气的呼呼直喘,但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干脆把头扭了回去。
玉娘嘴角噙着笑意,也没有抬头,在笺上一笔一笔写着。
张旭把头凑过去,发现她写的正是刚刚自己作的那阙词,字迹娟秀清丽,就如同她的人一般。
这时一阵咚咚的脚踩楼板之声,对面终于派人下来了。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粧,纤纤出素手。”
得,直接玩上叠字了,不过这首古体诗意境倒是不错。
玉娘将刚刚写完的纸笺抽掉,微微蘸了蘸墨,抬头看着张旭,“你念,我来写。”
张旭耸了耸肩,来回踱了几步,稍稍沉吟后张口说道:“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涧滨。啾啾常有鸟,寂寂更无人。淅淅风吹面,纷纷雪积身。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
他念的极快,玉娘笔走如飞,写完最后一字,稍稍吹了吹,递给了小厮。
对面这次倒是很快,张旭的诗刚念完,便又送下来一张。
少年接过,大声朗诵到:“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
“噗”张旭一口茶喷了出来,对面竟然连荤调子都摆上来了。
张旭看了看玉娘,只见她脸都羞红了。
世子直接骂了回去:“死胖子,你输不起是不是,荤调子都敢拿出来……”
庆王世子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别管荤的素的,叠,哦叠字是不是比你多,我们今天是选花魁,艳一点怎么了。”
张旭心中默默数了下其中的叠字,低着头沉默良久,像刚刚那首,毫无意趣的淫词,他是不屑作的。
他扭头看了看杨浔,见他也低着头,世子向他看过来,张旭摇了摇头,世子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本来稳操胜券的,难道要因为这首淫词浪调认输?这也太憋屈了。
这时台下也扰攘起来,一众举子纷纷大喊,这首淫词烂调怎么能算。
庆王世子探出身子,往吵嚷最凶的地方看了过去,迫于他的淫威,一众举子声音顿时小了下来。
世子端着酒杯,仿佛若有所思,他喃喃道:“最牛的不是打败他,而是用他定下的规矩打败他……”
“我……我这里有一阙词,是叠字的,不知道行不行”玉娘打断世子,突然说道,但见所有人都看向她,又害羞的低下头去。
“啪”世子猛地抬起头来,“真的?,那伯母,叠字比他多不多?”
“呃,应该是多的。”
“太好了,要是输给这头猪,我还不得懊恼死。”
张旭重新磨了墨,众人都围绕在玉娘周围。
她拿着笔一笔一笔写着,一行行娟秀小字渐渐呈现在纸上,众人的嘴巴慢慢张开,竟都忘了合回去。
何止是好,这阙词简直是太好了。
小厮忙把纸张传了下去,待少年诵读出来,人群顿时一阵大哗。
“真是好词啊,看这叠句,反复用的,真有了两宋时候的风范了。”
“是啊,用词虽朴实无华,却形炼神凝,独有一番意趣在里面。”
……
在离这两座酒楼不远的一个酒肆里,李三鱼独自坐在一张八仙桌旁,一手端着酒杯,一手轻捋颌下长髯,眼睛微闭,仿佛在品味着什么。
“好词,真是好词,竟有了几份南宋李易安的意味了,不对,易安见到这阙词,应该也要避席,但怎么仿佛是个女子作的呢,难道是她?”
想到这,他又把这阙词轻声吟诵了一遍。
“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有无明灭难消。正断魂魂断,闪闪摇摇。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从今后,酸酸楚楚,只似今宵。青遥,问天不应,看小小双卿,袅袅无聊。更见谁谁见,谁痛花娇?谁望欢欢喜喜,偷素粉,写写描描?谁还管,生生世世,夜夜朝朝?”
这阙词一出,真可谓是众生退却,对面楼里顿时没了动静。
这时李三鱼从旁边酒肆中走了出来,走到一品楼前,冲着世子躬身一礼。
“见过世子,不知刚刚那阙词,是您这边哪位高才所作呀?”
正巧,玉娘把头探了出来,想看看下面发生了什么事。
李三鱼微微一笑,冲着玉娘点了点头,随即哈哈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先生请留步。”
紫嫣从花车中走了出来,另两位姑娘也一同下了车,三人走到李三鱼面前一同福了一福。
“此次花案盛会能请到先生主持,实乃是我们的福分,秦妈妈特意和我们交待了,今晚一定要留住您,要不然您说不好又到哪个庙里去了。”
紫嫣说着,竟有了几份娇嗔之色,这份小女儿姿态,还没有男人见过。
李三鱼微微一笑,“几位姑娘都找到自己的心仪之人了?”
虽是出身青楼楚馆,几位姑娘却也同时害羞起来。
紫嫣扭头看向世子,。
世子则趴在栏杆上,嬉皮笑脸的冲下挥了挥手,一副无赖相。
李三鱼眼睛向某处暗暗瞟了一眼,“也罢,既然你们极力想留,我那我就拼着损掉几年修为,再住一晚。”
众人也都下得楼来,本次旗楼赛诗便算圆满结束。
只是庆王世子的脸,黑的像乌云一般。
说来也怪,自从遇到世子,他好像便一直处在下风,一次便宜也没占过。
今晚的面子算是落到底了,他随手冲世子抱了个拳,对旁人更是理也不理,带人走了。
众举子和看热闹的人群也都一一散去。
世子唤人拉过马车,一行人也奔淑芳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