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臻最后还是选择了回家。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事情。虽然在乔应城那里她及时缓解了惊怒与痛苦的心情,但她爱了那么多年的顾以巍是人是鬼,总得自己来亲自确认。
回家的一路上谭臻都思绪万千,站在门前却意外平静了下来。
这个房子是顾以巍的求婚礼物,以他的财力完全可以买更大更豪华的别墅区。
但谭臻很早以来的愿望就是一个温馨小家,顾以巍看着不动声色,却将她的喜好记得牢牢的,最后给了她这样的惊喜。
两人窝在这温馨浪漫的空间许多年,谭臻也不会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怀着这样死寂的心情回家。
想到乔应城说顾以巍很早就出轨了,她忍不住想,在她不在家的日子,顾以巍是否会带情人进来颠鸾倒凤呢。
无法细想,只要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她就不由得心颤。
哪怕做够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打开门看见温馨的室内灯光和一屋子的饭菜香她还是顿住了脚步。
顾以巍坐在餐桌前,狭长的眼眸微微垂着,一动不动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塑。
看到她进门,顾以巍猛地站了起来。
他看向谭臻,面带笑意:“臻臻你回来了。饿了吗,我做了饭,要不要吃一点?”
谭臻有些哑然,她没想到顾以巍可以这么平静,竟然可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跟以往她无数次晚归一般给她做饭。
无视谭臻冰冷的眼神,顾以巍自顾自摆好了碗筷。
“你的胃不太好,今天没吃饭的话有没有疼?”
谭臻心头不可控制地有些发堵。如果今天什么都没发生,看着顾以巍温柔的笑,她可能会再次沉迷于顾以巍编织的甜蜜幻境里不能自拔。
一个人究竟可以有多深不可测,才能以这样温柔的眼神,做尽那样令人心碎的事情。
谭臻以往沉迷画画时常忘记吃饭,顾以巍工作忙,在家的时候尚且可以照顾她,不在家的话她经常就随意解决,久而久之落下一点胃病。
并不严重,但发作起来细细密密的疼经常会让谭臻忍不住抱怨。她的确娇惯,一点疼也不愿意忍受。
所以顾以巍到底知不知道,她今天有多疼。
谭臻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全是她的口味,色香味俱全,却早已经冷掉了,不知道做好了多久。
顾以巍这才想起来,连忙道:“我去厨房热一下。”
“有意思吗?”谭臻看着高大俊朗的男人忙前忙后,声音轻轻道。
顾以巍没有回应,像是封闭了自己的感官,唯有给谭臻做饭这一件事可以缓住他即将崩掉的心弦。
“我说,”谭臻闭了闭眼睛,“你装那么久,累不累啊,顾以巍。”
谭臻突然将桌布一掀,几只盘子哗啦啦碎裂在地,冰冷粘腻的油溅到了男人一尘不染的西装裤上。
顾以巍总算止住了动作,沉默地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片和红红白白的饭菜。
谭臻拿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垂眸掩饰自己发热的眼眶。
“清醒了吗。清醒了的话,我们好好谈一谈。”
良久,顾以巍缓缓地点了头。
“白天的事……”谭臻平息着自己的呼吸,尽力控制自己不去回想那样不堪入目的场面。
她看着顾以巍,声音发颤:“我想问,你出轨多久了。”
她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当了多久的聋子瞎子傻子。
顾以巍总算肯直视谭臻,那双寒潭似的眼睛此时是一望无际的暗沉,透不进半点光。
“一年。”他的嗓音像是好久没开过声一般干涩。
确切来讲,是十一个月十五天。
顾以巍永远记得他第一次出轨的日子,并非激情与快感有多么猛烈。
那是他人生中一道鲜明的分割线,往前是他光鲜亮丽的前半生、幸福美满的家庭与真心挚爱的恋人,往后是潮红浓烈的欲望、阴沉幽冷的地狱与溃烂发臭的自我。
那个时候的顾以巍妄想着两相平衡,却最终还是坠入深陷,换来如今与妻子惨烈的对峙局面。
两人之间只隔着几步,顾以巍却觉得从来没有和谭臻离这么远过。
这一刻他像皮肤饥渴症患者一般疯狂想上去抱住她,唯有肢体交缠才能让他躁动恐慌的心平静一些。
可是谭臻的眼神让他胆怯难安,谭臻的质问让他再也迈不开一步。
谭臻嘲讽一笑:“所以我就像一个傻子般被你欺骗了这么久。”这一年来她没有察觉到半点蛛丝马迹,寥寥的几次不对劲还因为对顾以巍的信任而忽略了。
她望着顾以巍,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心。
“你很喜欢童潇潇吧。又年轻又漂亮,哪个男人能不心动。”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我和你在一起有多少年了,十二年,十三年?也对,我早就人老珠黄了。厌倦了我,厌倦了这段无趣的婚姻,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要骗我……”谭臻身体发起抖来,一字一句砸在了顾以巍身上。
顾以巍胸口剧烈呼吸起来,终于控制不住几步上去拥住谭臻,不顾谭臻的反抗紧紧地环抱住她的身体。
他深深地埋首在谭臻颈间,声音再也难以维持平静。
“我没有喜欢她,我只喜欢你,我真的只爱你,臻臻,臻臻。”
他都干了什么……干了什么……
这是他很早很早就深爱着的女孩,默默在心里想着要一辈子保护的女孩。
少年的悸动全数给了怀里这个人,所有浓墨重彩的青春时光都有她的参与。
当他娶到谭臻时,是真的感觉到拥有了全世界。
后来发现自己不堪的欲望时,他有过挣扎,然而最终败给了残酷的劣根。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谭臻定定地看着顾以巍,眼泪无声滑落,“我已经知道了,你不止出轨一个童潇潇。”
“谁跟你说的。”顾以巍脸色忽然就变了。
“是乔应城,对吗?”
“刚刚我在窗边看见了,他送你回来的。”
没能找到谭臻的一整晚他都焦躁难安。精心做好了饭之后他守在窗前等待,没想到看到了那样的一幕。
谭臻从车里出来,微微弯腰向车里的人道别。
那一幕和上次在童潇潇别墅里看到的画面完全重合。只是这次,他清清楚楚看到了车里的男人。
所以谭臻和乔应城是真的早就认识?!关系甚至亲密到几次送她,而谭臻却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难怪,第一次见面时果然不是错觉。
那一瞬间像是一把火烧掉了他整个身体,只剩下浓重的戾气和疯狂的愤怒。
他不知道谭臻身边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人,看似不动如山却丝毫不掩饰存在感。
他并不是小心眼到谁都容不下,只是如今他和谭臻的关系岌岌可危,绝不能让别人横插一脚。
可他又能怎样呢。在如今的关头顾以巍甚至不敢去质问谭臻,他有脸吗?所以他竭力维持着平静的神情,忽略乔应城温和外表下的挑衅。
只是顾以巍没想到,乔应城知道的远比他以为的多,竟然就这样告诉了谭臻。
谭臻看出了他的慌乱,心彻底掉进冰窟。
她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
“我想知道,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