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城东机场。
已经是初春,谭臻穿着墨绿色的薄款大衣,头发用一块碧玉夹挽在脑后,露出纤长的脖颈。
她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机和秦菡萏打着视频电话。
“臻臻啊,你好狠心,就扔下我一个人。”秦菡萏在视频那边苦着脸抱怨着。
谭臻出国后所以事情都留给她,她实在太忙了,甚至抽不出时间来送谭臻,只能抽空打这个视频电话。
谭臻弯了眼睛:“谁叫你之前磋磨我,也让你体会体会我的感受。”
秦菡萏也就是随口一说,看见谭臻露出了笑她心里也安定了一些。
谭臻离婚这件事实在太突然,两人那么多年感情,她真怕谭臻是想不开逃到国外去了。
现在看来,至少谭臻并没有被阴霾笼罩。
想到什么,秦菡萏露出幸灾乐祸的笑,“你不知道那姓顾的现在有多惨……估计快破产了。”
谭臻微微点了点头。
她并没有特意打听过顾以巍的消息,但两人交际圈有一定重叠,她的确听说顾以巍现在十分不好过。
离婚之后他的资金大幅度缩水,公司股票动荡,竞争对手也来打压,差点就支撑不下去了。
但他的确是个狠人,愣是不眠不休撑住了危机。
尽管如此,听说他整个人也颓废了下去。
他出轨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别人,顾父捞起棍子就把顾以巍打了个半死。
两夫妻也曾来找过谭臻,顾以巍从和谭臻在一起的那天就没有向父母隐瞒过,在顾父顾母看来两人十几年的感情实在难得,也十分疼爱谭臻这个儿媳妇。
谭臻客气地接待了他们,但什么也没说,而是将曾经那份文件袋交给了顾父顾母。
从此以后老两口再也没上过门,只是在电话里声泪纵横地向她道歉。
挂了电话,谭臻和谭母去值机,谭母先进了候机室。
正在这时,谭臻忽然若有所感,回头一望。
机场人来人往,满目都是陌生的脸。
是错觉吗?谭臻皱了皱眉。
还没等谭臻回过神,就看见人群中穿过人群而来的乔应城。
乔应城还穿着军装,身形赫然像是一颗凛然而立的山松,质感威仪的军装完美凸现出他身高腿长的身材。
他走起路来脚步带风,整个人英姿飒爽,身旁不少人自动给他让道。
许多人看直了眼,谭臻也一时有些愣住。
乔应城眼神直直锁定着谭臻,很快到了她面前。
“乔大哥。”谭臻向他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飞机的时间除了告诉一些亲近的朋友,并没有告诉其他人。乔应城额角有些薄汗,看上去来得有些匆忙。
乔应城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道:“我来晚了吗?”
谭臻摇了摇头,“当然没有。”
乔应城知道她要出国以后并没有太打扰她,两人保持着朋友的距离相处,可很多时候乔应城不经意流露出的目光都会让谭臻感到脸热。
乔应城也没有多纠结这个问题,只是深深地看着谭臻。良久,他似乎想抬手摸摸谭臻的头发,又收回了手,轻轻摩挲自己食指的骨节。
“照顾好自己。”他轻声道。
谭臻笑:“特意赶过来就是说这句话的吗?”
她向他张开了双手:“不抱一个吗?”
成年人的离别就是这样,一个拥抱足以。
在谭臻手都有些酸了的时候,乔应城将她重重揽在了怀里。
谭臻的鼻子撞上了他肩上坚硬的徽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的,她微红了眼睛。
“乔大哥,这又不是生离死别,我不过是去国外做自己很早之前就想做的事。”
“我会回来的。”
谭臻语气轻松。
“嗯。”乔应城低声回应,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谭臻深吸口气,缓缓道:“乔大哥,我真的很感谢你帮我,也很感谢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只是我的确需要时间来缓一缓。如果现在我们……那是对我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你的不公平。”
她离开乔应城的怀抱,认真地看着他:“这几年,如果你找到其他喜欢的人了,记得一定要抓住机会。”
乔应城目光深邃,语气肯定:“不会。”
是不会找到其他喜欢的人,还是不会抓住所谓的机会,乔应城没有明说。
谭臻轻叹口气,又笑出声来,拍了拍乔应城的胸口:“别死脑筋,我要是在国外遇上喜欢的也不会放过的。”
谭臻现在没有恋爱的心思,也不想耽误乔应城这么好的一个人。
更何况这世上又有谁非谁不可呢?
乔应城的执着到底是因为多年以来的滤镜,还是对她所遇非人的怜惜,这些都需要两个人各自捋一捋。
时间是最不可预测的东西,这一刻的一腔火热真心,下一刻又会变成什么还未可知。
“那,再见?”
在谭臻即将转身的一刹那,乔应城拉住了她的手。
两只手传递过来的温度让谭臻有些不自在,她还在疑惑时,乔应城低垂着眼,给她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那张久远的自画像。
“这张画是我当时不要脸抢来的,这么多年还欠你一个道歉。”
他低声道:“你知道我的身份轻易出不了国,所以也没办法给自己争取。总之,要照顾好自己,所有不开心的人和事,通通忘掉。”
谭臻深深地看着乔应城,手里紧紧捏着那张画像。
她最后又给了乔应城一个拥抱:“谢谢你。”
机场已经在有广播在提醒了,谭臻到了安检处转过头,笑着对乔应城挥挥手:“忘了说,你今天真的很帅。”
乔应城微微笑了,对着谭臻轻轻挥手。
“再见。”
墨绿色的纤细背影最终融入人海,消失在乔应城眼前。
他站了许久,忽然抬手伸进了军装口袋。
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那张他刚刚送回去的画,应该是谭臻在拥抱时偷偷给他塞回来的。
那幅画其实很简陋,明显是女孩随笔而画,但确实倾注了不少心思,这么多年了鲜活的少女还生动如昨。
乔应城没忍住,弯唇笑了。
他保持着微微的笑意,眼神对上了角落里那个久久不动的人影。
乔应城对着他挑挑眉,将画珍惜叠放在口袋里,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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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缓缓升空,谭臻位置靠窗,正好看得见眼前的景色逐渐从繁华拥挤的城市,到达蔚蓝如洗的天空。
层层叠叠的云块在谭臻眼前铺开,轻柔得像是一阵梦。
阳光透过窗口洒在谭臻的脸颊,她伸出纤白的手,轻轻贴在透明玻璃上。
她想,真美。
这世上有那么多没见过的人,有那么多没做过的事,她做什么要沉湎一段难堪的过往。
哪怕晒一场太阳,吃一美食,随手一幅涂鸦,哪一样不比那些人和事有意义呢?
谭母上了飞机也就累了,盖着毛毯正在浅眠。
谭臻轻轻吐出一口气,难得觉得心情十分平和,便和谭母头对着头陷入了沉睡。
意识下沉之际,她唇角的笑意始终不散。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