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丝隐忧,我随众人一起来到了后花园,此刻花园里已是装饰一新,道路边、树上、假山上、走廊里,缀满各式造型各异、五颜六色的精致小灯笼,暗夜中看去繁星点点,简直成了一片灯的海洋。
花园中的各色鲜花在纱灯的映射下争芳斗艳,显得绚丽多彩。
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歌伎,正坐在围绕着花园的走廊上弹琴吹笛,声声悠扬悦耳。
陈宗启的筵席便布置在这一片花园中,下人在其中川流不息,端菜倒酒,忙得不亦乐乎。
我心想陈宗启果然还算有几分雅骨,此处的布置比之雕梁玉砌的华堂,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花园筵席中有一块空地,不知陈宗启如此安排有何用处。
待李存勖、李云清坐上主席,陈宗启亲陪下首后,众人随之坐下。
寿筵便开始了,李存勖率先向陈宗启敬酒,众人纷纷附合,觥筹交错之声随后响起。
酒过三巡之后,筵席场面开始有些混乱,一众宾客开始呼朋找友,猜拳行令,王行烈也被林天南拉了过去,与京城其它武林头面人物痛饮去了。
一时间我这一席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独自饮了几杯酒后,眼光不由自主的向主座上的李云清望去。
她此时正和陪坐在一旁陈宗启的元配夫人和女儿饮酒叙话。
陈宗启和当今皇族李氏一样是沙陀族人,虽然融入汉族已久,但原先的沙陀族风俗并未改变,男女之防远没有汉族如此严,因此李云清和陈宗启的夫人女儿今天也落落大方地出现在席间。
偶尔她的目光转向我这边,看见我后便对我嫣然一笑,让我心中狂跳不已。
她美丽绝伦的侧影充满了我的目光所及,就算这花园里各种各样的鲜花一起盛开,也比不过她的嫣然一笑。
自从在醉月楼初次见面之后,今天我是第三次见到李云清了,每见一次,心中对她的思念便又多了一分,但我却不知道自己的相思到底有没有结果。
我突然感到有些气闷,筵席上的喧嚣使我感到有些刺耳,便站起身来向席外走去,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散一散心。
我信步走到离筵席较远处的一个小池塘边,见四处无人,便停了下来,注视着池塘中悠闲自得游来游去的小鱼。
不管外面多么喧嚣,这一片池塘永远是那么的宁静,但水面上那被晚风吹皱的水波,每一缕都是那么的意蕴丰富,而池塘中的小鱼,游得又是那么的无忧无虑。
我心中一动,心中既有所思,便静静地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王公子何故在此?”我一下子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转身一看,站在身后的竟是李云清,不知她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我竟一无所知,虽然我心有所思,但六识尚在,李云清能在我不知觉的情况下来到我身后,一身功力实已趋绝顶高手的境地。
此时的李云清随意地站在我面前,身上穿着雪白的轻罗长祆,肩上搭着杏黄色的披肩,如云的秀发瀑布般随意地泻落在身后,她丽质天生,完美无瑕的体态,能令任何人心迷神醉,我知李云清不喜多礼,便微一欠身答道:“在下不惯筵席喧闹,在此偷闲取静,心中有所思而已。”
李云清点头道:“原来如此。”
随后她与我并肩站立,一起凝望这片宁静的小池塘。
这是她第一次离我如此之近,我的肩膀几乎贴上了她的香肩,感觉到她玉体所发出的诱人体香,以及她那均匀地呼吸声,心跳不由加速。
李云清开口说道:“自龙虎山一别不足十日,妾身却感觉王公子似乎一日千里,进益之快超乎妾身预料,尤其是王公子的精神气质,与当日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今天吟出“鸣高常向月,善舞不迎人”这样的佳句,可见王公子文武双修,造诣之深让妾身敬佩不已。”
我心想李云清之所以会对我有这种感觉,可能是我恢复了三成功力的缘故,此时我也不想娇情过分谦逊,这并不合我的个性,因此我道:“七日前于龙虎山之巅,在下有幸听闻公主殿下纵论时势,深知公主殿下不论武功还是才学见识,强在下十倍不止,在下吟诗这点本事,实是不足挂齿。”李云清微笑道:“王公子太过谦了。”
我说道:“刚才之言,句句出自肺腑。公主殿下当知在下不是逢迎之人。”L 微一颔首,没有再说下去,继续与我一起凝视这一片宁静的池塘。
过了一会她突然开口向我问道:“王公子,你认为普天之下,究竟是何物最为珍贵?”我愕然望着李云清,不知她此时问这个问题是何用意。
李云清微笑道:“妾身也时常独坐静思,探寻人生的目的和意义,有许多问题一直没有满意的答案,妾身找了不少博学之人相互探讨,但总是未能找到满意的答案。刚才听闻王公子言道,在此小池塘边心有所思,便忍不住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希望能与王公子印证一下。”
我心道原来如此,思索了一阵,心中有了答案,但我并没有直接回答李云清的问题,却反问她道:“那公主殿下心中的答案又是什么呢?”李云清俏皮地道:“看来王公子心中已有定见,不妨先说出来,最后妾身再说。”
我徐徐说道:“在下以为,天下万物可以称之为珍贵者只有二件,一是已失去,一是得不到。”
这个回答是我思索了一阵才得出来的,我心中对此答案也是比较满意。
李云清的美目亮了一下,然后说道:“如果在一个月之前,妾身心中的答案与王公子一模一样,但时至今日,妾身却认为原先的答案或有不妥,心中已有了一个新的回答。”
我没料到李云清会如此说,惊异地问道:“是什么?”李云清道:“妾身以为,我们曾经失去的和我们所得不到的东西都不足为贵,紧紧握在手心里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
我心中猛的一怔,李云清这个回答确实是我没想到的,让我仿佛看到了另一片以前从没有感觉到的天地,仔细想想确实如此,我不禁击节赞道:“公主殿下见识果然不凡!世间万物,美好的东西实在太多,我们总是希望得到太多,让尽可能美好的东西为自己所拥有,但人生如白驹过隙一样短暂,生命在拥有和失去之间不经意地渐渐消失,欲望太多反成了累赘,让你心浮气躁,永不满足,最后只会失去自我。确实只有牢牢握在手里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才叫幸福!”李云清的眼神大放异芒,点头欢喜赞道:“妾身想到这个答案之时,心中还有些朦朦胧胧,感觉未能尽解心中疑惑,现在听了王公子一番话,分析得竟是如此透彻,比妾身看得更深更远,妾身受教了,多谢王公子解去妾身心中的困惑。”我忙答道:“在下才要感谢公主殿下,能亲自聆听到如此深邃的见解,在下受益良多,今晚可说是不虚此行。”
李云清摇摇头正要说话,突然陈府管家急步走来,到李云清面前躬身说道:“原来公主殿下在此,太子殿下请公主殿下回去。”李云清便朝我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便随陈府管家回去了。
我呆站了一会,然后怅然若失地回到了筵席上。
王行烈也在到处找我,见我回来便责怪我到处乱跑,说我今天表现不凡,不知有多少人想见识一下王家三公子,没想到到处都找不到我。
王行烈正说间,人群中突然跃出二人,几个起落便落在筵席中的空地上,然后齐齐跪倒在李存勖席前,朗声说道:“陈府家将肖辉明、肖辉亮拜见太子、公主殿下!际此宴会之时,我二人斗胆献丑,为太子、公主殿下及各位宾客对练几式,为大家助兴!”
这二人从外貌看明显是一对兄弟,跃出和起落之势动作优美,更难得的是整齐划一,显然是轻功了得,训练有素,配合默契。
这一下筵席上的喧闹渐渐静了下来,众人都知道宴前比试要开始了,纷纷各归原位。
原来晋自立国以来,一直提倡民间练习武技,以为强国之本,民间好武之风更是兴起,尤其是宴会中一向有宴前比武以助兴的习俗。
今天是陈宗启生日宴会,陈宗启有心想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便安排了这一段插曲。
李存勖欣然点头道:“如此便有劳二位了。”
肖氏兄弟再次叩头后站起身来,家人早递上二把长剑,二人接过后左右分开,起手势之后便舞剑斗在一起,两人身形兔起鹘落,姿态优美,两把长剑不时相交,发出清脆的叮铛声,所展示的剑法变幻无方,有如天马行空,招招匠心独运,二人斗到酣处,已不再是表演,直是性命相搏,有时剑刃便擦着对方的肌肤一掠而过,稍有毫厘之差便是血溅当场。
旁观众人不少是武林好手,自是明白其中的高明之处,不时击掌叫好。
王行烈在一旁向我道:“这肖氏兄弟二人是武夷派掌门灵虚道长的得意弟子,剑法已尽得灵虚道长真传,所欠的就是火候了,假以时日,这二人必可跻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
王行烈的判断和我如出一辙,武夷派以剑法见长,灵虚道长更是当世剑道高手,隐有与号称当世剑道第一高手,武当掌门Y 真人分庭抗礼之势。
我心想如果纯以剑法而论,肖氏兄弟确实是当今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但我无心继续观赏肖氏兄弟的精妙剑法,眼光又不由自主的向主座上的李云清望去,此时我眼中就只有她的影子,我知道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她。
我为什么会喜欢她?
真正爱一个人是无法说出原因的,我只知道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心情好坏与否,我都希望她陪着我。
此时此刻,我已经深深陷入我所编织的一张情网当中,而那情网的中心,就是李云清。
人的一生要找三个人,第一个是你最爱的人,第二个是最爱你的人,第三个是最适合你、可以和你共度一生的人。
首先你要找到你最爱的人,然后你就能体会到什么是爱的感觉;因为了解了什么是爱的感觉,所以你才能发现你身边最爱你的人;而只有当你经历过爱人与被爱,学会了爱,你才会知道谁是你最需要的和最适合你的人,她就是可以和你共度一生的人。
如果正好这三个人都是同一个人,那么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
但很悲哀的,不知是否造化弄人,在现实生活中,这三个人通常都不是同一个人,你最爱的人,往往最后并没有选择你;最爱你的人,往往又不是你最爱的;而最适合你,可以和你共度一生的人,偏偏却不是你最爱也不是最爱你的那一个人。
而师父在遇到当时的武林第一美女齐妃平后,便成为这许多不幸的人中的一个,那么我呢?
我究竟是比师父幸运,还是会重蹈师父的复辙?
正在思绪万千之际,一阵如潮的掌声将我惊醒,原来场中肖氏兄弟的表演结束了。
两人收起剑后,便再次跪倒在李存勖、李云清面前,脸不见红气不听喘,显然内功造诣也不差。
李存勖哈哈大笑道:“二位好高明的剑法!如果我没有看错,二位是武夷派门下吧?”
肖氏兄弟中的兄长肖辉明回道:“承劳太子殿下金口御赞,草民愧不敢当。太子殿下法眼如炬,小民二人的师父正是灵虚道长。”李存勖道:“原来二位竟是武夷派掌门灵虚道长的高足!难怪剑法如此精深。
我朝又出了两位无敌剑士,真是晋国之幸。二位只要尽忠报国,我大晋必不会亏待于你。”
肖氏兄弟齐声道:“草民肝脑涂地,也要报答皇上、太子殿下和丞相的知遇之恩。”陈宗启见肖氏兄弟果然不负期望,赢得李存勖和众人的赞许,心中也是十分得意。
正在此时,一人突然从席上众人中大步走出,径直走到李存勖、李云清、陈宗启跟前,以手抚胸躬身行礼,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语道:“契丹使者耶律洪天参见太子、公主殿下,恭祝晋国皇帝陛下万寿无疆,太子、公主殿下福体安康。”我定睛一看,正是入席前所见几个契丹人中的首领。
自古中国北方,历来是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不断对中国边境进行搔扰,历代朝廷都深感头疼,即使是强盛如唐朝,在立国之初也只能靠妥协的办法,维持和当时过境东突厥的和好关系,后来唐朝日举益强盛,旷名君唐太宗李世民即位后,趁东突厥内乱,派出李靖、徐世绩等名将率领大军十多万,分路出击,大败东突厥,并生擒东突厥的颉利可汗,一度十分强大的东突厥终于灭亡,分裂为回鹘、奚、契丹各部,各自为政,相互牵制,唐朝边境因此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安宁。
到了唐朝末年,国力渐衰,契丹部却渐渐强大。
契丹本是鲜卑族的一支,散居潢河两岸,乘唐室衰微,逐渐向中原方面拓展土地,成为北方强国,国内分为八个部落,分别是皆利部、乙室活部、实活部、纳尾部、频没部、内会鸡部、集解部、奚嗢部,每部都有酋长一名,称为大人,然后各部又公推一位大人为统领,统辖八部。
此时契丹的统领为耶律阿保机,此人精骑射,善谋略,锐意改革,借鉴了唐朝的一些制度,将契丹治理得井井有条,国力日渐强盛,也助长了耶律阿保机染指中原的野心,但契丹八部的酋长人心不一,事事阻碍耶律阿保机的行动。
因此耶律阿保机一不做二不休,与其夫人述律氏合谋定下一计,以共商盐事为名,齐集八部酋长于自己所控制的汉城内,隆重设筵相待,饮至酒酣处时,阿保机掷杯为号,早已埋伏在两旁的杀手一跃而出,将八部酋长及随从斩杀贻尽,无一生还。
阿保机随即分兵前往八部,八部既已群龙无首,只得俯首听命,归顺耶律阿保机,阿保机因此一统契丹各部,成为契丹可汗。
晋国有鉴于此,便想借重阿保机的力量与其它梁、燕二国抗衡,因此正与契丹交往甚密。
李存勖和颜悦色地的对耶律洪天道:“贵使免礼,耶律可汗如今可好?”
耶律洪天躬身答道:“托皇帝陛下洪福,可汗一切安好。”接着他站直身子说道:“我们久居契丹,常听人说中华之地自古豪杰辈出,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契丹人最敬重英雄好汉,早就想来见识见识。这次有机会参加陈丞相的宴会,见识了许多英雄人物,刚才又见到这二位陈府家将对练剑法,果然武艺高强,名不虚传。我这次带来的几个待从,都略知一些武功,想借此机会向这二位武夷派的高手请教,顺便为陈丞相寿宴助兴,请太子殿下钦准!”※※※耶律洪元话音刚落,一名契丹青年武士越众而出,一个飞旋便落到耶律洪元身边,姿态之优美并不亚于肖氏兄弟刚才出场之时。
他躬身向李存勖、李云清行礼,口中操着和耶律洪元一个腔调的汉语说道:“契丹武士耶律重光拜见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我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入席前我所见的契丹人中的武功最强的那一个。
而主席上的陈宗启身为当朝第一宰相,与契丹交往已久,对契丹国中之事也知道不少,这时听那契丹武士自称是耶律重光,不由脸上微微变色,忙在李存勖耳边轻轻说道:“太子殿下,这耶律重光是契丹国中第一高手、国师耶律明哲的第三个徒弟,此人年纪虽轻,但一身武功已得耶律明哲真传,在去年契丹一年一度的殿前比武大会上,一举挫败契丹国内各路好手,夺得第一名,被耶律阿保机亲口封为当年的武状元,实力不可小视。”
席上宾客中也有不少人听说过耶律重光的名头,便私下窃窃私语,不一会全场都知道了。
我心中暗叫不妙,原先的担忧终于变成了现实,契丹使者此番前来,名为祝寿,实则不怀好意。
要知晋、梁、燕三国军中,武林出身的将领占了绝大多数,是三国军中的基石。
契丹深知要征服中原大地,首先就要征服中原武林。
因此此番以贺寿为名,想借陈宗启寿筵席前比武的时机,派出国内第一年青高手,向中原武林挑衅,一是想试探如今中原武林的虚实,二是想借此立威,打击一下中原武林的气焰。
契丹的这一手算盘打得真是精明,他们知道中原武林成名的盛年高手数不胜数,比契丹多了不知多少,便避虚就实,让年青的耶律重光前来挑战。
耶律重光在契丹国内就实力而言已是顶尖高手,但在契丹国内名声却不是最响,即便输了,契丹也不算丢脸。
而中原武林只能派出年青人迎战,若是不胜,一则丢了中华泱泱大国的风范,二则极有可能助长契丹窥视中原的野心,真是胜之不武,不胜为笑。
契丹这一着真可谓是机关算尽。
李存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又听陈宗启说耶律重光实力不可小视,虽然肖氏兄弟近二年在江湖上连败几位成名高手,闯出了不小的名头,被江湖中人称为“武夷双杰”公认是年青一辈中数一数二的剑法高手,但李存勖还是担心他们不是耶律重光的对手,因此沉吟着迟疑不决。
宾客中不少人也隐隐猜测到了契丹人的意图,不由面有忧色。
不料肖氏兄弟中的大哥肖辉明性情急燥,自出道以来屡战屡胜,还从未落败过,此时见契丹使者盛气凌人,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便跪下向李存勖大声说道:“在下愿与契丹使者一较高下,请太子殿下钦准!”肖辉明既已开口应战,李存勖只好应允,点头说道:“请依二位所请。但二位动手切嗟之时,希望能点到为止,不伤和气。”耶律重光和肖辉明同时向李存勖躬身行礼,然后退到场中央左右分开,肖辉明长剑出鞘,声若龙吟,直指耶律重光说道:“阁下远来是客,请先赐招!”耶律重光神色自若,微微一笑,似是对这场比剑颇有自负之意,好像可以稳胜无疑。
他缓缓抽出一把弯刀,往下首一站,说道:“如此得罪了!”耶律重光语音未落,弯刀便化成一团白光,疾如电掣,向肖辉明急袭而去。
众人还未看清,只见肖辉明已凭空拔起数尺,刀光便在他脚下一掠而过。
接着肖辉明在半空中一声长啸,手起剑落,左刺两剑,右刺两剑,中间又疾刺一剑,连环五招,一出手竟是武夷剑法的得意绝技“夺命连环五绝杀”分刺耶律重光的五处命门要穴。
原来肖辉明深知此战关系重大,刚才又听众人说耶律重光乃是契丹国中第一青年高手,是以丝毫不敢托大,一上来就使出的看家本领。
肖辉明见此招剑法精妙,出口道了一个“好”字,弯刀中途一变,刀锋自下而上,刀势陡然逆转,隐有风雷之声,出手如此之快,竟能使刀势随心转换,在间不容发之际闪过了肖辉明的“夺命连环五绝杀”接着刀势未尽,刀光在空中划出一抹白痕,向着肖辉明的颈项挑去。
肖辉明见耶律重光竟能在自己的“夺命连环五绝杀”之下反守为攻,不禁心下骇然,危急中赶忙一让,只见刀光一闪,肖辉明的右手刀在他的额边一擦而过。
两人的身形豁然分开,互相对视片刻后,同时一声清啸,转眼间又斗在一起。
宾客中的武林人物见耶律重光的身手如此不凡,果然不愧契丹国中第一青年高手,肖辉明未必能从他手中讨得了好去,不禁心中暗暗担忧。
林天南虽然不露声色,但心中也有一丝不安,如果让耶律重光在如此场合下得手,胜了肖辉明的话,中原武林就要脸面无光,做为武林盟主,林天南也不好向天下和朝廷交待。
此时场中两人斗得正酣,身形不住变幻,疾处如骇电奔雷,灵处又似行云流水,只见剑光刀光四射,有如水银泻地,花雨缤纷。
我留神观察肖辉明和耶律重光的身法和招数,比较二人武功之优劣,心中暗暗记下双方的精妙招式,同时设想如果我是其中一人,便该当如何应对对方的招式。
这是师父教我的提高实战技巧的窍门之一。
观察了一会,我便知如若肖辉明只有这几手剑法,定非耶律重光的敌手,胜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不禁抬头向李存勖望去,却见李存勖脸色阴晴不定,而李云清正向我望来,眼光中满是期待之色。
我明白他们都看出了肖辉明可能不是耶律重光的敌手,而李云清眼中对我的期待之色,却让我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京都王家历来是京城武林的泰斗,我自从练成百川脉之后,更是京城中名声在外的“年青高手”一旦肖辉明落败,下一个上场与耶律重光比试之人十有八九会是我。
不论从哪方面说,我都是挑战耶律重光最合适的人选。
但我如若上场与耶律重光比试,众目睽睽之下我就只能使用王家武功,不能再象上次在龙虎山断崖与秦元昆相斗时一样,使用师父所传武功了。
高手相争,相差只在一线,虽然耶律重光内力不及我,但我若用不熟悉的王家武功与耶律重光相搏,恐怕最后还是会败在他手下。
因此我只能寄希望于肖辉明能叠出奇招击败耶律重光,不要让我下场;同时专心观察耶律重光的招式,心中默想破解之法,做好万一的准备。
这时耶律重光已渐渐占了上风,肖辉明不停左支右挡,神情凝重。
突然耶律重光一声大喝,刀法一变,疾如风雷,似狂风般向肖辉明卷去,弯刀扎、分、剪、崩连绵攻出,就象沙漠中狂风卷着沙堆移动一般,声势骇人。
肖辉明在耶律重光的一轮猛攻下连退四步,左闪右避,仍是不能摆脱被动,脸色变得越发铁青。
肖辉明一声冷笑,弯刀舞得更急更快,眼看肖辉明就要支持不住。
旁观众人无不骇然失色,李存勖和李云清也脸色大变,而耶律洪元和一干契丹使者则面露笑容,似是早就料到这个结局。
突然肖辉明一声暴喝,左手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把短剑,刹时间短剑连使点、刺、挑、戳,同时右手长剑剑法一变,配合左手短剑连环向耶律重光攻出,一改先前长剑为主的打法,变成以短剑主攻,长剑为辅,招招凶狠致命,竟是要拼个两败俱伤。
这是武夷派压箱底的绝技“雌雄双杀”剑法,最适合贴身近战,派中只有嫡传弟子可以修习,而且规定不到性命危急关头不得轻易使用,以便在关键时刻能收奇兵之效。
以武夷派的名声和实力,武林中能副得派中嫡传弟子使出这路剑法的人并不多,见过这路剑法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此刻肖辉明眼见情势危急,如若在这种场合下就此落败,不但自己以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武夷派也将名声扫地,所以拼着在众目睽睽这下暴露“雌雄双杀”剑法的后果,不顾一切地使出了这路剑法。
耶律重光正要得手之时,不防肖辉明突然使出这一手,猝不及防之际一下子竟被肖辉明攻了个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肖辉明得势不饶人,挥舞一长一短双剑贴身攻上,剑光霍霍,不给耶律重光一丝喘息之机,逐渐将局势又扳了回来。
围观众人见肖辉明于危急之际突出奇招,一举扭转场中劣势,不约而同地同时松了一口气。耶律洪元和一干契丹使者脸上则不见了笑容。
这时场中耶律重光连退五步之后才将身形稳住,见肖辉明如影随形,不要命地攻上,心知再不出全力,恐怕难破得肖辉明这路“雌雄双杀”剑法。
他冷笑一声,忽然凝身不动,运足内力将一口弯刀霍霍地四面展开,在明亮的月光下,场中登时像涌出无数光彩夺目的银虹一般,回环飞舞,竟似一个一个的银色圆环将耶律重光的身形团团围住,不一会圆环渐渐变成红色,显是耶律重光将内力运于刀上,竟将这百炼钢刀激得通体发红,月光下更显诡异。
肖辉明见耶律重光这一手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通体围绕的红色刀圈更似一张张大开着的血盆大口,只等着一有东西进入便会咬得粉碎、啖而吞之一般,便不敢贸然攻入刀圈中,急切间也想不出什么破解刀圈的计策,只得在耶律重光身旁四周游走,寻暇攻击耶律重光的破绽。
旁观众人见耶律重光年纪轻轻,便显露出如此雄浑的内力,契丹国中不知何时武功竟进步如斯,无不深以为忧。
蓦的只听刀圈中的耶律重光又一声大喝,带动刀圈猛然向肖辉明迅疾冲去,动作之快出乎众人意料。
肖辉明在猝不及防之下来不及闪避,只得一咬牙挥剑迎上,抱着鱼死网破之心向耶律重光的刀圈冲了进去。
旁观众人只见红光一闪,刀圈中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声过后,场中突然一片沉寂,刀圈也消失不见。
耶律重光站在肖辉明的身前,缓缓还刀入鞘。
肖辉明手握双剑,怒目瞪着耶律重光,脸上表情似是心有不甘,但脚步却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不一会他的双手双腿上同时出现了几处血痕,鲜血突突直往外冒,手中双剑也“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时就算不会武功的人也知道,这一场比试耶律重光胜了。
众人一片默然,李存勖脸色不豫,林天南更是面色发黑,众人见耶律重光在陈宗启寿筵之际竟出手伤人,无数双射向耶律重光的眼光充满了愤恨之色。
但已经恢复了三成功力的我和王行烈、林天南等少数几个眼力高明的人,却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看清了耶律重光和肖辉明分出胜负的全部经过,明白耶律重光其实已经对肖辉明手下留情,他在胜负已分之后及时收手,肖辉明只受了些皮肉之伤已是万幸,否则以耶律重光如此威猛的刀势,劈掉肖辉明的双手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肖辉明一身武功全在双手之上,如若不是耶律重光及时停刀,他从此便不能再拿双剑,只能成为废人一个。
看来耶律重光虽然狂妄,但心地还算善良,懂得得绕人处且绕人,我对他的恶感不由稍减。
这时场边肖辉明的弟弟肖辉亮疾奔而出,赶快扶住摇摇欲坠的肖辉明,双目瞪着耶律重光,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
肖辉明叹了一口气,向耶律重光说道:“阁下武功高强,肖某艺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然后向肖辉亮挥一挥手,肖辉亮瞪了耶律重光一眼,有心想上前挑战,但心知自己武艺还比不上乃兄,就算逞一时血气之勇,也只是自取其辱,因此只好听从肖辉明的吩咐,心有不甘地将他搀到一旁治伤。
耶律重光目送肖辉明下场后,转身向李存勖躬身行礼道:“在下学艺不精,不慎失手伤了肖兄,请太子殿下降罪。”
李存勖摆手道:“比武之中刀剑无眼,耶律壮士不必在意。”耶律重光谢过之后,面向众人朗声说道:“在下侥幸胜了第一场,但中原武林卧虎藏龙,不知有哪位接着下场赐教,好让在下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