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人举世闻名的便是其层出不穷的一流剑客,在这方面的名声犹胜尚武的秦人。
“在下琴艺棋艺皆通,唯剑术不曾涉猎。”燕离答道。
姜福听得不禁有些错愕。
齐人的擅剑,在中原各国是出了名的。
可以说,十个齐人之中至少就有几个会用剑,并且用得不错。
眼下正值用人之际,两位主人曾交代过他,遇到有来投靠的用剑好手,只要出身没问题,便要尽力的留下。
眼前这中年文士虽一脸风尘仆仆,但姜福观其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气度。
以姜福的眼力也需承认看不穿他,这种感觉,一般只在身负高强武技的人身上才会生出。
再听见他自报来历是齐人,姜福下意识的便以为对方身负高强剑术。
却没想到听到的是完全相反的回答。
但既然他说不会,该也没有撒谎的必要,只是会用剑与不会用剑之间,所受的重用程度是天壤之别的。
这段时日,姜氏甚至还辞退掉数十人不懂剑术,仅有一技傍身的食客。
想到这儿,姜福不禁皱眉。
而燕离见状,则心中不由微沉。
他自幼在王宫长大,琴棋书剑皆样样精通,本以为凭借他的技艺,当可轻松进入姜氏。
却不曾想,从姜福的反应来看,姜氏一族现时似乎只愿收纳剑术高明的人。
他今时今日,已无法再施展赖以自豪的剑术。
难道便要就此被拒之于门外?
若然如此,那他也只好另寻他法了。
思忖间。
姜福本眉头紧皱,似乎已作好令人送客的准备。
这时,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又突然问了一句:“徐先生既通琴棋,那么花艺呢?”
燕离略微一愕,旋即回答道:“亦略有涉猎。”
姜福听完点了点头,朝身旁的一名仆从吩咐道,“去把胡先生请来。”
“是,大管家。”
姜福口中的胡先生,名叫胡莫,是姜氏一族的座上客卿之一,剑法在姜氏数百食客中数一数二,相当的高明。
燕离清楚姜福差人请其来的原因,是因为胡莫正是齐人出身。
想成为姜氏的食客,自非一件简单的事。
除需有一技之长的才能之外,来历与出身也必须干净,否则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来,任何一个权贵世家都不可能这般愚蠢。
没过多久,脚步声传来。
一个留着长须,戴着高帽的中年男子信步走入堂中,坐到了燕离对面下首处。
“这位胡先生,他与徐先生你一样,皆来自齐地。”
燕离连忙客气一礼。
胡莫神态冷淡地点了点头,之后便淡淡地问道:“不知徐先生是何处人士?”
他问这句话之时,用的是与楚语有相当大口音差别的齐语。
燕离知道,对方要在这方面对他进行验证,当即用纯熟的齐语回应道。
“在下是锦安人士,自故国被大秦所灭之后,辗转流落了几个国家,三年前才在楚地安居。”
胡莫神情微缓,又接连问了数个问题,燕离都一一作答。
问完了话后,胡莫对紧望向他的姜福微一颌首,示意燕离的来历身份没有任何问题。
接下来没有他的事了,胡莫告罪一声便先行离开了。
看到这,燕离就知道自己这关已过。
他冒充齐人是经过刻意选择的,皆因齐人善剑,曾经教导他剑术的六位老师之中,便有两位是齐人。
齐国与前燕比邻,在其被强大的大秦吞并之后,大批齐人流落到了诸国。
除了两位剑术老师是齐人外,前燕朝臣中亦有几位大臣也是齐人。
作为前燕太子的燕离,在耳目渲染下,练就了一口纯熟的齐语。
他一开口,齐人出身的胡莫便已经放松了下来,过后的几个问题也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姜福神情也放松了下来,对燕离点了点头,道:“徐先生方才说对花艺有所涉猎,正好。”
“我们夫人有一片珍爱的花园,近来不知怎么回事,不少珍贵品种的花卉害了虫,请了人来看也治不好,都枯死了,夫人很是心疼。徐先生随我去看看,看有没有办法根治。”
燕离眼中掠过一道亮光,一隐而没。
“是,大管家。”
姜福当即挪动他那肥胖的身躯,亲自领着燕离前往花园所在的卿月园。
姜氏的府第大宅占地足有十余亩,由东南西北一共四座美不胜收的园林组合而成。
当中最为美轮美奂的园林,当属姜卿月独居的北园卿月园。
他们即将前往的花园,便位于卿月园的后花园中。
事关自家三小姐最珍爱的花园,姜福不敢怠慢,一边走一边为燕离叮嘱道。
“这片花园是我们夫人最为钟爱的园子,里面一共栽植七十余种不同种类的花卉,虽不是每一种都非常珍贵,但那都是我们夫人与姑爷喜欢的,因此每一株都需精心以待,不可轻慢。”
不用姜福解释,燕离都比任何人清楚。
卿月园的后花园是他与妻子平日里最常来的地方,花园里有许多花都是他们夫妇二人亲自裁剪的。
夫妻二人的伉俪情深,可说是在这片美丽的园子中日积月累起来的。
园中的每一株花草,都见证着他们彼此的深情。
但外表上他当然不能表露出来,只得恭敬就是。
步入卿月园,燕离罕有地紧张起来。
一路上,他都在思忖着会否见到他朝思暮想的爱妻。
但直到来到后花园,燕离并没有遇到他心爱的妻子姜卿月。
心中也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
“到了,就是这里。近来不知怎么回事,园子里似乎犯了虫害,枯萎枯死的品种有很多,请了不少人来,依旧是效果有限。”大管家姜福说到这儿,一阵头疼。
他贵为姜氏大管家,本来一片小小的花园,坏了大不了就重种。
可偏偏花园乃他们姜氏三小姐姜卿月最钟爱的园子,别说重种,便是园里任意一朵花卉枯萎了,他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燕离从思索中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步入园中。
只见满目琳琅的花海,花香四溢,直令人神清气爽。
姜卿月闲来无事之时,总会与丈夫燕离一道来此赏花,偶有雅兴之时,夫妇俩也会亲自给花朵浇水。
燕离来到一簇月季花前,蹲下细看了一会,随即对一旁的大管家说道。
“这片月季花该是新植的,但它们的植株之间过于密集,眼下的季节很容易发生叶枯病,看,它们的叶间与叶边都已经变成了紫色,还泛着黄色小点,这便是叶枯病的具体表现。”
一旁的姜福听得双目一亮,立即振奋地问道:“那该如何根治?”
“月季花的根治,主要还是以预防为主。”燕离沉吟道。
“先要把染病的植株清理掉,其他健康的转移至别处,避免淋雨,同时减少植株之间栽种的密度。”
姜福闻言,当即命人吩咐照料花园的几个女花工,依照燕离所言去办。
随后,燕离又接着对后花园中数种长了病害与虫害的花种,作出了预防以及救治的应对措施。
一会儿功夫下来,姜福已清楚地感觉到燕离是有真本领的。
他高兴得满身肥躯都在颤动。
“徐先生来得真可谓是及时雨,当真是太好了。如此,今后这片花园便全权交由先生管理,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这项差事可说正中燕离的心。
换作其他职位身份,想要见到姜氏执掌者的姜卿月一面,绝非一件容易的事。
虽说燕离仍有别的法子可见到她,但毕竟若有一个在外的假身份,能够以更加自然的方式,在不引起他人注意与怀疑的情况下与姜卿月相见,自然是最好不过。
燕离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多谢大管家。”
大管家姜福拍了拍他的肩膀,亲切地道:“就有劳先生多费心了。”
临别之前,姜福仍不忘叮嘱道。
“这片花园仍夫人最钟爱的园子,她不时会来此赏花,先生将花照顾得好,夫人见了高兴,指不准就成了夫人眼前的红人。”
燕离不得不再次无奈地违心恭敬道谢。
“多谢大管家。”
姜福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但话虽如此,在接下来的近半个月时间里,姜卿月却是连一次都没有踏足到花园来过。
好在燕离成功以门下食客的身份,在姜氏一族住下。
与爱妻的重逢只是时间的问题。
就这样,又过了五六日。
这日傍晚时分,燕离拿着一些花卉的种子来到后花园里。
前些时日,花园犯了病害和虫害的一些无法根治的花株,皆被他清理干净,因此需要重新植种一些新的种子。
由于燕离一直在等待着与爱妻重逢相见的机会,因而他甚少使唤那几个女花工,大多时候的工作皆是亲力亲为。
花园占地极广,足以抵得上寻常人家数座宅邸的宽度。
燕离专心致志地蹲立在花园的西北角处,正小心翼翼地将种子一颗一颗地埋入土下之时,耳旁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自他被年仲那柄淬了毒的佩剑贯穿前胸,被断去心脉后,他虽彻底失去与人动手争雄的能力,但燕离的耳目似乎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
不仅没有影响,甚至奇异地比以前更加敏锐,无法用常理解释。
脚步声距离他至少有两百步开外,他的耳朵已清晰地听到来的是两个人。
一个脚步较重,另一个则步履轻盈。
是他爱妻姜卿月的脚步!
燕离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急跃起来。
她终于来了!
压下心头的激动,燕离并没有贸然起身。
因为他并没有忘记,尚有另外一个人正在姜卿月身旁。
他打算再等一会,说不定对方过会便走,留下妻子在此赏花便最为理想。
另外的那人脚步略沉,但却很沉稳,令燕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一时之间又有些想不起来。
“齐氏那边来消息了,听说齐太公病重,现已到了语不能言的地步。”
这时,一道熟悉的男声,隐隐约约地传进燕离的耳中。
燕离的脑海里立即浮现起邑上公子祁青那张囊容华贵,堂堂一表的英俊面孔。
邑上公子是姜氏的座上客卿,这位剑法高明至足可直追三大剑手的贵胄公子,在楚国人脉极广,曾帮姜氏化解过不少危机。
不仅深受姜承姜立二人尊重,更受姜卿月与燕离夫妇的信任器重。
他与姜卿月现身于此谈话,并不会令人感到意外。
只是他开口所说的事情,却是让燕离心中一震。
齐氏太公乃与姜国公同一时期的朝中元老,其在齐氏一族的地位与重要性,甚至比姜国公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也是一直力主与姜氏交好的人,现如今竟已到不能人言的地步,看样子,同为三大氏族的齐氏,将不可避免地迎来巨大的动荡。
造成的影响,并可能波及到姜氏。
祁青话音落下,燕离的耳边传来了他朝思暮想的爱妻姜卿月,那柔婉悦耳的动人声音。
“齐太公身子一直颇为硬朗,怎都想不到会这般急转直下,连身份尊贵的巫神女都没有办法。”
只听她叹道,“待齐太公一去,我姜氏与齐氏之间的关系,势将永远无法再回到亲密无间的过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祁青安慰道,“连可祈祷风雨,驱邪避害的巫神女亦无力回天,月姬看开一些吧。”
姜卿月再次一声轻叹。
“也只能如此了。”
邑上公子祁青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两人说话间,越走越里。
正蹲立于花园最西北角的燕离,则大感犹豫,一时拿捏不准是否应该现身。
若只是姜卿月一人在,眼下正是相认的最佳时机。
但她的身旁多了一个邑上公子,事情便复杂得多。
虽说邑上公子深受夫妇二人信任,每凡有大事皆事事与之商量,但毕竟现时燕离身份关系巨大,除他的爱妻姜卿月之外,余者包括姜卿月的两位兄长都绝不可泄露。
邑上公子祁青自然也不在透露的范围之内。
只不过任由二人继续赏花深入,若一会被他们发现此处躲着个人,虽不至百口莫辨,却也非太好解释。
当燕离准备主动现身之时,一直往花丛深处走来的两人忽然停了下来,没了动静。
就在燕离感到有些奇怪,为何两人走至花丛中间突然停步不前,停止交谈的时候。
他的耳边传来了衣衫窸窣的摩擦声。
伴随着轻微的喘息之声,耳中随后传来了令旁人一听即血气上涌的亲嘴声音。
一直蹲守于花园角落的燕离,突然之间,脑袋轰然一际!
他的胸口像被一把重锤当胸砸中!
一颗心猛烈地在疯狂跳窜!
他紧紧地抓握紧拳头,半撑起下肢,透过繁密花丛中细微的空隙,目光死死地投射至声音传来的方向。
即便是耳中已听闻到了异响,可当目光亲眼望见的时候,燕离整个人依旧脚下一软。
心神如同九天突然降下一道惊雷,轰隆的一声。
震得他脑袋隆隆作响。
整个人更是虚虚荡荡。
花丛中,他那身着广袖襦裙的爱妻姜卿月,此刻正被邑上公子祁青紧搂着。
后者的脸正与姜卿月紧贴在一起,嘴唇在她红润的香唇上用力的激吻着。
而朝思暮想的爱妻姜卿月,这刻美眸微闭,微微在挣扎着。
袖口下露出的一对欺霜赛雪的玉手,也似推非推地按压在祁青的肩膀上。
但邑上公子祁青却强势地搂紧了她纤长的玉体,衣衫窸窣的摩擦声,正是祁青借着身躯的紧挤,在摩擦着姜卿月窈窕修长的胴体。
嘴唇更是在她的红唇上贪婪地索取着。
姜卿月被他搂吻得红晕满面,挺拔的酥胸有些急促地在起伏着。
片刻后,她突然一把推开了身前的祁青,微微轻喘道。
“别这样,再给我点时间好么?”
躲藏于花丛深处。
亲眼目睹爱妻与别的男人相吻的燕离,心中的震荡仿若五雷轰顶。
他整个人愣在原地。
无以言述的酸涩与痛楚,在他的胸口剧烈的激烈地翻腾。
伴随着娇妻与他人相吻之时,一股升腾而起的无与伦比的强烈妒忌,痛苦得令燕离几乎呼吸都难以维系。
自故国被灭之后,妻子姜卿月便是他身后最坚强的精神支柱。
成婚后的这十数年里,夫妻二人伉俪情深,举案齐眉。
月姬姜卿月对他的情深意重,不离不弃,在楚国已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一桩美谈。
不论是他还是姜卿月,心中对对方都有着如海一般的款款深情。
夫妇二人成婚后的这些年里,一直都是如胶似漆,难舍难离。
失去任何一方,对另一方而言都将是生命中难以承受的巨大痛苦。
在殷下行宫的那半年多的时间里,他很多个夜晚里都辗转反侧。
不断地猜测,在自己生死不明的这段日子里,自己的爱妻是否还好,她的身边是否有别的男人出现。
哪怕在他成功地以全新的面貌,重返姜氏,心中仍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件事。
但因为姜卿月是那么地深爱着他,就如他对她难舍难离的深情一样。
他虽也担心姜卿月的身边会否出现别的男人,另一边,他也对爱妻对于自己的感情,抱有坚定的信心。
直至他亲眼目睹了这令他心神俱震的一幕。
燕离方发现,由始至终,他心中其实都一直没有任何的准备。
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爱妻,被别的男人搂在怀中,深情拥吻着的时候。
燕离才清晰地体会到,那股强烈的妒忌与酸涩,几乎要生生将他的胸口撕开,痛苦得让他浑身痉挛。
这时,姜卿月突然一把推开了身前的祁青,微微轻喘道。
“别这样,再给我点时间好么?”
邑上公子祁青被她推开后,略微愣了一愣。
在暗处燕离无比急促不安的紧张注视下,他松了一大口气地见到,祁青并无再有任何强迫的动作。
但他的脸上看得出十分的失望。
只听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这才沉着声道:“月姬,你还打算要考虑多久?”
“北临君近来已多次派人前来相请,皆被我找借口挡了回去。如今大王病重不起,大权逐渐旁落于储君的北临君之手,他手中的权势膨胀得非常厉害。”
“再拖延下去,一旦北临君大权在握,我很担心他会动用手中的力量来强压姜氏。你我之间越早确定关系,也越早能够令北临君知难而退。”
暗处偷听到这些话的燕离,心中悚然一惊。
北临君商望,乃楚留王亲立的王储。
其身为楚国储君,但却德不配位,生性残暴,且心胸狭隘。
更重要的是,整个王都人人都知北临君当初一直渴望能够得到当世三大美人之一的姜卿月,只不过碍于楚王的高压,才只能恨恨不平的作罢。
楚王因前几年病重,对几位王嗣的约束力变得薄弱,近年来几乎彻底丧失。
但因为此前燕离尚在,北临君深切忌惮于夫妇二人有着名震楚国的剑术,表面上一直没有动作。
如今燕离生死不明,北临君对姜卿月的野心终再也不再压制跟掩饰。
燕离原以为,妻子与邑上公子走得这般近的原因,是后者正在疯狂追求于她。
邑上公子祁青出身权贵,剑术超卓,加之他今年只有二十八岁,尚未婚配,不论各方面的条件,确有追求姜卿月的资格。
以前他在之时,祁青与妻子相处的过程,一直都彬彬有礼,恰到好处地谨防男女之别。
就连燕离也没有看出他对妻子有一丝半点别样的想法。
想来,邑上公子祁青只是一直将内心的真实想法,深埋在心中罢了。
姜卿月贵为当世三大美人,有着仿如天仙一般的美貌,艳盖尘寰。
在他燕离去后,姜卿月便成未亡人之身,也同时恢复了自由之身,邑上公子祁青自是无需再掩饰内心对她的想法,对其展开追求亦无不可。
但现时听来,邑上公子对妻子的爱意只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因素。
另一更重要的因素,便是北临君商望。
北临君最大的问题在于其德不配位,及生性残忍。
以往尚有楚王掣肘,北临君尚不敢过于过份,但从祁青的语气听来,楚王的情况似乎极不乐观。
指不定可能还会步同样病重的齐太公之后。
一旦北临君登其掌权,谁都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这样一个生性狭隘的人成为楚国的君主,是福是祸实难以猜测。
但是北临君敌视三大氏族却是整个王都人尽皆知的。
加上他对姜卿月的野心,已渐渐步向无人能制的地步。
自此,燕离心中虽仍感刺痛,但却已能够理解对他情深意切的妻子,为何会做出令燕离痛楚不已的选择,与邑上公子祁青走得这么近。
邑上公子虽说其出身氏族比不上三大氏族的姜氏,但也同属楚国权贵阶层。
加之邑上公子年少曾周游数国,师从当世数位名师,曾在卫国国宴上以剑法技压群雄,还曾作为卫国储君之师。
不仅在楚国赫赫有名,在中原诸国亦同样颇负盛名,与各国许多王公贵族交好。
以北临君的专横,对邑上公子仍要保持表面上的礼遇。
虽然心中很不舒服,但燕离也必须得承认,邑上公子祁青确实是整个楚国内,少数有资格追求妻子,并且在身份地位以及能力上,能够匹配上她的男人之一。
听到祁青的话,姜卿月轻轻一叹。
她轻柔的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的无奈,道:“给我一些时间考虑,行吗?”
祁青沉默了一下。
“三个月之前,月姬也是这般回答于我,如今三个月过去,月姬又是这般说。”
顿了顿,祁青那张品貌非凡的丰采俊脸,带着些许渴求说道。
“我非是想逼迫月姬,只是除北临君的原因外,我个人已等得着实心焦,才希望月姬能够给我祁青一个确切的时间。”
燕离听得心头如雷鼓重锤般震荡。
任谁亲眼见着自己深爱的妻子,正被别的男人表露心意追求,且对方又是那般丰神俊朗,品貌出众。
没有任何男人亲耳听着,能够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豁达如燕离者,也无法例外。
他虽能够理解妻子正在考虑邑上公子的追求,其主要原因是为了应对来自北临君的强大压力。
但并不代表他能坐看自己的妻子,在面对其他男人的追求而无动于衷。
更重要的是,燕离已清楚地感觉到,妻子对邑上公子祁青的与别不同。
姜卿月的交际手腕过人,谈吐优雅,处事更是大方得体。
但妻子素来端庄自持,在她的生命里,除了他这个作丈夫的以外,她从来没有与任何一个男人有过半分逾越的举动。
但邑上公子祁青却做到了其他所有的追求者,作梦都想做,但却从未做到的事情!
就是将妻子尊贵的玉体拥入怀中,尽情地激吻她高贵的红唇。
整个过程中,妻子虽有挣扎的举动,但却非很强烈。
显是她在面对祁青这各方面皆无比出众的追求者时,姜卿月的芳心非是没有情意。
这个发现令燕离备感痛苦。
他从来没有似今日这般煎熬过。
即便是当初被年仲带领大军偷袭的那一晚,面临生死关头,燕离都是那般从容看淡。
唯独在事关他最深爱的妻子,他无法豁达,更做不到大度。
他此时的痛苦,无法用言语表述其万一。
面对祁青的步步迫近,姜卿月似是芳心矛盾,垂下螓首道,“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最起码……也要待我亲自确认他们的生死。”
“他们已下落不明近九个月,希望早已无比渺茫。我能理解月姬,可时间真的不多了。”
祁青一边说道,一边紧紧捉住姜卿月袖下那对欺霜赛雪的葇荑。
暗处的燕离看得浑身如坐针毡,坐立不安。
此时的祁青,望向妻子的目光中正燃着熊熊的情火,可谓炽盛得吓人。
在燕离的印象中,不论碰上什么样的事情,祁青都永远是这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而像他眼下这般现急切的神态,却是燕离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
可见姜卿月如花似月的盛颜仙姿,就连心性坚毅如祁青者,此刻也难以自持。
姜卿月轻轻一叹,“我现在心有些乱,这件事情我们迟些再说好吗。”
她用的虽是询问的字眼,但语气却是坚定。
素手也轻轻地从祁青的手里挣脱开来。
祁青知道现时非是逼迫她的时候,也君子地放开她的玉手,“好吧,我尊重月姬你的意见。”
说完这句话,祁青旋又微微低下头,欲再吻她。
燕离一颗心猛然地在扑扑狂跳。
他见到祁青低下头去,欲朝着妻子红润的香唇吻去的时候,妻子的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
一丝迟疑之后,燕离见到妻子侧过了俏脸,避开了祁青正面而来的吻。
祁青的嘴最终只碰到妻子白壁无暇的脸颊。
他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浓浓失望。
姜卿月见他这副罕见的模样,红唇一抿。
美艳绝伦的玉容上,露出一丝足以令世间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要怦然心动的动人笑意。
湘裙下的玉足微微踮起,娇艳欲滴的红唇随即在后者的脸庞上留下了香艳动人的一吻。
祁青的脸上立时呼吸急促,现出无法掩饰的激动神色。
见到妻子主动赠予祁青香吻,燕离一颗心再一次遭受到了重创。
他躲藏在花丛深处,几乎快承受不住,不愿再看下去。
两人在花丛里说了一会儿话后,随后便结伴离开了。
待到他们走远之后,双腿早已因亲蹲而麻木不堪的燕离,这才终于起身。
燕离心乱如麻。
他满脑子都是妻子最后主动轻吻祁青的脸颊后,双颊微泛红晕的一幕。
心头无比的苦涩。
自古常言,英雄难过美人关。
经历过故国覆灭而独自存活下来的燕离,自认为他的心性已较常人更加坚毅。
直至今日亲眼目睹妻子与邑上公子亲密的一幕,他发现自己的道行终究没有想像中的高。
从妻子与祁青的对话听来,祁青该是近两三个月里,才开始对妻子展开追求的,且目前妻子尚未接受祁青的追求。
但从两人相处的一幕来看,妻子该非第一次与祁青亲嘴。
仅从这一点来看,妻子接纳他便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只要燕离以原本的身份重返姜氏,可保证妻子与祁青的关系会立即终止,祁青也必会知难而退,并且永远不会再打姜卿月的主意。
可是他能够这般做吗?
燕离心头泛起深深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