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田光家床上的时候,整个人像被抽掉了几十毫升的血,头脑微微的晕眩。
在之前,我给林天瑜打了个电话……
……
田光坐在她的高档沙发里一脸毫不在意的说完了一件我非常在意的事,苗园盯着我看了半天,她大脑可能还没反应过来。
我们等了那么一会儿,她反应过来了,然后她荒唐可笑的拿着电话,她说我先给沈逸打个电话。
然后田光就笑了,把她的电话拿过来递给她一杯水亲了亲她道,你会吓坏苏大夫的。
苗园喝了口水,然后强迫自己镇静了那么一会儿,对着我道,他们的那孩子不是亲生的吧?
那一瞬我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忧愁。
田光捂住了她的嘴皱了眉头尴尬的看着她,你可以放弃这种无谓的想象。
你让林天瑜吃苦生个孩子,比让我穿高跟鞋走路去西天取经更难。
姜还是田光的辣啊,我觉得自己比较接受田光的解释。她真是比我还了解林天瑜,她们不亏是一个山头跑出来的妖精。
我深呼吸了一下,让背贴着柔软的沙发。
关于林天瑜,我觉得我如果此刻站在死海边,她肯定在珠穆朗玛峰的最顶看旗云。
我们确实离的太远,不论是平行距离,还是垂直高度。
我想着我的心事。
苗园拿着电话丢给我说,给她打个电话。
我吐出肺里的气,轻飘飘的看着她,她指指电话道,骂她也行,问问她干嘛结婚也行,总应该叫自己安心。
坦率一点。
苗小姐是这么对我说的。可能这就是她的全部经验之类的……
我拿着手机站起来,走去天井(田光的别墅内有个天井)给林天瑜打电话。
我觉得我没有那么紧张,我身后至少有两个人满是鼓励的看着我。
其实我真的没有那么紧张,按下号码的时候我甚至什么都没感觉到,我发现天井里的山茶花很漂亮,红的像火一样。
我就站在那株山楂前给她打电话。
“姐。”我永永远远擅长这一个字的开场白。
“小琼。”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晚饭吃了吗?”我用手捻了一朵山茶花的花瓣,柔软的花瓣像是她嘴唇的皮肤。
“吃过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周吧。”她说了个具体的时间,然后我听见她很轻很柔的说了句:“等我回来。”
“嗯。”我答着。
我们就沉默起来,电话那头突然有小孩的声音,似乎是很高兴的笑声。
“小孩怎么样?”我不知道我该怎么称呼这个孩子。
“胡力在带她,她挺好的。”林天瑜说着,然后沉默了一会儿道:“她是唐氏综合症患儿……”
我当然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我的心脏震了一下。
“你们怎么想的?你们一个常年在外摄影,一个生活自理都成问题,我不理解你们这种突然而来的爱心,怎么能这么草率。她是个人,她不是你那些植物,她不是胡力的猫。猫都可能比她的状况好一些,她就算成人也永远照顾不了自己的。你确定你可以照顾她吗?”
“海琼……”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
“你觉得我很小?我不能理解你?还是你看不起我,觉得我永远只能跟在你后面,你有足够的经历来嘲笑我,我在你眼里就是个书呆子?”
“……”
“你别躲了,你告诉我,求你了。我快被你逼疯了。林天瑜,你什么时候能不再这样,你可以好好的考虑考虑别人,然后再去做。不要让所有人跟你一起兵荒马乱……”
“她姓曾,她是我老师的孩子……她是曾恺的女儿……我老师夫妻三年前车祸过世……”
我抬头看了天色,黑洞洞的,有几颗星星悬的很高。
“她的亲戚不愿意再养她了,她没人要她……”
我突然想抱抱她,抱抱林天瑜,拍拍她的肩膀,摸她的头发,吻她。
告诉她你别着急,什么事都不会有,我不生你的气了,我等你回来。
我帮你照顾她。
“你等我回来。”她跟我说。
我挂电话的时候,我还呆呆的在天井里站着,那几颗星星也还那样悬着。
我有点天南地北分不轻方向,我不知道这个电话意味着什么,是我们和好如初,还是我们得退到另一个地步。
世界都模糊了……
田光光着脚踩在她天井的草地上,她端着一杯酒拍了我的肩膀。
走吧,我们去天台吹吹风,我的房子视野不错,你能看到护城河。
我就跟着她,她穿着还没来得及换的套装,光着脚,散发着和林天瑜一样的香气。我恍然觉得前面走的就是林天瑜。
我们坐在她三楼的天台上,她散着头发在风里,她一笑,你苗姐还有论文,你们医生的理论怎么那么难,让她每天都头疼,她需要安静一点儿,我只好被赶出来。
可怜啊。
她说可怜的时候皱了皱她漂亮的鼻子,一点儿也没有可怜的样子。
我笑笑,抬头看了看,护城河的灯光很美,城墙敦厚的在那儿,我们仿佛置身这个喧闹的世界之外,风吹过来,还有隐隐的音乐。
“你都知道了?”我看着田光:“其实你知道她的事。”
田光低头一笑,又抬头看我说的很轻:“小妹妹,不是每个人的故事都合适说的。有时候,说也说不清楚,最好就是不说了吧。”
我想着她的话,也笑了:“可她跟你说了啊……”
她看着我身体似乎是跟着远处飘来的音乐节奏微微的晃,带着笑:“呀,你还敢跟我吃醋?我是她老板,我可以炒她鱿鱼,让她没饭吃。你呢?怎么样?”
“我……”我突然说不出话了。
田光喝着她的香槟,凑过来挨着我,很熟一般跟我勾肩搭背:“你要再长大一点儿就好了。”
我真的就觉得我太小了。
“长到多大?”
她笑了摸我的头发:“我也不知道。”
你说了不等于白说。我看着她。
田光晃着她光着的脚靠在身后的沙发垫子上道,我有时候也想把你姐掐死,不过我始终没狠下心。我觉得把她掐死,等于斩断我自己一条胳膊。
我第一次见你姐的时候,我就在想,完了完了,这个人不好对付,我得离她远一点,免得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我还是给了她名片,因为我喜欢她的设计。
你看,人就是这样,老是犯自己也知道的错。后来我就只能安慰自己,好吧,还是不错的,至少你姐给我赚钱了。我就忍气吞声了。
我最生气的那次,其实不是这一次,是上一次。
所有人都在等开会,我们得研究给酒店研究设计方案。
秘书跟我说找不到她。
我气的回办公室给你姐打电话。
她竟然堂而皇之在里面睡觉。
我七手八脚把她弄起来。
她给我的理由,她爱上你了。
这算什么垃圾理由。那里有因为乱伦,就不工作的道理?
我那时候一定很狼狈,幸好我的头发是新弄的,不然我被惊吓后披头散发肯定糟糕极了,这会被林天瑜嘲笑我没胆。
我说,你什么风浪没见过,你翻船在你那个没长开的妹子身上?
她说,我知道。
林天瑜,你想好,这种事儿玩不起。
田光,我不想玩。你这么说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俩似乎都老了。
你老,不是我老,老娘才不会老。
田光,你别不承认,你比我还老。
你会后悔的啊,林天瑜,你为什么总是看不开,你想毁了自己?
田光,你老实跟我说,你毁了自己多少次,你才有今天敢跟我大放厥词。
让我再疯一次吧。
她跟我说。
我就不说话了,她一脸伤感起来拍我的肩膀,我也拍她的肩膀,我心就软了,那时候我就不打算把她从二十几楼丢下去了。
其实我不知道你姐有什么经历,她也不知道我的。
但是,我们都知道,一定有什么,让我们这两个神经病的女人,愿意互相忍受对方,忍受很多年。
田光挨着我,喝酒跟我絮絮叨叨说她跟林天瑜的恩怨情仇。
好像都是很简单的事儿,但是听起来又挺玄乎。
“我当时想,让我给她一次机会吧,也许你就是她一直要要的那种人。老天爷给了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我也该体谅天瑜。”田光淡淡笑了笑。
她最后摸了摸我的头:“如果爱她,就承担吧。好的,坏的,如果玩不起,最好现在就放开。这世上没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了。林天瑜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第一次心慌意乱,我看着这个漂亮的女人,点点头,我说,我知道。
我爱她。
田光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