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那时候还很彪悍的林天瑜

父母早逝。

由在深圳的叔父抚养长大。

面目英俊,身材高大,艺术感觉敏锐,为人礼貌温和家资不菲。

一度让不少女人对他产生好感。

可无一例外,多谈几句后就会对他退避三舍。

认识他的同学和同事都说他有些孤僻。

说他看起来虽然温和但实际上非常难以亲近。

他不反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日子如水,每日东流,心亦沉静。

一个人从大学后一直在远离南方的城市生活,渐渐习惯这座城市飘雪的冬季,渐渐不去想另一座城炽热的夏天。

有一些人不合适说爱……

如他,也如他。

电话接到的时候,脑子里有一些空,心脏只是收缩了一下,也不怎么疼痛。

对着镜子,正在刮胡子的手颤了颤,剃刀边缘割破了下巴的皮肤,血滴下来,还是一样,没有反应过来痛。

血滴下来染红小小的水池,他才反应过来,想去找什么来止血。

可他愣愣立着,连脚步也迈不开。

镜子里,望着自己还算年轻的脸。

脑子里有一幕景象。

仿佛时光倒流。

有一个好心的邻家少年,笑一笑对他说,又被人欺负了吗?别哭了,我给你画张像吧,哭的时候画不好看的。

只有六岁的他就停止了哭泣。虽然才和表兄弟厮打,被揍的很惨。

邻居的少年背着画夹去画室之前给他画了幅画,普通的速写,递给了他逗他开心。

少年要走。

他拿着那副画,好像看到了什么神迹,追着他跑出去。

“我可以跟你学吗?”

“可以啊,等我回来教你。”

脑子里一直有那样一个声音,那样一个人,那样一张脸。

却还没反应过来,那个电话。

一个女孩儿打过来的。

她说她叫林天瑜。

她说,你是胡力吗?

我是曾恺老师的学生,三天前,他为救我不幸车祸去世了,我住院昏迷了几天,现在我醒了,我记得老师当时临走让我把一样东西交给你……

……

手机里声音很嘈杂,他不确定是不是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他只有努力的呼吸,努力让大脑再清醒一些,努力的……

镜子里,他的脸,他想,此时此刻,他最该努力的事,大概是先想办法。

想个什么办法,让自己不哭吧。

一个二十五岁的大男人在洗手间里失声痛哭,这是一件多叫人尴尬的事儿。

……

从六岁开始。

十八岁终止。

六月前的偶然相见。

六个月后。

自己还在。

另一个人只有一盒子灰。

灰也不是他的。

到了最后,留给他的,他珍藏的,不过只有那幅画。

说出来可笑,可笑的有一些心酸,心酸的有一些讽刺。

事已至此,追悔莫及,他只有有用一种苦行僧一样的意志力控制频临崩溃的心境。

又过了整整两天他才勉强吃下了一口饭。

翌日的清晨,他穿上衬衣,打了领带。坐着最早的航班。

回到那座城。

去找到那个女孩儿。

去医院前,他要了一束花。

卡萨布兰卡。

西班牙语里,它的意思是白色的家。

走到门前的时候,他很紧张,更有些恐惧,可他有必须知道的真相。

关于那个人突如其来的死亡。

他有预感,和他有关。

推开门。

那姑娘陷在白色的床铺上,穿着蓝色的病服。

胳膊和腿都打着石膏,一只眼睛被纱布覆盖,露在外面的手背有严重的擦伤。

她用好着的那只左眼微微侧头打量自己。

光把她的眸子照成了淡棕色。

她的眉头微微皱在一起。

“你是胡力吗?是他常说的那个摄影师?”女孩儿睁着一只眼睛开口有些好奇似的,她的脸部也有划伤的痕迹。

可她的五官细看还是很漂亮,年轻的美丽。

他被他盯的有些慌乱,稳了稳呼吸,点头了,抱着花又不知如何是好。

他是从那人嘴里听过一些这个女孩儿的事,可他们还不认识。

他只知道她是个同类,女友在北京念书,她是曾恺最喜欢的学生。

他看见那个女孩儿先对他微微笑了笑,开口了,花很漂亮,你放在那边柜子上就可以了。

他不敢怠慢,依言做了。

你坐吧。女孩儿跟他开口。

他平生极少和女人说话,坐在床前始终是慌乱和无措。

女孩儿的眼神也充满一种挥之不散 的阴霾。

对望着。

都说不出什么。

他终究是个男人,先开了口:“你还好吗?”一句话出口,后悔,现在她着模样那肯定是非常不好的……

很意外,女孩儿只是笑笑,缠满绷带显得大了一圈的脑袋,擦伤的脸,嘴角浮起的笑容却宛如春风,只是笑了笑说的洒脱道:“还行。”

他又不清楚要说什么。他的脑袋从昨天开始选择性失忆。只是看着这个姑娘,隐约觉得她大概是知道一些什么。清楚自己和曾恺的某种关系……

只有清楚,才能这样镇定。

但是他还不够确定,确定这个姑娘的心境确实如她所说,她还行……

年轻的男子一脸茫然。

女孩儿天性顽皮,嘴角有笑。

男子放松了一些,开口。

“小月怎么,怎么会……她怎么会开车去撞你?曾大哥又怎么会因为救你去世……你可以告诉我吗?”他有些费力的咬字,肩膀不由自主的颤,手也抖。

像是背后悬着一把冷剑,随时要戳穿他的胸膛。

那床上的女孩只是用眼睛看着他。说不上是什么神情。

只是一瞬,他感觉到什么,心就揪的难受。

那叫林天瑜的女孩望了望天花板,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口气变的有些沮丧,然后又微微侧过头看着他开了口道:“这说起来有些话长。”

“什么?”胡力心里一颤。

林天瑜淡淡一笑道:“因为太长,又乱七八糟的,你让我想想再跟你说说吧。”

他心跳的很快,舔了舔干渴的嘴唇,脑子里有嗡嗡作响的声音,点头了,发音清晰道:“好。”

病床上的姑娘有一声极低的叹息,复而道,曾恺是我的老师,但我们之间更像是朋友,也许比朋友再好一些,我自己的亲哥哥当兵的早,我就拿他当我的大哥。

事情还是得从我这里说起吧。

我喜欢设计,就考到这个学校念了环艺设计。

我家经济条件不太好,为了负担轻一些,我大哥很懂事不念书早早去当兵。

我知道我哥是为了我,我也不想我爸妈为我学费生活费的事儿操心,我还有个妹妹,家里负担比较重,我念书很用功,班里,系里,一等奖学金我拿了三年了。

在学校又遇到了曾老师,他是我专业课的导师,他真的很好,知道我的事儿一直帮我,给我很多机会接活赚钱。让我去他外面的公司帮忙。

因为他的关系,我经济上从大二开始就宽裕了不少。我很感激他。

他对我从来没有老师的架子,他把我当他哥们。我也一样,和他什么都说。

那叫林天瑜的姑娘脸上浮现了一个笑容。看了陌生男人一眼。

他感到局促和不安,攥紧了手把指甲抵在掌心。

林天瑜察觉出他的不安,转而继续开口道,可有些事儿后来麻烦就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先是我们班上的人在我背后议论。

不过我懒得解释。也没什么好说的。

后来慢慢是系里其他的学生。

也怪我自己不好,平时飞扬跋扈惯了,很多人不喜欢我。

说什么的都有。

他们还在学校的BBS上指名道姓的分析这个事儿。

说我凭什么在学校那么拽,什么好处都是我得了。因为我跟老师有不正当的关系……

那姑娘自嘲一样的笑笑,一只好着的眼睛望着胡力,只是道,我不屑跟他们解释什么,我有个很好的女友朋友,我们打算一辈子都在一起。

我和我老师提过这件事……

“那……你女朋友呢?”胡力大了点胆子问了问。

那姑娘只是淡淡道:“她要去澳大利亚念书,我离家出走要去北京找她的时候,她给我打的电话,说要跟我分手,我不想给她找麻烦就答应了……”顿了顿她只是不再说,神经冷静异常清醒道:“我还是先跟你说曾老师的事儿吧。”

胡力已经有些坐不住了,脉搏跳动的太快,气氛太压抑,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女孩却非常尖锐,眼睛盯着他,让他无处可逃。让他愧疚的无地自容。

林天瑜开口道,你不必对我内疚,这跟你没有关系。

我知道你和我老师是一起长大的,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会离开深圳,胡月喜欢曾老师,她是个疯子,越得不到就越想要。

她家和老师家是世交,都是独子,又住两对门,她千方百计讨好了老师的父母。

曾老师的父母一直逼他和她结婚。

他不同意。

胡力的身子微微后靠了一点,那女孩的嗓子有点太过尖,声音不大却像刀,他的耳膜作响疼的厉害,胃部开始抽筋。

林天瑜道,胡月是你的堂妹吧,你当时住在她家,她爸妈就是你的叔父婶婶吧。

“是。”胡力点头了。往事历历在目。

林天瑜叹了口气,望着这个男人道:“感情又不是玩具,让什么让。”

他微微一愣看着这个姑娘。

这姑娘对他竟闪过一丝厌恶的神情。

“很抱歉……”他道歉了,可她又不是他,她不能理解所有的状况。人生在世,爱是可以自由,但是人是非常不自由的。

叫林天瑜的姑娘一时却不再说话,好一会儿道,是你害了我老师你知道吗?

他点头,很干脆。

病床上的人皱了皱眉头道,他因为你不声不响的走了,很受打击。后来家里逼的很紧,胡月缠他缠的厉害,就结婚了。

他和不喜欢的人结婚了,过的很不幸福。

全学校都知道,他们夫妻感情不好。

其实我老师还是很好的,对家里尽职尽责,结婚后对你妹妹也很好。

只是你妹妹占有欲太强了,她非要我老师心里没有一点杂质的喜欢她。

那不可能。

结婚之前她就该知道,我老师根本不喜欢她。

她只是想借结婚把他先套牢。

曾老师的生活是很痛苦的。

他是想忘记你,和你妹妹好好过日子的,为此生了一个孩子。

可是因为基因问题,她怀孕的时候就查出来可能会生下一个唐氏综合症患儿。

老师劝她把孩子拿掉。

你妹妹不肯。胡月觉得也许有了孩子后,老师就会回心转意的爱她。

孩子生下来了,唐氏综合症。

你说我老师痛苦吗?

“对……对不起……”胡力紧紧咬着牙齿。身子在发抖。头皮有些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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