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下)

根据化验及24小时复检结果,院方同意我们办理出院,白颖所下的药物,除去兴奋和性欲外,药石本身属于慢性毒,只要不是长期服用暂不会造成大问题,至于我这次超量摄入,医嘱后续还要复检。

开车往我的租住地,一路上,车里的氛围显得微妙,仿佛谁先开口都觉得尴尬。

白颖下药这件事,无疑改变了我们三人各自的关系,哪怕是两两组合,都不可能再纯粹。

不是说彼此隐瞒,就无事发生,至少我和佳慧都很清楚,哪怕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实情就是再也回不到过去,如我对佳慧,佳慧对白颖。

正是因为这种改变,让我们在寂静里感受到沉闷,很像是手里端着一杯水,哪怕再稳的手,隔段时间,杯里的水还是会轻轻荡漾。

伪装地平静,可是内心呢,恐怕各自都在荡漾着心声。

回到房间,安排佳慧进大卧,把小卧留给白颖,我就在客厅里待着,眼皮底下,确保不会再出幺蛾子。

小区附近的商圈就有糖水店,还有北派的私房菜,在电话沟通后,店家表示会安排送货上门。

佳慧看着我,我知道她的意思,语气平缓:“你们要是想聊什么,不方便我知道,可以进屋里聊。我就坐这里,去阳台也行。”

这套房搭着一个阳台,这已经是我的底线,我必须在场。

“好吧。”

佳慧同意了,叫过白颖跟进卧室,又是一番交谈。

应该是在医院里不方便讲的话,倒也没有歇斯底里,在直面问题的时候,生气反而无用。

关于她们母女间聊了什么,事后我也没有主动询问,她们的这次谈话持续很长,除去餐食时间,断断续续,竟然聊到夜深。

直到白颖从主卧出来,瞥见我还坐在客厅,似吓了一跳,有些不安地回到小卧室。她们各自休息,也让我安心下来。

某一刻,这一刻,仿佛又是清冷一人。尔后,手机屏幕骤亮,黑暗里的通透…

躺在床上,白颖难以入眠,和母亲的一番长谈,等若将自己又扇了几个巴掌,却在心里惊出寒凉。

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习惯用恶意去揣度身边的亲人、爱人,甚至是满口谎言的欺骗,一旦不如意,便反过来指摘?

眼观左京和母亲关系融洽,便在心里狐疑扎根,却遗忘自己曾经多少次在父母,在丈夫面前,竭力维护郝江化,虽然是为了遮掩,如今被母亲随口反问,自身的双标,骨子里就是规避丑行而生出的抹黑,以己度人,将左京和自己的母亲也想得荒淫。

母亲几次来衡山,其实怀疑她和左京感情有了嫌隙,借故摸底,而郝杰那次写情诗示爱的行为,令母亲怀疑自己的女儿精神出轨。

母亲曾经倾慕左伯伯是始于才情,于是一度疑心她也是如此,后来郝杰到长沙工作,而她和左京定居长沙,母亲调查无果。

这自然是没结果,因为她出轨的对象不是郝杰,而是她名义上的公公郝江化。

“我太自信你的眼光,自然不会联想到郝江化这个畜生,而怀疑郝杰,也抓不到证据。但我能感觉到,你们夫妻的感情出了问题,直到京京入狱,他坚持不说实情,我便猜测你也许一时糊涂,和谁一夜情,男人受不了这个,而郝江化只是殃及池鱼,赶巧京京护母心切顺带情绪宣泄,在当时我没有往深里去想,我也想不到你和郝江化会做这种事…”

“有一点你说的不错,我和京京的感情确实不纯粹…可是,无中生有,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特别的情感?”说这番话的时候,母亲看着她。

“京京对我有一种很特殊的情感,这种情感是日积月累,理解、倾述,像是母子,朋友…你和李萱诗的冷落,让他想要在我身上寻求一些温暖。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受了委屈,而我疼惜他,尝试理解,尽量包容,这种情感,渐渐转为一种很特别的情愫。”

母亲的眼波,平静且温柔。仿佛水中的月,月下的水。

“他想从我这里找寻到如妻如母的温柔…某些情难自禁的小暧昧,也许,你觉得不道德,但我能体谅他的渴望以及克制。京京本性不坏,他只是缺少爱,而你…习惯被爱,却不太会爱人。所以,我对他,尽可能地宽容…”

“大树的根须,应该埋在地下,要是没人把它刨出来,它其实也不会冒出来。”

母亲沉顿片刻,“如果你能听劝,多把心思放在京京身上,他不会生出其他心思,而我也不会觉得对他有所亏欠。京京出狱后,我曾经引诱过他…你可以理解为勾引…我希望他能够在事后原谅你,而他拒绝了这笔交易…如果你没有下药,哪怕生出这种情感,我们也没有勇气真正跨出这一步。”

“之所以留下内裤,也是我和他间的小暧昧…在你看来,我无耻地勾引女婿…你怀疑我对京京居心不良,想要从你身边抢走他。”

“我跟你说过,京京是个重感情的人,情感才是他最大的软肋…上次来长沙,得知真相,气归气,内心还是希望他能够原谅你。想着我和他之间的特殊情感,再培养些小暧昧,可以让你的第二条路走得更顺畅…”

暧昧之所以暧昧,就在于界线的把控。

一旦突破,感情就变质,似有若无,淡淡的牵扯,化不开的羁绊。

以情感作为赌注,不是算计,而是彼此心领神会的默契…

但,随着白颖下药,已经变味了。

这一刻,她面色苍白无力,母亲的话令她无地自容。

如果她听从建议,没有搞下药这出戏,那么三人都不会出状况,伦理的界限也不会跨过。

而现在,非但指责母亲和左京情感背叛,归根结底,幕后的推手是她自己,而下药的行径,不仅阻绝母亲指引她的第二条路,更害得她腹中的小生命在不久的将来便戛然而止。

母亲已经决定回京,向父亲坦白,这让她不知所措,虽然已经得到保证,但左京呢,左京该怎么办,白家能容得下这种行径么?

夜深沉,白颖怀着难以言说的心情,在难眠里渐渐入眠。

夜深沉,河塘更沉,“噗通”,几个被层层封装最后浇筑的水泥墩子,被沉了下去,镇压着沙土。

腐朽,归于腐朽。一辆黑色大奔扬长而去。吴德坐在车上,刚刚他亲自动手办了一件事。

天亮,似晴,强颜着淡然。上午送佳慧去机场,她拒绝了白颖的送行。

内心的倦怠,实在提不起心气,该说的,昨晚已经说完。

“为什么不让她送?”行车途中,我忍不住询问。

白颖下药,无疑令佳慧心生隔阂,也许如我和白颖,怨憎的表现不复最初的强烈,唯独在内心沉淀浓稠的恨。

佳慧对白颖,大抵也有一种恨,不见得是憎恨,而是恨铁不成钢却又相当内敛。

“孩子是父母上辈子的债主,这话要是真的…这次,就当我还清这笔债。”佳慧呼出一口气,无债一身轻,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好心点拨不听劝,间接被亲闺女算计,又怎么会不失望。

好好的一盘棋,濒临绝境,原本尚有一分盘活的可能,结果却遭受背刺。

以为的心肺火气,骤然熄火,看瞅着如同死灰,燃不起气力。

没有多话,沉默便是最好的膏药。我已经清楚佳慧的意思,谅解白颖对她的伤害,而这也算她作为母亲,最后的庇护。

佳慧是个理智的人,却又重视感情,血浓于水,她若舍不下母亲这层身份,亲情的向心力便始终存在。放弃,放容易,弃,很难弃。

抵达机场,临别时,佳慧面容收敛:“昨晚,颖颖央求我,在行健面前不要提你,我答应了。”

她看着我,沉凝色更重:“我不会提下药的事,这也是我身为母亲,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但我必须给行健一个交代,否则我过不了自己这关。”

“不用替我遮掩,实话实说,否则我也过不了自己这关。”我看似轻松,不想给她太多压力。

要强的女人,骨子里有一种倔强,而在坚硬的外壳下,恐怕更多是敏感和脆弱,只不过这种敏感和脆弱会被藏起来,不会让人轻易见到。

如果留她一个,独自面对老白,这份压力太沉重。把佳慧推到前面,让她替我在老白面前遮掩,这种事我也做不到。

“要不,我和你一起回去?”佳慧有她的担当,我也必须有我的担当。渴望分担一些压力,哪怕不是实质的。

佳慧闻言一惊,确认我不是开玩笑:“左京!”

没有惯听的‘京京’,而是唤我全名,少了几分亲近,语气也是严肃。

“这是夫妻间的事情,让我和行健自己处理!”

我的脸色微僵,随即:“那好吧。”心里清楚,她是在给我划线。

有些事,不是过线便能僭越,不是喊几声佳慧,真就百无禁忌了。她很清楚,她是谁的妻子,以及该做些什么。

白颖下药的性质恶劣,但对她的冲击,并没有预想中的难以承受。搞财政的,最拎得清,就算将来不再是岳母,她自觉还是长辈。

归去来,开车回到租住房,白颖有些拘谨,望着我:“走了?”

“唔。”淡淡回应一声,然后坐了下来。

白颖欲言又止,对于母亲的回京,经过一晚,她还是不免担心。哪怕已经得到承诺,但还是害怕。不同的害怕。

一个来电,打搅心绪。不是我,而是白颖的手机,电话是李萱诗打来的。

白颖一时无措,转而,望向我。

“接吧。”

白颖接通,声音有些拘谨:“妈…”她开了免提,声音很清亮。

“颖颖,你声音怎么怪怪的,不舒服?”李萱诗开口便关怀。

“嗯,可能有些戗风。”白颖敷衍道,“妈,你有什么事么?”

李萱诗回道:“也没什么事,就是看你和京京都不在山庄。”

“嗯,我们现在在长沙…”

这时,我拿起手机:“是我,我和颖颖在一起。”

电话里女人一愣:“京京,原来你和颖颖在一起。”

明知故问,这个女人故意打给白颖,本身就带着一种试探。

“我想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话里话外,旁敲侧击。

“晚两天吧,颖颖刚出院。”语气尽量平稳。

“出院?颖颖生病了?”李萱诗道,“那还是快回来,这里人多,也能照顾。”

“做了一个检查…唔,她怀孕了。”我索性抛出这个话题,这时候回郝家沟,不利于我的计划。

“怀孕了?”李萱诗讶然。

心里掐着秒表,然后我放大招了。

“医生说,孩子…可能保不住。”一秒,两秒,“我打算多留两天。”

“应该的,要不多去几家医院,多检查看看。那什么…妈就先不打扰你们了。”李萱诗挂断电话前,还不忘嘱咐几句,提醒我照顾白颖。

这个时候,她还不忘维持人设,哪怕心知肚明,暂时还不宜揭穿。

“我们不回去?”白颖看着我。

“嗯,多留两天,我陪你。”

“好。”白颖神色一松。

没恶意,确实是实话,多留两天,尽量陪在白颖身边。

不是呵护,而是送行,一方面是计划的需要,暂时的离开,会消减我的怀疑,另一方面,也是我陪伴这个等不到出世就夭折的孩子为数不多的时光。

我以为人生会有惊喜,可惜,命运又一次戏弄,它收回了老天给我的礼物,也让我又一次感受到人性的怨念。

李萱诗结束通话,眼眉却不由一蹙,吴彤察觉到唉叹气,手巧地按摩李萱诗的颈肩。

办公室对面坐着王诗芸,她正在汇报接下来茶油果采摘期的工作安排。

“怎么了?”徐琳瞧着李萱诗心气不高,这个电话难道有什么问题。

“白颖怀孕了。”李萱诗才将话出口,几个女人面面相觑。

“是…郝江化的种?”徐琳忍不住问道。

李萱诗摇摇头:“不知道,也许吧。”

王诗芸困惑:“怀孕多久了?她不是躲了一年,怎么会怀孕?”

“京京说他们在长沙做的检查,看白颖的状态,应该怀上不久。”李萱诗道,“你们说,这孩子会是谁的种?”

几女相互环视,还能是谁的,不是左京就是郝江化的,但具体到谁呢,还是徐琳接话:“有没有可能是第三个人?”

“这不可能,她想跟京京和好,就不会再找别人,而且她回来后住在山庄,这段时间接触人也不多。”

“会不会是老爷的?”

这时,吴彤介入话题。

随即解释,左京和白颖在一起这么多年,也就怀两个孩子,还是一胎龙凤,而白颖回来没多久就怀孕,这从命中率上看不太一致。

“白颖这次回来是想跟左京和好,应该不太能和郝江化再搞到一起。”王诗芸提出她的看法。

“彤彤的怀疑也是有可能的。”

李萱诗支持吴彤的说法,联想到白颖曾在医院给郝江化手活,这两个人瞒着人再搞一起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件事她没有说出来,也是因为她和白颖达成的约定。

徐琳和王诗芸则不敢苟同,她们从曾眼见左京胯下物的磅礴,徐琳一连几次是深有体会,那种被浓精浇灌的强悍,要说把人整怀孕也不是不可能没,虽然她还是不清楚左京在这方面为什么会异变;至于王诗芸,她虽然没有亲生体验,但早前被郝江化指派勾搭左京,看似失败还被他用鸟枪滋了一身尿,慢慢的羞辱意,但也目睹过那杆物件,能勃胀到那个地步,要说纯粹被尿憋大那是扯淡。

不过她们也不会明说,吴彤没有见识过左京的厉害,自然采信以往流传在女人言谈时是论调。

吴彤适时地闭口,不再深谈。

这就是她的目的,没有人会觉得她有什么不对,而事实,她对于左京的感受,恐怕是这几个人里最深的,因为左京几次进入她的最深处,不只是身,而是心,和郝江化只顾着自欲不同,左京看不起郝家这些个女人,可是接触过程那种淡淡的体贴,还是能感受到,怜香惜玉,再狠下心肠,骨子里终归和老狗是不同的。

“既然怀孕了,那是谁的种,总会清楚。”徐琳抿一口茶,“她要是不确定,也可以验一验。”

“也只好先这样。”

李萱诗没有想着从郝江化那里打探或者验证,即便是他说没有,也可能是满口谎话,还不如不问稳当。

此刻,她的心里很矛盾,要是白颖和郝江化彻底斩断,转而跟左京能和好,当然是她眼下所乐见的。

可是,白颖现在怀孕了,这并不是李萱诗想看到的。

如果这孩子是郝江化的种,那就等于火上浇油,事情会越来越难控,不仅进一步挤压到她的权威,郝家、孩子、郝江化…

这就等于安装定时炸弹,那左京呢,会不会再次发疯?

如果这孩子是左京的,那么母凭子贵,未来…

倘若有一天,真相大白,那么白颖或者白家,会容下萱萱么?

到时候,左京怎么办,他会不顾一切地保全,还是觉得这是个污点,彻底抹灭?

毕竟,白颖不缺孩子,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发现郝萱的秘密。

唯一庆幸的是,那个最要命的秘密,不会有人知道。

此时,位于长沙某个破旧小区的房间,郝虎正折着锡纸,锡纸上那洁白的粉末,用打火机在锡纸下加热,很快烟火袅袅,沁入鼻息。

郝虎嗅着粉末的烟气,原本萎靡的神色很快亢奋起来,直到心满意足,他才看着身旁的小弟,询问近况。

“文三爷被公安抓了,当场还抓了七十个多人,大小姐躲起来了,警察已经下通缉令了。现在兄弟们能跑都跑了,狼哥他们已经往云贵跑。”

小弟犹豫道,“虎哥,要不,咱也跑吧。”

“跑,往哪儿跑。”郝虎恨声道,“云贵那么远,别跑一半,人就给抓了。”

越想越气,忍不住抬脚将桌子踹翻,“艹,老吹自己是地下皇帝,结果调查组一来,全落公安手里,害老子东躲西藏。”

“虎哥,要不咱也跑吧。”小弟道,“我有表亲在滇缅,这方面有路子出去。”

“那也得有钱,没钱跑国外饿死。”

郝虎心里很窝火,还以为有了大靠山,结果惹一身骚,高利贷这个大盘套牢,现在团伙被警察打掉,像他这种中层骨干,肯定也在清算名单,银行卡这类肯定不能动,家里也不能回。

“我们还有多少钱?”郝虎询问,只见小弟翻着口袋,摸出皱巴巴几张钞票,加一起,三十八块。

“妈的,就这点钱,还跑路。”郝虎直接脸黑,摸出随身的一把手枪,“实在不行,就干它一票。”

“虎哥,现在都用手机支付,抢劫也抢不了多少钱,我们总不能跑银行去取钱吧。”

小弟咕哝道,“不要说抢劫,就是绑票,也得有个目标,谁有钱没钱,也不知道,时间来不及,除非有个熟人搞一下钱。”

“好小子,说的不错,是得找个熟人。”郝虎闻言,眼前一亮,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你帮我跑趟学校,踩个点,看看附近有没有状况。”

“虎哥,你还真打算绑票啊,这活我可干不了。”

“瞧你这熊样,行了,这事我自己单干,你现在帮我做件事,搞张不记名的电话卡。”郝虎信誓旦旦,“等拿到钱,我带你一起跑路。”

小弟连忙应声:“那,虎哥,我先走了。”

走到门口,忽听背后一声喝道:“等等!”

小弟心一颤,吞咽着口水,颤巍巍回过身:“怎么了?”

“把那三十八块留下。”

小弟连忙掏钱递上:“虎哥,你吓死我了。”

“滚吧。”郝虎拿钱笑道,“怂货。”

等出了小区,小弟拐了几条街,然后上了一辆金杯车,车上有一群人在等着。

“我引导他想办法搞钱,他提到学校,还要我准备电话卡,肯定想去学校绑人,应该很快就会动手。”

车上人得到答案,然后将一个厚实的信封砸进这人怀里。

很快,金杯车扬长而去。很快,Poy的手机便接收到一串错码信息。

“怎么了?”面前是个成熟稳重的美艳少妇。

“垃圾短信。”她笑了笑,“虹姐,上次你说到的烦心事,我想过两天就能解决。”

“哦?”女人有些惊喜,“那我拭目以待。”

何晓月的心绪不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左京和白颖不在山庄,她的心便没了底。

她有些后悔,后悔太过于轻率,轻率地将那些药给了白颖,最不济也应该给左京提个醒,或者说明一下。

何晓月打定主意,等着他们回来,背着白颖去找左京一趟,这样出事也能有个说法。

很快,便得到印证,的确有不好的事发生。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

接通的那一刻,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哭腔:“妈,救我,救我…”

“孩子!你怎么了,孩子!”何晓月登时心慌,连喊几声,那边却戛然而止。

怎么会。电话里明明是自己孩子的声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何女士,很遗憾地通知你,你的孩子现在在我手里。”

电话里的声音沙哑且阴沉,更像是变声器的声效,“想要赎人,准备一百万现金。不能连号,还有,不许报警,否则我会随时撕票。”

通话被挂断,这时候,何晓月才回过神,绑架。

孩子被绑架了。

第一反应就是报警,按下一个数字键后,连忙又停下来。

不行,不能报警,她不能拿孩子的性命冒险。

想着,她又拨了一个号码:“喂,天哥,是我…何晓月…你能不能…帮帮我,我的孩子被绑架了…我,我现在在山庄。”

“我马上过来。”接到电话,王天立刻下楼。三脚猫公司和山庄相距不远,很快就碰上面。

陌生电话,变声器,听到何晓月的描述,很常规的绑架案特征,王天想了想,拨通一个电话,根据对方的反馈,大致有了判断。

“应该是郝虎干的。”郝虎?何晓月愕然。

“今天不是周末,不用接孩子,如果孩子被掳走,学校第一时间就报警了,绑匪提早打来电话,还警告不要报警。这说明他下手很快,急着想要拿到赎金。”

王天愤声,“他的靠山被警察抓了,不躲着反而玩这一手,肯定想搞一笔钱跑路。”

“那怎么办?”何晓月没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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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刃卷过果肉,正削完一个苹果,便响起王天的来电。

我又拿起另一个苹果,继续削着,直到响了半分多钟,才示意白颖按下免提语音。

“何晓月的孩子被郝虎绑了,要一百万才放人。”王天这句话令白颖一惊,我则是举着水果刀,刀尖挑上一块果肉,放在她面前。

怀着忐忑,白颖咬下果肉,慢慢地咀嚼,听着电话里何晓月被急哭的语态,我不冷不热地告诉王天,现在没空管这事,让她自己想办法。

短暂的通话后,我又举刀挑了块果肉,塞到白颖嘴巴。不需要言语,她就会顺从地张开口,不管她愿不愿意。这就是恐惧带来的震慑力。

“你、不打算…帮她?”咽下果肉的空档,白颖询问。

“我先前帮过她,可她好像忘了。”我淡淡一叹,“她的孩子被绑架,应该找警察,而不是我。”

“可是,孩子是无辜的。”白颖辩护了一句。

“我的孩子也很无辜。”我的声音些许发冷,“很快,他就要死了。”

“虽然是你下的药,但药是何晓月给你的,点子也是她给你出的。”

锋利的刀尖又刺中一块果肉,抵到白颖的唇边:“她间接害死我的孩子,你还要帮她说话?”

这一次,她将果肉吃进去,便闭嘴不再说话。

刀尖的尖锐,在我的心头划过一刀,看似不经意,但锐利的结果,伤口很快就大出血。

乞丐不会在乎500万,因为他没有500万,可要是他捡到一张中了500万的彩票,结果又搞丢了。

最后的结果,他很可能被逼疯。我何尝不是另一个乞丐,还以为会有一个孩子,结果这孩子却要死了。

毛道长说我走火入魔,其实我很清楚,在黑暗里待久就再也出不来,什么光明啊美好啊,和我格格不入。

不疯不成魔,我没有发狂,也许在更早的时候,在过去的一年,我早就是一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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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报警吧。”王天提议,左京不想介入,最好的办法就是报警。

“不能报警。”

何晓月连忙否定这个提议,不能把郝虎逼急了,郝虎就是想搞钱,也不是第一次从她这里讹钱了,只要想办法把钱给了,孩子也就没事了。

再怎么说也是郝家的人,郝虎不会把事情做绝的。

转念间,何晓月拨通李萱诗的电话,简单讲述后,提出借支100万的请求。

她本以为李萱诗会出借,毕竟100万对于李萱诗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数额。然而,出乎意料,李萱诗拒绝她的请求。

何晓月懵了,不明白为什么会不借,她管理山庄这么久,没功劳也有苦劳,而且,而且…

电话里,李萱诗说她调拨给郝留香一个亿的投资款,现在手里头没什么钱,这些根本就是借口。

一亿确实多,但要说李萱诗手里连100万都凑不出来,连鬼都不信。

没办法,何晓月只能将电话打给郝江化,想着这些年帮他办的这么多事,背着李萱诗也为他出过力,而且也尽心地伺候,她知道郝江化有个小金库,凑个100万应急绝不是问题。

结果,令她没想到,郝江化同样选择拒绝。

何晓月忍不住在电话里发问,“郝江化,我帮你做这么多事,你忘了吗;你还记得你以前怎么答应我,现在我就借100万,不是要,是借,借你也不肯帮吗?!”

“晓月啊,我哪有100万,你也知道家里钱都是夫人管,现在出头紧,那个…不能动。”

郝江化话锋一转,“这样吧,你问问夫人,她一定会借…等回头呀,磨她几天,这钱肯定借给你…”

几天,何晓月心一凉,郝虎怎么可能会等几天,他现在急等着钱跑路。

“实在不行,你还是报警吧。我已经接到通知,上面正在通缉郝虎,你要是报警,没准顺带就把孩子解救出来了。公安那边,我也帮你说说话,我大小也是副县长,就这样,你抓紧时间去报案,我要开会,先挂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肯借,为什么!

何晓月不懂,她被这两口子坑进火坑,卖命这么久,为什么紧要关头,不愿意拉自己一把?

现在,还能到那里凑这100万。

直到郝虎又打来电话,询问赎金的情况。

“郝虎,我知道是你,你放了我的孩子,行不行,100万,我真的没有。”

“知道是我,你还废什么话,凑不齐100万也行,少1万,我就在孩子身上捅一刀,你自己看着办。”

郝虎不为所动,他才不行呢,以前骗都能骗几百万,现在绑架她的孩子,还敢说没钱,“明天下午,赶到长沙,我要是拿不到100万,你就等着收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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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就搁在茶几桌上,我还坐着,白颖只好陪着坐:“你在等谁的电话?”

“何晓月。”我淡淡道,“她还会打电话来。”

“你已经拒绝帮何晓月,那她应该会找别人。报警或者凑这100万,100万对郝家来说不算大钱没。”

“郝家是出得起100万,但我判断李萱诗和郝江化,都不会出这笔钱,不管是给,还是借。”

“为什么?”白颖不解。

“郝家的规矩是李萱诗制定的,制定规矩的人,希望别人守规矩。所以她考虑事情,也会很讲规矩。作为郝家的女主人,管理上下这么多人,要是每个人遇到点难事,都张口借钱靠钱解决问题,那么郝家很容易成为靶子,一旦消息散出去,别人就会以为,只要绑了郝家的人,就能得到百万赎金,那郝家还有安宁之日么?”

“那郝江化呢,何晓月是他的女人,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帮忙?”

“刘鑫伟才进去,郝龙涉案,郝虎现在涉黑被通缉,再加上新区项目瞩目,多少眼睛盯着郝江化,这时候他肯定不敢动用小金库。更何况,郝虎知道他那么多事,既然不是冲他来的,郝江化更不会插手。郝虎是丧家之犬,把犬逼急了,是会咬人的。”

我不以为然:“也许,郝江化更希望何晓月报警,这样郝虎不管是被关,还是被击毙,都不会有威胁。笼子里的老虎,就跟猪狗没区别,郝江化背后有人,有的是办法令郝虎乖乖闭嘴。”

“这只是你的猜测。”白颖想了想,“何晓月被郝虎骗走几百万,这钱是郝家付的,又怎么会舍不得100万。”

“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是你,或者王诗芸,这钱,郝家肯定会出。但,换成何晓月,郝家不会。过去,何晓月能赚几百万,是因为她值,现在,她已经不值钱了。”

“你是说何晓月没有价值?”

“王诗芸能让公司业绩翻番,更重要是她和你很像,这就是她的价值。何晓月管理山庄也没亮眼的业绩,过去之所以赚几百万,一是因为她听话,二是因为这些钱是她的辛苦钱,也就是卖肉钱…对于李萱诗来说,何晓月可靠,对于郝江化来说,何晓月不仅容易上手,而且还能帮着打通官场的人脉关节…而这才是她的价值,作为工具人的价值。”

“上次举报郝虎,虽然郝李两个人没有点破,将矛头对准郝虎,事实上,他们对何晓月的看法就已经转变。何晓月能将事情隐瞒这么久,背着她吃里扒外,李萱诗怎么可能再信任,至于郝江化,他在县市级的官场人脉已经搭建差不多,而且搭上向上爬的阶梯,已经不太需要依靠何晓月陪睡去争取官员支持。如果不是何晓月知道内幕,她的价值也就跟院里那些丫头差不了多少。”

“知道岑箐青么?”

“岑筱薇她妈。”白颖道,“偶尔才听李萱诗她们提起。”

“她以前也是郝江化睡过的女人,难产死了。”

我沉顿道,“她是李萱诗和徐琳的闺蜜,是岑筱薇的亲妈,她是怀着郝江化的孩子,难产而死,那又怎么样,死就死了。”

“对于李萱诗来说,死了岑箐青,也还有徐琳;对于郝江化来说,更是无足轻重,死了一个供他玩乐的女人,再找一个就是。大院里那些女人,不都是这么来的…一个没什么太大价值的何晓月,随时可以找到替代品。”

正说着,手机屏幕一跳,预期中的来电。

接通后,何晓月再次哭求,能联系的,都问了一圈,包括徐琳在内的一干女人,嘴上都各种宽慰,却没有出钱援手的意思。

亲兄弟尚且明算账,而所谓的姐妹情,只是围绕着郝老狗太久,产生的一种错觉而已。

何晓月已经走投无路,王天也开口帮腔,他承诺过保护其孩子,虽然不是接送时发生,但还是过意不去。

“好吧,这钱,我借。”我平静地说,“明天到长沙,钱,我会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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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从银行顺利地拿到钱,大额支取需要预约,但白家女婿不需要。

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好处,名义上则声明,本着服务客户的宗旨,优质的服务云云。

王天带着何晓月赶来,她的面容有些憔悴,白颖宽慰几句,王天确认钱款装入箱子。

何晓月也没心情吃饭,几人等着郝虎的电话,十点多,郝虎又来了电话,确认赎金情况。

这次,我接过电话,直接表明身份,郝虎也不怵,他捏着白颖和郝老狗的秘密,我的身份不被看在眼里。

“这100万,我出,不过你必须保证孩子安全…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我沉声道,“否则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好吧,地址我等发过来,别耍花样,如果你们报警,或者我发现不对劲,交易就取消,我会进行撕票作为报复。”

郝虎选择挂断,很快又有了一个短信,他发了一个地址,离湘江不远的滩地园,视野开阔,上坡段就是潇湘路,拐几个弯角就是人流区,他的选择的地方不错,一旦有意外,也能造成冲突,从而脱身。

王天表示护保护何晓月和钱款,我想了想:“我也一起去。”

“不行。”白颖急了,“太危险了,万一他有枪…”

不是万一,而是确信,郝虎手里有枪。可是,我还是决定,送他一程。

下午,驱车到滩地园,车停在上坡端,很快,便接到电话,钥匙留车上,不熄火。

然后,人下到下面的沙滩地,我们三个人。十多分钟后,郝虎才出现在视野里,带着口罩,遮住口鼻。

何晓月一看孩子,情绪就有些失控,我随即拉住她。

王天上前交易,当面打开箱子,露出一箱百元大钞,滩地几个游客也注意到这边。

郝虎持枪,命令王天后退,他亲自确认这箱钱的真伪,然后盖好箱子,孩子正被他的胳膊锁住。

王天没把握硬来,提醒郝虎兑现承诺放人。

“等我一张张数过钱,跑路前,我肯定把这个拖油瓶放了。”

右手持枪,左手一边裹挟着孩子,手里还提着大箱子,虽然有些吃力,但他不打算现在放人。

王天心中咒骂,准备拼着上前,而郝虎将枪管抵在孩子太阳穴,他便只能退回去。

钱已经到手,但要是放人,后面再报警,有人质在手才安心,等到地方再一枪崩了,也算报复何晓月出卖自己。

郝虎心里打定主意,拿钱不放人,反正骗何晓月也不是头一回。

他的注意力集中三人身上,没想到拿箱的手背忽然剧痛,原来是孩子瞧见母亲太心切,害怕再被带走,便直接下嘴咬了一口,挣脱开来,想要回到母亲身边。

郝虎这手拿着大箱子,想要再抓回孩子,已经不可能,右手随即一抬。

“嘭”地一声,刚挣脱跑出的孩子,脖颈突然喷出血来,便应声倒地。

枪这一响,在场人都一愣,紧接着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啊!”何晓月大喊着想要冲上前,被我死死抱住,扑在地上。

这一刻,我也有些懵圈,枪里面应该是空包弹才对,根据Poy传来的消息,子弹已经被调包。

为什么会这样,何晓月的孩子被打中,这说明郝虎手里是真枪实弹。

“啊!”何晓月嘶吼着,眼泪直面而下,奋力地挣扎着,而我只能将她试试抱在怀里,这时候放开她,她会去和郝虎拼命,她会把命拼了。

子弹不长眼,滩地上的游客纷纷吓得四处躲藏,也没什么能躲的,王天第一时间就要冲上去,不过沙滩地限制他的速度。

而郝虎眼见不对,朝天鸣枪,第一时间跑上阶梯,而惊慌的游客更阻碍王天的追击,就差着几十米远,眼睁睁看着郝虎坐上开来的车跑了,不过王天没放弃,拽下一个准备开车远离的男人,直接坐上就去追。

王天身上的那点血性被唤醒,他是不会放过郝虎。

现场安静下来,郝虎跑了,在场四窜的人也惊魂未定,有几个人则是掏出手机报警。

等我放开,何晓月跌跌撞撞地跑到孩子面前,眼瞅着孩子倒地,脖颈满是血渍,目光里满是不舍。

这一刻,她失神了,待在那里不动,和刚才那震天嘶吼的样子,完全不一样,静默得可怕。

旁人也不敢靠近,距离最近的,甚至不敢出声,谁也不忍刺激,都看得出,这个女人刚刚失去了孩子。

她的孩子被杀了,被人用枪杀了。

是的,被杀的时候,何晓月就在我怀里,被我抱在怀里,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去…

也许,这孩子倒地的那一刻,还没有马上死去,他还在等待母亲,他想回到母亲身边,可是,这一切都结束了。

何晓月在我怀里,被我死死抱住的同时,固然是规避枪袭的可能,却也让她亲眼看着孩子死亡,更加错过最后的呼吸。

这对她无疑很残忍,却也是最严厉的惩罚,孩子是她的全部希望,现在,她的天塌了,希望没了。

异常的安静,何晓月的状态,应该濒临崩溃,随时都会决堤。望着孩子的尸体,沉默过后,她回头看着我:“我要他死,我要郝虎死!”

“他活不过今天。”有了我的保证,何晓月突然人一瘫,人直接昏了。

我只能先搂着她,几个游客上来,表示已经报警,劝我节哀。

我想他们大概是误会我跟何晓月的关系,没有多做辩驳。很快,警察和救护车也赶到现场。

何晓月被随车医护送上救护车,至于孩子,死得很意外。

“绑匪用的是空包弹,子弹从侧颈擦过,飞溅的弹片割破喉咙,这个地方皮薄肉浅,颈动脉也破了,出血量太大,初步看,这就是死因。要是开枪的时候,距离再远点,孩子是能活下来的。”

现场的警察,给了初步判断。

详细的,还要查验身上有无虐待一类,作为后续追责的证据。

闻言,我的心有些沉重。

子弹,确实已经被调包,关于虎口脱险的两种想定,安然无恙和大难不死,都没有出现,而是以这样一种形式收场。

这就像是抛硬币,笃定不是人头就是字,结果意想不到的是,硬币落地却孤立在那里,这种概率能有多少。

只能说,命运有时,真的恶意满满。

郝虎那边,半个小时后,就有了结果。王天持续地追赶,再加上警察的封锁和堵截,原本郝虎就很难逃脱。

不过警察没能抓捕郝虎,王天也没能解决郝虎,他在冲上环线公路,已经失去目标,但郝虎最终也没跑成。

他驾驶那辆车,恰好追尾一辆半挂货车,那是低平板的半挂车,车上拉着钢筋,后尾裸露的部分,在疾速追尾后,刺穿郝虎整个脏腑,当场殒命。

这样的结果,大致没有超脱预期。

郝虎有吸食毒品的习惯,毒瘾,亢奋后,便会陷入萎靡,在紧张的追逐过程,肾上腺素会提升兴奋度,而毒品养成的依赖又得不到满足,尤其在阳光的刺激下,很容易不受控,所以偏离车道,撞击追尾也在预期中,就算没有王天,警察的围堵也会有类似的效果,最不济,他也会被拦截而抓捕。

即便有意外,他的逃跑陆续,也会有人提供给警察。

医院里,看着病床上还处于昏睡的何晓月,白颖似有不忍。

何晓月已经醒过一次,接受不了丧子之痛,大吵大闹,吵着要郝虎死,护士没办法,只能给她打一针,让她睡一觉。

“知道孩子保不住的时候,我心里是恨自己的。同样的,我也恨何晓月,恨她给我提下药这个办法,恨她给我那些药,是她害了我的孩子…”隔着窗户,白颖说着话,“但其实,我只是在推诿责任,逃避现实,何晓月是有责任,但真正做错的人,是我才对,毕竟决定下药的人,是我,不是何晓月。”

“那你不恨她了?你也说她有责任。”我随口回道。

“她已经受到惩罚,可我还没有。”说这话的时候,白颖似有意瞥了我一眼,“等待,也是一种惩罚,但,还不够。”

“我恨郝江化,恨李萱诗,但更可恨的人是我自己,我永远不能替孩子原谅我自己。”

白颖呢喃一声,“我也不会去恨何晓月,哪怕她有责任,这种惩罚对她来说,也太过沉重,我对她…更多是一种可怜。”

“说起来,我比她可恨的多,她不一定有选择。就像她求着别人凑100万赎金,走投无路…我比她有更多的选择,应该可以更好的选择,但每次,我都选择了错误选项。”

白颖继续说着,“直到现在,我好像明白过来,原来眼睛被蒙起来了,所以,总是看不清答案。”

“有个成语,叫一叶蔽目,而我就是那个拿树叶的人。”

我没有说话,听着她说下去:“我躲这一年,总觉得我已经清醒,这不过是因为恐惧被吓醒。害怕我的过去被翻出来,这不是清醒,而是恐惧,也正因为恐惧,才害怕失去…其实,从我一再选择错误的时候,就已经出局,考试作弊,不是赖在考场不肯走,就能过关的。”

“左京…我们离婚吧。”她用一种平静的声音说出令我颇为意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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