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把车停在车道上,没看到妈妈的车,不禁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这意味着她又接了一个班。

当妈妈提到她今晚可能有机会加班时,我曾恳求她不要加。

过去的三个晚上,她一直在加班,除了在沙龙的正常工作外,还从六点值班到午夜。

连续三天,她足足加了 16 个小时的班,而今天早上,她看起来就像要在饭桌上睡过去一样。

我想过开车过去接她回家,但已经九点了,她已经在那里加了三个小时班,我若叫她回来,她肯定会生我的气。

这样也好,省得受气。

有一次我去接她时,不得不忍受几个西装革履、自以为了不起的混蛋说的下流话。

他们看着我妈妈穿着迷你裙和细高跟鞋离开,说什么她这个年纪的女人真的很性感,不知道要给多少小费才能让她跟他们回家。

我本想过去告诉那个家伙去死吧,然后一巴掌把他脸上的傻笑打掉,但妈妈发现了我并走了过来。

她快速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赢得了其中一个讨厌鬼的一句“哦,看来她喜欢年轻的。”

看到我的表情,妈妈拉着我让我离开,说以后也不要再去接她了;这样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她向我保证,她根本不在乎那些家伙说什么,她看都不会看他们一眼,更别说给他们任何东西了。

我坐在车里,对发生的事情感到厌恶。

知道我的母亲又回到沙龙服务员的岗位上,我的父亲肯定会气得在坟墓里打滚的。

这份工作是他在 23 年前他们结婚时让她辞掉的。

她说能挣很多小费,是份体面工作,但他讨厌看到她被人呼来喝去。

她在学校做理发,虽然挣的钱不多,但很干净,而且爸爸挣得也不少,所以钱从来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在爸爸死后六个月,钱就意味着一切,妈妈又开始穿着让她看起来像妓女的衣服到处招摇,被人渣搭讪。

说到钱和工作,我把车熄了火。

我抖了一下,连熄火这么个小小的动作都让我的胳膊疼痛难忍。

我最好的朋友比利的父亲是个建筑承包商,知道我们的情况后,他给了我一百美元,让我在沃尔玛下班后帮他清理地下室的废墟,我很高兴地接受了他的邀请。

但是,在上完早上的课,从中午到六点在沃尔玛整理货架,然后再花上三个小时,把碎水泥块扔进垃圾箱后,我浑身无力,全身酸痛,很想洗个热水澡上床睡觉。

但口袋里的五张二十块钱让我觉得值。

我可以把这笔钱记在逾期未付的有线电视账单上,然后我们还能再看一个月。

我和妈妈一样,没有有线电视也能生活,但凯蒂和莎拉已经 12 岁了,没有电视她们会疯掉的,而我上学也确实需要网络。

我强迫自己下了车,背部的僵硬让我不禁畏缩了一下。

我关上车门,看到了车窗上的待售标志,那是爸妈为我毕业买的 2007 年马自达 626,现在我想把它卖了。

我把手伸回车里,把招牌拿开,以免让妈妈看到。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我还是抱有希望。

这辆车已经开了七年,但只跑了不到四万英里,我希望能卖到三千美元,这可是个好价钱。

如果知道我把它卖了,妈妈会杀了我的,但比利说他会把他那辆破旧的丰田车卖给我,只要六百块钱,剩下的钱可以用来偿还严重逾期的房贷。

想到这里,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它。我在上班时就把手机关机了,因为要去搬运石头,就把手机放在了外套的口袋里。

我失望地发现没有任何关于汽车的未接来电,但注意到妈妈发来的一条短信,告诉了我猜测的事情:她在工作。

当我看到后面的内容时,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胃也打起了结:“银行打来电话,我要在去俱乐部之前去趟那里,回家后再跟你说。”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慢慢地向家里走去。

自从爸爸去世后,我们发现他公司新推出的“更便宜”的医疗计划失败了,导致数千美元的治疗费用没有着落,而且收账机构已经对房子进行了留置。

这并没有什么,因为我们已经拖欠了四次房贷,银行本身也会来找他们,但这给妈妈借钱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爸爸在与肝癌作斗争的几个月里一直没有工作,虽然他的公司为他保留了福利,甚至在前三个月里还一直给他发工资,但所有这些时间花光了他们的积蓄。

在那段时间里,妈妈几乎没有工作过,就连日用品这样的东西都是通过银行的抵押贷款得到的。

爸爸去世后,人寿保险支付了他的丧葬费,但剩下的钱根本无法偿还妈妈欠下的债务。

爸爸的 401k 账户里有五万多美元,本应在爸爸去世后发放给妈妈,但公司现在换了新老板,他们的新政策是我们必须等一年后才能拿到。

这笔钱本来足以让妈妈还清所有的债务,并支付房贷,这样如果她还需要其他东西,比如我的学费,房子就可以作为我们的资产,贷到一些钱。

而她对学费的压力远远超过了她所能提供的,我们不可能为了这笔钱再等一年。

没有一家银行愿意帮忙,但有人给妈妈介绍了一家信贷机构,据说可以让她用年底到账的养老金贷款。

这是我们最后的办法了,我们都知道。

如果失败了,我们将被迫让房子丧失抵押品赎回权,银行出售房子所得的钱都将归他们和医院所有。

我们只能靠妈妈的两份工作和我每周 30 个小时的工作来维持生活。

我曾提出过退学,为比利的父亲做全职工作,他说他可以给我安排一份稳定的四十个小时的工作,薪资还不错,还让我加入工会,但妈妈说她和我父亲唯一想要的就是让他们的孩子做他们从未做过的事,那就是接受教育。

爸爸很幸运,进了一家公司,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一份不错的文职工作,但他为此付出了双倍的努力,而妈妈则是做理发员,这些都是诚实的工作,但工作时间长,而且没什么大的成就,他们希望我和双胞胎妹妹能过得更好。

我刚走到门口,门从里面打开了,莎拉扑进我的怀里。“瑞安!我好想你,你说过今晚会回家的!”

“是啊!”凯蒂在她身后说,“你答应过要帮我们打败新索尼克(游戏里的主角)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个坏哥哥!”我亲吻了莎拉的额头,然后俯身拥抱凯蒂。“明天。我发誓。”

“现在怎么样?”她们异口同声地问。

“和往常一样,够‘默契’的。”我笑了,“但这总比你先开始好,”我拨了拨莎拉的马尾辫,“然后由你结束,”我捏了捏凯蒂的脸颊,“那才让我头疼呢。”

“好吧,我们是双胞胎!”凯蒂宣布,双手交叉搭在她的“关爱熊”睡衣上。

“真的吗?”我不顾她们的抗议,双膝跪地,做出一副在两个女孩之间来回打量的样子。

同卵双胞胎姐妹俩和我母亲长得一模一样;同样浓密的深棕色头发、棕色的大眼睛和白皙精致的五官。

我的父亲和我一样,金发碧眼,皮肤黝黑,下巴结实,五官粗犷,他总是开玩笑说她们不是他的孩子。

“嗯,我想你们长得是有点像,呃,有点丑,但家里只能有一个长得好看的孩子。”

“嘿,我们长得像妈妈,而且她很漂亮!”莎拉愤愤不平地说。

“她是很漂亮,你们两个也是。”我给了她们两个一个拥抱,当她们热切地拥抱我时,我努力让脸上保持微笑,对她们来说,事情并不容易,到现在她们还在为爸爸不在了而难受。

“无论如何,对于一对小屁孩来说是这样。”

“别逗了,瑞安,当年你也是个小屁孩。”

我抬起头,看到了威廉姆斯太太,她是我们隔壁的老邻居,也是邻居家的保姆,从妈妈记事起就是。她走到走廊上,胳膊上搭着毛衣。

“他还是个大傻瓜,”女孩们又同时开口,发出咯咯的笑声。

“是啊,我是个大傻瓜,但只要你们去刷牙,不抱怨上床睡觉,我就会在睡前给那么读一会《哈利- 波特》。”

“可是……”

“晚上九点睡觉。”我站了起来,“女孩们,这是妈妈的规矩,不是我的。所以别抱怨了。”

“但我想见妈妈,”莎拉说,“我们这一周只在早上和晚饭后见过她几分钟!”

“是啊,我想妈妈了!”凯蒂显得有些难过。

“妈妈要工作,姑娘们,”威廉姆斯太太插话道,“这样你们姑娘们就可以有好东西,可以玩游戏,还可以……”

“我不想要好东西,我想要妈妈。”莎拉说,然后又转了个弯,“我也想爸爸,但妈妈在的时候就没那么糟糕了。”

“那我呢?”我问,“我是什么,什么都不是?”

“你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莎拉闷闷不乐地说,“你是我们的哥哥,这不一样,你也想爸爸!”

“我想。”我点点头,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带着情绪,“如果他在这里,他会让你们这些小鬼去睡觉的。现在快去吧,我一会儿就进来念书。”我眨了眨眼睛,“所以你们九点上床,但还不用睡觉,对吧?”

“嘿,是的!”凯蒂笑了,“酷!”

她拉着莎拉的手,停下来亲了威廉姆斯太太一下,就穿过客厅,跑到大厅里,去了她们的房间。

“你看起来很累,瑞安,”她皱着眉头看着我,脸上的皱纹更多了,“漫长的一天?”

“是很累,但没有妈妈累,她今晚不应该工作的。”

“在一个完美的世界里,不应该,但在你们目前的情况下……”她耸了耸肩,“她在做她觉得正确的事。”

“女孩们需要她。”

“她们需要,但你妈妈也需要一些东西,瑞安,其中之一就是忘却悲伤的时间,而她还没有,所以她拼命工作,一直在逃避。”

“我想也是,说到工作,”我从口袋里掏出钱,“你多呆了三个小时,”我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递给她,“给你。”

“不,”她把手背在身后,“你妈妈坚持要给我钱已经够糟了,我不会再多拿了。”

“求你了?我觉得……”

“瑞安,你妈妈和你爸爸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也希望能帮到你妈妈,但我实在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至少可以给你们一些时间。”

“好吧,”我把钱放下,“我很感激。”

“我知道你会的,”她笑了笑,然后变得严肃起来,“你妈妈接到了银行的电话,然后就匆忙出去了,你有她的消息吗?”

“没有,我在想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好吧,我想她反正也不会在电话里告诉你,所以别担心。”

“是啊,没错。”我笑了。

“明晚见,”她从我身边走过去,“瑞安?”

“什么事?”

“让你妈妈今晚到女孩们的房间去一趟,哪怕只是叫醒她们,给她们一个晚安吻也好。她们已经度过了几个难熬的夜晚,她们觉得她总有一天不会回来了,”

“我会的。”

“你是个好人,瑞安,”她摸了摸我的脸颊,“这几个月你长大了很多,你妈妈为你感到骄傲,我知道你爸爸也是。”

“我……我会尽力的。”

“你已经尽力了,你妈妈总是跟我说你是如何努力照顾她,你们俩的关系也变得更亲密了,你现在和她很亲近,这很好,她需要这样。”

“是啊,我不觉得我做了什么。”我黯然地说。

“你做了,瑞安,只要陪在她身边就足够了。你妈妈需要一个男人来依靠,而你现在就是她生命中的男人,至少在她决定开始新生活之前是这样。”

“我……我不喜欢这个想法。”我轻声说,“可我还是跟她提过了。”

“她现在也不喜欢,但总有一天她会喜欢的。她才四十三岁,太年轻了,不适合独处,而且太漂亮、太可爱了。等她准备好了,你就该放手了,瑞安。你可不能给她添麻烦。”

“我不会的,我只想让她和一个像爸爸一样对她好的人在一起。”

“好男人多的是,我眼前就有一个。”

“我不是那种适合她的男人。”

“当然不是。但你要确保下一个男人是。晚安。”

“晚安。”

我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在久久地注视着沙发后,我决定直接去找姑娘们,因为一旦我坐下来,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想着威廉姆斯的话,皱起了眉头。

我想这是生活的一部分,妈妈会继续生活,另找他人,但谁会像我父亲那样对她好?

他们对女孩们又会怎样呢?

我已经二十岁了,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我的妹妹们还年轻……

“一次解决一件事。”我大声说,就像爸爸在想办法时一样。“今天是我们必须度过的一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点点头,因为我能听到爸爸在我的脑海里说话。

今天,我们不得不担心几个月后我们到底要住在哪里。

我们连搬家的钱都没有,所以我才想卖掉我的车,这足够让我们住在某个地方,而且……

“瑞安,”莎拉从大厅那头叫我,“来给我们念书吧!”

“是啊,”凯蒂也说了,“再学学你上次的坏口音,真的很有趣!”

“当然,我的小姐们在等着呢!”我学着英国口音在走廊里喊道,“你们潇洒的大哥哥来啦!”

循着她们的笑声走到走廊,我不禁笑了起来,但当我看到那张去年圣诞节爸爸生病前拍的全家福时,我心中涌起一股悲伤,想起了妈妈在过去几个月里多次说过的话:“这栋房子是这个家庭唯一熟悉的家,它是我们家庭的一部分,它就是我们的家。”

我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凝视着照片中穿着她最喜欢的红裙子的妈妈,我同意她的说法。

当我再次走向躺在床上咯咯笑的妹妹们时,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不管怎样,我们必须拯救这座房子。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