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少女的十八岁故事都不一样。
在周诺诺喊出“I'mkingoftheworld!”
的年纪里,苏瑾瑜还是一个文静的高三女生。
和周围利用每一分每一秒,疯狂备战高考的同学们不同,她却喜欢沉浸在图书馆里,享受自己小小的岁月静好。
她有资本这么做 ,因为自高一以来,她几乎每次都是班级第一,年级前五。
她也有意愿这么做 ,因为她喜欢读那里的一套《20年高校文学经典读本》。
这里的20年并不是指的是新世纪后的20年,也不是从苏瑾瑜高三的2010年起算,而是指的是1980年-2000年;因为这本书就是2001年出版的。
到了苏瑾瑜手上,原本应该是旧书了,但却还挺括地崭新着。
这自然是因为热爱文学 ,白衣飘飘的那个年代早已过去。
到了2010年这个时候,奥运都已经办完,举国的狂欢已经落下帷幕,欣欣向荣的大国气象里已然浮现了外胖内虚的透支隐忧:那一年,大学生们开始不好找工作。
于是那一年,高中生们就更期望能考取更好的大学 。
语文是拉不开什么分数的。
班主任这么说,数学老师这么说,英语老师也这么多,期望着明智的学生能多花一点时间到更加功利的课业上。
而苏瑾瑜偏偏不这么认为。
图书馆里,她最爱的一套书就是那套高校文学经典读本,其中 ,最爱不释手的,便是其中一本北大文学的经典合集《影子的素描》。
她在里面读过一个故事,一对青年,坚贞不渝地相爱 ,最终冲破重重阻碍走到一起。
后来姑娘得了重病,在一个雨夜里死去。
她的年轻的爱人,把她放在水里,然后也投身而去。
第二天,那一片碧绿的水中突然开满了明艳耀眼的莲花。
彼时的少女被这个凄艳的故事深深地震撼了。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夜晚,她从书中抬起头,只觉得四周一片空旷,只有漫天漫地的莲花,无言地绽放。
“长歌可以足泣,远望可以当归。”
少女记住了文章里的这两句话。
留一池明媚的阳光在梦里,她觉得足以穿越惊天的颠簸。
她是如此开心,却无人可分享她的喜悦。
她能把这些文字里微妙的情感,能把自己对纯真爱情的美好期许,去和谁讲呢?
班主任忙着抓成绩,闺蜜们正在学习,而班上的男生们只会给自己写那种傻乎乎的千篇一律的情书。
于是她把喜悦分享给了语文老师刘老师。
刘老师是个精瘦邋遢的中年人,从未结过婚,口碑也很不好。
据说他对女生手脚不干净,据说他还很爱喝酒,据说他一生郁郁不得志所以讨不到老婆。
那又怎么样呢?
在彼时十八岁少女的心里,刘老师是个有趣的人:他爱讲红楼梦,讲女人是水做的骨肉 ;他会在晚自习讲天龙八部的故事,讲乔峰的矫矫游龙;他告诉少女,诗歌不是全部,议论文更不是。
“若文学是生活的教科书,那么小说才是其中最厚重的篇章”。
于是,十八岁的苏瑾瑜好喜欢刘老师啊!这个男人,彷佛是她文学梦的引路人,是古往今来所有文人形象的具化。
她喜欢自己一个人,借着请教作文的名义 ,跑到刘老师的办公室里,和他聊康德,聊三岛由纪夫,聊陀思妥耶夫斯基;她也聊北大,聊有海子、西川、骆一禾的北大,聊有孔庆东,张颐武,吴晓东的北大。
一开始少女喜欢和刘老师对坐着;慢慢地刘老师让少女脱了鞋,把腿平平地放他膝盖上;被老师揉捏着脚,苏瑾瑜觉得很舒服。
终于有一天,刘老师问少女,想不想考北大。
少女迟疑着,她的分数离北大可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刘老师示意女孩坐到自己的腿上,女孩乖巧地同意了。
随后,刘老师告诉少女,他有一个北大的内招名额,可以降20分;此外,他还可以推荐女孩去参加新概念作文大赛,如果获奖了,可以另外再加20分。
如此,北大录取无虞。
女孩很兴奋,她觉得彼时的刘老师,简直就是脚踏五彩云朵的齐天大圣,是专门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来挽救她的英雄。
而这个盖世的英雄,甚至暗示少女说,新概念大赛的征文,完全可以由他来代写,只要……
少女答应和自己在一起,只要……
少女签一份承诺永远和自己在一起的保证书。
彼时的少女,在微微思考后,就献上了自己的初吻。
随后,在那份奇怪的承诺书上,欢饮鼓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本人苏瑾瑜,感激刘洪超老师对本人的提携和帮助,我自愿成为刘洪超老师的女人。此生不渝。”
于是,两三天后的一个周日冷清的黄昏,教师办公室里空荡荡的。
刘老师特意让少女穿了清纯的蓝白相间校服,然后把她摆成高高噘起屁股的模样。
少女乖巧极了,她俯在窗边。
她看到窗户没有被擦得太干净,那一定是包干的三班同学太马虎了。
她又看到远处的操场上倒是有几个人,三三两两的在踢球,一定有个别是和自己表过白的男生;她又看到窗外一大群白鸽扑棱棱地飞过,像极了自由,她想。
下一秒,她的下体就被男人插入了。
忍着疼痛,也忍着流出来的鲜血 ,她挤出了一丝笑容,转过头来微笑着对刘老师说,刘老师,新概念征文的最后一段,不如让我自己来写吧。
彼时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是被刘老师按在窗台上肏过的第六个女孩子。
……到现在,这是又过了很多很多年啦。
苏瑾瑜想。
沉静的夜里,武小磊白天奔波太多了,沉沉地睡去了。
苏瑾瑜枕着武小磊的胳膊,却把他的另一只胳膊也拽了过来;男人粗壮的胳膊像被子一样盖着自己,而自己则很安宁地蜷缩在他的怀里。
这是……阔别十四年的岁月静好的感觉啊。
苏瑾瑜突然想起自己在那次征文大赛写的最后一段话。
穿越了十四年的时光,穿越无数被奸淫被辱虐的日子,自己当初穿凿附会的这段话,居然成了现在自己对未来的全部期许。
“这是一个没有英雄,也丧失了英雄感的时代。一切都和我们的梦想不一样,尤其是本以为惊天地,泣生死的爱情 。也许这才是生活的真实。我们不渴望传奇。我们不再追求生活的戏剧性 。我们只要倾听春天里青草生长、百合开放的最平凡也最纯粹的声音。平凡的声音,更能振动我们平凡的心。长歌可以足泣,远望可以当归。而在歌不足泣,望不当归的年代里,我们会坐下来,心平气和地生活。这是生活在红尘之中的我们,最远的最深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