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绝处逢生

“张先李顺,保护好将军!”

乌城守卫战第二十四日,盛红衣吕松所藏匿的民宅密道再度被敌军发现,吕松再度率众杀出重围,领着三十余人的残兵一路向西城转移。

“不好了松哥,那边来人了。”

“松哥,这边也有!”

吕松年岁不大,但如今在这一股残兵里已是绝对的核心,一来他武功高强,常以一己之力杀出血路,二来他足智多谋,这段藏匿乱战的日子全靠他带头才能一次次的躲过敌军围堵。

“来得好快!”吕松看着眼前三面包夹的阵仗难免皱起眉头,鲜卑人这些日子对城中的搜查极为严苛,常以百人为队逐街逐屋盘查,如今才只杀出百步不到便引来两三支小队围堵,若要杀出西城怕是千难万难了。

“怎么办?”被几人搀扶着的盛红衣亦是露出不安神色,她从军这些年大多以沙场决战,却从未接触过这类城中巷战。

“和他们绕!”吕松微微咬牙,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长剑一指,众人便随着他的脚步向唯一的缺口撤离。

追击的巡查士兵逐渐汇聚成一处,也不多话,直接朝着残军逃窜方向追击,可没想着才一个拐角的功夫,空中竟是突然洒下一片石灰粉,众人躲闪不及尽皆被撒了一身,还未来得及睁眼,吕松的暗器石子便已飞了过来。

“啊……”

趁着敌军哀鸿一片,吕松毫不犹豫领着众人冲杀回来,虽是人数悬殊,但凭着石灰粉和暗器石子的偷袭,盛红衣这一路残军此刻也杀出了气势,二十余天的苦战,活下来的都有一股有死无生的气势,一路冲杀,竟是将这股数倍于己的鲜卑人杀得片甲不留。

“怎么样?”吕松收拾好刀剑、石子,回头瞧见李顺的右臂挂了道彩,当即上前问了一句。

“没事儿,还能再杀他十几个!”李顺这会儿显然也已杀红了眼,可待得队伍稍稍规整,一向心思缜密的他不由得也犯起了难:“松哥儿,如今这局势,鲜卑人摆明了是要把城里的弟兄杀个干净,咱们这……”

“乌城虽是死局,但咱们求生并非没有意义,在这里多拖一日,鲜卑人的处境便多艰难一分,他三十万大军自不会在乌城久驻,现在就比谁的耐心更强,他一旦挺不住,咱们就有了活路。”

“好,既然你有把握,那咱这条命就卖给你了。”

“走,咱们去西城,那里还有几处密道。”

众人收拾完毕便随着吕松一路朝西城潜行,乌城虽不算大,但城中毕竟被易云霜的火药炸过一轮,鲜卑人自也不敢派驻太多兵马驻扎,各路巡查小队虽是密集,可吕松这一队早将乌城地形背得滚瓜烂熟,一路迂回包抄,遇强则避,遇弱则击,果真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这一路杀声动静实在太大,待得靠近西城时,鲜卑人已然发现了端倪,外城驻扎的慕容先更是亲自率兵前来,望见那一路且战且走的残军中有一负伤女将,登时目光一亮:“就是他们了,来人,调弓弩手来围堵,决不能放走一人。”

“不好了,松哥,人越来越多了。”

张先一刀斩落靠近的敌军,趁着两步喘息的功夫追上众人,然而除了身后的追兵外,前头的街巷口似乎也已围了不少人。

“今日拖得太久,鲜卑人定是觉察过来了。”吕松心中闪过一丝不甘,按照他的计划,只需再快个几步,这一队便能顺利抵达西城民宅,借由密道躲藏个几日,若再被发现,他们还可靠着密道朝城外冲杀,即便九死一生,但拖了这些时日也算死而无憾,可他却还是低估了慕容先清扫城中余孽的决心,这一路来鲜卑人首尾相连,几乎每杀完一队,便有近三队闻讯而来,即便已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可四面八方围追而来的残军却是越来越多。

“若事不可违,你便自己逃吧,”身后的盛红衣突然出声,此时危急与她而言自然一清二楚,心知突围无望,当下也顾不得动摇军心,径直朝着吕松言道:“你们都是我大明的好儿郎,若能活下去,那便一定要活下去。”

“是啊,松哥儿,你走吧!”

听得这话,一众兵卒仿佛松了口气,这些时日他们都已看出,凭借吕松的本事,要想独自冲杀出去也不无可能,眼下生机近绝,却也有不少人希望他独自逃生。

然而吕松此刻也已杀红了眼,收剑端立于阵前,高声呼喊:

“吕松半生孤苦,幸而学来一身武艺,此刻正当用时,岂可负了众兄弟独自离去,今日即便战死,也要让鲜卑人瞧瞧我大明男儿的厉害。”

“好,那便与他们拼了!”

“拼了!”

仅只二十余人的残军齐声咆哮,一时间犹如脱出囚笼的猛兽一般冲向围堵的鲜卑大军,几乎两三人便能守住一道巷口,敌军虽是数目占优但却一时施展不开,甚至被这二十余人的残军杀得节节败退。

慕容先驱马赶来之时,巷口已然围了数千人之多,可无论是长枪还是刀盾都难以再寸进半步,眼看着那二十余人各个带伤,可鲜卑这边却再没人敢轻言冲阵。

“废物!”慕容先叱骂一声,当下长剑一甩,向着身后跟来的弓弩手喝令:“给我射!”

“咻咻……咻咻……”

一阵箭雨当空落下,吕松当即一跃而上,一面挥舞长剑斩落箭矢一面呼喝着众人退守,然而众人大多在关口拒敌,骤然退守难免躲避不及,当下便有几人被射杀当场,幸存下来的也多少带些轻伤。

“传令下去,凡斩敌首级者,皆有重赏!”

慕容先面无表情的发号指令,此番也是无奈之举,数千大军被区区三十余人杀破了胆,若不施以重赏,恐怕还难以迅速解决。

“报!”

然而就在他传令之时,外城突然冲出几匹轻骑,慕容先面露狐疑,要知道因着城中暗藏火药缘故,他早已下令骑兵不得入城,此刻既有人抗命赶来,显然是遇到了急事。

“禀大王,东城发现残兵踪迹……”

“禀大王,南城粮草被袭……”

“禀大王,北城出现一股百人残兵……”

慕容先闻言虽是面色不善,但心中却是暗自有了几分欣喜,果然眼前的这支残军便是盛红衣了,不然也不会引得这城中各处残军响应起势,这支残军若是隐在暗处或许还能让他头疼,如今既已尽数杀出,他反而丝毫不惧,不过是数十数百的乌合之众,在他三十万大军的绞杀下又能成什么气候,可就在他心中暗下决议速战速决时,又一道训令却是让他措手不及。

“禀大王,西城外不足五里,发现冀州军动向……”

“什么?”慕容先面色一窒,当下斥问道:“不足五里,斥候做什么吃的?”

“回……回大王,冀州军来得太快,斥候根本来不及通传,但看他们的速度和穿着,来的似乎是……似乎是‘燕尘’!”

“燕尘?”得知这一讯息,慕容先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抹狂笑:“哈哈,她终于忍不住了,她终于忍不住了!”当下也再顾不得眼前这支残军,只轻微的嘱咐一句“格杀勿论”便带人匆匆离去,比起这一路残军,“燕尘”显然才是他的头等大敌。

慕容先领着众人离去,可围堵吕松等人的鲜卑人却并未撤离多少,在一阵箭雨攻杀之后,鲜卑人又得了慕容先的亲口许诺,各自沿着残军退让出的巷口围了上来。

吕松等人越退越是艰难,熟悉地形的他此刻更显焦虑,适才迫于箭雨威胁,他们只能沿路退让,如今退却的地形几乎成了思路,再向后数十步便只有一个拐角,而那里,便只有一面乌黑的城墙。

“这次,怕是再无活路了。”吕松瞧了一眼身侧虚弱的盛红衣,艰难道出实情,然而盛红衣却只是微微一笑,似乎也早已做好了赴死准备:“若有来生,定再与君携手杀敌!”

“对,下辈子,咱们还要一起杀敌!”

********************

冀州侯府。

戎装未卸的易云霜半靠在座椅上,手头拿着的是昨日乌城一战的伤亡名录,虽是知道早年便被祖父教导两军对垒切不可感情用事,可目光扫过那一列列熟悉的名字,易云霜的眼角依旧有些发红。

沙场无情,可她终究才只二十出头,那些看着她长大甚至教过她武功、兵法的长辈们一一陨落,她又如何能做到无动于衷。

“启禀将军,吕松醒了!”

“哦?”易云霜微微抬首,脸上瞬间恢复平日的威严:“走,去瞧瞧。”

吕松得高人真传,苦练十年,内功修为足可护住自身肌体运转,卧床不到一日便已转醒过来,还未来得及探查事态如何,易云霜便已领着易家的几位义子叔伯前来探望。

二人曾于侯府见过一面,届时吕松还只是跟在盛红衣身后的一位不起眼的小将,如今的他,却已有了和易云霜对坐而谈的资格。

“从昨日到现在,我耳边已听过不少你的故事,有人说你勇猛无双,以一人之力杀退数千鲜卑,又有人说你智比孔明,率人在城中迂回袭扰,耍得慕容先三十万大军无计可施……”

吕松看着眼前这位将他们视为“弃子”的女人,心中情绪一时间极为复杂,最初想到易云霜的计划时,他自然是极为愤慨,只觉这女人视人命犹如草芥,简直蛇蝎心肠,可在见识到鲜卑人的神兵破城之后,诸多危局之下倒也无暇抱怨,而后细细想来倒也觉得她这种种谋划也不无道理,而后再到昨日死战之时,筋疲力尽的他已然有了赴死之念,可却万万没想到,是眼前这女人率兵杀入,于刀斧之下救下他那一队人的性命……

见吕松精神恍惚久久不答,易云霜倒也没太在意,转而是于房中寻了个靠椅坐下,亮丽的眼眸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少年,安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吕松收回心思,同时也向易云霜瞧了过去,易云霜生得极为貌美,可此时却身着银甲慵懒的靠坐在椅子上,一双长腿不羁的向前伸出,全然没有半点女儿家的做派。

可偏偏她这等不拘小节的行径最让军中将士喜欢,吕松自也不会例外。

但即便心有好感,此刻吕松也不会给这女人多少好脸色:“将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难道靠的就是这些流言蜚语?”

“哼,”易云霜轻笑一声:“流言蜚语自不会空穴来风,至少麓王府对你可是赞不绝口,一封小小的推荐信便将说你说成国之大才,昨日若非我有幸遇见,他日麓王定要拿我问罪不可。”

见她说起昨日之事,吕松越发来了脾气:“大丈夫死则死矣,昨日若真战死城中,吕某自不会皱一下眉头,倒是你,弃我等援军在先,此刻若要挟恩图报,哼,吕某绝不领你这份情。”

“放肆!”易云霜还未开口,随之而来的易家叔伯们几乎同时咆哮出声。

“哼,”吕松于乌城血海之中杀伐不断,此刻对于几位易家将军的咆哮全然不惧,径直站起身来冷声道:“怎么,冀州军敢弃我援军困守孤城不顾,不敢让我告知天下吗?”

“你!”几位将军闻言尽皆变色,年岁最小,脾气最爆的易十七甚至直接拔出刀刃要来斩了吕松人头……

“住手!”好在易云霜几时出声喝止,此时的易云霜脸上终于不再是那般随性淡然,却见她缓缓起身走向吕松,直至两人身位不足半步,易云霜才正色开口:

“你心中有气,自也应该,但眼下却不是你斗气的时候,乌城援军此役伤亡惨重,但活下来的残军仍有两千之众,他们此刻军心涣散,需要有威望之人加以规整。”

吕松闻言倒也安静了许多,他的确恼恨冀州军与易云霜的冷酷无情,可眼下,那些随他隐入孤城死战的兄弟自然更为重要。

“残军那边,我会去规整,咱们风风光光的来,就该风风光光的走,还有,盛……盛将军如今可还好?”

“这便是我来寻你的第二件事,盛红衣将军身中箭毒在先,终日劳累在后,即便有你用内力强压毒性,但如今也已渗入肺腑,药石无医。”

“什么?”吕松怒目圆睁,竟是直接拽住易云霜的银甲胸襟。

易云霜依旧面色不改,只轻轻在他耳边言语:“我已请了冀州最好的几位大夫来看,如今她人便在医馆,你且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吕松右臂一挥,直将易云霜甩回原地,此刻也不再顾及什么伤势,双腿化作车轮一般向外飞驰而去。

看着吕松如此急切奔走,一众易家将领才稍稍缓和脸色,对于吕松这等性情中人他们自然也是敬重,可即便如此,吕松若是敢对易云霜不敬,这群叔伯也决计不会答应。

“云霜,你为何不告诉他‘燕尘’的事?”

易云霜神色落寞,只望着手中从未扔下的伤亡名录久久不语。

“哎,”易五一声叹息:“这小子还说不领情,为了救他们,‘燕尘’一千八百位弟兄啊……全没了啊……”

“嗒”的一声轻响,晶莹的泪滴终究从易云霜的眼眸中滚落下来,在那张微微浸湿着的伤亡名录第一行,赫然写着十个大字:

“神兵燕尘,全军无一生还。”

********************

南明历一百三十八年,易云霜率冀州军五万,协神兵“燕尘”决战乌城,鲜卑王慕容先以三十万大军阻敌,出神兵“厉鬼”以抗“燕尘”,双方苦战一天一夜,伤亡惨重,最终以冀州军惨胜收复乌城。

经此一役,神兵“燕尘”与“厉鬼”全军覆没。

刚刚苏醒的吕松自然还没能知道那一战后的战局走向,此时的他发了疯似的奔跑,直到闯入医馆内宅,见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盛红衣时,他这才如释重负的跪倒在地。

“你来啦,咳……咳咳……”盛红衣的面色寡白,显然已是没了生机,可她此刻神色却是颇为安详,显然是终于等到了她想见的人:“我让大夫为我金针续命,就想着还能再见你一面……”

“将军!”吕松轻唤了一声,面色沉重的走上前去,按着之前在乌城时的习惯抚上了盛红衣的脉搏,体内真气缓缓注入,一入肺腑便已发现盛红衣五脏里混沌一片,确如先前易云霜所说已是药石无医了。

“莫要再白费力气了,”盛红衣瞧他脸色不善,当下却是轻声安抚道:“能在乌城撑下那么多天,我也早已是心满意足了。”

“一定还有办法的,”吕松言语之间已然带了几分哭腔:“她说咱们的兄弟还剩两千人,他们……他们都在等着你啊!”

“不,”盛红衣淡然一笑,随即却也抬出左手搭在吕松的手背上,感受着少年手上的温暖脸上显然舒缓了许多:“他们等的是你。”

“易云霜与我说起过,乌城残军历经苦战乱战无数,能在鲜卑大军围剿下活下来的,都会是战场上的精兵,但我死之后群龙无首,唯一能将他们聚集一起的,便只有你。”

“我虽是主将,但在乌城时早早伤退,非但无功,反而成了你们的拖累,从今往后,你便带着他们建功立业吧!”

盛红衣一阵言语,脸上的气色却是越发惨白,吕松瞧得心疼可却又不好打断,直待她说到拖累“一句”时,吕松才出声反驳:“什么拖累,若不是你扛着病体与我等生死与共,残军军心早已散了,且不说之后的巷战躲藏,光是破城之时我等都该早死了。”

盛红衣看着少年略显激动的神色,心里仿佛涌入一道暖流,从军多年,她已少有了作为女人的温柔与感性,可在乌城这段时间,眼前这个少年给了她太多的安全感,甚至到得后来,他已成了全军上下的心中靠山,这样的少年,又有哪个女人不为之心动。

可她终究是将死之人,话到嘴边,也只能轻轻感叹:“吕松,答应我,带着他们好好活着……”

“……”吕松闻言一阵沉默,他性情虽也有时冲动,可如今也知道盛红衣的伤势危急,沉吟几许,吕松缓缓起身,径直向后跪倒在地:“吕松定不负将军所托。”

“能……”盛红衣嘴角微微抿动,显然已是撑到了极限:“能唤我一声‘红衣’吗?”

吕松心中微颤,到得此时他哪还不明白她的心思,两人虽是年岁辈分差上一些,可毕竟同生共死,到得此时他又如何能够拒绝:“红衣……”

盛红衣安然一笑,脸上却并未如先前那般安然,将死之人本该释怀一切,可偏偏到得此时,她却有了诸多遗憾:可惜她未能再活十年,不能见到眼前少年意气风发建功立业的时候,又可惜她未能晚生十年,不能与这少年举案齐眉,共驰天下……

带着诸多遗憾,盛红衣眼前逐渐灰暗下来,仿佛夜幕降临,一切终归宁静,然而就在这宁静来临的刹那,隐约间却似乎听到了一声急促的呼喊:

“松……松哥儿……城里来了个奇怪的女人,指明说要见你!”

“……”吕松看着盛红衣渐渐衰落的气息,哪里还有闲心去见所谓的“女人”,刚要出声拒绝,却不想张先却是语出惊人:“那女人说,她或许救活好将军!”

********************

东平麓王府。

麓王府邸近些时日明显热闹了不少,一来是二少爷萧玠归家,府中几位王妃姨娘时不时办些酒席来请这位离家十年的少爷叙旧玩闹,二来是麓王赶赴胶岛一带督战水军,府中主人不在,约束自然少了许多。

“什么事这么高兴?”一早醒来,萧玠已是瞧见府中管家正为下人们一一派发赏钱,心中难免好奇。

“回二少爷,刚刚传来的消息,王爷打了胜仗啦?”

“不过是一群倭寇而已,至于如此吗?”萧玠满脸不屑,他印象里父亲戎马一生,早年东平府内平息叛乱、剿灭异族大小战役无数,每次都是大胜而归,如今不过是整肃海上倭寇,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相公有所不知,”一侧的吕倾墨不知何时也从房中走出:“东平府海军不过五千,而倭寇势力虽散,但真要算下来据说有数万之多,王爷这一仗,足可震慑海上,沿海百姓日后定会大力称颂,届时无论是对王府威信还是海军的支持……”

“去去去,”然而萧玠对此却是混不耐烦:“整日便会说些大道理,烦死了!”

萧玠对吕倾墨一向没个好脸色,尤其是前些日子王爷命她对自己严加管束后萧玠便更是厌恶,三两言斥退了众人便朝府门走去,可才至大门,却见着门口来了一队身着黑衣的武士,似乎正与门房言谈。

“你们是干什么的?”萧玠闲来无事上前询问。

而门房听得萧玠呼喊登时面色大喜,当即过来附在萧玠耳边小声道:“二公子,这些个是东瀛人。”

“东瀛人?”萧玠闻言神色一紧,麓王正与倭寇交战,此时东瀛人竟然敢来府上,要知道麓王虽不在王府,可府中一向驻有精兵,别说他们一队武士,便是数千倭寇攻打,麓王府也能坚守以战。

“在下是东瀛德才将军门下武士,小田三郎,”门外的东瀛人听得懂一些汉话,可嘴里说出的语调却是极为怪异,“我们是带着着将军的诚意前来拜访麓王。”

“……”萧玠微微错愕,他于这些政务、军事一窍不通,当然也不敢妄加决断,可府中如今除了几位王妃姨娘外,便也只有他能做主,思虑几许,他这才算想起自己还有位“有些才干”的妾室。

萧玠领着一众东瀛人进了议事厅,吕倾墨得了消息赶来,才一进门,一群东瀛武士尽皆露出痴迷目光,吕倾墨知道是接见外客,自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如今盛装出席,凭着她本就倾国倾城的容貌,自然成为在场男人们的目光焦点。

“中原果然天朝大国,在下还是第一回见到这等绝色,”小田三郎也算有些见识,当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知道来人出自麓王府,言语间也不敢轻薄。

“奴家是府中二郎的妾室,只因懂得几句东瀛话,相公便着我来此作陪。”吕倾墨款款躬身,举止做派更显雍容华贵,一颦一动更让眼前的东瀛人心动不已。

“哦?夫人还懂东瀛话?”小田三郎脸上一喜,随即便是一阵“咕噜咕噜”的鸟语说出,直听得萧玠连连皱眉。

然而下一秒,吕倾墨竟也是“咕噜咕噜”的做起了应答,无论语调、语速都像是寻常交谈,完全没有一丝障碍。

“他……你们说些什么?”待得两人说完,萧玠连忙凑上前去好奇询问,吕倾墨只微微一笑,却是在耳边朝萧玠轻声低语:“他们是东瀛一方正统代表,对于麓王此次出兵扫除倭寇是持支持态度的。”

“哦,”听到这话萧玠才安下心来,若不是敌人,那无论谈判结果如何,麓王日后都不会怪罪。

而后吕倾墨与小田三郎便是一阵言语,二人先是面色温和,可说着说着却是突然气氛严肃,言语间似乎有些剑拔弩张,可还没等萧玠插嘴,这两人却是突然哈哈一笑,仿佛先前的争论不曾有过。

小田三郎抬起双手,在空中轻拍了三下,跟随而来的武士便尽皆走出大厅,自先前带来的轿子里抬出许多宝箱。

“这……这是何意?”萧玠望向吕倾墨满是不解。

吕倾墨则莞尔一笑:“他们想与王爷合作,除了共剿海上倭寇以外,更想战后恢复两岸通商,妾身估摸着这也是王爷此次剿寇的目的之一,当下便和他争论起了通商事宜,也为王爷争取到了一些利润……”

“等等,这等事情,我们……”

“相公莫怕,此事妾身并未做主,只说会修书一封将其引荐去胶岛与王爷,不过此事大致能成,他们为表诚意,也带了些特产前来。”

“这样啊,”萧玠稍稍安心,这才有空看了眼东瀛人带来的特产,无非是些甲胄刀刃、河参海物,对于濒临东海的麓王府而言着实算不得稀奇,但萧玠也知道东瀛自古孱弱,百余年前还因烟波楼与摩尼教的争端而闹得近乎亡国,如今能送来这些也的确不易,当下也懒得计较,可就在他要敷衍答谢之时,一名身着白衣的和服女子却是款款走近,只在府中厅了一眼便朝着萧玠跪了下来,嘴里带着略为生疏的口音呼道:“拜见王爷!”

“这是?”萧玠有些发懵,显然不是因为这女子把他认错为“王爷”,而是这和服女子面容精致可爱,眉宇间更是极具风情,言语虽是生疏可却稚嫩娇柔,一时间竟是让他颇为心动。

“听闻麓王风流,而我东瀛也难有大礼献上,此次前来,便带来了这位‘星子’小姐,”说到此处,小田三郎瞧瞧靠近了萧玠几分:“星子小姐自小由专人培育,本该侍奉德才将军,但将军听闻麓王神威,这才割爱相赠,如今仍是处子之身。”

“相公!”还未等小田三郎说完,吕倾墨却是连忙出声打断,直将萧玠拉回身侧轻声言语道:“将军,收些特产自是无妨,可这女人却万不能收,她身份来历一概不明,若是将来对王爷不利……”

“……”萧玠闻言微微皱眉,他当然知道吕倾墨说得有理,可抬眼再望向这东瀛女子时却又一次陷入她那娇弱温柔的眉眼里,这女子虽不及吕倾墨高挑貌美,但吕倾墨于床第之间却一直羞涩抗拒,故而他才时常不与她好脸色看,如今见得这等美人,哪还有放过不要的道理:“咳咳,区区一个女子能兴起什么风浪,既是人家的一番好意,我便替父王收下了。”

“相公!”吕倾墨委屈的唤了一声,可得来的只有萧玠的无情斥责:“莫要再聒噪,你且回去写你的信,别来烦我!”

********************

华灯初上,萧玠所居的内宅里一片欢歌,萧玠当夜便于内宅中宴请了小田三郎等人,除了喝酒赏月,萧玠还特地请来了府中乐师奏起了南明宫乐,一席间杯盏交错,倒也十分热闹。

酒过三旬,萧玠已是喝得有些尽兴,本要散了宴席回屋歇息,可一旁的小田三郎却是故意凑过头来低声耳语:“麓王府家中乐师的确技艺非凡,只是……”

“嗯?”萧玠听他言语之中似有不满,当下面露愠色,只道这蛮夷之邦也敢教唆他麓王府的乐师。

然而小田三郎却是嘿嘿一笑:“只是这宫乐太过沉重,若是寻常大宴自然合适,可你我今日对饮小酌,还是我东瀛的舞曲最是动人。”

“哦?”萧玠不置可否的唤了一声:“我倒确实没听过东瀛的舞曲。”

小田三郎微微一笑:“正好,咱们星子小姐色艺双绝,若是二公子有意,可要她来献上一曲。”

“还有这事,”萧玠闻言立时眼前一亮,白日将那日本女人安置在客房后他还正琢磨着不知该如何下手,眼前这日本人倒是会送枕头,当即哈哈一笑:“快去请快去请。”

很快,一身白衣和服的星子缓缓步入萧玠内宅之中,只朝着众人低头浅浅一笑,萧玠心中便生出一股强烈的征服欲望,直恨不得将这东瀛女子搂入怀中剥个干净放肆把玩,而便在他恍惚分神之时,星子也已行至几人身前一处空地,随行的几位侍女各自吹奏起一段异族曲调,曲风舒缓,倒却是让人倍感轻松。

星子所穿的一身和服看似繁重,可实际却只靠着腰上一条锦带围系,故而随着乐曲响起,星子也只稍稍扭动细腰,以小手击掌合拍这等简单动作来响应,可即便如此,萧玠的目光便在也没从她身上挪开过,那星子面容俏丽,眉宇间满是风情,可被萧玠如此虎视,不由得也羞得面红而润低下了头,可没过几出又因着舞曲动作而抬头微笑,如此反复,着实是吊足了萧玠的胃口。

“二公子,”小田三郎轻唤了一声,萧玠这才如梦初醒的“哦”了一声,二人再次碰杯,待得一饮作罢,小田三郎才轻笑出声:“在下听过天朝的一首名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日已然尽兴,我等就先告辞了。”

“不急,不急,再喝几杯。”

小田三郎当然知道他也是随口客套,当即哈哈一笑:“二公子若是喜欢,星子继续作陪便是,我等就不打扰了。”言罢便是朝着身边武士挥了挥手,连带着身边武士、侍女等人尽皆退下,当真只留下了星子一人独自在内宅中满脸愕然不知所措。

“这……”萧玠倒是没想到小田三郎如此知趣,才一晃神的功夫便只留下了他与佳人独处一室,当下也不客气,径直站起身来半醉着扑向那手足无措的东瀛少女,大手一弯,毫不费力便将这少女揽入怀中。

“公子……公子……”怀中少女满脸娇羞惶恐,可被男人搂住的腰身却并无半点反抗之意:“奴家是献与王爷的……”

“嘿嘿,可我偏偏就要你,你待如何?”萧玠满脸淫笑,大手已是剥开了少女腰间的那一抹锦带,少女和服立时向下滑落,一时间嫩滑香肩裸露在萧玠眼中,萧玠更显得意,大手各自扶住香肩与细腰,竟是直接拦腰抱起。

“望……公子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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