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出他在生气,那种不动声色的威严。
程锦轻掀开被子一角,没说话,挪了点身,目光只落在门上。她迟疑地走过去。
躺进去时,病床并不小,她跟他隔着一段距离。
但男性身体特有的体温,以某种撩人的方式幽幽散开。
他背对她,她看着他的脊背,宽阔、漂亮,给人一种食物般的温暖。
这暖意让她猛地身体一颤。
他感觉到了:“还冷?”
声音像铅水灌进她耳朵。
冬旭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忽然明白了。
他说不要她的愧疚,愧疚其实是一种被逼的、不情愿的情绪,“你怎样才能消气”,听上去像是她被他绑架着,不得不去补偿他。
他要的,或许只是一句——
“那里还疼吗?”她问。落在实处的关心。
他已恢复大半,能翻身体了。翻过后,他淡淡地看向她。
但也只是看着。
冬旭抬起眼,他好像理了发,其他没什么变化,肌理在光线下细腻夺目。
她垂下眼,目光的焦点聚在了他的唇上。
那种柔嫩、那种颜色、那种形状。
陆泊很俊,周围都认可,她大多时候无法感觉。
可程锦,当她仔细看他时,总会有一段喉咙小小地收紧,然后喉咙发甜。
她慌地移开眼,目光穿过他浓密的黑发望向窗外,她慢慢发现,雨雾已将城市模糊。
微弱的光下,窗外颗颗树尖在风雨里飘摇不定,树叶乱飞。
“你真的,不想理我吗?”
她就这样瞅着他,头发乱乱的。有点委屈、有点木头,微红的鼻头上,双眼鼓得圆圆,像鱼缸里小小的圆鳍鱼。
程锦安静地对视,右手在握紧。
他们的目光拉起一场战斗,无声无息。
过了一段时间,她的手颤着摸去他的下唇,食指贴上,缓慢地停住。
他看她又短又秀气的手指,很可爱,以前那么喜欢将它们包进手心。
见他没有拒绝,手指开始试探,他仍没动。
她看了他一眼,指腹开始摩挲,身体一点点地贴近,这样,她已经在他身前,只要他手轻轻一勾,他们就会毫无间隙地贴拢。
她的心跳到了一种极限,重重的、加速的,连她都无法认出这个人是她。鬼使神差,是故意勾引,还是纯粹就想摸一摸,她也说不清。
被中温度节节升起了。
冬旭看向他的双眼,深邃、难懂。
这个人看起来不像会轻易流泪。
可越是这样的人,一定只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因她的事儿,独自一个人抽着烟静静流过,她想。
有什么东西在这种感同身受中节节升起。
当亲上去时,两人都怔住了。
她不敢动,但也不想退。她抓紧了他腹部的衣服,心在吊颤,怕被推开。
程锦双手放在她瘦小的肩头,手背鼓出狰狞的筋,然而只是放。
小孩儿会主动了,他想。不过是为了让他消气,带目的而已。不过是看他病了。
他盯着她:“我不需要可怜。”
不是可怜他。她急切地想反驳。
于是含住他下唇,撬开他唇关,舌尖迂回地绕上,带着一种柔和绵软的吻感。她闻到他领子里冒出的香气。
他紧紧攥着她衣服,像下一秒要将她打死。
吻技熟练了,会缠人舌头了,但这有别人的成就,是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很多次通过别的男人学会的。
他知道公平无法作为衡量感情的标准,但真的太不公平了。
真想狠狠教训她、掐疼她,让她哭到跟他保证她爱他。
程锦双手一握,紧捏肩头,一把将她拉开。
冬旭喘息不匀,她清醒了眼,看他阴冷的脸色,脸一下白了。
冬旭:“对不起……”
她惊地从床上下来,腿软了,猛地跌在地上,她不顾摔疼的膝盖,又说了一句对不起,转身就往门外跑。
……………………
天暗压压的,病房十分安静。冬旭已经四天没来了。
私人护士收拾房间时都免不了一问,“今天她又没来啊?”
程锦看着门,又垂下眼,对护士温和地笑笑。
“可能有事吧。”
“你没问她?”
他笑着:“不必问,她只是来看望几天,”
护士走了,他的笑一下收起来,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
晚上办理完出院手续,程锦没让爸妈接送,准备打车去新住处。
他从医院出来,天在下小雨,朦胧的路灯下雨丝微黄,正想看看身边有没有什么遮雨的,他一眼望去正前方,才看到撑伞的她。
小小的淡淡的影子在灰暗的雨幕中。
程锦取消了打车,这里其实离住处挺近。他一句话不说,她上前来,将雨伞高高举起,遮在他头顶。
他走,她也跟着走。
两分钟后,他强势地夺过她手中的伞,站下,身体与她面对面。
温柔声音响起:“不用跟着我。”
他将伞还她手中,自己淋雨向前走。
她固执地将伞举过他头顶,他步子快,她就小跑,嘴里想说什么,想到现在不合时宜最终还是忍住了,一路跟着他到了他家门口。
手臂已经酸痛。
他停在门口,指腹刚想打开电子门锁,又放下了。
他看着她:“还跟?”
门打开了,他跨进门。她被他这一句反问愣在原地,就被他关在门外。
冬旭才慢慢收回伞放在墙边,她蹲了一下,看了一会儿雨,嘴里生出渴意,她舔了舔有点干的唇,喝点水再来。
她想。
于是站起,又撑开伞,她跺了跺蹲酸了的双脚。
天气吹着凉风,屋檐坠下的小雨发出砰砰的有节奏的声音。她转了转伞柄,睫梢向下,脸上好像在想什么,终于缓慢地迈开了步子。
一步。
半步。
一只手臂从身后猛地拽她进门,重重的吻不由分说地疯狂压下来。伞从她手中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