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
狐族禁制之地。
长草招摇,一名名九尾狐沉睡其间。
溪流潺湲奔跃,蜿蜒如带。
半空。
裴凌踏空而立,玄衫猎猎之际,七窍鲜血狂涌,气息紊乱。站在他身侧的“霊宜”神色平淡,幻境小伤而已,以裴仙帝的道心,毋需在意。
虚空中,眼见裴凌施展仙术失败,体型庞大的九尾狐犷神色微微茫然。
尔后立时反应过来,望着裴凌的目光,瞬间充满了疑惑。
这是已经选定的岁月!
所有的一切,都应该一丝不苟的按照岁月长河的流动而发生才对……
但是,为何会失败?
心念电转之际,犷很快反应过来,这名人族有问题!
正常情况下,无论是再怎么晦涩高深、难以修炼的仙术,这名人族只要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修炼成功,在岁月长河的衍变下,都不可能失败!
岁月长河会将对方所有失败的可能统统抹去,只留下那千万分之一的成功可能。
也就是说,这名人族,只要施展仙术,必定成功!
而现在的情况……
这名人族修炼那门仙术的成功率,是零!
别说千万分之一,就是亿万分之一都没有!
因此,才会在仙术施展的时候失败!
只不过,这很奇怪!
岁月长河中的未来,对方明明能够修成这门仙术的!
就在犷无比疑惑的时候,裴凌也终于回过神来。
很好!
【万丈红尘,畏我如天】的最终成果,没有施展成功。
“厌墟”仙尊会继续实验,未来的岁月,还是会按照之前的趋势发展……
浮生棋局,也还没有分出胜负……
裴凌顿时暗松口气,浑身上下的伤势,也在系统的操控下,开始按着受伤的轨迹,一模一样的倒退。
滴落的鲜血返回体内,崩裂的伤口开始弥合……
这是“本源”法则,“逆”!
就在这个时候,犷满含蛊惑之意的语声,霎时间在他耳畔响起:“人族,再尝试一次刚才的仙术。”
“只要你帮助我族渡过此劫,你便可立地成仙!”
“岁月长河的伟力,无可违逆。”
“纵然过程有些许波折,但成仙这个结果,却是镌刻在长河之中,乃是光阴之中,注定要发生的事情!”
“你再尝试一次……”
“这一次,定然能够成功!”
犷语调优雅从容,充满了令众生信服的力量,仿佛是这世间无可争辩的真理,只要按照祂说的去做,真的可以立地成仙。
然而,裴凌闻言,却没有任何回话的意思。
刚才仙术施展失败的时候,系统便已提示过,升仙分支二【棋局争锋】开启,系统将为他布局。
眼下他已经在系统的托管之中,任凭犷说的天花乱坠,对他也没有半点用处!
这么一会儿功夫,裴凌周身的伤势,已然完全恢复。
伤势痊愈,裴凌在系统的操控下,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打出一个缥缈古朴的法诀。
他当即认出,这是【请仙术】!
系统要请“厌墟”仙尊?
不对!
他已经将化身收回本体,系统要请的,不是“厌墟”!
正急速思索间,裴凌倏忽察觉,身侧的犷,庞大躯壳,缓缓消失……
他顿时一怔,系统请的是犷?
不过,请到哪里去了?
不等他弄清楚这个问题,身体已经在系统的操控下,重新施展了一遍刚刚的法诀。
紧接着,不远处,那纤弱楚楚的九尾少女媨,倩影也跟着烟消云散……
又是【请仙术】!
这一次被请走的,是媨!
只是系统究竟将这两位请去了什么地方,裴凌完全不知……
一时间,禁制环绕的山谷中,长空山风肃肃,只剩下裴凌与“霊宜”踏空而立,以及下方众多尚未成仙的九尾狐。
裴凌在系统的操控下,手中法诀变化,同时微微张口,无声的念出八个文字。
下一刻,他的身影与神魂,似在冥冥之中,无限拔高,俯瞰整个天地。
苍穹之上,密布的劫云,愈加厚重、阴沉。
整个这方山谷,有无形压力,沛然而降,转眼之际,草木噤若寒蝉,溪流战战兢兢,众生的惶恐,充塞乾坤。
是【万丈红尘,畏我如天】!
轰!!!
劫云之中,雷奔电走,转眼间化作磅礴雷霆,轰鸣而落。
雷霆闪耀青冥,撕裂虚空,挟滔滔之势,堂皇劈下。
山谷周围,无数云篆、符箓争先恐后的亮起。
庇护与隐匿、偏转……的力量,汹涌而出,巨大的仙阵发出战栗的嗡鸣,大地寸寸开裂,难以计数的天材地宝、极品灵石在刹那间灰飞烟灭,原本蓊郁蓬勃的大地,以飞快的速度化作荒漠……
弹指之际,阵法抽取了所有能够调动的灵机,疯狂维持本身的运转。
然而劫雷浩浩荡荡,犹如大川奔涌,一往无前。
没有仙人的催动,层层禁制汹涌澎湃,看似气势汹汹,却呆板无力,宛如薄脆的蛋壳,只一刹那,便被雷霆瞬间击垮!
阵法破碎,大地震动,地脉开裂,山川摇荡……
煌煌天威穿透禁制,天劫的气息,惊醒了满谷九尾狐。
一双双狭长狐眼睁开,紫青电光照出了无垠的绝望。
轰!!!
破开禁制的劫雷余势不减,正正劈中一名趴俯在一片天材地宝中的庞大九尾,这名九尾没有任何反抗之力,连带着它所在的整个山林,瞬间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紧接着,又有一道青色雷霆,宛若鹿角,网罗长空,刹那击中一名侧卧在溪畔的九尾狐身上。
那名九尾狐手中掐诀,似乎还在尽力施展什么防御术法,其周身云篆微亮,虚空中庇护的力量尚未生成,其整个狐已然化作一团火光,迅猛燃烧了两个呼吸,火焰熄灭,有飞灰簌簌而落,散入溪流,混入泥沙,再不复见。
雷霆如雨,纷涌而下。
一名藏匿在洞穴中的九尾狐,神色惶恐,脖颈柔顺的白毛间,一串灵机莹然的珠子似呼吸般徐徐闪耀。
感受着利刃悬顶般的危机感,这头九尾狐没有迟疑,立时划开心口,逼出所有精血,滴入珠串之中。
精血离体,其气息瞬间大降,原本油光水滑的皮毛,亦现出枯干之意。
原本灵光氤氲的珠串,则是光华大放,瞬间化作一团柔光,将其整个笼罩在内。
下一刻,宛如一团光晕的球形雷电出现在洞口,精准的扑入洞穴深处。
珠串仅仅坚持了瞬间,便尽数碎裂。
九尾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旋即化作一团尘灰,纷扬满洞。
轰轰轰……
连绵雷鸣,铺天盖地。
阴郁的青丘,霎时间被电光彻底吞没。
长空电闪雷鸣,有大水的响动呼啸如山,冥冥之中,似有无数锁链摩挲震动,封锁天地。
雷落滔滔,如川如海,明灭整个天地。
恐怖的电光横掠苍穹,每次落下,却都刚好绕过了裴凌与“霊宜”。
没有任何一道劫雷,劈到二人身上。
裴凌在系统的操控下,大摇大摆的举步,朝禁制之外行去。
“霊宜”立时跟上。
紫青长亮间,二人的身影,很快从这座即将面目全非的山谷之中消失。
轰鸣声震耳欲聋,焦味弥散,大地摇动,草木化灰……
广阔谷地中,一名名尚未陨落的九尾狐仰首,齐齐发出满含悲懑的嘶吼。
生而强大的血脉、矜贵的跟脚、诸天万界公认强大的族群、与生俱来的天赋神通……
所有一切,在这煌煌天威之下,皆如微尘,毫无意义。
雷霆輘𫐒,似响彻天地的哀乐,奏响了青丘九尾的覆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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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
夜幕低垂,明月当空,皎洁月华,倾泻万里。
狐族禁制之地。
“紫塞”与“伏穷”抄手而立,暗含警惕的望着不远处的九尾少女。
那九尾少女黛眉紧蹙,慢了一步!
她没有迟疑,急忙又道:“那名人族进入我族禁制之地后,与我父亲大战一场……”
“其后,向我族打探线索,然而没有任何收获。”
“就在这个时候,我父亲忽然问那名人族,可想成仙。”
“那名人族,已经有自己的路,也知道如何成仙,是以,直接拒绝……”
刚刚说到这里,九尾少女面色又是一变,又慢了一步!
那名人族答应了!
九尾少女只得再次改口道:“那名人族答应下来,我父亲便让那名人族出手,解救青丘……”
话还没有说完,她忽然一怔。
反应过来之后,红唇微勾,嘴角顿时露出一丝满意的笑色。
那名人族的仙术,没有施展成功!
九尾少女立时说道:“那名人族,施展仙术失败,受到仙术反噬。”
“其不但没有当场成仙,反而还身负重伤!”
“那名人族顿时勃然大怒,悍然出手,屠戮了所有九尾狐族……”
就在九尾少女滔滔不绝的说着的时候,“紫塞”与“伏穷”一脸疑惑的望着她。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问裴凌是如何离开这里的时候,对方说的话,是裴凌将九尾狐族屠戮一空……
然后没一会儿,这九尾少女就忽然改口,变成裴凌没有动手,九尾狐族,全部陨落在天劫之下。
到了现在,又变成裴凌屠族……
裴凌所在的那段岁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疑惑间,“伏穷”忽然面色一僵,其气息刹那变化,周身灵机节节攀升,转眼之际,整个人多出了一丝高远缥缈之意,虽然仍旧还是惊惧无比的容貌,却给生灵完美之感,气机强盛无匹!
就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倏忽降临到了他身上!
九尾少女立时抬头,眸光如电,满含凌厉的朝“伏穷”望去。
“紫塞”也迅速反应过来,身形一动,立时跟“伏穷”拉开了好一段距离,同时目光警觉的望着“伏穷”。
旋即,“紫塞”语声低沉的试探道:“‘伏穷’,你现在怎么了?”
话刚刚说完,“紫塞”也是一阵失神,其气息转眼间充满了轻盈纤弱之意,明明魁梧高大依旧,却给生灵一种完美、纤弱楚楚之感。
跟“伏穷”一样,似有什么强大存在,降临到了“紫塞”身上!
这个时候,“伏穷”有些茫然的望了眼满目疮痍的周围,尔后很快便恢复平静,其语声低沉的说道:“这里……”
“是青丘?”
闻言,九尾少女嘴角上勾,露出一丝甜蜜无比的笑容,其白衣飘飘,微微点头,语声甜美道:“是的,父亲。”
“未来已经注定。”
“这里就是被覆灭后的青丘。”
“无论你们怎么重演岁月,结果……都是一样!”
说着,九尾少女的目光,从“伏穷”与“紫塞”身上划过,语声甜美的继续说道:“父亲,小妹,你们……都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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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
神庙庭院。
角落里的玉树还在缓缓摇曳着,金玉交击的响动,回荡在辽阔庭中,舒朗庄严。
庞大的九尾狐踞坐树下,纤弱少女侍立在侧,数名九尾狐长老身着礼服,一声不吭的站在不远处。
金玉镂刻的井栏,围绕着一口不知多少岁月的水井。
井畔,“空朦”与“墨瑰”微微弯腰,双眸直直望向井中。
井底水光潋滟,宛如镜面般照出她们的模样。
蓦然,二人回过神来,迅速抬头。
她们无比警觉的望向犷,眼下她们跟裴凌不在同一个岁月,但刚才在井中,却分明看到了裴凌那边的景象!
不过,这怎么看,都跟成仙没有半点关系!
面前这名气息强大、不可力敌的狐仙,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想到这里,“空朦”顿时冷然说道:“井,吾等已经看了。”
“这跟所谓的论道,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犷摇了摇头,刚要开口,眼眸之中,似闪过了一丝错愕,紧接着,祂庞大的躯壳,迅速淡却,仿佛烟云弥散般,转眼间,便从庭院之中彻底消失,似从来没有存在过。
“空朦”与“墨瑰”微微一怔,不知道犷是忽然遁走了,还是故意隐藏了起来。
心念急转,二人立时转头,朝媨望去。
媨仍旧是白衣楚楚的模样,没有任何动作,只不过,她的身影,同样飞快淡去。
下一刻,媨亦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