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柳生一刀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六月 香格里拉 艾波巨蛋

“你刚刚的琴弹得太慢了,如果要配合我的歌,就应该要更快一点,节奏更重一点。”

“我已经在努力了啊……”

“还有,光是琴声不够,下次你用这张琴给我敲出鼓声和钹声来。”

“连钹都要?我又不是表演杂技的。”

“不许还嘴!”

演唱会结束已是深夜,适才令众多观众疯狂的新人歌手“梦幻几何”,并没有回居处休息,反而留在舞台上,检讨今晚的表现。

完全看不出两个月前还是统领一军的女将官,妮儿已经完全投入自己现在所担任的角色,尽力去做好每一分准备,在上台献艺时,将光彩与热力传散至场内每一处。

从最初只会在舞台上高歌,到能够完全掌握巨蛋里的气氛,边唱边走下舞台,不但舞姿动人,面上表情更是变化多端,让人深深迷上了这个俏丽的热舞少女。

“你们两个好好加油啊,这轮的演唱会很成功,艾尔铁诺那边已经传来消息,曹寿后天就会到,已经订了贵宾席,如果讨到他欢心,不但有大笔赏赐,说不定他还会上台献花咧。”

昨天的演唱会结束后,天香苑的老板娘亲至,安排这两天的工作流程之余,也做出这样的交代。

妮儿对于被一头肥猪上台献花没有好感,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忍不住一脚把他踹下去,但是大笔赏赐却是经济实惠,要是能拿到那笔钱,北门天关那边就可以换到更好的军备了。

不过,在接到兰斯洛等人已经抵达京都,平安无事的消息时,为此放心的妮儿本来提议去吃一顿好料,却发现源五郎的表情没精打采,像是有什么事非常不快活一样。

“喂,你怎么了?表情这么难看?”

对这不寻常的事感到担心,妮儿装作不在乎的样子,重拍一下源五郎,出言询问。

“没什么啦,只是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装什么神秘,想说你就说啊,我不会出卖你的。”

“妮儿小姐不是一直对我的过去感兴趣吗?我一直不想说,不过现在好像不说不行了,其实……我觉得很难以启齿……”

看到源五郎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妮儿的好奇心整个被吊起来了。

过去不知道多少次套话、逼供、软求,但聪明才智高自己一大截的他从来没有上当过,现在终于有机会听他主动提起过去,这种机会怎么可以不好好把握。

“没关系啊,我们都这么熟了,大家是好朋友,哪有什么不好说的?告诉我吧,你是不是陆游的私生子?天草四郎是不是你老爸?你的武功为什么这么杂?是不是三贤者的联合弟子?”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源五郎目瞪口呆,像是喝了一杯三桶水浓缩的百草茶般脸色发青,直看着妮儿。

“你在胡说什么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怎么会和我扯上关系?”

“谁叫你一直神神秘秘的,外面一直有很多流言,比这些更荒唐的都有,稷下一直有几家周刊,定期报导你的丑闻,我都不知道该相信哪个才好,最新的一版,听说你是曹寿的小儿子,是他和陆游一起偷生的……”

源五郎的表情实在不是很好看,甚至可以说,整张脸皱成一团了。

“……是不是那家贰周刊?我要请无忌家主帮我放火烧光那边……”

就算修养再怎么深,听到这样子荒唐的传闻,源五郎也是会有发火的冲动。

“这么胡说八道,下次干脆说我是老大和莉雅女王偷生的好了。”

“不用下次……那是前三期……”

“是……是吗?”

火大无用,源五郎只有叹气的份,而妮儿自不会浪费时间,继续逼问他所谓的秘密,直到他吐露真相。

“其实……我以前在日本,做过一些不太名誉的工作,当过杀手、小偷、吟游诗人、小说家、慈善家、扶老婆婆过马路的善心人士……”

一面说,一面偷觑妮儿的反应,直到确认她始终笑吟吟的没有怒气,这才小声小声地冒出一句“……还有男妓。”

“什么嘛,原来只是这种小事啊,不用在意啦。把衣服换一换,我们一起去吃宵夜吧,老板娘推荐了一家咖哩鱼丸,我正想试试看呢。”

妮儿笑着在源五郎身上一拍,道:“像小五这么漂亮的男人,一定会有很多贵族夫人、阔太太抢着要,我以前还在奇怪,你长成这个样子,不去当男妓真是浪费,结果还真是被我猜中,你真的是从那一行出来的。”

“不,其实和你想像的有一点不一样……”源五郎好像想要解释些什么,欲言又止,最后无言地放弃,改问起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有一个当过男妓的男朋友,对你一点影响都没有吗?”

妮儿笑着摇摇头,一手插着腰,将那张笑得很灿烂的笑脸贴近源五郎,道:“完全没有影响。因为即使你得过什么不干净的病,也是完全没有机会传染给我的,所以……与我无关。”

刹那间,源五郎开始后悔,把妮儿带来香格里拉,过一段平凡少女的生活,是不是一个错得离谱的主意?

至少,不该由躲在一丈外后台,正笑得人仰马翻的那个老妖婆,来担任指导妮儿仪态的导师……

结束了与天草的谈话,枫儿的外表看来仍如平时那般不为所动,但心里头的震惊却非同小可。

宗次郎……是魔族?

不,或许只能说,他有魔族的血统。

但即使是这样,也是够让人吃惊的了。

不管事先怎么设想,都想不到会挖出这样子的机密情报。

这件事情,秀吉公并没有主动提起,会不会……连他也不知道呢?宗次郎自己呢?他应该是知道的吧。

九州大战结束迄今已经两千年,对枫儿这样的新生代而言,魔族只是一个太过遥远的名词,没有任何的实质意义。

虽然在跟随小草之后,晓得雷因斯数千年来,一直保留实力,战战兢兢地准备,就是为了预防魔族卷土重来,但是看在她眼中,这实在是有些可笑。

大战之后,人魔两界就断绝了往来,除了西西科嘉岛上头的低等魔物,上级魔人根本就没有在人间出现,相较之下,人类与其他种族的战争、人类与人类的自相残杀,造成的伤亡还高过整个九州大战时人类死伤的总和。

曾经听青楼的义姊说过,九州大战结束时,以当时雷因斯的实力、政治资源,统一大陆根本是轻而易举,三贤者都与之关系深厚,只会乐见其成,不会阻拦,甚至不用动武,只要将当时的几个政治团体结成联盟,用几百年的时间去吞并,不只今日艾尔铁诺、自由都市的一带,甚至连武炼都可以纳入掌中,真正的统一大陆。

可是雷因斯却采取了秘密主义,不信任其余的战友,只想以一己力量去整备,退缩一隅,甚至故意放任白家坐大,然后再夺取白家所建立的势力。

在青楼眼中,这么做简直多此一举,若是雷因斯不这么鬼鬼祟祟,而是在战后展现其魄力,将整个大陆并吞统一,那么整个风之大陆就会呈现全然不同的繁盛局面。

以这样充满朝气的大帝国,全力栽培高手,提倡武道,难道最后会比不上魔族吗?

即使不去统一大陆,只要把雷因斯花在整备战力上的资源,用在协助诸国,健全风之大陆政局、教育上,那么肯定也是另一番局面。

说到底,魔族也是因为人类积弱不振,政治腐败,这才敢大举进犯人间,若是人间界高手辈出,再加上人数方面的优势,以大多数魔族自私自利的个性,哪敢进犯人间?

“所以……雷因斯毕竟是宗教国家,改不了那种故弄玄虚的小心眼,历代女王中确实有才智非凡之士,但却终究是小眉小眼,没有大丈夫叱咤风云的心胸与格局。”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义姊手里捧着热呼呼的茶杯,任着蒸气直往上冒,身上披着绣毯,表情看来就像闲话家常一样地恬淡,但枫儿却感受得到那种非比寻常的领袖气质。

从来不肯说小草半句坏话,枫儿当然不会附和,更何况,如果要比秘密主义,青楼联盟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在她心内,却有所感触。

……就为了不知道何时会来的魔族,倾尽所有人力物力,战战兢兢地准备与等待,牺牲了一个世代又一个世代的幸福,就这么两千年、三千年地等待下去,真的值得吗?

只是,就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大笑话一样,魔族居然真的出现了。

没敢进犯风之大陆,而是在外岛掌握霸权,静静地窥视,甚至还在身亡之前留下了后代。

“信长和……大魔神王陛下似乎不太和睦,所以到日本以后,我们两个也没碰头过,后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和卡达尔乱打一通,自己没命了,卡达尔也没能生离日本,勉强也算是一种同归于尽吧。”

多年来生死不明的星贤者卡达尔,终于在天草口中证实了已逝的消息,枫儿一方面感到吃惊,一方面也好奇宗次郎是如何拜在天草门下。

“卡达尔临终托孤,把这孩子托付给秀吉猴子。猴子拿下日本后来找我,我看在故人情分上,收了这小鬼当徒弟,嘿,往事不堪回首啊……”

虽然这么说,但枫儿却看得出来,这所谓不堪回首的往事,对天草四郎而言,并不是什么难受的记忆,相反地,他面上浮现的笑意,正显示了他对这名弟子的珍爱。

也在这一刻,一直像个青年般的天草四郎,给了枫儿一种长辈的感觉,过去因为他这样外表而意识不到的东西,忽然清晰起来。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刚刚听天草说出宗次郎身世时,枫儿有着怀疑,是否他们师徒之间有所嫌隙,天草四郎这才出卖徒弟的机密?亦或者这件事根本就是假的?

但是天草没必要对自己说谎,而从这表情看来,他和宗次郎之间也没有不睦。

那么,他告诉自己这些事的理由是什么?

以天草的智慧,既已认出自己,当然不会相信自己是真的要嫁给宗次郎,那么……

“我也不知道啊,看到你,觉得想说就说了,呵,或许以后你能告诉我理由吧……”

天草就这样飘然而去,枫儿心头的疑惑,如同涟漪般越来越大。

姑且不管天草所言的秘密,既然他已经来到京都,日本这边的情形就已脱出掌握,如果天草与兰斯洛大人窄路相逢,双方战斗起来,那种情形……

想想真是头大,自己并非是负责动脑子的决策阶层。

应该是像工具一样被使用的“手脚”,却始终接不到来自大脑的命令,虽然俗语总说“用膝盖想也知道”,但总不能用膝盖去思考所有的事吧。

匆匆赶了回去,提出入城找宗次郎的要求,得到准许后入城。

在坐轿子入城的途中,枫儿却又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

即使见了宗次郎,该和他说些什么呢?

直接问他的出身吗?

就算证实了又怎么样?

难道因为他是魔族,日本就有进犯大陆本土,将人间界纳入魔族统治的野心吗?

宗次郎给自己的感觉,根本没办法和野心这个字眼连结在一起。

这孩子最大的野心,最多也不过是在街上和其余孩子玩耍后,和“妈妈”一起,吃着他喜欢的牛奶章鱼烧而已……

进入城内,听说宗次郎有访客,枫儿不便靠近,在外等候,心中却对这些客人留上了神,不久后,宗次郎送客出来,只见那是三名斗篷遮颜、看不清长相的灰袍人,从动作上看,似乎是女性。

运起天位力量,功聚双耳,枫儿试着去听那边的谈话,却在凝运天位力量的瞬间,那三名灰袍人朝这边看来,冷冷的目光,惊觉了枫儿的存在。

(能够察觉我的存在,这些是什么人……)

对方显然功力不弱,但从她们身上,自己感觉不到高手应有的强劲真气,换言之,如非刻意隐藏,这三人应该不是什么武学高手,那么……

(该不会……是魔导师吧?!)

枫儿一惊,想起白家最近下达一条紧急命令,要求全面留意日本境内的各派术者。

虽然不知道这道命令是何用意,但看白无忌把这紧急程度列为日本战略的第一要务,自然不是儿戏。

自己已经查过,日本宫廷并没有什么强力术者,这三人会突然出现在此,想必就是重要线索。

当宗次郎送客结束,枫儿赶上前去,询问究竟。看到枫儿的宗次郎,没等她招呼就扑了过来,亲热地抱住,回答问题。

“喔,这三个欧巴桑是一个神宫的神职人员,长久以来,一直和我们日本的当权势力处得很好,还帮我们看管镇国三神器的八咫之镜,历代的幕府将军也都很尊敬她们。”

宗次郎说着,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小声道:“秀吉爸爸是很尊敬她们啦,不过我想信长爸爸一定不是这样,因为他一向对什么和尚、神职人员很没好感,秀吉爸爸告诉过我,信长爸爸以前常常说,光头的不是好人,会念经的也都不是好东西,整天号召农民暴动,害得收成不好。”

若有所指的说话,枫儿不知道该如何接口,犹豫一下后,问起这三人的来意。

像这一类涉及机密的要事,照正常道理,宗次郎是不应该告诉枫儿的。然而,这孩子似乎全然没有保密的概念,随口就说了出来。

“她们说,不久之前,她们观察天象,发现世上有一个魔胎存在,如果这魔胎继续发展下去,当他成长茁壮,必然会危害人间,所以必须趁着他羽翼未丰的时候将之铲除。本来她们打算亲自到大陆本土诛魔,不过那个魔胎是白痴,居然自己跑来日本,刚好又有强援来到,她们就决定展开诛魔行动,所以特别来告知一声,希望我们官方能够配合,不要打扰她们。”

一番话听得枫儿心头狂跳。尽管觉得很荒唐,但是宗次郎说的话,越听越让她联想到兰斯洛。

用的是魔族嫡传天魔功,盗贼出身,自从入主象牙白塔后,就干出一连串匪夷所思的行为,更明白发表即将对全风之大陆动武的宣言。

不管怎么看,这个男人都是动乱的根源,如果被人说是魔胎,那一点都不值得奇怪。

带着几分不确定,枫儿问道:“那么……你知不知道,她们所谓的魔胎,指的是……”

“我也不知道啊,如果魔胎的样子就是怪模怪样,那一定就是那个拿内衣狂奔的猪头怪了。”宗次郎眨眨眼睛,笑道:“其实啊,这些欧巴桑根本就找错人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不管我怎么想,那个魔胎……应该就是我吧。”

天草四郎所说的话,被宗次郎用这样的方式证实了。

看着那张犹自傻笑兮兮的小脸,枫儿顿时百感交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弯下腰去,用力地抱紧这个惹人怜爱的孩子。

好端端的一场寻欢作乐闹得这样收场,对有雪而言,是始料未及的事。

除了那体力旺盛得不像人类的白澜雄,依旧大嗓门地叱喝着属下,精神抖擞,剩下一同前去的白家子弟,都像是受到了太大的心灵冲击,一时间失去了寻欢作乐的兴头。

“就好比说刚刚生过花柳,人们总是会小心一点的。”

有雪作着这样的感想,但为了泄愤,他在离开幻雾似真居时恶意赖账。

光明正大亮出身为炎之大陆特使的身分,以“没有日本货币”为由,拒绝付款,要求老鸨向幕府当局请款。

身为一国大使,在出使他国执行公务时,大摇大摆地携众嫖娼宿院,更还恶形恶状,要当地官员代付嫖资,这行为简直恶劣至无以复加,收到帐单的幕府官员们险些气炸了肺,不敢相信世上怎有这样的无耻之徒。

如果不是有证明身份的文件,他们几乎就要以为这胖子是假冒的,但对方一切证明均验证无误,他们也只有暗自感叹,原来异大陆人种的水平竟是如此低级,比武炼兽人还要不如。

既然是冒充商务使臣,那么在一些外交仪式进行过后,就要开始谈及实务问题,对此,肚子里装满寿司、牛肉锅的有雪一窍不通,只有出丑的份,幸好众人背后有一个商务的大行家,白无忌每天传讯指示应该谈些什么,什么地方可以争取,什么地方不妨退让。

众人便在当家主的指挥下,有模有样地谈起商务合约。

无所事事的有雪感到无聊,一面也暗自好笑。

自己一个雪特人倒也罢了,老大枉称什么霸主、强者,怀着征服日本的霸气而来,到这里以后却也是丑事连连,顶着一个大猪头不说,什么实际成绩都没有作出来。

但这想法很快就有所改变,因为某天下午,有雪看到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背影,扭腰摆臀,从兰斯洛房里出来,手上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往外离去。

向池田屋的侍者一问,才知道那是从花街中找来的妓女,这两天已经连续找了好几个来,也不知道在房里作什么,走的时候都拎着一小袋黄金,赏赐丰厚。

问起白家子弟,竟然没人晓得此事,有雪大是好奇,亲自去找兰斯洛询问。

“老大,看不出来你一副英雄好汉的样子,原来比我们还猴急……这也难怪,你那么久没得搞了,又是壮硕猛男一个,哪有不哈日本妞的道理?”

听着有雪这些话,正在把绷带从脸上拆下来的兰斯洛,仅是白了他一眼,道:“那些不全是妓女,是幻雾似真居的前两任老板和相关人等。”

简短一句话,有雪便已明白,虽然表面上行若无事,好像只是每天都在闲逛,兰斯洛心里可是毫不含糊,私下已经把无数命令秘密地发了下去,进行工作。

好比这一件,他肯定是因为看了那本画册后,起了疑心,开始隐密地调查了。

“老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深藏不露了?我还以为你除了整天照镜子叹气,什么都不做呢。”

“潜伏在日本的兵力调配、举事的时间、各地的先后顺序、外海白家舰队的支援,这些事都要由我实际看过后决定,不过,我没有必要忙给你们看啊,事情能处理完就好,不需要在你们面前装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淡淡的自述,没有一分多余的自夸或是喜悦,分外给人一种成竹在胸的感觉。

和从前刻意抢在前线,摆出“信任我就对了”的态度相比,这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领袖魅力。

看在有雪眼中,自然也是别有感慨。

“对了,老四,有一件事情我想找你问问。”出奇地,兰斯洛的语气中有着迟疑,“你现在还会想起老夏他们吗?”

有雪不由得一呆。

枯耳山事件后,兰斯洛几乎从来就不曾提起死难的四十大盗弟兄们。

一向认为“把伤痛放在心里,牢记仇恨,没必要呼天抢地”的他,鲜少对外人提及此事,现在忽然问起这话题,有雪确实是很吃惊。

“老大,为什么这么问?我是个笨人,你如果想要暗示些什么,我是听不出来的。有话你就直接问我吧,两兄弟这么熟,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开口的。”

雪特人都这么说了,兰斯洛也就没有必要绕圈子了,但应该要问出口的话,仍是在胸中盘旋了一会儿后,才了当地宣泄出口。

“关于弟兄们的复仇问题,你觉得怎样处置比较好?”

“这还用说吗?从白鹿洞开始,包括石家花家在内,我们要宰掉每一个仇人,高挂起他们的人头,把他们的儿孙卖作奴隶,妻女当作军妓,不让艾尔铁诺血流成河绝不罢休……”

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有雪笑道:“老大你想要听的答案,其实不是这个吧?”

从刚刚开始一直保持沉默,但是被有雪这样一说,兰斯洛有些尴尬地笑了,如果他现在不是猪头,这种难为情的表情一定会让他觉得更难受。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过在雷因斯内战结束后,我忽然对所谓复仇的这种事,感到一种疲惫,每次想到都觉得意兴阑珊。”

兰斯洛道:“拿下艾尔铁诺的想法不变,我相信,不久之后我会拿下艾尔铁诺的。不过,我却不想用为弟兄复仇的名义去作这件事,我总觉得,拿这理由作为我野心的根据,对弟兄们来说……是一种污辱。”

被这么一说,有雪还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兰斯洛还有这样的心思。

但这时也是自己该说话的时候,不然一来有亏兄弟道义,二来曾付过自己大笔金钱的小草,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嗯,老大,我是觉得你没有必要这么烦啦,你是我们四十大盗共同推举的首领,不管是生前或是死后,我想大家都会支持你的。你就放心去作你认为是好的决定吧。”

兰斯洛微微一笑。

自己是不是非常幸福呢?

从以前到现在,身边的人几乎都毫无保留地支持自己,不给自己选择上的压力,让自己有百分百的选择自由。

只是啊,就是因为这样的宽容,很多时候反而难以作出抉择啊……

“不过,别人也就算了,那个龙族的蜥蜴女,老大你可别轻易放过啊,她是当初枯耳山上的主凶,如果老大你想放过她,别说死去的弟兄,光是妮儿小姐那边就不可能答应了。”

“这点我也知道,事实上,我不久前还见过她……”

兰斯洛将与紫钰动手的事情稍稍解释,听得有雪啧啧称奇,难以索解这些陆游弟子为何如此神出鬼没,一声不吭地跑到日本来,莫非最近流行出国旅游吗?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上次在北门天关,我为了牵制天草,所以没有出手对付她,之后又忙得没空理她的下落,想不到居然大家会在日本窄路相逢,真是……”

想起与紫钰交手时,她那认真而充满生气的眼神,兰斯洛心中纳闷。

无论怎么看,那都不是受人控制心神的眼神,然而,她为何抛下龙族不理,跑到这东海岛国上当人手下,还似乎对过去不复记忆?

“唔,真的是怪怪的……”

“老大,既然大家碰到了,你该不会把这个好机会给放了吧?现在她人单势孤,我们要找她报仇,不用怕其他人干涉啊。”

“笑话,以我现在的武功,用得着挑地方吗?别说是在日本,就算是在大陆本土,我要报仇就报仇,又有谁挡我得住?”兰斯洛道:“其实,我现在就已经在准备,要先把这女的找出来。”

“找到了吗?”

“没有。虽然她自称是新撰组副长,不过我透过白家情报网,外加抓了几个新撰组组员暗中逼问,除了知道她是不久前才上任,没人知道她详细资料外,就得不到什么有用情报。平时都是她主动现身指挥,底下组员找她不到,而与她有主动联系的,就是新撰组负责人,那个叫宗次郎的小鬼了。”

没有浪费时间,兰斯洛赫然已经将敌方情报查得清楚,接下来,就是考虑该采取什么行动了。

要等待紫钰再次出现,这做法太过被动,而且很不切实际,较理想的方式,还是设法将她诱出来。

能够惊动新撰组副长的事,必然是能撼动整个京都的大事。四处杀人放火,太过伤及无辜,非兰斯洛所愿,所以只好挑选重要人物来袭击。

丰臣秀吉?袭击一个时日无多的老头,这种卑鄙事情自己可作不出。

冲田宗次郎?要袭击,起码得挑一个称头一点的,要是传出去自己和小鬼打架,将来面子上可挂不住。

其余的日本官员吗?又觉得没这价值……

一时间没有主意,有雪甚至提出“干脆袭击枫儿小姐算了,老大你上次进妓院没办事,现在一定很想找女人夜袭”,不过自然也是被否决。

最后,仍然是有雪想到了适当人选。

“老大,你还记不记得,秀吉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儿?本来要嫁给你的那个小公主啊?”

本来已经忘记,给有雪这样一提,兰斯洛这才想起来。

当初日本使臣到来,本就是为了和亲一事,只不过因为自己不在,没人能拿主意,最后阴错阳差,居然把枫儿给嫁了过来。

从那画像上来看,这位小公主还真是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容颜娇丽,比之小草、枫儿尤胜三分。

到日本之后事情不断,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现在被有雪一提,兰斯洛也觉得好奇,想实际看看这位小美人的相貌。

于是,两兄弟秘密商议后,一封署名“柳生一刀”的采花预告信,就在隔夜以十字镖送进了京都城。

“柳一刀就柳一刀,为什么要叫柳生一刀?”

“这点老大你就不懂了,这里是异国,入境随俗是常理啊,柳生一刀已经算好了,白澜雄建议的那个柳生一刀斋,那个才更糟咧。”

“我是感觉不出差别啦,你们这么早就准备好这名字,是不是早就打算来日本当采花贼了?”

皱着眉头,兰斯洛朝面露尴尬笑容的有雪瞪了一眼。

袭击计划比预期中更要麻烦。

以公主的千金之躯,受到严密保护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当亲自着手进行,才发现这位公主的一切,简直被保密到无以复加。

白家情报网查不到什么东西。

就连抓来拷问的新撰组组员,也不知道有这位公主的存在;即使深入宫廷,连续找了十来个宫女、卫士,像对付新撰组组员那样读取记忆,也仅是知道有这么一位公主存在,至于身在何处,就每个人都说不上来了。

这结果令兰斯洛为之气结,一面也责怪白无忌,白家情报网在查重要东西时全无用处,后者自然是只有摊手的份。

迫于无奈,只有使用投石问路的老方法,先以采花贼之名,发出预告信,看看哪个地方警戒特别严,由警备人员的遣调方向,找出那位香公主的所在。

枫儿来到日本已有一段时日,也多次进入京都城,如果找她来问,或许会得到有用情报,但兰斯洛却不想这样。

这次针对紫钰所进行的诱出计划,是为了一报枯耳山之仇,与她无关,兰斯洛并不想让她知道,甚至也没让随行的白家子弟知道,只是和有雪两个人进行。

“不过……为什么你也要跟来?”

商量定计的部分也就算了,在亲身实施的时候,有雪强烈地要求参与,让兰斯洛感到不解。

“因为我也想看美丽公主啊,老大你这一趟除了对付蜥蜴女,还会顺便把那个小公主抓回来吗?不会吧,所以如果我想看美丽公主,就只好跟着来罗。”

“我又不是去玩……”

“没什么关系吧,老大你自己也说了,以你现在的武功,整个日本有谁挡得住你?带我一个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和其夸耀的言行不同,兰斯洛的内心其实相当保守,尽管常常在有雪面前夸耀武功,但真正要行动时,他却不敢这么大意。

强天位力量,诚然是世上无双,但这并不代表就可以横着走路。

如果说小天位是进入天位的初段,初生之犊,无畏无惧。

那么进入强天位的自己,就是因为知道了更多的天位奥秘,对于那辽阔如星海的“未知”部分,有着一份敬畏。

天位力量是很厉害,却并非没有缺点,也并非不能被克制。

大舅子白起那种凡事计算到最精最准的处事手法,自己学不来,但效法他事事小心,绝不因为大意而败的态度总是没错。

也因此,在听到有雪强力要求带他前去时,兰斯洛本来想要拒绝,但却忽然心中一动,想到和紫钰交手时,被人窥视的那种感觉。

日本这弹丸小地,似乎潜在着自己预期之外的敌人,偏生自己对他们一无所知。

这样子下去,他们在暗,自己在明,手中筹码实在太少,得要想办法把潜伏的敌人诱出来才行。

带着有雪的自己,多了一个包袱,有了破绽,对敌人来说,就是一个不容放过的机会。

听说这小子从华扁鹊那边学了些奇妙的技巧,那么就算自己临时把他丢下不管,他也死不了……

“要和我去没有问题,不过就是有一点小小的麻烦地方,就是你要忍一下,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很不好受。”

“义气嘛,那还有什么话说?老大你肯让我享受一下天位高手的快感,我感谢还来不及咧。”

商议既定,兰斯洛带着有雪一同潜入京都城。

为了隐藏身分,两个人都是身穿黑衣,蒙住头脸,不过彼此对视时,感觉实在是很呕,一个矮短肥胖,一个猪头猪脑,太过明显的生理特征,就算刻意伪装,恐怕也掩饰不了什么。

没有办法,兰斯洛只得在头上戴了个方形木箱,外头用绷带团团缠住,成了一个方头怪人,虽然说怎么看都有一点欲盖弥彰,却总好过直接用一颗猪头四处晃荡。

京都城内警备甚严,众多配刀的武士来去巡逻,一队队护卫军点着灯笼,巡视各个死角,但大体上来说,却没有超乎平日警戒的程度,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因为收到采花预告信,就特别加强戒备。

但兰斯洛仍是找到了目标。

正确一点的说法,应该是敌人主动曝露了目标。

一向足不出户的香姬公主,居然主动到京都城最高的天守阁赏月,还弄到人尽皆知。

这自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陷阱,只是既然发了预告信,兰斯洛自然没有退缩的理由,再说,人家小公主都亲身涉险,自己又怎能示弱于人?

伏击方面,只要枫儿不来多事,就算遇到天草四郎自己都不怕。

而枫儿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自己已经特别关照过二舅子白无忌,要他在适当时候以紧急通讯为名,把枫儿绊住,免得她出来坏事。

一个打不得、伤不得的小天位高手,可比强天位高手麻烦得多。

“柳生一刀在此,美丽的花姑娘在哪里?”

高声大喝,兰斯洛与有雪从天而降,挟带强烈劲风,落在小公主身前,声势狠恶,穿破屋瓦而落。

(啊,是个小鬼……)

这样野蛮的降落法,是为了制造声势,但所有散落下来的屋瓦土块,才一落下就被震成碎粉,不致伤人,而兰斯洛更近距离地和对方打了个照面,四目一对,心中登时大骂。

和画像上一样地美丽。

虽然身形、相貌还未发育完成,带着稚气,却已经看得出将来定是不输给紫钰、源五郎那样的绝色,但却有一点和画像上不同。

那张画像刻意加高了她的身高,相貌也比本人要成熟。

原本以为大概有个十五、六岁的外表,实际面对面,看起来顶多只有十一、二岁,除非她很早就进入停滞期,不然不管怎么看,这都只是个孩子,纤瘦的娇躯,包裹在重重繁复和服中,一副怯生生的可怜模样。

除非是面对那些向己挥舞刀剑的孩子,兰斯洛对待女孩一向宽容,在惊觉自己可能吓到这孩子后,心中大悔,便要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向她致歉后离去。

(咦?)

月光下看得清楚,这个名叫“香姬”的小公主,眼瞳如两丸黑玉,怔怔地看着自己,眼神中不但没有半丝惊吓之情,甚至连半分情绪波动都没有。

在那双眼眸中,兰斯洛感到一股寒意,仿佛是不化的万年雪,幽幽散着生物所不应有的森冷。

刹那间,本来所感应不到的危险气息,排山倒海般地刺激着兰斯洛,就连他半伸出去的右手,都立刻缩了回来,拉动身旁的有雪,急急往后退去,拉开应变距离。

“哇!老大,你干什么……”

本来见香姬清秀可人,想要动手摸摸的有雪,给这一下扯得落空,不满地叫了出来,却因为察觉到兰斯洛的慎重,半途闭上了嘴。

急退中,兰斯洛也觉得自己有点失常。即使敌人再强,用得着这么失态吗?还是这女孩身上有什么地方,让自己如惊弓之鸟,不得不退?

怀疑尚未得到解释,等待已久的人已经出现。

几乎是没有听到破风声,一记枪击已经从身后刺来,强劲直接,还同时发出一道旋风气流,阻绝敌人退路。

(龙族的升龙气旋吗?)

对此等待已久,兰斯洛毫不迟疑,一手仍是抓着有雪,另一手反臂擒拿,迳自朝最强的枪尖抓去。

“哗啦”一声,朱枪再次分解,变化为锁链枪,迂回折绕,以有雪为主攻,在避开兰斯洛擒拿的同时,也对他进行牵制。

只不过,如果以为这是攻敌之所不得不救,那么就与事实差得太远,因为在携同有雪前来时,兰斯洛早已料到会有这等局面,当下更不多想,左臂一振,有雪便脱离朱枪攻击范围,在惨叫声中高速破屋而出,笔直地朝月亮飞去,画出一个完美抛物线之后,落往京都城外。

“你、这等心狠手辣?”

没料到敌人如此辣手,居然这样子对待同伙,本来攻向他破绽的一枪,登时破绽大露,反而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上次交手,兰斯洛就已经心中有数,锁链枪的变化虽奇,但除了最后那一下缠身爆破外,其余时候的威力,却是远远不及龙族的焚城枪,更缺少了原本那种轰烈气势,为何这样舍本逐末,可真是想不出来,但却无疑给了自己机会。

小天位高手中,这女的甚是硬手。

平手相搏,纵然彼此实力悬殊,但她至少也能接自己十招,不落下风。

要说败她,起码也得二十招,至于说要无伤将她拿下,这就更花时间,所以才要配合周密的战术与计划。

这一刻计划已久,事先也想过多次,现下一动手,强天位力量、强天位天心意识全面发挥,利用锁链枪未及回防的刹那,贴近身去,强横气劲封死敌人闪避的路线,一记横过手肘所发的“天魔金锥”就轰往对方胸口。

天魔功的武学特性,擅长以“点”发出劲道,所以无论是指头、手肘,都比拳掌功夫犀利,这一记天魔金锥,兰斯洛盘算已久,此刻蓄力而发,最是厉害不过,除非敌人以强天位力量硬接,不然小天位之下,什么人都会给一击而破。

(啊……)

出手瞬间,惊觉身后的一股寒意,仿佛有人要从后攻击,兰斯洛心神稍分,力量撤回部分自保,一下劲道偏差,击在她左肩,只听得一声骨碎脆响,整个人破屋倒飞出去。

兰斯洛的背后,正是香姬,她并没有作些什么,却已经让感觉到危机的兰斯洛不敢怠慢,直追着敌人破屋而去。

本来就打算速战速决,一招就把敌人解决,现在虽然把她轰至重伤,却得要多花一击才能将她擒住带走。

方自追了出来,左侧破风声响,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冷不防地攻击过来,气劲感觉上并非日本武学,而当自己身形受到牵制,兰斯洛心中一惊,发现这竟是“睥世七神绝”的“掌绝”。

(会用七神绝的……是韩特那个死要钱的。他在搞什么?)

这个念头在脑内一晃即过,因为从敌人的身形、不太正宗的掌绝力场,兰斯洛便确认敌人并非韩特,但这诡异的力场牵制,仍是迫得自己必须以更高的力量强行破去。

“喝!”

喝声助威,兰斯洛一记核融拳便轰发出去,要在破坏掌绝力场的同时,给予敌人重击。

彼此的内劲差别一望即知,但是那蒙面人却不闪避,撤去掌绝后,反而主动向兰斯洛的拳头迎去,双掌一并,就与兰斯洛正面交击。

(单凭双掌就想接住我,天真……)

兰斯洛心中的冷笑,很快就因为拳上感觉而改变。

当双方气劲交击,他轰发过去的内劲,赫然如江河外泄,一去不返,敌人正以某种功法,吸摄他的内力。

像是天魔功那样的感觉,如果不是遇到修练正宗天魔功的兰斯洛,旁人一定会有所误认。

但由兰斯洛看来,这股劲道却显得很怪异,特别是,吸摄的速度虽快,但在“蚀”的效果上却有所欠缺,自己手臂肌肉并未因此而枯萎,就是最好的解释。

这个怪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身武功甚是奇怪,不正宗的七神绝、不正宗的天魔功,好像是专门偷学各家武术一样,这样的杂牌货色,如果说会伤到自己,那就太可笑了。

“雕虫小技,给我滚吧!”

如果仅有小天位修为,兰斯洛定然紧张得额头见汗,但是他此刻与敌人的天位差,使他根本不把这样的问题放在眼里,吐气扬声,沛然拳劲轰发出去,超过敌人的吸纳量,一下便将他轰退。

“这点本事,也赶来暗算本大爷?”

兰斯洛的追击,因为敌人的身体异变而落空。没等他的刚拳击到,那人背后忽然生出一对蝙蝠似的翅膀,加快本身速度,闪过了这一记攻击。

“什么?!”

兰斯洛一惊,想不到会发生这等怪事,对方究竟是武炼的兽人?还是魔族了?

“桀、桀、桀!”

闪过兰斯洛一击,敌人口中发出怪声,仿佛野兽般的鸣叫,迂回旋飞,一下子就再度飞近兰斯洛,双爪舞动,直袭面门。

充满野性感觉的攻击,与其说是像一个人,更像某种不知名的野兽。

兰斯洛皱起眉头,对这种战斗风格的骤变,感到一种不自然,正想要以重手将这妖物击毙,却忽然间心头一震。

受了自己蓄力已久、苦心营造出的重击,已经给伤至半昏迷的紫钰,仍在倒飞,速度极快,眼看就要飞出京都城去。

蓦地,一道巨大的黑影毫无预兆地出现,仿佛破月而来,声势狠恶地直攻向紫钰。

从身形上看来,尽管说壮硕,却也只比兰斯洛稍高,但是这名巨汉身上散发出的无俦霸气,纵然是隔着遥距,仍让兰斯洛感到胸口一窒。

而任是谁都看得出来,若是真让这名神秘巨汉双拳击出,没有抵抗能力的紫钰,肯定是毙命当场,没有半点生机。

对方是让自己曾恨得咬牙切齿的仇敌,就算她被人碎尸万段,自己也只有额手庆幸的份,但不知为何,见到这一幕的兰斯洛,忽然感到一种莫大的惊恐,几种情感在脑内交错而过,在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之前,整个人已经飙飞了出去。

源五郎的九曜极速,兰斯洛自是不会,但是白家、天魔功的武学中,也有若干耗损自身真元,加快速度的秘诀,当下劲力狂催,移形换位,数十丈的距离,他转眼间便已飙至,出现在紫钰身后,但却也来不及再作什么,只闻身后风声骤响,全力运劲于背,挨了这一记重击。

那真是好重的一击,尽管已经有了预备,但那感觉就好像是两座大山重重砸在背后,刹那间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背部痛得像是要碎裂开来,大口热血喷了出去,尽数洒在身前玉人雪白的颈项上。

报应来得如此之快,而就算料到对手有强天位力量,却也势难想到会凌厉若斯。

纯以内力刚猛而论,只怕便是号称强天位第一的陆游也有所不及。

(恐怖,日本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高手?)

即使是十足状态,和此人相斗,胜算也是难说得很,现下自己已然重伤,若是再行逗留,恐怕就要把一条命送在京都城了。

不及细想,拼着一口气,兰斯洛再用了一次损耗真元以激增速度的功法,手臂一展,将身前玉人搂过,整个人倏地化作一道光影,笔直地加速飞逝,转眼间就消失在天空尽头。

奇快无比的增速,似乎让身后的袭击者追之不及,但当兰斯洛身影消失,而那巨汉浮定空中,睥睨着身前与脚下的一切,眼中自信的神情,却只显示他仅是不愿意追而已。

“嘿,这个机会我们就此放过吗?”

适才与兰斯洛交手的那名蒙面人飞近了过来,收起了那双蝙蝠翅膀,也敛起了那种疯兽般的邪气。

“还不是时候。如果现在放倒了他,那就没法威胁那群老太婆了,另外,我们驱虎吞狼的计划,也要落在他的身上……就是可惜了,本来刚刚宰了那龙族女娃,升龙山那边的计划就没有破绽了。”

两人的谈话忽然顿住。连番事故,京都城早已闹得翻了天,下方人声鼎沸,甚至有人朝这边射箭过来。这些小障碍,两人自是全不放在眼里。

他们仅是望着支离破碎的天守阁。在里头,有一股幽幽的视线,令得狂傲的他们也不得不谨慎起来。

“哇啦”一声,兰斯洛喷出大口瘀血,胸口的气闷感觉登时好了大半。

所硬挨的那一击,实是非同小可,如非对方当初仅为轰杀紫钰,没有使足劲道,那么自己不单是护身真气被破,恐怕整个身体都会给拦腰击断。

回来之后,坐功良久,靠着乙太不灭体的修为,好不容易才把伤势镇住,催愈破损肉体。

但即使是肉体无伤,那股尚未完全排出体外的霸道拳劲,仍是令自己内息不顺,得要静静调养个三、五天。

“妈的,真是想不到,计划得那么好,还是给我捅出纰漏,半途杀出人来,害我受伤……”

自从晋身强天位以来,虽然不是没有被逼得落荒而逃过,但那都是非战之罪,不比此次,是真的在战斗中落于下风,不得不拔腿逃命。

看来自己有必要对日本重新估计了,不但有魔法方面的奇人,甚至还有不逊于陆游、天草的绝顶高手。

只是,最先与自己交手的蒙面人,他的天魔功、七神绝都相当怪异,究竟是日本人偷学大陆本土的武术?

还是风之大陆有人前来日本了?

“老大你还叫咧,你不过吐几口血而已,我呢?腰都快要断了。再被你这样丢,我早晚会摔成瘫痪啊。”

“我丢你的时候使了柔劲,摔是摔不死的。我当初警告过你了,要跟我去可以,就是小心飞来飞去有点辛苦。你自己也说没问题的。”

哪里想到当初答应的话里头竟有如此涵义,有雪捶胸顿足,几乎痛不欲生。

兰斯洛不久前的那一掷,将他摔得七荤八素,虽然摔在人家民房屋顶上时,因为柔劲,没有受伤,但从屋顶滚到地上来,却是跌得头晕眼花,还被那条因为狗屋被压垮,怒气勃发的恶犬追了三条街。

“好了,不要吵了,辛辛苦苦忙了大半晚,那个蜥蜴女呢?”

掳来女流之辈,纵然彼此间有着深仇,但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是给白家子弟看到,以后就是留了话柄。

有雪是无所谓,兰斯洛却拉不下这个脸来,因此他们并没有回到池田屋,而是事先租了一间僻静民房,一起到这边来会合。

回想起今晚的种种,兰斯洛真是觉得发生了一堆无妄之灾。特别是为了这个女人而受重伤,实在是好没理由。

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冲动呢?

几乎是一看到她有性命之忧,立刻就不假思索地冲奔了出去。

如果就理智来判断,就让她死她的,关自己什么事?

弄到为她身受重伤,今后几天不能和强敌动手,真是脑子有病。

或许,这证明在自己的性格中,仍然有理性所不能解释的一面吧。

又或许,自己认为枯耳山上的大仇未报,就这样让这个女的死去,太过便宜她,也无法对死去的弟兄交代,所以才要保住她吧。

报复这种东西,是只有活人才能作的……

“人还在里头昏迷着,不过老大你刚才帮她推拿过一阵,已经没有什么伤了。老实说,你是不是被她的美色给迷了?你的伤比她重得多,居然先救她才来自救。”

“我有乙太不灭体,这点伤死不了人,她的就很难说了,你道人人都像你一样,有雪特不死身吗?我们今晚费了这么多手脚,全部都是为了她,如果这个蜥蜴女一命呜呼,那我背上这一下岂不是白挨了?”

两兄弟一商量,才又发现了一件很大的问题。

虽然以前都是干强盗的,但主要都是干杀官造反的买卖,杀人放火可没碰过,换言之,扯到报复这种事,除了一刀直接砍掉脑袋,两个人可还真是没主意。

要说直接杀掉,那这么辛苦就没意义了。至于说用什么毒辣手段痛加折磨,一来两人对毒刑没研究,二来也没有这样的耐心慢慢拷打。

“如果说是要逼问什么东西,那还有话好说。又没有要逼问她什么,这么用刑折磨,拿鞭子抽,你会不会觉得拿鞭子的好像是白痴?我又不是要去稷下城里的虐待俱乐部表演。”

“也有道理,这种事应该交给太研院的家伙去做。上次小爱菱演讲时,那个『不是猛龙不过江俱乐部』的会员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什么皇甫平来着?”

以兰斯洛而言,虽然他不忌讳与女子动手,但是在对方没有反抗能力的情形下,施加折磨,这种事却大大地抵触了他的观念。

结果两人就陷入了僵局。太狠毒的报复,他们不肯亲自动手去做,又不好另找旁人。若要将人就此放了,他们又心有不甘。

“糟了,老大,又不能打,又不能杀,又不能……也不能放,你这不是抓俘虏,是请了一尊神像回来拜啊!”

有雪的声音,在兰斯洛的沉默中听来格外刺耳。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里头的小房间,面面相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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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物语座谈会《二》

白无忌:老实说,有点难以置信,我和你会有一起上座谈会的一天。

兰斯洛:嘿,不只是你,连我自己都有点难以相信。不过,所有人名以乱数排列抽签,会轮到我们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白无忌:说起来,这还真是好乱的一集啊,花了老大篇幅嫖妓宿娼不说,还出现长毛象这种东西,真是乱七八糟。

兰斯洛:我还想问咧,到底什么是长毛象?

白无忌:男性的某器官代号。正常男性都会有,你这猪头男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兰斯洛:撇开这个不谈。

照这风格下去,我们似乎离所谓的健康优良刊物越来越远啊。

而且又是萝莉又是正太,怎么连COSPLAY都出来了?

白无忌:这算是恶搞吧?

兰斯洛:绝对是。居然连科幻作品经典《银河英雄传说》里头的名场面,都可以拿来玩COSPLAY,作者还真是大胆呢。

白无忌:不过,大胆归大胆,他好像还玩得满开心的。而且,除了单方面恶搞之外,作者也不是完全没有察觉的。

兰斯洛:恶搞作品也有理由吗?

白无忌:那就要怪你啊。

兰斯洛:怪我做什么?

白无忌:前些时候的一场内战,我大哥固然是很帅,但你这便宜妹夫就太难看了,加上风格太过沉闷,很多读者反应说受不了呢。

兰斯洛:有、有这么糟糕吗?

白无忌:为了把风格弄回原本的开朗明快路线,所以就算牺牲合理性也好,这几集尽量弄得开心一点,毕竟,我们也好久没有这样笑了。

兰斯洛:可是,为什么我们总是在很暧昧的地方笑出来呢?

白无忌:这又是一个人性本恶的最好例证了。

兰斯洛:伤脑筋,我并不想当搞笑演员啊。

白无忌:不光是这样的。

当一部作品写久了,慢慢会有所拘束,这个不好写,那个不方便写,因为这些自我限制,作品慢慢就会僵化起来,失去生命力。

兰斯洛:是这样子吗?

白无忌:是啊,所以,借着这次日本之行,作者也想重新调整一下步调,试试看目前的极限在哪里。

兰斯洛:如果成功的话,作品就重新有所活力了。本来混乱与动荡就是活力之源啊。

白无忌:说到混乱,这次日本攻略战的登场演员不少,光是看都看得很乱呢!

兰斯洛:多说无益,就等着看下一集吧。

白无忌:下一集,你会对蜥蜴女作什么吗?

兰斯洛:不管做什么,都没你的份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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