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南辕北辙

京城,少保府。

翡翠手拿着吴风的飞鱼服,嘴里“啧啧”赞叹道:“这小皇帝好大的手笔啊,你才刚刚入朝便赐你飞鱼服,要知道永乐朝朱棣皇帝手下的夏洵有护国之功,也不过是穿一件蟒袍。”

于谦插话道:“皇上有心了,为了让卢忠退位让贤又不丢脸面,赐风儿飞鱼服,既能亲近于我,又能收买风儿,更安了卢忠之心,可谓一石三鸟。”

吴风似乎也看出了皇帝的心思,点头道:“如此显眼的计谋却又让人不得不受,天子心意果然高明。”

翡翠撇嘴道:“最讨厌这些阴谋诡计了,吴风,快把衣服换上让师父瞧瞧。”

吴风摇摇头,苦笑着接过衣服去换了。

于谦见他师徒二人感情愈好,也颇为欣慰,只要能把吴风锁在自己这一方,日后可保家人安全。

半晌,吴风便身穿飞鱼服从房内出来。

一身金黄长跑,上面绣着蟒身鱼尾兽,腰缠锦带,挂着绣春刀,好一副儒侠风流。

翡翠眼带笑意,点点头道:“好一个俊俏的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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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吴府。

“好一个俊俏的小生!”沉嫣琳斜躺在长椅上,手里捏着一块水晶糕,慢吞吞地往红唇里送。

今日乃重阳节,吴府请来梨园戏班,在后院花园处搭了戏台子,府中上下都停了手上的功夫,一同看戏。

连极少离开蓬莱居的二夫人何若雪也到场,此时正脸带微笑地看着戏台上的小生老旦对唱。

台上所唱乃昆曲,是大明朝最为热闹的梨园行当。

何若雪双眸有如冰释,竟带着一丝初冬媚意。

此时,她听得沉嫣琳那句话,嘴角微扬,答道:“我还以为大夫人最喜欢老生,没想到竟连这稚嫩的小生也入了你的法眼。”

这是在讽刺沉嫣琳与吴贵私下苟且。

吴贵此时坐在两位夫人之间,脸上一副无奈的表情,只得专心看戏。

沉嫣琳见何若雪竟难得来挑自己的刺,不由来了说话的性质,笑道:“这台上的小生模样俊俏,正像咱们家大少爷,我怎能不喜欢。”

梨园戏子虽在台上粉墨登场,却受人轻视,此时沉嫣琳把吴雨比作戏子,自是辱骂的意思。

何若雪油盐不进,似乎听不出沉嫣琳的敌意,答道:“我家雨儿自是俊俏,却比不过二少爷那唇红齿白,竟是无一处不比令闻好看,却丁点儿不似令闻。”

二女的儿子都不是吴令闻的亲骨肉,此时让何若雪抢先提起,沉嫣琳顿时有了些冷意,冷笑道:“莫非你家大少爷就和老爷相似了?瞧妹妹这宛若天人的气质,却不知怎么看上了一介商人,真真令人费解啊…”

何若雪眨眨眼,淡淡地道:“商人有什么不好,自食其力,让人敬佩。看上了商人不奇怪,若是看上了管家才真是新鲜事儿呢。”

话说到此,已经极为明白,沉嫣琳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正要回嘴,吴贵却及时地喊道:“好!唱得好!”

沉嫣琳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暗道吴贵这老货就只知道帮着那骚蹄子。

吴贵不敢看向大夫人,心中却是冤枉。

以何若雪这冰冷性子,加之她言语犀利,耍起嘴皮子来,大夫人又怎是她的对手。

一时三人无话,只静静地看戏。

各自心中却不知有何念想,只是何若雪今日心情甚佳,想来是得知了什么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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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六凤居。

现在应该被称为凤凰苑。

本来实施红袖招的柳儿,刚到六凤居,吴雨便派人把三凤的尸体抬了过来。

六凤居的老大老二和老六见状,哪里不知金陵已是明月楼的天下。

自然把柳儿奉为上首,一时柳儿竟成了凤凰苑的掌柜。

今日的金陵,明月楼掌柜司明月,雪芳阁本已被方雪结了,颜柔却从她手中买了下来,更名为温柔乡,掌柜自然是颜柔。

凤凰苑掌柜柳儿,新的金陵三绝已表明金陵成了吴雨掌中之物。

至于官府各处,有“凤侯”庞筝留下的暗哨,更不必担心。

才刚刚拿下六凤居,柳儿便得知被吴雨派往上河城的消息,此时她与吴红袖带着唐啸韩毅,已往上河城去了。

留下六凤老大黄杏和老二黄瑜暂时打理凤凰苑。

而最小的黄绾,竟是不知何时让韩毅搞上了,死活要跟着去上河城。

韩毅无法摆脱,只好带着她上路。

而留守金陵的司明月玉琴早已驾轻就熟,不会有任何问题。

金陵城外,吴雨驾着马车,正沿着原路返回姑苏。

上次路过这里,他不过是一个押送善款的大少爷,如今已经是苍穹门的外五门统领,物是人非,让吴雨无比唏嘘。

马车内,坐着颜柔唐淡月两位大美女,想起当日和柳儿在此处野外偷欢,吴雨不禁有些心痒,手上的动作也重了许多。

颜柔在马车内喊道:“我的大统领,你可慢点,姐姐快要颠死了…”

吴雨闻言才反应过来,忙放慢了马儿的速度,那哒哒的马蹄声在无人的官道上极为响亮。

“颜柔,我看你极少出手,到底可会武功?”唐淡月在车内问颜柔道。

颜柔笑了笑,对唐淡月道:“淡月姐,你叫我妹妹便好,你是大统领的师父,自然也是我的姐姐咯。我的武功低微,不过是在江湖闯荡时学的几手防身之技,可不敢在月下海棠面前斗婵娟。”

唐淡月娇笑道:“什么月下海棠,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姐姐如今都老了,哪里还撑得住这等称呼。”

颜柔眼珠一转道:“非也非也,我看姐姐花容月貌,丝毫不比从前差,反而更有一番韵味,这月下海棠只怕是更成熟了。”

唐淡月面带喜色,却娇嗔道:“小妮子真会说话…”

颜柔笑道:“我如今也三十年华,可不是什么小妮子哦。倒是为我们驾车的这位白面小生,年不过十七,武功心智却都是人上之选,真是后生可畏。”

车外的吴雨成域之境愈加稳固,自然听到车内的对话,隔着车帘搭话道:“两位姐姐风华绝代,弟弟可不敢在两位姐姐面前献丑。”

他左一句姐姐,又一句姐姐,听得二女心生亲近,自是一番娇笑。

马车直直地往苏州驶去,一路更是谈笑风生。

车内,颜柔和唐淡月继续说着话。

“姐姐,你看我们吴大统领怎样?”颜柔忽然问道。

唐淡月眼带笑意地答着:“雨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一向觉得不错。怎么了,小妮子动春心了?”

颜柔毫不扭捏,大方道:“是又如何,我颜柔看上的男人,自然是武能为侠为将,文能行诗作赋,虽然我比大掌门大了不少,可我颜柔看上的,就不会轻易放弃。”

唐淡月有些惊讶,想不到这看起来温婉尔雅的颜柔不止平日里牙尖嘴利,连性格也是如此有棱有角,让唐淡月着实喜欢。

她笑着道:“嗯,我们江湖女子就该这样。只是在明月楼这些天我也看出来,柳儿和雨儿是成不了了,她早早就对唐啸芳心暗许,不过倒是红袖那丫头,竟对自己的弟弟暗生情愫。所以你的最大对手是红袖。”

颜柔接着道:“何止她呢…”

唐淡月问道:“莫非还有别人?”

颜柔却神秘一笑:“不可说,不可说。”

唐淡月也不追问,只是转移话题道:“不知此次回苏州是否能一切顺利。”

颜柔道:“放心吧,苏州是你们二位的地盘,岂有不成之理。”

唐淡月摇摇头:“非也,苏州藏龙卧虎,光是吴府何府就已经深埋着许多未知的秘密,哪里有这么容易就让我们拿下。”

颜柔却不知那么多细节,只说道:“放心吧,一切都会顺利的。不过,我听说姐姐的相公在吴府,到时可得让我见见。”

唐淡月笑道:“这有什么好见的,何况我既然打算回到江湖中,便和他绝了这个缘分了。”

颜柔点头同意:“也对,日后生死不知,还不如趁早决断。”

二女在车中聊着,天色已渐渐向晚,吴雨见苏州还有一段距离,只好先寻一处歇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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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苏州吴府。

早前的戏班子早已送回梨园,吴府又恢复到冷冷清清的光景中。

沉嫣琳今日和何若雪舌战了几个回合,早早便回到房中休息。

何若雪也连戏都没看完,便回蓬莱居去了。

奇怪的是,吴贵却她们二人的去向丝毫没有关心,只是乖乖地回到自己房中,似乎在等什么。

深夜,一道偷偷摸摸的人影从吴府的后门走过,却早有一个下人等在门内,为那人开门。

那下人开门后便紧张地返回自己房中,那偷走进来的人细心地锁好门,往吴贵的房中走去。

吴贵房中,亮起了一灯如豆。

那进来的人的脸渐渐清晰,竟与吴贵有着八分相似。

他开口道:“小弟,进来可好?”原来此人就是吴贵口中所说的同胞兄弟。

吴贵说道:“大哥,托了你的福,弟弟过得还算不错。”

吴贵的弟弟道:“自打我认了曹公公做义父,改名曹富贵,却真的也富贵起来。只是哥哥没用,成了一个没种的,只好把传宗的希望托在小弟手中,这才要你一直在吴府做下人,因为哥哥所谋大事,未成之时若是连累的小弟,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吴贵说道:“过去的事就别再说了,大哥这番前来,又有何事要拜托?”

曹富贵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说道:“大事将近,问小弟一事。”

“何事?”

曹富贵道:“小弟可有胆量和我一起…变天!”

吴贵闻言一惊,说道:“变…变天?莫非你要,你要…造反?”

曹富贵摇摇头:“非也非也,这个天,本就是那个天,何来造反一说。”

吴贵却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曹富贵也不回答,只是问道:“这不重要,只是问小弟一句,京城之中,有大事可为,小弟敢不敢和哥哥一起入京…”接着,他一字一顿地道:“逆、天、改、命!”

吴贵心中一震,才刚刚拿下了吴府,莫非又有一波大震撼要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渣,点头细想。

曹富贵也不急,等着吴贵考虑。

此时,吴贵心中想的却是二夫人何若雪那日说的话:“等到你让天下大乱的时候,我可以考虑一下…”一边是二夫人,一边是生死不定的未来,赌不赌?

他看了看自己的哥哥,见他带着希望看向自己。

吴贵胆量横生,果断道:“赌了!我随你入京!”

曹富贵展颜大喜,说道:“好!事不宜迟,明日小弟便与我北上。”

“明日?”吴贵有些吃惊。

曹富贵点点头:“小弟不必担心,我有办法让这吴府的大夫人二夫人与你一同去京城,到嘴的鸭子跑不掉。”

吴贵尴尬一笑道:“大哥笑话了。”

曹富贵却正色道:“小弟,此去京城,我早有一番安排。如今东厂由曹公公掌管,你可以不必净身便进入皇宫做太监。曹公公已有意再收一名义子,取名吉祥,你便认了曹公公为义父,我们兄弟二人同心协力,大事可成。”

吴贵吃惊道:“要我入宫?入宫…做什么?”

曹富贵却突然露出会心笑容道:“我知小弟乃是难得的玄武之身,我就是要借你的玄武在后宫翻江倒海,待宫内大乱时,我便在宫外起事。小弟到时接应着哥哥,便可改了这天,逆我们的命!”

吴贵闻言有些惶恐,只是皇权的威慑却盖不住他好色之心。

早听说后宫有佳丽三千,他若是带着男儿身入了宫,岂不是嫖客进了脂粉店。

他强压不安和害怕,故作冷静地嘿嘿一笑道:“大哥原来是要借我的行货一用。”

曹富贵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却继续道:“正是,闲话不多说了,明日清晨你便先独自离开苏州前往京城,大夫人二夫人这边,我自会替你解决。”

吴贵点点头,两兄弟议定,曹富贵又偷偷离开了吴府,像是没有来过一般,吴府又恢复到静谧之中。

曹富贵走后,却是往苏州城的一处茅屋而去。

等了片刻,便听见一声打更锣,曹富贵忙脱去夜行服,露出一身水绿点墨绸缎衣,手中也套上几个指环。

这模样,正是那夜与那名男子密谈的老者。

半晌,更夫渐渐走到茅屋,曹富贵却越加恭敬,让人奇怪,他如今是朝中当红的太监,却对一名更夫如此恭敬。

更夫走进茅屋,动作沉稳优雅,相貌堂堂,正是当日曹富贵口中所称的“主子”。

那男子进屋便问道:“如何?”

曹富贵弯腰答道:“回主子,弟弟已经答应入京了。”

那男子闻言大喜,慢慢伸直了腰板,似乎要吐出一口闷气,气势也陡然涨了几分:“果然?哈哈,如此大事近矣。”

曹富贵壮壮胆,问道:“主子,为何此事一定要寻我那小弟?”

那男子心情似乎很好,也不介意曹富贵多嘴一问,答道:“你当日便问过这问题,只是时候不到,我不愿答你。如今他既然已经上京,我便告诉你。你弟弟乃是玄武之身,而我这事情,非四神兽助力不可。”

曹富贵虽知吴贵是玄武,却不明其中真谛。

那男子继续道:“你莫要小看这虚无缥缈的传说。四神兽者,皆是天赋异禀,有动摇天下之力。如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人的去向皆在我手中,大事已成了一半。”

曹富贵却皱眉道:“奴才却有些奇怪,主子如何有此把握,吴府两位夫人会随小弟入京。”

那男子答了一句,口中所言,竟能让天下震惊:“朕以为,这天下的臣民,都是朕的臣民!”

话音刚落,曹富贵便觉得自己浑身僵硬,无法控制,他大惊失色,正要挣扎,却听见一道女声:“此时,你还有什么疑问。”

曹富贵心中惊道:“张大人?”

他深知这位“张大人”才是主子最信任,也是主子身边最强大的人,既然有她在此,便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拦主子。

女声落下,曹富贵只觉压力一松,他已活动自如。

他忙跪下道:“既然张大人在这,奴才就安心了。奴才这便先回京城打点一切,待主子归来。”

那男子微微点头,刚才那一声“朕”说得如此理所当然,让人不禁怀疑他的身份。

曹富贵告退后,便往驿站方向去了,男子等了片刻,也离开了茅屋。

而此时,吴雨还在回苏州的路上,丝毫不知这边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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