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乡村教师

张一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他一睁开眼,看见坳里小学那个肤色黝黑的老师坐在床头。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老师见到张一鸣醒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张一鸣暗自感觉了一下,除了有点乏力,他发觉自己周身没什么不适,他再往四周溜了一眼,看见了屋里简陋的陈设。

土墙、木桌椅、塑料布蒙着的窗户,还有一盏如豆的油灯,要是没这位老兄在旁边,张一鸣一定以为自己时空穿梭,到达了N个朝代以前。

“这是在你的……住处?”

张一鸣问那老师,对这样一个地方,他实在无法用“家”来称呼。

“没错,是我家。”

老师倒是很坦然,张一鸣的醒来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而且,看样子张一鸣的情况还不错。这个人真是太神奇了,老师心里这样想。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老师问张一鸣。

“不知道。怎么了?”

“你卡在石缝里,在水底泡了将近四十分钟才被赶来的老乡救起。”

“是吗?”

张一鸣觉得意外,自己竟然也被卡住了,看来那处潭底的水流和礁石环境很容易将人卡住。“那孩子呢?”

张一鸣又问。

“真是奇怪,你下去一阵之后,孩子就浮出来了,可你却不见了踪影。后来赶来几个老乡,孩子被救醒了。老乡们知道你下去救人没有出来,都抢着下水又去救你。”

“那就好。”

听到孩子没事,张一鸣觉得自己这一趟下水总算没有白费。

老师没有接张一鸣的茬,自顾自继续说:“你在水下泡了那么久,被救上来后,呼吸没有了,心跳也没有了,大家都以为你不行了。但是很奇怪,你怎么看也不像已经死去,你的神态安详,口舌紧闭,从腹部情况看,应该也没有吃进什么水,溺水之人不该是这样的。”

“真的吗?那我像怎么了?”

“你就像……龟息了!对,就是龟息,这最能形容你当时的状况。你有这种能力?”

老师显得很惊异。

“当然没有。”

张一鸣也觉得不可思议。

“我想也是。”

老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龟息一说只在武侠小说里见过,听说印度的瑜伽大师也可以做到。那你是练过瑜伽?”

张一鸣又摇头,不过这时他渐渐记起一点事情,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似乎感到一缕真气从手腕传来,护住他的心脉,并且关闭了他的呼吸。

但这是怎么回事呢?

张一鸣一时想不清楚,他决定暂时放下这个问题。

“算了,不讨论这些。也许是神灵保佑,我毕竟是来给你们捐建学校的。”

张一鸣开了个玩笑。

老师笑笑,“我是无神论者,不相信怪力乱神之类,不过,我愿意相信好人有好报。”

“所以你把我抬回家,相信好人死不了?”

张一鸣继续玩笑着说。

“哈哈,好人好报只是我的愿望,我怎么可能罔顾科学。当时的情况是附近没有医生,去医院也得到镇上,好几十里。就在我准备给你先做急救的时候,意外发现你的心跳还在,只是特别缓慢,大概半分钟才一次,所以我们大家开始以为你心跳没了。后来,你的呼吸也开始缓慢恢复。有一老人看了这种情况,说你会没事,先过了今晚看看,不行的话明天再送医院。”

怎么会这样?

张一鸣心中暗暗吃惊。

护住自己心脉和在自己昏迷后指挥自己生理活动的那缕真气是哪里来的呢?

张一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忽然摸到一样东西——那是欢欢送的那一串佛珠手链。

张一鸣猛然记起欢欢说过的,出卖这串佛珠的丁萱一家口口声声说这是一串宝物。

难道真是这串佛珠救了他一命?

这时,张一鸣又想起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在水下突然出现心悸?

那一阵剧烈的胸口疼痛又是怎么回事?

2张一鸣没有继续和无神论的老师讨论水下的事情,老师这时候端来一碗早熬好的姜汤给张一鸣,让他喝了暖身子。

张一鸣喝下姜汤后,说道:“我姓张,张一鸣,是桃李希望基金的工作人员。老师你怎么称呼?”

今天下午和老师刚刚见面,没说两句话就冲去救人了,也没来得及互相认识一下。

“我叫白启宏。”

老师接过张一鸣递回的空碗放到木桌上,笑道:“又让你意外了吧?我长得这么黑,却姓白。”

张一鸣知道白老师在开玩笑,今天刚到的时候,他不该武断地认为这里一定有一位女老师。

也许是张一鸣这一年多来艳遇太多,又或者是从小听说的美丽乡村女教师的故事沉淀在记忆深处,这些东西让他形成了心理暗示。

张一鸣自我解嘲地嘿嘿一笑,有点辩解地说:“白老师你的字写得真是秀气。”

言下之意,是白老师的字误导了他。

白老师听懂了张一鸣的意思,他没有辩解,反是沉默了一会,随后轻叹了一声,道:“你说得没错,我是专门学的一个女人的字。”

张一鸣笑出声来,“你是觉得女性的字更能引起我们基金的注意?”

白老师摇头,“不是,我哪里会去玩这种噱头。我学她的字,是想让我自己,也让孩子们觉得她还在这里。”

白老师的话让张一鸣收起了玩笑的态度,他记起白老师信中提过这里曾经有一位最美丽的乡村女教师,难道是她?

3白老师证实了张一鸣心中的猜想。

“十几年前,这个学校唯一的老师是一个姑娘。”

“唯一的老师?就像现在你一样?所有年级,所有课程都一个人教?”

“这不奇怪,乡村的学校很多都是这样的。”

白老师点点头先答了张一鸣的问题,然后接着说:“她在比现在还破败的教室里,用自己全部的爱和心血,点亮了这些山里孩子们的心灵。不止是爱和心血,最后她还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有一天上课的时候,破败的教室突然倒塌,她被压在下面,就再没有醒过来。和她一起罹难的还有三个孩子。说实话,这就是我请求你们捐助的原因,我不在乎自己个人的生活条件有多艰苦,但是不能再有孩子遭受不幸。我们现在的教室又有些摇摇欲坠了,这教室还是我来了之后出钱重修的,很可惜我并不富裕,没法修一个百年工程。”

张一鸣看了看自己此时身处的土房,这应该是和教室同时修建的,看这房子的状况,称之为“危房”都有点过誉了。

白老师继续说道:“她死后,孩子们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孩子们是那么爱戴她,我来了之后,孩子们不愿意上课,他们希望自己的女老师还在,他们不能接受我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我对自己的书法一向自得,但是我在黑板上写的那刚劲有力的粉笔字,孩子们都不喜欢,因为不像他们原来老师的字那样娟秀漂亮。”

“她留下了厚厚的好几本日记和笔记,我收藏了起来。其实怀念她的何止是这里的孩子们?我每天看着她的日记,开始一遍遍地抄写,我不能把自己的其它方面变成她的样子,但我可以写出跟她一模一样的字。我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孩子们觉得她还在这里,也让我自己觉得她还在这里,继续着她的事业,继续播种着她的爱,追求着她的理想,实践着她的诺言。我希望用这样的方式继续她未完成的事业,以求得她原谅我的背叛。”

4

张一鸣静静地听着,原来白老师跟那位死去的女老师之间还有过一些似乎是感情的纠葛。

虽然觉得不太礼貌,但张一鸣仍是忍不住问道:“白老师你跟她之间好像有些故事?”

“是啊,是有些往事。”

看着张一鸣疑问的眼神,白老师点点头道:“如果能让你们基金更认真地考虑给我们捐建学校,我愿意给你讲讲。”

听白老师这样说,张一鸣忙解释道:“你要觉得不合适就别说吧,刚才纯粹是我个人好奇的一问,跟基金没有关系。其实,我来的时候,心里已经决定把你们这里列为捐建对象了。我能做这个主,请你放心吧。”

“那真是太好了。”

白老师听了张一鸣的承诺显得很高兴,“其实,君子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那些往事不是不能讲,而是我自己不愿意去回忆。另外我想,如果她还活着,她肯定不愿意自己的事情成为招摇甚至乞怜的噱头。”

“请原谅我用‘乞怜’这个词,我不是对你们基金有什么看法,我是从她的角度这样说的,我太了解她,她是一个彻底的理想主义者,几乎达到偏执的程度,我给你们基金写信的事情,如果在她看来,那就是一种乞怜,她肯定不会这么干,她不愿意自己神圣的理想沾染上一点铜臭。”

“在坚持自己的理想这一点上,我是一辈子也赶不上她了。虽然我接过她的教鞭,在这里呆了将近二十年,而且打算一辈子就这样呆下去了。但是,与其说这是为了理想,不如说是为了她。她就长眠在这学校后面不远的山上,如果我不在这里陪着她,她会孤单的。我背叛了她一次,我想就用这一生来向她赎罪吧。”

“我们是同学,也曾经是情侣,可我知道她去世的消息的时候,正准备跟另一个姑娘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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