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7章

两人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他们乐得我做出头鸟,殊不知,我更乐得他们这样挺我充老大,盖因打不死的出头鸟,便是硬充的,久而久之,他们也不得不当成真的敬畏了——唯有恩威并施,才能更好的驾驭这二位爷。

恩,让利,我从一开始就让到了底线;

威,我没有,所以就只能让他们主动退让,以此来衬托我了。

柳晓笙和邢思喆干脆简练的表态,让脑筋完全没有转过来的三爷欲言又止,他虽不明所以,却也从柳、邢二人掩藏不住的释然愉悦的表情以及克制缄默的反应中察觉到问了似乎不太合适,于是稀里糊涂的顺随了众意。

因为这件事情是我与流苏彻底敞开心扉,无论心理生理都彻底坦诚相待以后才作出的决定,事前没有和三爷通过气,所以我以为,相比不差钱的邢、柳二人,财力堪称薄弱的三爷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会不会拖后腿抑或完全变成一个打酱油的,故事后肯定是会留下来向我问明究竟的,而我也有意单独留下他,将自己真实的目的和详细的打算全部告予他知,可让我下巴差点脱落砸碎了茶杯子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大家一拍即合皆大欢喜之后,他竟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第一个借口事多繁忙向我告辞的,不仅啥都没问我,反而是一派藏都藏不住的怕我有话问他的心虚模样,倒是邢思喆和柳晓笙,不等我反应,便起身代我送客,目送三爷出了门,他二位却随即又沉下了屁股,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望无言,亦全然无视我这主人家的送客茶,任我沾唇不饮,起起落落的端放茶杯,这俩货就陪着我一杯一杯的自斟自饮,硬生生摆出一副你不走我也不会走的较劲架势。

傻子都看的出来,他俩都有话要说,且都想第一时间说予我,可只要对方还在,他们便都不好开口,于是就只能互相干耗着,比拼一下在若雅、甄诺以及隔帘后面的虎姐等人的耐心消耗下,彼此的定力以及脸皮的厚度了。

哥们也很无奈,强行送客,会辜负他们对我的一片坦诚,而先听谁说先请谁回避,又都难免有厚此薄彼之嫌,为此生了嫌隙,实在划不来,所以我也只能装瞎装哑,一杯杯的灌茶之余,在心里大骂先落跑的三爷不厚道——你丫要是留下,他俩还好意思一起跟我这儿耗着吗?!

最终,在我不得不去厕所释放缓解膀胱压力的时候,柳晓笙率先顶不住事先得到我暗示的陈若雅突然像吃了鸡毛被卡了喉咙似的一连串咳嗽,待我刚一从洗手间出来,便滑着轮椅迎向我,我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一句‘再见’压在舌头下边,就等柳公子告辞,我便客客气气的送他出门,不逞想,这厮微微一笑,却是对我说道:“邢少似乎还有什么不便让我的听的话想对楚少你说,瞧我,情商低了点,反应迟了些,倒好像是不识趣了,呵呵,我先回避一下,楚少不介意我到对门去看看张明杰吧?听说今天早晨你俩又唇枪舌剑了一番,张明杰不敌楚少,生生被气吐了血,我与他虽然已经背向而行,不再是同一路人,可表面上终归还未与他撕破脸皮,为的就是方便以朋友之名行那落井下石之事,会更有报复的快感,难得今天尽是高兴事,不去跟他分享一下我的快乐,总觉得是一种遗憾呢,楚少以为呢?”

我以为?

我以为你当真配得上‘阴极成阳,阳及成阴’这八个字的评价,蔫萝卜辣心,表面示弱,其心毒辣啊——主动退让,化解了我的尬尴,同时借着去膈应张明杰,摆出一副真小人的姿态,亦无异于赤裸裸的嘲讽邢思喆是伪君子,如此一来,即便邢思喆跟我说了什么有关于他柳公子不好的事情,也会在无形之中,让我对他多一分担待,而对背后议论他是非的邢思喆多一分轻视,邢思喆必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之后在言论方面,便多少会有些顾虑,继而有所收敛,不敢过分的绝对和针对……

情商低,反应迟……柳晓笙哪里是在自谦,看看邢思喆此刻的脸色就知道了,他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我装作没听懂柳晓笙的话中话,单纯而又真诚的回答并提醒他道:“ 我当然不介意,就怕张明杰会非常介意,柳公子来的时候没注意到吗?张明杰迎来送往的,忙得很,未必有时间招待你,更何况,之前他堂弟张培文失足从楼梯上摔下去,据说他们张家也是一口咬定和令妹星雨有关……”

柳晓笙笑道:“谢谢楚少关心,不过就算他张明杰最近补品吃多了,火气大,甚至又多补出一颗胆子,谅他也不敢请我吃闭门羹,我虽然没有他什么把柄能帮到楚少将他给送进监狱,但有关他们张家人的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龌龌龊龊的隐私丑闻,我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他们说张培文是星雨和萧一可给推下楼的,没证据,但我却从不会做那种口说无凭的事——张明杰不给我难堪,我自然也不屑脏了自己的嘴巴,可他若让我面子上过不去了,那就不能怪我让他全家人以后都没脸再出来见人了。”

哪怕柳晓笙针对的是张明杰,我也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嘴角抖了抖,却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只能在心里腹诽,这厮,当真是卑鄙无耻,他仅有的风度,就是他还知道要为自己的睚眦必报找一个能在‘理’字上边勉强站得住脚的理由或是借口……

柳晓笙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过分真实的小人一面让我实在是有口难言了,面上掠过一抹尴尬,及时补救说道:“开玩笑的,张明杰为人处事的风格,楚少看的应该比我更透彻才对,越是在人前,他越是不敢不给我面子,否则便是在告诉所有人,我是被他逼到你这边来的,他怎么可能会如此成全我呢?哪如客客气气的对我,说不定,还能让楚少你对我始终保有一份戒心……”

最后一句,又是话里有话,这一次,我报以淡淡一笑,只表示了然,却没有给予他更多回应,“既然如此,柳公子自便就是。”

柳晓笙眉心的凝重一聚即散,到底是聪明人,马上便意识到自己的表现过于急切了,现在对我的这种试探其实毫无意义,没有经过实践与时间的考验,我对他依然保留戒备之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拉他一起合作,本就不是因为信任他,而是因为信不过他,我不否认,是因为我否认了,他反而也要信不过我了——那只是他的期待,却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答案。

当然,表现出自己这份真实的期待,更有可能是柳公子的戏中戏,这才是他对我真正的试探……

“好,那我就去替楚少听听,张明杰这样迎来送往的,到底在忙些什么。”柳晓笙说罢,回首深深看了邢思喆一眼,便带着面具一般的微笑出了门,门口的甄诺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见我轻轻点头,遂顺手带上了门,而她守在门外,以防柳晓笙滞留在门口偷听。

我谢绝了若雅的搀扶,自己慢慢溜达回来,在床边坐下,蹙着眉头接过邢思喆递来的又一杯茶,象征性的浅饮了一口,道:“好了,我的邢老兄,到底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吧?”

邢思喆讪笑着问道:“楚少看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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