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问题清单

“初生的神明?”琼恩疑惑地问诺娃,“你的判断凭据是什么?”

诺娃说巴尔是杀婴之神,对“初生者”有特攻效果,而那位“无名氏”,也的确表现出了对巴尔神力的格外畏惧。

但仅凭这点,就能够推断出他是一位初生的神明吗?

这未免太草率了点吧。

“没什么凭据,我单纯只是猜测而已。”诺娃说。

“是吗?”

琼恩对此表示怀疑,诺娃可不是艾弥薇,她的话不能全部相信,是要打折扣的。

要说她明目张胆地撒谎,那倒也未必,但说一半藏一半,隐瞒部分信息,这就很有可能。

不过既然她这么说了,那么继续追问也没意义,因为答案肯定又是“记忆缺失了”。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高,”维若拉对诺娃的猜测表示赞同,“据我观察,他似乎不太能够控制自己的力量,这符合初生神明的特征。”

“但他那副衰老的样子,就没有一点初生者的感觉吧,”琼恩提出质疑,“而且塔拉夏你之前不是推测说,他是伊玛斯卡晚期的一位神明吗?那距今至少也有四千年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算初生者了吧。”

“神明的外表没有任何意义。另外,我之前的推测是他是一位伊玛斯卡晚期的神明,并且被神王封印禁锢了,这和他是一位初生的神明并不矛盾,”维若拉说,“对于被封印者而言,外界的时间等于是不存在的,就像流光被万华镜封印了八千多年,她不还是那么幼稚吗?”

“…………”

那么总结一下,维若拉和诺娃的推测是:这位无名氏是一位诞生于伊玛斯卡帝国晚期的神明,因为某种原因和小雅达成协议,帮助奇械师对抗神王,结果战败被神王封印(大概率封印者就是索斯,有可能巴尔也出了力,所以无名氏对巴尔印象深刻)。

在此过程中,小雅做了某些承诺,最后却未能兑现,导致无名氏一直耿耿于怀。

昨日索斯神王被琼恩等人围杀,导致封印解除,无名氏脱困而出,于是来找小雅讨薪——结果被无情镇压了。

涉及到“神明”、“宗教”领域方面的知识,在琼恩身旁这群妹子里,维若拉和诺娃无疑是最权威的,两人都是教会领袖,又是神明选民,既然她们的判断一致,那么琼恩当然…………还是半信半疑。

“为什么?”维若拉反复思考了两遍,“我的推测有什么明显的漏洞或者破绽吗?”

“没有,很合理,逻辑通顺,顺理成章。”

但问题就在这里,琼恩总觉得这个推测太符合逻辑了,反而让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究竟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也说不出来,但就是感觉挺别扭。

“什么意思?”维若拉不明白了,“难道你觉得太合理了反而就不合理?你这是存心找茬吧。”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琼恩连连摆手,“我是说…………嗯,你看,索斯神王号称是神王中的智者,最初之神王,按理说应该很难对付才对吧,我们却没费什么代价就干掉了,这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维康尼娅和琪娅还在躺着呢。”诺娃提醒。

“那个,毕竟没有死人嘛。”

“维康尼娅的手下死了一个,”诺娃再次提醒,“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女友没死就行?其他人死不死无所谓。”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觉得,赢得太容易了没意思,必须先被打成狗,最好再死几个同伴,全身是血的躺在你怀里和你诀别,然后你伤心欲绝,临阵突破,残血反杀,这样才比较有成就感?”维若拉反问。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啦,”琼恩想了片刻,努力组织语言描述自己的感受,“就是…………这件事涉及小雅,对不对?涉及到她的事情,却这么合情合理——这不是很奇怪吗?”

“…………”

这次轮到维若拉无语了,相比起来,诺娃对情况不太了解,对这位“小雅”没什么认识,反而没什么反应,珊嘉则微微颔首,显然觉得自己弟弟言之有理。

“所以你以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维若拉郁闷地问珊嘉,“居然会让他建立起这么扭曲的认知?”

“是前世,不是以前,”珊嘉淡定地纠正,“我也不知道小雅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完全没记忆嘛,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什么?”

“我不喜欢她。”

“这样啊,”维若拉想了想,“那你呢,琼恩,”她转过脸,饶有兴致地问,“你喜欢小雅吗?”

“…………”

琼恩觉得对于这个问题,自己最好不要发表任何意见,保持微笑就好。

因为他如果说喜欢小雅,那就是和姐姐公然唱反调,还是当着外人的面,肯定会被揍;但如果他附和珊嘉,表示“小雅什么的最讨厌了”,那万一将来有一天,珊嘉恢复了前世的记忆,琼恩要如何自处?

肯定会被翻旧账的吧。

“我又没见过她,何谈喜欢不喜欢。”琼恩回避问题。

“不对吧,你不是在枫公主的日记里,见过她很多次吗?”

“…………”

“那个,塔拉夏,我觉得你是不是没有关注到重点,”琼恩努力转移话题,“既然已经确认对方是一位神明,我们摧毁了他的化身,他必定已经收到讯息,说不定现在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呢。所以我们不是应该抓紧布置防御,随时准备迎接对方的袭击吗?这才是我们眼下应该关心的事情吧。”

“哦,这个倒不用太担心,化身被摧毁,对于神明而言也是重创,相信短时间内他是不会出现了。”

“原来如此,”琼恩连连点头,“说起来,姐姐现在越来越厉害了呢,你看,我完全打不过他,却被姐姐轻轻松松就解决了,真是了不起。”

“这难道不是因为你太弱了吗?”

琼恩怒视着维若拉。

“看我干嘛,我说的是事实,”女巫师挑衅地瞥了他一眼,“不服就证明给我看啊。”

“你等着,今晚我就来夜袭,让你看看究竟谁强谁弱。”

“好啊,说话算数,谁不来谁是小狗。”

“…………”

“时候不早了,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回去休息吧,”珊嘉出来替他解围,“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好了。”

维若拉和诺娃都离开了,琼恩磨磨蹭蹭地留在最后,“怎么了?”珊嘉问,“有事吗?”

琼恩有些犹豫,“那个,姐姐,我想和你谈谈,方便吗?”

珊嘉看着他,过了几秒钟,她移开了目光。

“过几天吧,”她说,“我要自己先想想清楚。”

回到自己房间,琼恩坐在桌前,随手从旁边书架上抽出本书,心不在焉地翻着。

或许是因为睡了一整天的缘故,虽然已经是深夜,却没有丝毫倦意,心里有种莫名的烦躁不安,又无处宣泄。

翻了半天书,却半个字也没真的看进去,最后索性把书丢到一旁,拿起纸笔,开始写写划划。

刚写了几个字,门被轻轻敲响了,“请讲。”他说。

推门进来的是芙蕾狄,她应该是刚洗完澡,肌肤上还透着水汽,黑色的长发湿漉漉的,用手在脑后托着,穿着一件浅粉色的,上面有兔子图案的睡裙,琼恩看着有点眼熟,然后想起来,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她就最喜欢这件睡衣,没想到好几年了还一直留着。

“怎么了?”他笑着问。

“我一个人有点害怕,”少女娇怯怯地看着琼恩,“想在你身边待一会,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琼恩抱了抱她,示意她坐在自己身侧,“芙莉娅呢,她不是和你住在一起吗?”

“她在和塔拉夏姐姐学习魔法呢。”

“哦。”

琼恩点点头,继续思索着,一边在纸上随手写字,涂涂改改。

少女用毛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头发,不时偷偷地看着他,默不作声。

房间里一时间变得静悄悄的,只有笔尖在纸上移动的沙沙声,过了大约一刻钟,琼恩忽然停住了,然后将笔往桌上一丢,长长地吐了口气。

“对不起,”芙蕾狄道歉,“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琼恩回过神来,“没有没有,”他赶快说,“只是正好在想一些事情,有点烦心。”

“是很麻烦的事情吗?”

“嗯,都挺麻烦的。”

“能跟我说说吗?”

琼恩想了一下,一时间还真不知该从何说起,“太多了,也太乱了,”他苦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嗯。”

少女乖乖地应了一声,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琼恩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拿起自己刚刚写的那张纸,放到旁边,然后又拿出一张新的纸,开始重新对照誊写。

芙蕾狄悄悄瞄了几眼,发现原本那张纸上写了很多人名,有些很熟悉,就是身边的人,有些则比较陌生,还有一些地名,或者其他词,因为字迹非常潦草,所以看得也不是很清楚,横七竖八的线条将这些人名、地名联结在一起,又用不同大小的圆圈分割开来,还有很多字被涂抹掉了,看不出原本是什么。

总之这就是一团写得乱七八糟的草稿,任何人看了,都不知道琼恩究竟在写些什么东西,但可以看得出他肯定是心烦意乱,杂念丛生。

几分钟后,琼恩重新誊写完毕,将新的纸递给芙蕾狄。

“这是什么?”少女问。

“问题清单。”

“问题清单?”

“就是我目前遇到的问题,要解决的麻烦,我列了一个清单,”琼恩解释,“基本都在这上面了,我在想要怎么才能把它们都处理干净。”

“这么多?”芙蕾狄吓了一跳,她手中的纸几乎被完全写满了,“你有这么多麻烦啊。”

“是啊,”琼恩叹气,“我也不知道怎么招惹上的,明明我是个非常谦逊低调的人。”

“…………”

少女努力忍住没笑出声,低头看纸上的字,重新誊写后,字迹整洁多了,第一行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维康尼娅”。

与神王一战,维康尼娅受到重创,一直昏迷不醒,据芙莉娅分析,她是精神受创,所以常规的治疗法术完全没用。

维若拉在战斗中召唤出来的那只蜘蛛邪魔,并非深渊的原生品种,而是她的灵魂的一部分,被莎尔女神切割出来,与深渊的位面法则相结合而诞生的新造物。

好处是它与维康尼娅同出一源,心神相通,没有寻常恶魔召唤物那种不听指挥胡搞乱搞,甚至动不动反噬召唤者的风险,而且随着维康尼娅力量、位阶的提升,邪魔还能继续进化;坏处则是一旦它被摧毁,维康尼娅就是灵魂受到重创,像现在这样昏迷不醒,只能等她自然修复,这个时间可能会非常漫长,难以估计。

“要不要派人把她送回阴魂城?”芙蕾狄提议。

这自然是最稳妥的办法,阴魂城是莎尔教会的大本营,有足够的高阶牧师,应该有办法能救醒维康尼娅,实在不行,还可以祈求女神降下神恩。

但琼恩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他和阴魂城的关系,现在颇有些微妙,其中牵涉到种种因素,例如巫师和牧师两派的争斗,琼恩应该站哪一边?

他是纯正的巫师,偏偏莎尔女神又对他格外青睐,这立场选择就很难;再例如珊嘉和阿拉莎的关系,倘若当真是转世轮回,那琼恩要如何自处?

要知道阴魂城主夏多还在世呢;再例如自己和珊嘉的身世来历,其中也谜团重重,被刻意安排、操纵的痕迹太过明显——凡此种种,一言难尽,琼恩之所以跑到东域来,其中一个原因,也就是为了尽可能远离阴魂城,躲避漩涡,又怎么会主动回去联系呢。

但这些事情,错综复杂,和芙蕾狄实在是说不清楚,只能含糊过去。“再等等吧,”他说,“看看情况再说。”

“她的状况不太好…………”芙蕾狄迟疑着,还是提醒他,“耽误久了,可能会有影响。”

琼恩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吧,我先帮她治疗,不行就送她回阴魂城。”

“你?”女孩有点诧异,“你懂医理吗?”

琼恩懂个鬼,他的医学水平大概就是“感冒了要多喝热水”这种程度,连个包扎都不会,但这有什么关系,谁规定不懂医学就不能治病了。

有莎尔姐姐赐予的影火在,还怕治不好她的牧师,没这个道理嘛。

“我尽量试试吧。”他含糊地说。

芙蕾狄便不再多说,继续往下看,第二行是两个陌生的名字:“蒂玛”和“索拉”。

“她们俩是谁啊?”女孩有点酸溜溜地说,“你的新情人吗?我怎么都没见到过。”

“呃,蒂玛是前些天在这城里认识的新朋友,从塞尔来的红袍巫师,索拉是她的侍女,”琼恩解释,“她们俩前些天出了点意外,被邪法变成了人偶。”

琼恩简略把经过说了一遍,芙蕾狄静静听完,然后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所以她们都和你发生过关系了?”

“…………对。”

第三行终于不是女性的名字了,准确地说根本不是名字,是一个代号,“无名氏?”芙蕾狄念了一遍,“这又是谁?”

“一个神明。”

“神明?”芙蕾狄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会招惹上一位神明?”

“我哪知道呢。”

琼恩这次是真的觉得很冤枉,神明、大魔君什么的,他之前也不是没有招惹过,但基本都是他自找的,怪不得人,这次却完全是无妄之灾,也不知道小雅当年是怎么欺骗这位无名氏的,让他时隔数千年了,仍然耿耿于怀,坚持上门讨债。

维若拉判断无名氏是一位初生的神明,在刚刚摆脱封印,并且化身被摧毁的情况下,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找麻烦。

她是专业人士,琼恩自然相信,问题“短时间”是多久?

这个就没人说得清了,维若拉也不敢肯定。

可能是一年半载,也可能是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半年——对于一位神明而言,这都不算久——但也可能就是下个月。

琼恩要尽快找到办法,让自己在下一次面对这位无名氏的时候,起码有自保之力,最好能够战而胜之。

“也不用太担心,”见女孩面露忧虑,琼恩安慰她,“我已经有点思路了。”

芙蕾狄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她的认知里,凡人和神明的差距犹如天地之别,如果不幸招致神明的怒火,能够想办法躲避就已经非常艰难,琼恩居然还想着打败神明,这已经不是自信,完全就是狂妄了。

她想问琼恩打算怎么做,又忍住了,低头往下看,又是一个女性的名字,芙蕾狄觉得好像在哪听过,但又想不起来,“塔米娅是谁啊?”她问,“也是你的女朋友?”

“这个不是,”琼恩赶快否认,“你应该见过一面的,前几天在枫息之庭…………哦,你当时好像不在。”

“那个会让身边人遭遇不幸的厄运少女?”芙蕾狄脱口而出,随即捂住嘴,“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

“嗯,就是她,”琼恩说,“我答应要帮她解除她的厄运诅咒,这件事得要兑现。”

银枫可以长期压制诅咒,但它只能针对单体目标起作用,琼恩占了这个名额,塔米娅那边就没办法了。

厄运诅咒无形无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中招,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中招——实际上,琼恩就怀疑自己最近运气似乎不太好,总是踩坑,会不会就是厄运诅咒的影响,但这事情也没法证明或者证伪。

总而言之,这件事还是要解决的,越快越好。

芙蕾狄都没见过塔米娅,只是从珊嘉口中听说了这位被厄运缠绕的少女,对此自然也提供不了任何建议。

第五行仍然是女性的名字,而且这次是熟人,“艾弥薇?”芙蕾狄小心翼翼地问,“听说她去旅行了?”

“嗯,她遇到了点事情,心情不好,所以出门旅行散散心,我在想怎么把她劝回来。”

女孩捂着嘴偷笑。

琼恩有些尴尬,“那个…………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没有啊,”芙蕾狄眨着大眼睛,一脸无辜,“我刚来这里嘛,什么都不知道。”

“说吧,”琼恩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谁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没有说你坏话啦,”芙蕾狄乖乖招供,“是塔拉夏前几天说的,她跟我们说到了这里,会看到一位诺娃小姐,长得和艾弥薇一模一样,让我们不要惊讶,那是艾弥薇的母亲;她还夸你厉害,连女友的母亲都搞上手了,就是保密工作没做好,被艾弥薇发现了,把她气得离家出走。”

“…………她这是在夸我吗?”

琼恩很想辩解艾弥薇离开并不是因为他搞上了诺娃——好吧,可能这也是原因之一,但至少不是全部,但想了想又觉得没意义。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他索性承认。

“没关系啦,”芙蕾狄安慰他,“你喜欢艾弥薇嘛,诺娃小姐和她一模一样,你也喜欢上她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都能理解的。艾弥薇只是一时想不通,等她在外面走走,气消了,就回来了。”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是啊,就像你喜欢我,所以也会喜欢芙莉娅,道理是一样的嘛。”

“…………谢谢。”

琼恩觉得艾弥薇肯定不会这么想,或者说,正常人应该都不会这么认为,如果换了别的女孩子这么说,那毫无疑问是在嘲讽他,但芙蕾狄显然是好意,他也只能表示感谢。

“下一个是什么,”芙蕾狄也觉得这个话题不宜继续,赶快往下看,然后她发现这次变长了,不再是单独一个名字,“荷鲁斯、巴尔、圣杯战争,”她逐字读过来,“什么意思?”

“这个,说来话长,简单归纳就是:我答应了巴尔,如果荷鲁斯死了,我就要去参加一场战争,争夺阿曼纳塔的炽阳圣杯。”

“…………”

信息量太过庞大,芙蕾狄完全被弄懵了,过了好半天才理清思绪,“那个,我先确认一下,”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说的荷鲁斯,就是穆罕那位…………”

“对,穆罕的领袖,鹰神荷鲁斯,现在是整个东域硕果仅存的唯一神王。”

“那巴尔?”

“杀戮之神,哦,前任的,动荡年代挂掉的那位。”

“阿曼纳塔,就是昔日帝国还存在时的那位太阳神?”

“对。”

芙蕾狄定定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一般,“怎么了?”琼恩笑着问,“吓到了?”

“有点,”女孩回过神来,“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

“阴差阳错,一言难尽,”琼恩叹了口气,“总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详细的等有空再和你解释吧,说起来太复杂了。”

女孩乖巧地点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圣杯战争很危险?”

“应该是吧,”琼恩说,“毕竟争夺的战利品,可是东域大陆的神权啊。”

“但你前面是说,是要等到荷鲁斯死亡,战争才会开启,对吧。”

“对,我明白你的意思,”琼恩说,“但世事难料啊。”

按照正常的道理来说,荷鲁斯是神王,而且是东域最强大的神王,统治穆罕数千年,掌握着死而复生的轮回秘法,和“死亡”这两个字压根不沾边。

但琼恩清楚地记得,就在一个月之前,东域还有五位神王,如今已经陨落了四个,这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既然如此,又怎么能指望鹰神陛下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呢。

昂瑟斯城下一战,听说荷鲁斯虽然力挽狂澜,却也身受重伤,以至于战后连城都没进,就匆匆北返回国了。

如果明天传来消息,说荷鲁斯伤重不治,驾崩了,琼恩都一点不会惊讶。

巴尔是执掌杀戮的神明,他沉寂了这么久,突然冒泡,这件事原本就很值得推敲。

不如说,他很可能正是窥见了神王的死亡,知道圣杯战争即将开启,所以才会来找琼恩定约。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么荷鲁斯的死期将至,圣杯战争即将开始。

在梦里,琼恩的圣杯战争之旅一路有惊无险,但那毕竟是做梦,不能当真。

再说即便是梦里,最后不还是遭遇修罗场了,总而言之,这件事必须早做准备,不能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芙蕾狄没有继续再问有关圣杯战争的事情,她往下看,发现第七行又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名字,“凯瑟琳,是谁啊?”

“我姐姐。”

“…………”

“哦,是我以前的姐姐——也不对,”琼恩想了想,“总之,你就理解为她是一个我很久很久以前认识的人,关系很密切。她现在被困在一个叫做紫宸沙漠的地方,我要去救她。”

芙蕾狄点点头,心中暗自把这个名字记下。

第八行的名字是米斯兰达尔,芙蕾狄知道她就是那位“青公主”,前几日在枫公主的陵寝中,用青鸟让所有人都陷入恶梦的那位精灵。

没有人告诉她详情,但她大约听到一些片段信息,知道这位青公主认为琼恩是害死她姐姐的凶手,因此前来报复,最终未能成功。

琼恩把她的名字列上,显然是担心她还会再来。

第九行终于不是人名了,而是地名,“暮光城?”她奇怪地问,“这不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城市吗?”

“是啊。”

“它有什么问题?”芙蕾狄不解。

“它原本是一座浮空城。”

“嗯。”

芙蕾狄当然知道这是一座曾经的浮空城,她也是血统纯正的耐瑟遗民,在阴魂城生活了十几年,对这种建筑风格太熟悉了。

“它的密瑟能核是完好无损的。”琼恩又说。

“什么!”

女孩惊讶得差点跳起来,一座曾经的浮空城,和一座密瑟能核完好的浮空城,那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实际上,一座浮空城真正的核心价值所在,就是那颗密瑟能核。

因为有了它,城市才能拔地而起,翱翔九天;有了它,才能构建编织出笼罩全城的强大迷锁,让外敌不敢侵犯;以密瑟能核为中心,一定范围内,巫师能够近乎无代价地制造临时魔法物品;除此之外,还有种种好处,不必一一列举。

耐瑟帝国陨灭时,大量浮空城坠落,如今大陆上也不乏其遗迹,阴魂城返回物质界后,高举“复兴耐瑟瑞尔帝国”的旗号,组织人手四处探索搜寻,但收获寥寥。

唯一的一次成功,就是之前在坠星海底找到的那座星陨城,大奥术师奥嘉莱斯的生前居所,密瑟能核基本完好。

在联结影魔网后,星陨城从海底升起,如今正在桑比亚的上空翱翔飞行,成为大陆的第二座浮空城。

“你…………你想做什么啊,琼恩?”

芙蕾狄虽然单纯,却不愚笨,她立刻反应过来一件事:阴魂城在四处寻找密瑟能核完好的浮空城,琼恩对此很清楚,打捞星陨城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如今他发现了这座暮光城,却没有向阴魂城汇报,反而自己占据下来,自任城主,显然是准备据为己有。

对于阴魂城来说,这是什么行为?

结合之前琼恩不愿意送维康尼娅回阴魂城的举动来看,难道他是想…………

“你想哪里去了,”琼恩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我只是想给自己,给我们,争取更大的利益而已。”

女孩茫然地看着他。

“我无意反叛,更没有什么野心图谋,单纯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安身之地,”琼恩向她解释,“你看,我找到了它,如果上报的话,大概会获得一些奖励,但肯定不可能把这座城市给我,对不对?但我隐瞒下来,它就是我的,这不是很好吗。”

“可是,”女孩担忧地说,“如果城主和王子们知道了——”

琼恩打断了她的话,“那不让他们知道就好了。”

芙蕾狄仍然很忧虑,觉得琼恩这么做实在太冒险,完全是在玩火,但她不敢再劝说,怕琼恩误会她有什么想法。

“放心吧,”琼恩看出她的忐忑不安,“这里是东域,远离中土,王子们一时半刻不会注意到这里的。”

“城市其实无所谓,王子们也未必在意,主要还是密瑟能核,”女孩想了一会,给琼恩出主意,“要么我们把它悄悄转移走,就说在坠落的时候毁掉了,这样就算以后来查也不怕。”

“这个我也考虑过,”琼恩说,“但我们没办法移动密瑟能核。”

密瑟能核强大而危险,寻常人连碰触它都会被伤害,更别说移动了。

大概是欧贝伦给自己女儿阿拉莎留下了某种操作后门,珊嘉倒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密瑟能核,但仅限于碰触,并且能够让它攻击敌人,其他就无能为力了,远远达不到完全驾驭的程度。

事实上,就算珊嘉能够移动密瑟能核,琼恩也不敢这么做。

密瑟能核名为“能核”,外表看起来就是个发着白光的简单球体,但它实际上是一整套复杂的装置,安装在能核室,与整个浮空城联结,以其为核心的迷锁正在持续运作,要移动它,至少要先关闭迷锁,切断联结,这些琼恩可都不会。

拆卸的时候弄坏了怎么办?

移动的时候出问题了怎么办?

以后安装不回去怎么办?

这又不是搬个箱子,是要拆装一套精密仪器,没这个本事,还是不要冒险得好。

“那这个消息就要严格保密啊,”女孩着急,“你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告诉别人呢。”

“我没告诉别人,我只是告诉你而已,”琼恩说,“你会帮我保密的,对不对?”

“嗯,”女孩用力点头,“我肯定不会说出去,就算是对芙莉娅我也不说。”

她看向纸上的最后一行,也就是“问题清单”的第十个,“雅尔贝琳娜?”她想了想,“这是那位神姬殿下的名字吧?”

“对。”

“她怎么了?”女孩偷偷看他的神情,“难道她和你也…………”

“没有没有,”琼恩赶快否认,“我和她没有发生什么,关系清白,你不要胡思乱想。”

“真的?”女孩有点不信,“她那么漂亮,你居然能忍住不下手?”

“你在想什么呢,”琼恩敲了下她的脑袋,“人家是一国王后,我能随便下手吗?”

那就是说要找到合适的机会才会下手对吧。

女孩心里有数,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那她为什么会是你的问题之一呢?”

“是这样的,我之前和她有个协议,要给她一枚钥匙,用来打开一座宝库,”琼恩解释,“但实际上,那枚钥匙已经没有了。我估计她应该很快就会来找我要钥匙,这就有点麻烦。”

“你把钥匙弄丢了?”

“其实也不是弄丢了…………算了,你就当是弄丢了吧,反正现在没有了。”

芙蕾狄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对不起。”她忽然说。

“怎么了?”琼恩奇怪,“怎么突然说对不起?”

“就是觉得,你有这么多要解决的麻烦,而我却一件都帮不上忙,”女孩沮丧地说,“感觉自己好没用。”

琼恩笑了起来,“傻丫头,”他捏了捏女孩的脸蛋,“这都是我惹出来的麻烦,当然是我自己来处理,和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他低头凝视着她,“至少有一点,你就帮了我很大的忙。”

“什么?”

“你不会出现在这张纸上,对不对?”

女孩怔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嗯,”她用力地点头,“我永远不会成为你的问题。”

少女的情意,琼恩早就明了于心,但每次听到她表白的时候,还是觉得很高兴。

“我爱你,”他轻声说,“我们之间永远不要再出现问题,一直这样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嗯。”

“真乖,来,让我抱抱。”

琼恩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两人彼此搂抱着,身体紧贴在一起,少女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肌肤在发烧,整个人都在升温,“我好想你,琼恩,”她低低地说,“整天整夜都在想,总是做梦梦见你,然后就睡不着。”

“我也很想你。”

琼恩有些不好意思,他身边的女孩越来越多,会想起芙蕾狄的时候还真不多。

为了避免女孩再说话,他主动亲吻上来,堵住了她的小嘴。

两人的唇舌密密交缠,亲了一会,他自己的下身也硬挺挺地翘起来,顶在女孩的臀上,惹得她格格地娇笑,“想要了?”她悄声问。

“嗯。”

“那我们休息好不好?”女孩仰面看着他,眼睛里水汪汪的满是爱意,“你好久没有陪我了。”

“呃,也不是吧,前几天不是还…………”

“那次是和芙莉娅一起的,不算,”女孩说,“我要一个人陪你。”

“你行不行啊,”琼恩故意逗她,“我可是很厉害的,要不要把芙莉娅叫过来帮忙?”

“才不要,”女孩说,“今晚你是我一个人的。”

事实证明,芙蕾狄严重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毕竟琼恩现在经常被妹子们轮流榨汁,战斗力不知不觉间有了很大提升,要“打败”魅魔可能还力有未逮,但对付芙蕾狄,那是轻而易举,毫无悬念。

没费多少功夫,他就把女孩弄得死去活来,神志不清,趁机让她答应了一堆屈辱条件,方才满意地放她一马。

当芙蕾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琼恩不在。

她感觉全身酸软,仿佛散了架似的,躺在床上抱着枕头想了半天,终于回忆起昨夜发生了什么。

“那个坏蛋,”她轻声自言自语,“就会欺负我。”

她慢慢爬起身,随手用一条毛巾裹住身体,坐到书桌前。

昨晚琼恩写的那两张纸还摆在上面,芙蕾狄正打算替他收起来,忽然动作顿住了,想了想,把第一张纸,也就是那张草稿拿起来,仔细端详。

这张草稿被琼恩画得乱七八糟,字迹也很潦草,但里面所写的文字,却比后来誊写的要多几倍,芙蕾狄一点点看过去,发现了很多有趣的细节。

比如说,誊写的纸上,只是逐项列举了十个“问题”,但在草稿纸上,这些问题之间,却有很多线条连接,显然意味着它们并非独立存在,而是彼此关联的,就像“艾弥薇”这一项,和“圣杯战争”之间,就有线条连接,又如“蒂玛”,和“雅尔贝琳娜”也连接在一起;再比如说,这些“问题”的后面,往往还有各种附加备注,就像“雅尔贝琳娜”的后面,就又写了“伊南娜”、“格莱希娅”和“扎瑞尔”三个人名,而“伊南娜”又和“圣杯战争”之间有线条连接,“格莱希娅”则和“青公主”之间有连接——凡此种种,导致整张纸被画得满满当当,错综复杂,如果不是昨晚被琼恩大体讲解过一遍,芙蕾狄估计第一眼就被弄晕了。

她耐心地读着,虽然很多地方还是不清楚具体含义,但结合昨天琼恩所言,隐隐约约似乎也明白了点什么。

突然,她的视线在纸上的一个地方凝住了。

那里是一团黑色线条,不,应该是原本写了一个词,后来又被涂抹掉了。

整张纸上涂改不少,但其他有涂抹痕迹的地方,旁边都有改动后的文字,唯独此处却没有,就是单纯地涂掉了。

芙蕾狄耐心地辨认着,最后终于拼出了那个被遮掩的词,那是一个人名,而且是她非常熟悉的名字。

“珊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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