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宗室的家宴是在内宫里举行,从宫殿正门到宫内一路上都站满了禁军,不时有几队禁军在四周巡逻,戒备十分森严,庞爰还亲自带人巡视一番,李少阳也被派到正门指挥,可见这次的家宴是何等的重要。
平时难得一聚的赵国宗室成员一碰面便开始相互吹嘘起来,最让李少阳值得注意的是,赵王另外两个弟弟——长安君和庐陵君,虽然他们二人与赵王长相酷似,颇有帝王的威严,但他们性格却迥异,身材瘦弱的长安君为人爽朗不拘小节,口若悬河,给人一种莫明亲近的感觉,而且他风流好色,跟‘某人’一样都属于那种无女不欢的人;而庐陵君是三兄弟中身材最为魁梧,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十分的阴沉,犹如毒蛇一般随时都会咬人一口,身后还跟着四名同样高大的家将。
长安君一眼便认出了李少阳,亲密地走上前询问道:“这不是我赵国首席剑手李少阳吗?”
李少阳恭身行礼,“见过长安君。”
长安君扶起李少阳,仔细地打量一番,叹息地说道:“果然不愧是我赵国的好男儿,可惜上次我有事,无缘一睹少阳精湛的剑术,实在令人惋惜啊。不知何时才能实现我这个小小的愿望?”
见长安君如此热情,神情不假,令李少阳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正当李少阳开口想答话之际,某人冷哼一声,这时庐陵君也走到他们二人身旁,刚才发出哼声的人正是他。
庐陵君眼神轻蔑,望着李少阳,故意大声嘲笑道:“赵国首席剑手?一个整天躲在女人堆里的平民也配称‘第一’吗?依我看来,一定是你用了什么阴谋诡计,才在比剑的时候战胜了连晋?不如趁此机会,也让我等开开眼界。”庐陵君身后的家将也跟着讥笑起来。
李少阳虽然不知庐陵君为何会对他抱有如此大的敌意,但被人这样奚落,他也不是好惹的。
就在他准备发怒的时候,站在一旁的长安君因为怕事情闹大,赶紧走上前挡在两人中间,帮李少阳解围。
“二哥,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进去吧。”
庐陵君一手推长安君,怒斥道:“滚开,这里没你的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这时他们这边的吵闹把周围的人都惊动了,成婿带着一队禁军走过来,认出场中的庐陵君后,有点举步不前,变得犹豫起来。
不单成婿是这样,就连随后赶到的庞爰也一样不敢上去制止。
李少阳跨步走前,沉声道:“那不知庐陵君想怎么赐教?”
庐陵君双手一拍,身后其中一名家将走到李少阳,李少阳镇定地打量这名家将,只见家将矮壮结实,浑身杀气,从刚才一开始,这名家将就一直都在冷冷地旁观他,眼神中还不时地掠过一丝丝森寒的杀意。
这家将拔出长剑,声若洪钟,冷冷道:“本人连蛟,乃连晋族兄,听说李副统领剑术高明,特来讨教一下。”
连蛟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但见到庐陵君一脸平静的样子,仿佛没有怪罪连蛟的意思,现在谁都明白连蛟这么嚣张,也是庐陵君亲自授意的。
李少阳正要答应时,赵王驾到。
见自己好事被破坏了,连蛟狠狠地瞪了李少阳一眼,便退回到庐陵君身后,与其他人一同跪伏地上,迎接赵王。
赵王并不知道刚才所发生的一幕,独自走进大殿内,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干妃嫔,当所有人都入席后,李少阳领着一队禁军跟着进去殿内侍侯。
当他一进去,首先便看到了赵雅和秦梦芸二女,另外上次遇到了赵王妹妹也出席了,坐在她身旁的还有一位亭亭玉立的年轻贵妇,虽然不如赵雅这般妩媚动人,也不如秦梦芸冷艳照人,但这年轻贵妇也是一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李少阳看着忙碌的内侍把一盘盘美味家佳肴送到那些宗室成员那里,看着他们享用这些山珍海味,可惜他有任务在身,只能把口水吞进肚子。
当宴会举行到一半的时候,庐陵君忽然站起身要求赵王准许他的家将与李少阳比武,见庐陵君旧事重提,一些不知情的人纷纷把目光移向李少阳,看他怎么做决定。
李少阳抬眼望去,只见赵雅和秦梦芸都担忧地看着他,尤其是秦梦芸虽然表情依然冷淡,但眼神中却透射出浓浓的情意。
赵王眉头皱了一下,不想原本开心的家宴居然会被人打扰,而且还是庐陵君,但赵王还是同意了庐陵君的请求,喝道:“传李副统领!”
李少阳走到赵王跟前跪下,厉声应道:“李少阳参见大王!”
赵王淡淡说道:“李副统领,刚才庐陵君的话,你也听到了,寡人希望你不要辜负大家的期望。”
“是。”
这时连蛟也走上前,事隔三个月,当初李少阳也是在这里击败连晋而扬名赵国,如今他的对手却是连晋的族人,真可谓是天意弄人。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人人屏息静气。
鼓声轰然响起。
连蛟长剑飞鞘而出,横在胸前,谨慎地注视着李少阳。
反观李少阳,只见他右手握在墨子木剑的剑柄上,稳定而轻松,两脚微分,不动如山,看似随意、破绽百出,可是却丝毫没有给对手有可趁之机。
在两人对恃了半盏热茶的工夫,连蛟忽然暴喝一声,迅若闪电飞身扑向李少阳,手中的长剑寒光四射,横扫过去。
李少阳一眼看出连蛟这一剑来势虽凶,却是虚招。
于是李少阳侧身一闪,刚躲过连蛟这一虚招,这时连蛟剑锋一转,划出一圈剑芒,迎上李少阳的木剑。
两剑相交后,李少阳和连蛟立即分开,刚才的一剑都只是在试探对方。
表面上一点看不出刚才谁占了优势,但身为当事人的连蛟却十分明白,心中愕然,他无论剑术还是臂力皆胜过连晋,然而从刚才那一剑看来,李少阳比他更胜一筹,甚至还要高。
连蛟收起了轻视之心,变得沉着起来,李少阳见自己一剑立威,吓破了他的胆,挥剑劈去,连蛟展开剑势去抵挡,木剑与长剑接触了十多下之后,连蛟长啸一声,猛然疾退,长剑从右手抛出。
李少阳心中大叫不好,想不到连蛟龙会胆大至此,因为连蛟的长剑所抛去的方向不是别人,而是赵王。
李少阳不再理会连蛟,飞身追向那快若闪电的长剑。
电光一闪,长剑离赵王不到一步之遥便被李少阳的木剑砍断。
逃过一难的赵王差点晕了过去,坐在他身边的韩王后却愤然骂道:“有刺客,快给我拿下庐陵君一干人。”
殿内这才哄然起来,一些胆小之人争先恐后地逃跑,使得场面更加的慌乱。
庞爰立即下令关闭大门,不让任何人逃走,同时亲自带人前去抓捕庐陵君和连蛟,见到杀气腾腾的庞爰和身后的禁军,那些尊贵的宗室成员纷纷让道,生怕庞爰抓错人。
当庞爰走到庐陵君跟前时,庐陵君已经不再象之前那样盛气凌人,脸色苍白,双眼痴呆,意识还没有恢复过去,任由禁军把他拖走。
这时,庐陵君忽然从惊吓中恢复意识,大声叫冤枉,拼命地挣扎,想跑到赵王面前喊冤。
“放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庐陵君,是大王的亲弟弟!快放手,不然我杀了你们。”虽然庐陵君拼命挣扎,可惜他终究只是一个人,力气根本比不过四名禁军,被人硬生生地按在地上。
韩王后指着已经是阶下囚的庐陵君,厉声喝道:“庐陵君,你指使你的家将行刺大王,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你还有脸面说自己是大王的亲弟弟,大王会有你这种大逆不道的弟弟吗?”
庐陵君心中大惧,神色慌张地喊道:“我真的是冤枉,我不是主谋,我根本就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你还敢抵赖!这里在场所有的人都亲眼看到你向大王提议,让你的家将与李副统领当场比武,难道你还敢说自己不是主谋?”
现在庐陵君真的是不知所措,语无伦次起来,要求与连蛟对质。但这时连蛟他人已经不在这里,不知所踪,赵方带人正在内宫里四处寻找。
现在犯人不在,庐陵君真的是想不出一点办法,唯一能救他的只有赵王一个人,于是他放声哭泣地爬向赵王,希望让赵王看在他们多年亲兄弟的情份上能够饶恕他。
“够了,二弟,你这个样子实在太难看了,你有没有罪,等抓到犯人再说,我已经累了,来人,把他带下去。”
庐陵君闻言,犹如晴天霹雳,最后一根稻草也没有了,脸色苍白有若死人,整个人都崩溃了。
如今见到庐陵君这个样子,任何在场的人都只是静静地望着那个昔日尊贵的庐陵君,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替他求情,因为谁都知道赵王是动了真怒,谁都救不了庐陵君。
原本好好的家宴居然上演了一部亲兄弟手足相残的戏,谁都没有心思再留在这里,赵王在禁卫的保护下离席,其他人也纷纷告辞。
深夜,在内宫的某一个房间里,失踪的连蛟正卧在软榻上,一边搂抱住一名美婢恣意搓揉,一边享受另一名美婢递送过来的酒。
忽然,大门轻轻被人推开,一人走进,两名美婢慌忙跪下向那人行礼,忽然剑光一闪,二女双双毙命,她们临死前回望了杀她们的人一眼,双眼中尽是不可思议和震惊,不知为什么刚才还疼爱她们的连蛟会下如此毒手。
“你太不懂得惜花了,如此美丽的女人应该是用来呵护和珍惜的。”
连蛟还是一副骄横的样子,语气强硬地答道:“哼,我可不吃你那一套,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守住秘密,原本我也打算等天亮之后再杀了她们,我现在只是改变主意了。我已经按照你的话去做,希望你不要忘记你跟相爷的约定,要是你敢反悔,可不要怪我们相爷不讲情义。”
“这你可以放心,我一向最重信义,从来都不会食言。只是这次实在是太可惜了,居然没能成功除掉赵王,让他在国君宝座上再多坐一段时间。”当那人说最后一句话时,脸上扭曲,表情阴狠。
连蛟可不管那些事,一想到之前与李少阳比武,连蛟心中还是放不下,叹息地说道:“是我太低估了李少阳的实力,如果不是他,计划一定成功。”
那人点了一下头,“可惜我功亏一篑,如果当初事先能够把李少阳调离的话……算了,先不说这些了,最近你就呆在这里,这里非常隐蔽,一般都不会有人来,等风声没这么紧,我再送你出宫。”
连蛟指着地上两具冰冷的尸体问道:“那她们怎么办?”
那人冷笑道:“内宫这么大,不见一两个奴婢都是常见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过会叫人去处理,总之这几天你就老实地待在这里。”
连蛟又问道:“那庐陵君呢?”
“你还真的挺念旧,现在居然会惦记起跟他那种主仆之情?我告诉你,他过不了今天晚上,有人会替我们收拾残局。”那人走出房外,望着黑夜上的月色,“今天的月色真美,还有人与我们一样高兴看到庐陵君失势。”
连蛟冷哼一声,别过脸,不理会那人的讥笑。
果然不出那人预料,当天晚上,庐陵君在牢中上吊自尽。
庐陵君的死,让赵王大为震怒,为此,赵王下令抓拿庐陵君的余党,赵穆和郭开这两个赵王奸夫更是利用这个机会,大肆关押抓拿跟自己作对的大臣和贵族,弄得邯郸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等相国廉颇从燕国归来后,也已经是十天后的事,这时整个赵国朝堂上一下减少了五分之一的大臣,廉颇不得不上书给赵王,这才让庐陵君一案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