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禁地，那是九大禁忌之地中最久远的一个禁忌之地。
同时它也是最为神秘的一个禁忌之地，即便是同为禁忌之地的古老至尊，实际上也都没有见过那位生命之主的真面目。
多数古老生物都以为，牧芷的生命之主位置，是前任生命之主传位于她。
只是，各大至尊显然没想到，生命禁地的主人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某位无上的存在斩杀。
九大禁忌之地中，唯有生命之主是死的最早的一个。
但即便生命之主死了，生命禁地的规则之力也不会消失，它会成为无主之地，甚至规则之力会不受控制地慢慢向外扩散。
只有等到某天生命禁地又有新的至尊诞生，才能控制住向外扩散的规则之力。
而牧芷，便是因此而诞生的至尊。
当然，这都是牧知安按照牧芷此前说的话推断出来的结论。
但不管牧芷到底是不是第二任生命之主，她掌控着禁忌规则的事情都是实打实的。
换而言之，一旦踏入生命禁地，就等同于将生杀大权都交给了牧芷。
就在不久之前，牧知安还在暗想着在确认牧芷的身份来历以前，不管怎样都不能随她踏入生命禁地。
然而现在……
如果失踪了数万年的牧婉歌真的回了生命禁地……那到底走不走这一遭呢？
牧知安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件事关系到他的身世之谜。
“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时，牧芷带着几分试探性的声音再次响起，也将牧知安从方才的思绪中拉回到了现实。
王妃微微张了张嘴，本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在看到牧知安的表情时，却不禁迟疑了下。
虽然不知道牧婉歌是什么人，但从牧知安的表情她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牧芷，牧知安。
这姓氏，难免有点让人多思呢……
牧芷十分自然地挽起牧知安的胳膊，轻声道：“陪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你也想见到自己的母亲吧？”
声音清脆而甜美，与其说是生命禁地的至尊，此刻的她看上去反而更像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在向邻家哥哥请求某些事情。
这一幕如果让外界的人看到恐怕都会惊掉下巴，生命禁地的至尊，此刻看上去竟然真的像一个小女孩一样在开口请求……哪怕是王妃望着这一幕，眼神中都是不禁多了几分古怪。
但随后王妃就反应过来，道：“你不能和她一起回去，生命禁地的规则完全由生命之主掌控，跟她回去的话，如果她愿意，你今后就不可能再出来了。”
这话就差把‘你要是跟牧芷去了生命禁地，她愿意的话可以把你一直把你关小黑屋’说出口了。
啪嗒。
不知从何时开始下起了雨，雨声哗哗，打在竹林上，淅淅沥沥地沿着竹叶打落。
雷光闪过时，能够隐约看到那水珠仿佛一窜珍珠帘，在寒风中斜斜地从天空中洒落，打在人的脸上略有些刺骨的寒意。
但更惊人的寒意却是牧芷的眼神，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女孩眼神中蕴着寒意，抬头倏地望向了王妃：“你是真的以为云州可以免疫生命规则的侵蚀么？”
三番两次地离间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倘若不是看在对方似乎和牧知安有所关系的话，牧芷根本就不会再与她废话。
王妃从纳戒中取出了一把伞撑起，站在牧知安的身侧，她眼波依旧温柔，但语气却毫不客气：“虽然不知道你到底与他说过什么，不过让他小心禁忌之地的至尊有什么问题么？”
不管是生命禁地还是其他禁忌之地，毫无疑问都是被修士们所敬畏忌惮的危险之地，牧芷自然也清楚王妃话中的含义。
只是……她和其他禁忌之地可不一样。
至少……在对待牧知安的事情上，生命禁地和其他禁忌之地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其他禁忌之地只是单纯馋牧知安的身体，但牧芷就不一样了……至少她对待牧知安的感情并不光是馋身体这么简单。
竹林外不知何时积起了一层浑浊水洼，豆滴大的雨珠在地面上撞碎，砸起一片白雾朦胧。
眼看着在二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地凝重时，牧知安终于开口了：“我还是暂时先不回生命禁地了。”
牧芷怔了怔，娇躯略微僵了一下，随后，她抬头望向牧知安，难以置信道：“为什么？你不想见见你娘吗？”
王妃的眼神瞬间发生了变化，错愕地盯着牧知安。
牧知安的母亲……？
他和生命禁地有所牵连……？
牧知安只是笑了笑，看了牧芷一眼，娇俏玲珑的女孩美眸中映出他的身影，红润小嘴微张，眼里有着不解。
她好像很意外自己会拒绝的样子……不过倒也是，毕竟这很可能是能够见到牧婉歌，那个疑似他‘母亲’的女人绝佳的机会。
错过了这个机会，等到下一次牧婉歌现身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可他竟然拒绝了。
“到底为什么……？”牧芷蹙眉道。
牧知安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如果她想见我，即使我不去找她，她也一定会找到我。”
见牧芷似乎有些不太乐意的样子，牧知安凑到了她的耳边，轻声道：“我一定会去生命禁地找你，但不是现在。”
“可以再等等我么？”
少年温热的气息轻轻落在牧芷的耳边，她偷偷抬眸看了牧知安一眼，耳垂逐渐发烫，似触电般地缩回目光，扭过头去，白皙的脸蛋上浮现出两抹可爱的晕红，以至于往日那淡然神秘的脸庞出现了剧烈的情绪变化。
“如果之后她离开的话你可别后悔。”
牧芷无意识地低声说道，像是为了维持在他人面前的冷艳姿态。
牧知安不禁笑着咧了咧嘴。
这女孩虽然是生命禁地的至尊，但不知道是不是过去常年没有离开过生命禁地的缘故，一点点亲昵的动作就害羞成这样了。
这要是放在现代，那就是妥妥的宅女。
似乎是不太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又像是不愿被外人看到自己这样的一面，牧芷不经意地抬眸瞥了王妃一样，淡淡道：“那她呢？这之后莫非还要跟着你不成？”
王妃抬起眼帘，美眸湿润而温柔，轻声道：“我想在哪儿恐怕还用不着你来关心吧？”
“是么？”牧芷冷笑了一声，“倘若大鹏皇知道你为了救他甚至不惜得罪生命禁地，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呢？”
在九州之中，实际上很少有人愿意得罪禁忌之地。
毕竟，在禁忌之地中的至尊是堪称的无敌的存在，而且他们能够操控规则之力侵蚀天地间的规则……倘若不是忌惮于那位曾经镇压了九大禁忌之地的神秘强者，如今禁忌之地的规则恐怕早就已经覆盖了整个九州。
像师紫萱那样做事如此霸道的不讲道理的妖界女帝，终究是很少。
“大鹏皇知道又如何？”
“何况，我与牧小友之间……”王妃瞟了牧知安一眼，语气淡然而温柔，“我是看在药皇的份上才帮他一把的。”
药皇……？
牧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下意识地看了牧知安一眼。
本以为他背后的人应该都在东洲……最多就是加上一个妖界。
没想到在禹州同样也有依靠么？
难怪……
难怪王妃会帮他。
这一刻，牧芷对王妃的敌意稍稍和缓了几分。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话解释，牧芷也许还会有些怀疑。
但王妃说这话……却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毕竟，禹州和云州的关系，哪怕是常年身处于生命禁地深处的牧芷也略有耳闻。
过去洛檀曾受到过王妃的帮助，二人关系情同姐妹。
王妃若是为了洛檀才出手帮助牧知安……倒也就不奇怪了。
牧芷忽然反应过来，看向牧知安，扑闪着清纯的桃花眸，娇声道：“没记错的话，禹州的药皇合道的时间虽然不长，但生性高傲，当初曾有禁忌之地的至尊请她出手炼制丹药但却被拒绝……你什么时候和她牵扯上关系的？”
“她不会早就品尝过你的灵气了吧？！”
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
小时候的牧知安可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孩子，一直没有离开过生命禁地的牧芷自然很难想象那个当初连碰姐姐的手都会害羞的男孩，会和禹州的药皇发生什么关系。
牧知安摇了摇头，本想开口解释，但想想还是就此作罢，毕竟王妃还在边上看着。
作为一个合格的海王，要懂得即便是想解释，也要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这么做。
眼下并不是这个合适的时机。
“我和洛檀之间的事情说来话长，既然母亲……她回来了，那你就先回生命禁地见她吧。”
牧知安适时地开口，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个话题。
虽然有些不太乐意就这么放弃，但此刻的牧芷却也知晓，有王妃在场，对方定然是不可能让她带走牧知安的。
倘若她想使用禁忌之物带走牧知安，那就一定会被王妃阻扰。
与其如此，不如先给他留下一点好印象。
何况……自己也的确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牧婉歌了。
上一次见到牧婉歌，还是在十几年前，而且也仅仅只是见了一面，她就离开了。
“轮回禁地，不朽禁地，还有永恒古地，这三方无论如何都会想方设法得到你，既然你不肯与我回去，那一定要小心这三方禁忌之地。”牧芷美眸幽幽地盯着他。
牧知安轻轻点头，随后忽然问道：“禁忌古路的规则，是不是都是由天道意志掌控的？”
“天道意志并不止一种，的确有其中一种天道意志是掌控禁忌古路的规则。”牧芷说道。
这应该是天道为了避免禁忌之地完全脱离它的掌控所设置的‘保险’。
一旦有至尊彻底掌控禁忌规则，那么，那处禁忌之地就会像现在的东洲禁区一样，永远不受天道的约束。
牧知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不知不觉间，时间无声无息地流逝，因为担心牧婉歌此次回来不久就会离开，牧芷并未在这儿拖延太久，当生命禁地深处的牧芷本体睁开眼睛时，这具分身也随之如云烟般悄然地消散。
牧芷离去，也让此刻留在竹林前的牧知安和王妃之间似乎多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他抬头望去，低声问道：
“王妃殿下，您留在东洲的话，大鹏皇那边不会生气吗？”
王妃撑着伞上前靠近了一步，那成熟丰腴的娇躯似触非触地轻轻贴在牧知安的身旁，脸上的薄纱将她绝美的容颜遮掩，却衬出了几分人妻才有的美艳。
她美眸款款凝望，轻轻摇头：“我与大鹏皇说过这之后会先去一趟禹州，所以不必担心他那边的情况。”
“比起大鹏皇的事情……反倒是你更让人担心一些。”
王妃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如今悟道，四位女至尊先察觉到了天生炉鼎的存在，她们只是想得到你，因此不会对你下死手……但其他至尊一旦知晓你的体质，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
毕竟，天生炉鼎只能帮助异性，牧知安的存在对于女至尊而言是无法拒绝的诱惑，但对于其他禁忌之地的古老生物而言，却是一个天大的威胁。
一旦牧知安同意帮助某个禁忌之地，那将会打破九大禁忌之地至今的平衡。
得不到的东西，只有毁掉才会让人安心。
“还有那个牧芷……她所说的话，你自己要懂得分辨对错。”王妃再度说道。
“此事我自有分寸，”牧知安抬头望着这个美艳人妻，笑道：“谢谢你为了我特意追到了这儿过来，既然你暂时可以先不回云州，那可以拜托你一件事么？”
王妃妩媚地瞥了牧知安一眼，道：“你是说灵龙羽化飞升的事情吧？”
语气中带着几分害羞，以及些许幽怨。
牧知安笑了笑：“可以请你去两仪宗先等我么？”
王妃不经意地瞥了少年一眼，幽幽道：“既然都已经答应你会试试能否助灵龙沟通大道，那我就不会反悔……不过你不打算现在就回两仪宗？”
“嗯……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牧知安刚说到这，这时，一道雷鸣声在天穹中响彻。
王妃的目光倏地一凝，落在了在那漆黑天穹中的那道身影上。
那是一道宛如神祗一般的身影，她一身灿烂的金色战甲，浑身仿佛沐浴在神圣迷人的光晕之中，一身长发在光芒中耀眼迷人，似女武神般，气质凛然。
“天道意志……”
在看到那从天穹中降临的女神时，王妃的眼神发生了几分变化：“她怎么会在这儿……？”
天道意志，那是天道在九州的代行者，唯有在有修士违背天地规则的时候，她才会降临，对违背规则者施加天罚。
可这片竹林里除了她和牧知安，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了。
几乎在天道意志降临的那一刻，九州中同样有不少地方皆是有人察觉到了这里的异象，不少修士的眼中都是多了几分凝重和忌惮之色。
过去至今，只要天道意志每每降临，就意味着会有一个要被天罚的倒霉蛋。
“你来此地做什么？”
当看到从天穹中降临的女人面无表情的冷艳容貌，王妃撑着伞挡在了牧知安的面前，眸光温柔地打量着这个气质冷艳的女神。
只是内心中却早已悄然戒备。
很显然，这天道意志是冲着牧知安来的！
天道小姐目光越过王妃，落在了她身后的牧知安身上：“他违背天地规则，要对他施加天罚。”
王妃秀眉微蹙：“他并未渡劫，何来违背天道规则一说？”
天道小姐眼神平静而淡然：“天道意志执行法则无需向他人解释，你该退下，否则你也将违背天地规则。”
王妃冷笑：“我倒想看看，天道意志究竟能发挥出天道多少的力量。”
她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如何都不让步。
“让我和她单独聊聊吧，你先去宗门等我。”
然而正在这时，一直保持安静的牧知安忽然开口说道。
王妃嗓音温柔，但却透着和平日里不同的冷脆，道：“你大可不必向她屈服，我与大道合道，本就不受天道的约束，我到想看看天道意志怎么在我面前施加天罚。”
牧知安伸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握住，低声道：“相信我，不会有问题的。”
这时，天道小姐忽然开口道：“他所违背的规则并不多，不会伤及生命和本源。”
王妃秀眉轻蹙，深深地看了这位一身仙金战甲的女神一眼，又是看了看牧知安，见他轻轻点头给自己以肯定的眼神。
最终，王妃还是无声地颔首。
“我知道了……那我先去两仪宗等你。”
虽然不知道牧知安究竟违背了天地间的哪项规则，但从天道意志的态度来看，想必应该不是很严重的事情。
不过照理来说，只要违背的天地规则不是特别严重，天道意志是不会亲自下界执行天罚的。
为什么偏偏他就遇到了这样的待遇……？
难道是因为他的天赋太高的缘故么？
直至撕开空间裂缝离开之际，王妃的内心中都还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疑惑。
……
“唔……嗯……主人，刚才对你如此不敬真的很抱歉。”
竹林深处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落，院落前，一身战甲的天道小姐正如乖巧的猫一般趴在少年的身旁。
牧知安轻轻抚摸着天道小姐柔顺的秀发，看着人前凛然如女武神，人后却乖巧得像只猫一样的天道小姐，温声道：“你做的很不错，在外界的时候你的确应该维持天道意志应有的威严，否则以后人人都敢违背天地规则可就麻烦了。”
“是，我的主人。”她冰冷的嗓音中竟是带着一丝丝柔媚。
“你会忽然出现，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说吧？”牧知安忽然问道。
“其他天道的意志如今都知道您的存在，也都将您视作异端……所以接下来只要您有一点违背天地规则的迹象，都会被施加天罚。”天道小姐含糊不清地说道。
“也就是说，这之后我的所作所为都会被其他天道意志拿着放大镜观察？”牧知安有些愕然。
随后，他很快就笑了。
“你之所以会来告诉我，是因为想帮我么？”牧知安柔声问道。
“是……不过我能做的事情有限，即使今后我不施加天罚，其他天道意志也会这么做的。”天道小姐说道。
作为天道分化出来的一道意志，按理说她不应该偏私九州的某个修士。
但奈何……天生炉鼎的灵气只要尝试过一次，就让人再也忘不了了。
这样美妙的灵气……哪怕是如同机械般的天道小姐，都不希望它被其他‘同伴’彻底抹去，再也无法品尝。
“所以只要其他天道意志打消对我施加天罚的念头……或者她们将权柄都移交给你，是不是往后我就不会再被天罚了？”牧知安忽然问道。
“理论上是这样……但实际操作起来很困难，我的确能够吞噬其他天道意志的权柄，但也要她们愿意才行。”天道小姐说道。
“但这是很困难的事情，没有哪个天道意志会愿意将自己的权柄移交给其他人。”
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虽然天道意志没有人类的感情，但没有感情，不代表就会完全没有欲望。
至少，她们不会愿意将自己所拥有的权柄交给其他‘同伴’。
这点，作为‘壹号’的天道小姐心里很清楚。
“是啊……这的确是很困难的事情。”
牧知安轻轻抚摸着天道小姐柔顺的秀发，看着眼前这个完美无瑕的美人乖巧的姿态，不禁伸手轻轻掂起她的雪白高傲的下巴。
“但如果你愿意掌控所有权柄，成为天道在九州唯一的代行者的话……”
牧知安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用循循善诱的温柔语气轻声道：“我来帮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