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后,龙阳仔细的思考了他们提出的战策。
玄明任了边境多年统帅,对这里的局势有极深的了解和把握。
他的政策多从大局着眼;川柏和杜衡兵道相近,所给出的奇策居多,虽然缺乏大局意识,但不乏可取之处;其余诸人所给的方法有专注防守的,有专注进攻的, 都各有可取之处。
龙阳对着记录在册的战策思索了良久,突然,后背一股盈盈的香气袭来。
“哥哥还在想吗?”龙葵离开魔剑,扑到了他的背上,小手在他的太阳穴轻轻按压。
“嗯。”龙阳道:“我在想,或许我们应该首战就给齐军一个下马威,迫他们提早放出傀儡应战,这样我军也能尽快将他们解救出来。”
“那哥哥是因为将军们的策略都不是你想要的才愁眉不展的吗?”龙葵问道。
龙阳摇摇头:“虽然没有人和我的想法一致,但事实上,我仍旧为手下有如此多的得力干将而自豪,这说明天运就是在我姜国,而不是齐国。”
“那哥哥是为何?”
“哥哥只是在想,必须要迫得他们一次就放出所有傀儡,必要一次将他们打怕,可是杜凛之又是那样的身份,如果提前将我们的后策现于人前,只怕就要打草惊蛇了。而且,虽然各位将军都知道齐国捉我姜国之人试炼药物,可却并不知细微末节。若要完全告知他们,又怕引得人心惶惶……”
龙葵也轻蹙秀眉。
“好啦,哥哥会想出万全之策的,我的猪宝不必跟着担心啦。”他伸手将她拉坐在膝上,继续道:“早日歇息吧,明日哥哥带你去水库。”
龙葵虽然也想为此事出一分力,不过此时也急不得,她已经有主意了。到时还需要请杜衡助她一臂之力。
笠日清晨,众位将领再次聚在龙阳的军帐中。
“朕昨日已经细细思量过了,首战朕预备主动出击,以骑兵开道,先将齐军的布防阵型撕开一道口子,步兵兵分三路,上路为主力随朕迎战齐军的主力部队,中路军轻装简行,借道丰湖绕到齐军的大营之后,但不要发动大举进攻,而是烧掉齐军的粮草,再将其所有的战马都放走。下路军埋伏再齐军撤退的必经之路上,但不要对齐赶尽杀绝,给其留下一线生机。”
丰湖是此地最大的一处水库,原是建了抵抗北线常年缺水的。周围的众多村子都是依靠此水库过活。而龙葵要去净化的水库也是此湖。
此湖距离齐军军营很近,正是方便了他们做手脚。
龙阳的一番安排在众位身经百战的将军看来有一些过于冒险了。
虽然各方面都安排得十分妥当,可是战场上,最难说的,就是那些突发因素,这些因素时时刻刻影响着战场的局势。
“皇上,首战即如此激进,是否有些过于冒险了?要知道齐军那边的状况还不十分清楚……再有,既然能一举拿下,又为何要放虎归山?”这是一位惯喜稳扎稳打的将军。
龙阳当然知道此举在他们看来是有些激进了,可是他早就知道了齐军的底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迫他们亮出底牌,给他们留下一线生机,才能让他们以为自己还有能力反扑,才会一直耗着他们,牵制住凌霄的注意力。
“末将倒觉得皇上此法甚妙。”另一位将军说到。
说话之人面带一个铁面具将面容完全遮挡住。此人正是跟随前来的杜衡。
杜衡铁具覆面,一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让杜衡未死,反而是归降了姜国的消息泄露出去,二是也怕杜衡曾经敌方将领的身份引起军心不稳。
反正,此次伐齐之战结束,姜国大军踏碎了齐国都城之后,杜衡的为人,是否真心归顺,自会有分晓。此等重要关头不必为此等事情分心。
是以,在龙阳吩咐他戴面具之时,杜衡先是一愣,然后欣然接受,甚至事后细细思索一番之后,颇觉龙阳的命令十分有理。
想一想,杜凛之和凌霄死到临头,才知道他们视入草夷的傀儡,最终化为一把尖刀,成为刺破他们美梦的罪魁祸首,这样的场景该是多么有趣。
想归想,杜衡不动声色地觑了一眼龙阳,他总觉得,以这位对小殿下的在乎,多半是不可能将她一个人留在皇宫的。
小殿下的一身本事,此刻岂不是能派上大用处,且他也不认为,小殿下能放心自己哥哥一个人奔赴战场。
就是不知道,皇上将小殿下藏在了哪里?
他正出神呢,另一名虎背熊腰的将军粗声粗气地道:“这位将军不知尊姓大名,此前效命于谁之帐下?别回头根本没有上过战场,毫无对敌经验,反而在此处大放厥词!”
龙阳目光一转,在杜衡之前开口:“文将军对朕的用人也有怀疑?”
“末将不敢!”文姓将军在军营里直言惯了,一时不察就将口无遮拦的毛病带到了御前。
好在他倒不是个没有眼色的,听懂了龙阳语气中的警告,当即住嘴不再多言。
一场小风波就此消弭于无形,铁面下杜衡唇角弯弯勾起,也不再出言。
龙阳当真对他做到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先后将一些重要的差事交付于他不说,连上战场也允许他跟着,甚至还给了他能领兵作战的身份。
众人又商量了一番具体的作战细节之后,龙阳遣散众人,让龙葵出来用了午膳后,就以亲自考察丰湖的名义,带着龙葵,道麟,杜衡和张庭出去了。
丰湖是一个三面环山,只留出一面出入。周围山势虽算不上多险峻,可却怪石嶙峋,草木丛生。
水库建得极深。从上往下看去,水色幽幽,深不见底。
跟来的人都是能信得过,知道底细的人,尤其是道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魔剑凭空出现,还和龙葵一体伴生,可只要知道魔剑可以控制,那他就不会去多言管自己的分外之事。
龙阳抱着魔剑上的马车,可到了下马之时,身后却牵着龙葵。
杜衡心中暗暗对自己说:果然!我果然没猜错!
张庭虽然不太明白此间神异,可是兄妹之间的事他都知道,龙阳甚至还让他煮了避子汤送去给龙葵。
如此一想,这兄妹二人身上再发生什么,好像也都不值得大惊小怪了。
是以,张庭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发现这无端多出来的一人。
“哥哥,就是这里吗?”龙葵跟着龙阳身后下来,皱着眉头环顾四周。
龙阳找了玄明要了地形图,玄明本在随行之列,可他之前出言问及龙葵,龙阳心中一堵,当即决定将他划出了随行伴驾的行列。
“是。”龙阳捏紧她的小手问道:“可是感觉到了什么?”
道麟和龙葵一样面色沉重,魔剑在龙阳的身侧低低鸣响。
道麟走到龙葵身侧问道:“殿下可是也感觉到了?”
龙葵点点头:“嗯,这里有一股很奇怪的血腥之气和邪气。”
“想不到此人竟当真如此疯狂……”道麟喃喃道。
未抵琅琊之时,他也曾经听过龙阳发布的檄文,当时他只以为是姜齐两国争夺利益所产生的无可避免的冲突,未必就真有龙阳文中所说的那样。
可谁知,现实更加残酷可怕。
他问道:“难道他就不怕引来残酷天罚吗?”
龙葵冷笑“哼”道:“怕?只要成功逆转气运,他就能够再活万万年。老天就算是要罚,那也是万万年之后的事了!不过无妨,从今日起,他的天罚就由我来亲自执行吧!”
龙葵说完,周围山石树木无风自动,疯狂摇摆。
而原本还被龙阳牵在手中的少女已经在眨眼间飞悬于丰湖正上空,周身血红,凶牙变做与她等高,此刻弓身与弓弦都被灵气缠绕,宛若九天神女降世。
龙阳手中的魔剑从低低鸣响变成了高声应和,等到龙葵张弓拉弦,魔剑竟然挣脱了束缚,也飞身到了水库之上,欢跳着悬立在龙葵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