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琴诉情,剑作引

琴声悠悠,她居然没有逃。

郑旭安走进了园子,发现一道丽影坐于琴台前,在旁立着一柄形态古拙的剑。

起先远远望去,以为是看花了眼,可待到走得近了,郑旭安才惊叹眼前人儿的美丽!

清丽面容不再,俊美的脸上是胭脂、杏花凤目、吹弹可破的红唇,都说女为悦己者容,郑旭安便是死也想不出来,这孟美琴好好上了妆容,居然会是这样的绝色!

可不知这妖女发的哪门子疯,坐在琴台的那身子竟是赤裸的!

不梳发髻,三千青丝如黑瀑落下,大多自颈后披着脊背,也留了些许挂在胸前,只是都走过了精致锁骨的右边,搭在了高峰前,朦胧遮着一抹嫣红,却许得郑旭安直观左乳的乳尖瑰丽。

琴声悠悠,杏眸低垂,裸身的美人只顾琴曲,听谱似是《广陵散》,矛戈交织的杀声夹着愤慨就要从琴弦上挣挣溢出来,郑旭安六识敏锐,被这杀气一惊,这才堪堪收回神来。

郑旭安自是不曾见识过这等勾魂夺魄的,也幸亏这孟美琴弹的不是花前月下,不然郑旭安能否从这旖旎美景里头挣出神魂,真真只能两说。

待美人一曲弹尽,杏眸里终于映入了来人,郑旭安这才发问。

“你懂武功?”

孟美琴展颜一笑,眨着杏眸就是不说话。

“你一直在骗我?”

“郑捕头真是不解风情,本姑娘裙下之臣不知凡几,脱了衣裳却换不来你这木头的一句淫浪。”那妖女从琴台后头起身向着郑旭安走来,香肩粉颈琵琶骨,乳峰腹脐杨柳腰,曼妙玉体总算尽显台前。

只凭着惊鸿一瞥,郑旭安心里头便下了明断,绝世佳人祸乱天下,他只得低下头不敢再看,以免再失了心,为自己,也为六扇门丢了颜面。

“郑捕头按律诛恶,行得了王朝律法,见不得赤裸妖娆,端是个铁面无私的恩客。”走下琴台,孟美琴笑意盈盈,嘴上却不留半分礼让,琴台边的古剑已经被那柔荑握持,一支莲臂缓缓抬起,剑尖寒芒直指郑旭安。

郑旭安不想抬头,可女人剑指自己,汗毛倒竖他不得不防,是以,倾城玉体再入眼帘。

本着非礼勿视,郑旭安强忍着不去见那二点嫣红,可这妖女的身子浑然无半点瑕疵,只是不见酥胸,又哪里能真的忍下诱惑。

腰线弯曲玲珑,凝脂样的小腹系着一条血红的丝裙,裙摆侧开,修长美妙的大腿若隐若现,莲步轻移间显现出来的抹抹丰美竟也让郑旭安看得眼热非常。

大意了!她迈了步!

郑旭安惶然抬头,果然那凛冽的剑锋已经架上了脖颈,来得是那般悄然……可末了,孟美琴却没有取了郑旭安性命,反倒是慢慢挪开了手中剑,恃剑而立,大胆袒露这绝世娇躯,杏眸里无比清明。

“早闻郑捕头刀法了得……你胜一出,本姑娘便供一句,如何?”花容之上,既无恨恨杀意,也无阴恶祸心,有的只是那一股精巧美人的狡黠,再观这妖女半身赤裸,郑旭安终于晓得了,孟美琴的一介放浪是为了什么。

既然如此,无需多问,拇指一推,刀将出鞘。

二人皆不语,沉默了一息,二息,三息。

三息过了,魁武、妖娆两道人影刹那间不见远处,从平平相视到拼杀一起不过弹指一瞬,剑影缥缈,刀光凌厉!

郑家刀法四十九式疾如风,变似幻,虚虚实实间亦含千钧万力,按理说便是江湖传言那些一等一的好手,也走不过郑旭安手下三招五合,如今郑旭安这纵劈横扫过去,合该拿来个孟美琴的头断剑折,可偏生这起子敞着奶儿不嫌脸臊的妖女怎么着都不许大刀杀得!

纤纤玉手提着古剑,身形好似有着无骨之柔,几次三番临到大刀劈来,她都能扭起娇躯险险避过!

郑旭安怎般劈砍抡扫都不得劲,对面这骚娘们十成十的藏了拙,看似被大刀逼得险象环生,回回离那美人就戮都只差了分毫,可郑旭安看了心中怎么又能不叹的!

这孟美琴身法轻灵诡谲,压根就是在拿他作舞!

拿三分力试探,古剑便转守为攻,也不袭来郑旭安的要害,只教他腾挪闪躲,另一支玉手借机抹过郑旭安上下衣袖,甚至还能划过郑旭安的面门,留下说不清甚味道的奇香与郑旭安鼻中荡漾;

郑旭安若是逼急了出她个十分大力,半裸的身子便舍了剑上把式,专心专情在刀光下舞蹈,趁着招式开合,柔软饱满的奶子,灵动妖娆的身子就扭着上来,好似在讨着郑旭安那下一刀冲它们劈去,砍出个漫天血花肠飞舞才算心满意足,可真等下一刀来了,除开贴着乳头尖落下,拿着刀口破开的呼呼啸风吹吹那娘们的骚气,郑旭安真真是甚都劈不到手;

再等空挥了几十刀的郑旭安退身以正气息,孟美琴便又杀将上来,逼得郑旭安接着陪她杀来作舞,玉体翻转莲臂挥舞,裸身上的淋漓香汗甩到郑旭安衣身上,鼻尖一嗅,那股子奇香比之方才更甚了七,八,十倍,直叫他心神怎么都不能定,这让郑旭安心中怎得不能叫苦?

女追男隔层纱,没在青楼胭脂巷里品出甚所以然,倒是被一妖女杀出了个中滋味来!

呜呼哀哉!

可郎不知妾有意,许是看中郑旭安越杀越急,再打下去就要出乱子了,孟美琴竟就这般戛然而止,红裙飞舞,再看美人已在丈约外,古剑驻在裸着的身子背后,鬓角额间的发梢被汗水打湿了贴在面肤上,居然让她一身妖气有些化了,露出了些江湖女儿的娇俏大方,那红唇角边挂着的浅浅笑可比妖媚魔女的作态还要迷人!

乳尖通红,胸脯起起伏伏她遮也不遮,这般裸着身子跟人拼杀,竟也能让她裸出个女儿的不羁来!

真叫郑旭安感叹,世间怎能有这样的绝色,竟不止绝一色,而是绝出了个万般颜色!

“累了?可作输?”美人的浅浅嫣然笑,放郑旭安眼里便是对郑家绝招那一百般羞辱!

直娘贼!郑旭安强行闭了喘如老牛的气息,提劲奔向孟美琴,作势便再要挥刀砍来!

只是这孟美琴就从未让郑旭安猜中过心思,一刀砍来,美人不挡,不躲,不动,任由郑旭安差点没收住手里大刀,凛冽的寒芒险之又险的顿在美人额前,不知为何郑旭安就一刀就没劈下去,反而还把自个儿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两根玉指抬上来,轻轻掐住大刀,让这利刃偏过一旁,莫要挡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面的笑意更甚方才。

“哟,恭喜,胜了一出。”

郑旭安惊完便是怒,哪有这样挑拨人的,当下什么都不想便大吼着问她:“怎么不挡!”

“想不挡,就不挡。”这美人还冲郑旭安眨眨水汪汪的眸子,俏皮得很。

女人耍泼打滚来,郑旭安又能怎办,懊恼的唉声一叹,收回刀来,再问正事:“朱怜月,可是你杀的?”

孟美琴依然笑着,却不回话。

“怎得不回话!我胜了一出!”

“胜一出,答一句,你不是问我为何不挡么,怎得还耍泼多问了?”话音刚落,美人终于不再浅笑,却不止住笑,反而笑得花枝乱颤起来。

郑旭安怎能不晓得自己又被这娘们好耍了,气急败坏之下提刀就要砍。

“郑郎,你这狠心寡佬!就这么想杀小女?”故作的哀怨险些听得郑旭安脚下趔趄,平复思绪内心之际,却见那孟美琴转身回了琴台,又端了两支好看的花瓷杯出来。

郑旭安一闻便知,杯中是酒。

“便是要杀,累坏郑郎也是不好的。”孟美琴递来一杯,柔声靡靡。“心放肚里,本姑娘可没打算跑,要杀,歇够了再杀便是。”

郑旭安一把接过酒杯,却不作饮,看着那孟美琴仰着粉颈饮尽了杯中浊液。

孟美琴自是不会为这点警备介怀,素手一抬,郑旭安手中的那杯也叫她夺了来,胭脂红唇含着杯口,又是一仰臻首。

“再来!”两只空杯桌上伴,玉容大笑成了盛开的花,一声娇叱透着爽利。

古剑轻叩青石地,美人垂目,郑旭安见状却不动作,呆立着,看着像丢了魂,明悟却在心里。

孤院,孤剑,孤身,这半裸着的人儿又怎会做得出杀局,她说得不跑,自当是不会跑;她说得招供,赢得了手上,她自然会供;她说得杀她……也自当杀得。

原来如此,输的不在武艺。

抽刀再摆起了架势,郑旭安竟只觉得眼前的孟美琴,也不再似最初那般看不透。

可不知怎的,那香气还是萦萦鼻尖,脑子里想的尽还是方才的不躲刀,不喝酒,郑旭安平不下心也静不了气,大刀倒是挥得疾疾,少了以刀制剑的雷霆万钧,浑身劲道只留在腕上指间,戳挑揉搅掀,既然妖女使得变幻莫测的身法,那郑旭安便也变幻着与她杀来。

刀作伴,玉体飞舞,那妖娆的人儿要躲,郑旭安看准了一抬手,刀也不耍就要捞她回来!

授受不亲皆虚妄,软香温玉在怀,这段作对厮杀,才能杀得下去!

一时间,裸着上身的美人就进了郑旭安的胸前,两只奶子紧贴上了郑旭安的胸口,便是隔着衣裳,亦能感受那两粒珍宝的奇妙——只是不知,硬了它们的究竟是不是冷风。

刀在左,剑在右,金铁铿锵,可女人的身子却在男人怀里,这般打上来的又哪里是杀气?

想要变幻,那孟美琴也得先从郑旭安怀里腾挪出去!

映着郑旭安,那对杏眸里的水像是要淌出来,看得人着迷——可来得却不是春意,那剑锋上的造诣同样惊人,如那妖冶诡谲的身法一样打脱了大刀的管束,径直向郑旭安的颈间刺过来!

郑旭安像是开了窍,非但不躲,反倒贴紧了怀里的人儿,二人搂抱在一块,脚下升起了莲花,转起了圈子。

待到孟美琴的古剑刺回自个儿胸前,郑旭安早已不在她身前,大刀从柳腰后头探出,刃尖抵着凝脂雪肤,只要后头的郑旭安心生杀念,顷刻之间便可割开见了美人血肉。

可奈何郑旭安怎般心中狠狠,手上的刀却怎么都不敢入肉丝毫!

刚刚这十来息,这二人都干了些甚!

这打得怎能如此下流,如今郑旭安开始回过味来了,方才那一搂的温柔,他想起来了,左手的大刀就像凭空在舞,他那时候的眼睛,可是定定只看着孟美琴的!

怎会如此下流!

那娇花俏脸,那丰腴奶子,那瘦柳纤腰……真真该死!与人拼杀决胜之际!他怎可能会这样子心乱?

故此,明明那孟美琴的性命就攒在手里,郑旭安却像是反过来被要挟了,只能挣来嘴上一句色厉声茬。

“我胜了一招……为甚不跑?”

孟美琴垂下了剑,换来大刀从她腰间收走,香汗淋漓的身子一转眼间就流水似的逃出郑旭安的臂怀,她自顾自冲前头走去好几步,遂突然又回过身来,笑着问郑旭安。

“不问朱怜月啦?”

“不问。”

孟美琴更高兴了,纤纤玉指逗起了胸前挂着的鬓发,那笑意甜似蜜,张口便像诉情。

“不跑是为等人,运气好,没等错人,也等来了人。”

郑旭安不甚明白,这孟美琴与自个儿不过萍水相逢,却非要赌上命来等。

该问的,不该问的,都太多了。

“再来?”

“不来了,都是奇招,失了先机,就再也打杀不过你了。”

这妖女,变起那脸真真是够快的。

登时,郑旭安大失所望,随之又蓦地心惊,不必与这妖女厮打端的是好事一桩,证词摞一块儿该了的了该结的结,怎么就能失望了。

难不成自个儿真起了甚不该有的心思?

这般想来,郑旭安话也不问了,定定站在那低个头,不知在思索个甚。

孟美琴见这大男人呆傻了良久都没个反应,便上前抬起素手,轻轻拉住捕头的衣袖问他:“怎么的?不劳烦你费劲过招,这还能不满意了?”

她说不过,便不过了?

难道这杀人的器具,搏命的本事,尽都是她说来玩的?

郑旭安细细品着这番滋味,觉得心里像被凉水泼了,这女人的玩笑忒多了些。

“你的招,我还没悟透。”郑旭安烦闷,却又不知为何烦闷,哪来的烦闷,是以孟美琴问来,他便也只能这般回了。

倒是那妖女,裸着身子不见她丝毫能羞,反倒听了这样的话,嗔怪似的素手拍打在郑旭安胳膊上:“木头!哪有你这样跟女人调情的!”

郑旭安不明所以,他只是不解,为何那孟美琴跳舞似的身法就能勾了魂似的迷了自个儿,天底下媚术便是有百般之多,他顶着六扇门的大名数载,抓过的女人也是多了去了,没领教过十之八九,起码也堪是个见多识广的。

可从没有哪一样媚术,从没有哪一个女子,能让他迷得如此难以自持,浑身生躁!

不去见那白条条的裸身,耳中便是银铃般的细语骚浪;

不听那妖女蛊惑,鼻子里闻进来的便是赛过千百花露的女子奇香;

六识封去一半,落了刀上把式,又要被那纤纤素手直透胸口,抹得心间激荡!

强自寻了个由头,郑旭安便不敢再受这妖女的情,更不敢再与她拖延下去。

破案在即,不能一股作气,还得任她将这一口气吊在嗓子眼,于郑旭安一介青衣捕头而言,何尝不是那挠心酷刑。

既然如此,便不如一刀斩了这乱麻!

“调甚情!只怕你都是有夫之妇了,杀那朱怜月的真凶不定是你男人!”郑旭安收起好生说话的念头,硬是换上一副铁面,甚至于这般说着,心间还会淡淡吃味。

那得是怎样一个浪荡贼子,能让她舍命护着!能让她这样一个女人护着!真真该杀!

“交出真凶,便将你从轻发落,再想要的,你都做得……呔!”

郑旭安话到一半急吼出来,孟美琴便操着古剑杀到了心口寸前,再进就是窟窿眼,这妖女想要人命!

郑旭安险些中了招,暴退丈余才挥刀架走了古剑,再看眼前人儿,哪还能有那入骨的骚浪?玉面含霜,杏目铮铮,分明就是受了触怒!

郑旭安还欲喝止,可这妖女连开口说话的功夫都不愿给,一柄古剑行云流水般的袭来,远比先前要逼人得多,招招都是奔着取人性命来得!

大刀厚重,本不善守,郑旭安想着变换了章法,跟这娘们耍起了对攻,只看谁先把持不住。

可怎料孟美琴那身法好似故意忘了,偏生就是不躲也不守!

一把将古剑砸开,大刀照着肩头劈下来她硬是管也不管,只一副同归于尽的模样!

可见这一刀劈实了,定是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你疯了!”

郑家刀法全是杀人的把式,想从这半道里救下一条命来,可让郑旭安使出了全身解数才收住了大刀,堪堪让那刀锋止于香肩酥骨之上,几乎就要抵上那一层不见一丝浮筋的凝脂雪肤,再想抽刀回身已是为时已晚——那古剑早就来了。

郑旭安暗道不好,此番被逼得刀下留人,只怕已是中了妖女心计,中门大开之际只消那妖女随手来一下子,身家性命便都要交待在这里,郑旭安悔恨,竟开始就去想那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好汉倒在了温柔乡里。

古剑架上郑旭安颈侧,孟美琴眼里那噬魂夺魄的寒芒逼得郑旭安不敢去看。

“夯货!”含着霜的玉面不知怎的又笑出来,说不好是不是讥讽嗤笑。“就为这,话都不愿好生说了?”

郑旭安不答话,孟美琴便咄咄逼着他:“还男子汉大丈夫,本姑娘输招供你话来,轮着你了便瞪这铜铃大眼,凶给谁看呢!”

也就到了这下子,郑旭安才把提溜到嗓子眼的一颗心重新安放下来,敢情她只是撒气耍泼。

“要输也是你输,我不收刀,你早死了。”郑旭安不稀得随她耍宝,该呛回去就呛回去。

可没想到这妖女又是一转颜色,那一副冷面魔女竟又是她假扮出来的,项边古剑来无影去无踪,一具裸体蛇缠上来,朱唇外头吐着小截舌头尖,杏眼眨巴眨巴:“对啊,又是本姑娘输了,想问什么快来问罢!”

叹了口气,杀到现在,身上的汗那是冷的热的都出尽了,郑旭安实在拿她无奈,只得期盼快点了结,所以干脆单刀直入的问了。

“怎么杀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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