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谈恋爱这事,我俩以前就讨论过。
那时候我刚上初三,我那个班级的班长和我告白,我跟他说我不喜欢你,说了几次他都不听,那天放学他非要跟着我,说要送我回家。
刚出校门,我就看见了我哥,那时他刚上大一,闲得很,每天都来接我。
我哥看见我后走了过来,也看见了我身后跟着的同学。我哥一个眼神就把他吓跑了,他抖着腿往反方向跑,嘴里说了句“明天见。”
笑死我了。我第一次看见我哥脸色那么吓人。他的脸色都比平常黑了两度。
我哥转过来看我的时候我还在笑,他无奈地笑着,接过我的书包,有些难为情地说:“有那么好笑吗?”
我笑的不能自已,点了点头,刚才我哥简直就像护食的大狗。
我又笑了,太可爱了我哥。我感觉我哥纯情得才像个初三生。
我拍了拍他的手臂,让他放心,“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这个年纪的傻子哈哈哈哈哈。”我又笑得不行了。
我哥也察觉到他刚才的话有点傻,挠了挠头,“反正早恋不好。”
我笑得实在走不动路,让他背我回家。
我趴在他背上说:“放心,我对这些事没兴趣,不会早恋的。”
我哥放心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我趴在他耳边问:“那你呢,你会谈恋爱吗?你已经18岁了。”
我哥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又开玩笑地说:“我还要看孩子呢,”说完笑着跑了起来,“才不谈恋爱。”
我也笑了,看他的动作,心想有人比我还幼稚呢。
后来,我找那个男生说清楚,我跟他说我哥不让我谈恋爱,如果你还缠着我的话,他会带人来打你的,而且也会打我。
所以为了咱俩都好,还是只当朋友吧。
这故事以他眼角挂了两滴泪结束。
我说的话也是蒙他的,我哥从没打过我。
开玩笑,我哥捧在心上都怕我化了,怎么舍得打我。
当年他从我把小姨家带回来那天傍晚,雪下得那么大,他给我套了两层外套还怕我冷,却忘了给自己戴个帽子。
我没被打过,可我哥为了保护我被爸打过。当时我哥刚上初一,放学时间比上小学的我的要晚。
那天他跑着回来,打开门就看见爸在对着我耍酒疯。
我站在角落,他喝醉了酒非得逼我跟他说话,我不想理他,不说话。
他生气了,要向我动手。
我哥冲过来把他推开。
他更生气了,一巴掌扇到了我哥脸上。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我的哭声也很大。
我哥被那一巴掌打得倒在地上,站不起来。我趴在他面前喊哥哥。混账爹此时才有些清醒,愣着站在一旁。
我的哭声终于引来邻居。他们打120送我们去医院,嘴里说着老天爷这都是什么事。
去医院的路上,我哥躺在车上的病床,我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眼泪像窗外的雨滴一样打下来,发出啪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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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躺在车里,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转,头疼得动不了一下,耳朵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一阵阵的耳鸣刺激我,脑袋更疼了。
我看到妹妹在哭,她哭得好厉害。我拉紧她的手,想让她别哭了,我说思思别哭了,哥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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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真傻。
那一巴掌让他脑震荡,右耳听力下降。
当时在120的车上,他几乎听不到声音,说出来的话也模糊不清。但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他说,思思,别哭,哥不疼。
真傻啊他。他知道他当时是什么表情什么神色吗,他难受得眉头紧锁小脸皱缩,还骗我说不疼。
后来经过治疗,只有在他耳边大声说话,他右耳才能听清楚声音。
我妈那个时候已经在康西住了快三年了。
康西是个精神病医院的名字。
她的病不严重,但她住在那里,她会安心。
我妈赶到医院,迎面就给了混账爹一个大耳光,指着他鼻子骂他打他。
之后我妈又抱着我开始哭,说她对不起我们,没能好好照顾我们。
我不怨她,她在是我们妈妈之前,先是她自己。
后来,我爸死了。
我妈病情重了。
我妈是为了保护我们才那样做的。
那天混账爹喝了药,又有人约他出去喝酒。
那阵子我哥刚从医院回来不久,我妈就没回康西,在家里照顾我们俩。
我妈很少见的对我爸要出去喝酒没说什么。
她看着我爸喝下那些药,我还记得当时她的手在不自觉的颤抖。
我妈在没住到康西前,是个医生。
我爸当时喝了那个药,其实不能再喝酒。
我妈知道,我妈装作不知道。
他死了。死在了外面,没脏家门。
雨下的哗啦啦的,我妈接到了他朋友打来的电话,她很冷静地放下电话,走到我哥房间,摸摸我的脸对我说她有点事,让我乖乖在家陪着哥哥。
我点了点头。
当时我妈的样子,现在看来,是解脱。
又不是解脱。是冲动。因为之后她病情加重。
后来,她吞了安眠药。
她攒了很久的安眠药。
爸的死,终究还是折磨了她。她是为了我们,是我们拖累了她。
死前,她给我们留了封信。
她说,是她不好,没做好一个母亲,没保护好我们兄妹俩。
她胆子小,连其他的自杀方式都不敢,只能攒好久安眠药。人生中她最勇敢的那一次,就是看着我爸去死。
信最后写,以后我们的人生,可以重新开始了。
我爸的尸体摆在殡仪馆时,我在旁边站着一声不吭。
有好多亲戚阿姨过来拉着我的手,跟我说好孩子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真的不想哭,我不伤心。
自我有记忆以来,我爸就是那副不靠谱的样子。
我对他能有什么感情呢。
后来,我倒是为我妈流了两行眼泪。
一行祝她解脱,一行感谢她。
白事是亲戚帮忙办的,在墓地选位置的时候,我哥非要把我妈的墓地跟爸的分开,还要离得远远的。我妈死后,再不要被他烦了。
他们生前的朋友还有亲戚们挨个来跟我们说话,说我们以后要坚强,没了爸妈就没人疼了,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真是在放屁啊。
他们脸上的表情,同情怜悯。说出的话,无力苍白。
后来,我小姨周蓉站在了我面前,她说跟小姨走吧。那时候我哥高一刚开学没多久,我还在上六年级。哥哥说让我跟小姨回家。
我听哥的话。
其实小姨对我也还行,没打过我,也没骂过我。
我在小姨家,有吃有喝,我哥还经常寄过来衣服鞋子。
就是在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房间没窗户,黑漆漆的,让人有点害怕。我习惯了。
刘雨欣人还行,就是娇气了点,不过我把哥寄过来的衣服让给她几件,她就安生了。
小表妹刘珂比较烦人,经常来抢我的东西。
我知道我的处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忍忍算了。
小姨夫,在银行上班。
可能是跟钱呆多了,总会沾上了点臭毛病,势利。
他觉得我没爸没妈,好欺负,说出来的话也难听。
嫌我是个累赘,吃他家的饭,睡他家的床。
小姨瞪他,他也不收敛。
每次夹起眼前的青菜,我总会想,我哥不是给钱了吗,你吃的这饭里也有我的钱买的吧。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记性不好忘了吗?
而且我有哥,怎么就没亲人了。
他说出的话,我左耳进右耳就出。就是吃饭的时候心情不怎么好罢了。我忍。
我知道我哥的顾虑,他都没成年,又怎么照顾我这个拖油瓶。
我都明白。
只是这样的日子,确实不怎么好挨。
一个人睡不着的时候,我总会设想。
要是当时我没跟小姨走,赖在哥身边,会是什么样子?
他肯定会一边上学一边照顾我,早上早早起来给我做饭,还会给我扎辫子。
他肯定会很累吧。
万一累得生病怎么办?
还是算了,我忍忍就过去了。
而且当时走的时候,我哥说他高考完就来接我回去。
从来到小姨家的那刻起,我一直期待那天,我哥高考那天。
期待那个日子的到来几乎成了我未来一段时间的精神支柱。看着日历被一页页撕下,我知道我又熬过了一天,距离我哥高考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后来有天,我洗完澡吹头发,小姨夫嘲讽我占厕所时间太久,头发那么长有什么用。
吹干后,我要扎头发。
那天真是不知道怎么了,手那么笨。平时我哥很快就能给我扎好,怎么我自己就不行呢。
我有点烦躁,无名的火在我心里燃了起来。
我走到小姨面前,跟她说,我要剪头发。所以小学毕业照上,我就是短发了。
那天晚上,我看着手里的照片,把墙上的日历扔到了垃圾桶里,随着撕碎的毕业照一起。
之后我不再一天天守着日历数日子了。
我真是没耐心,不到一年就坚持不了了。
就这样吧,随便吧,我累了。
高三放寒假晚。
上周云渊回家的时候,路过一家店,橱柜里挂的衣服吸引了云渊,他想:思思穿上肯定好看。
他走进去,买了几身冬天的厚衣服。
过几天就是除夕了,云渊准备赶紧把新衣服给妹妹送过去。别人都有新衣服,妹妹也得有。
放假第二天一早,天亮没多久,云渊就拿着两大袋衣服出了门,坐上了去邻市的车。
下车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他赶去去小姨家。
他没提前打电话,想给思思一个惊喜。
自从两年前小姨领走思思,刚开始小姨还会给他发照片,后来他就没再见过妹妹了。
云渊想,思思现在肯定长高了吧。之前他送来的衣服也是按着比从前大一点的码数买的。
走了几步他又有点担忧:应该还记得我吧?
想着他自己都笑了,摇了摇头,妹妹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
云渊加快了脚步。
到了小姨家小区楼下的时候,他看见有个女孩在前边慢慢地走,手里还拿着一袋东西。
云渊一看见女孩身上的衣服就想了起来,这是他去年冬天寄过来的衣服。
明明应该确定这就是思思,但云渊的脚步却停顿了下来。
可,眼前的女孩怎么这么瘦,头发也短短的。
好像除了身上的衣服,眼前这个女孩跟记忆中的思思再没有相似之处了。
云渊抿了抿嘴,抬起脚步,跟着前边的女孩走。
一步一步。
他看着她走进小姨住的3号楼,看着女孩转过拐角时的侧脸。
云渊的心在寒冬中暂停了一秒钟,在那一刻,血液好像也停止了流动。
是太久没见了吗?
以前思思有这么瘦吗?
头发怎么短了?
心脏好不容易又恢复跳动。
冬季的小区里,也没什么人经过。云渊坐在路边的草坪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早上来的急,也有点紧张。
现在平静下来了,云渊觉得手都被风吹凉了。
他站了起来,跺了跺脚,拿起袋子,上楼。
他敲了敲门。
“……欣欣?”云渊看着眼前的表妹。
“表哥?”
刘雨欣是小姨周蓉家的大女儿,比思思大了几个月。
云渊低头看着她身上的衣服,没说出话。
屋里的小姨听见门响,在厨房里喊:“欣欣是谁啊?”
陈雨欣冲着门里喊:“是表哥来了。”
她走到玄关,才看见了刘雨欣身后的人。
周蓉脸上有些不自然,开口:“是云渊来了啊,今天没上学啊?”
云渊看着周蓉:“小姨,我放假了。”
周蓉似是才反应过来,掩饰性的放大声音笑起来:“瞧我,最近太忙,都糊涂了。”
“快进来吧,外边冷。”
云渊走进屋里,看了看客厅,问:“小姨,思思呢?”
周蓉去厨房倒热水,闻言手顿了下,把杯子放到云渊前,“在屋里写作业呢,默默这次期末没考好,这几天埋头学呢,”说着站起来,“你坐会儿,我去叫默默出来。”
她站起来后,转身时看到了刘雨欣身上的衣服,眉头微微皱了皱。
云渊看着茶几上冒着热气的水杯,他转头看了眼在一侧沙发上坐着看电视的刘雨欣,又垂眸看向脚边的袋子。
过了几分钟,客厅的地板上传来走动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周蓉的声音:“默默,姨知道你想学习,可那是你哥哥啊,咱们不能不见,啊,听话。”
云渊皱了皱眉,又收好表情,微微笑着转头,还没绽开的笑容已经僵在脸上。
这次他看得很清楚了。
周蓉拉着的女孩瘦瘦巴巴,身上的衣服宽松得明显不合身,原本长长黑亮的头发此时只是短短的贴在耳边,有些泛黄。
女孩低垂着头,两只手拽着一侧衣角。
周蓉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柔的说:“默默,你哥来看你了。”
云渊走上前,蹲下轻声说:“思思,哥哥来了。”
云思慢慢抬起了头,大大的眼睛看着云渊,有些不习惯地说了句:“哥哥。”
云渊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云思有些不自在地又低下了头。
云渊站了起来,问周蓉:“小姨,思思的头发怎么了?”
周蓉闻言两只手放到了云思头上顺了顺,顺便盖住了她的发丝,脸上赔笑:“害,是之前默默突然跟我说她不想留长发,我就给她剪了。”
“哦。”云渊听完扯了下嘴角,又开口:“我之前给思思买的衣服,都不合身吗,小姨你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我再买新的。”
周蓉咽了咽口水,把人都带到沙发上坐下。
“我这不是看你高三了学习太忙嘛,小孩子衣服大点就大点嘛,正好明年还能穿。”
云渊的视线瞟了眼刘雨欣身上的,又看着周蓉。
周蓉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连忙开口解释:“默默真是长大了。上回你寄来的衣服,欣欣看见了一件觉得好看,默默就说给她穿,”说着她看向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的云思,“是吧,默默?”
云渊也看向低着头的云思,等她的回答。片刻后,云渊看见白细的脖颈动了动,云思点了点头。
周蓉立刻说:“你看默默真是长大了,多懂事,不像欣欣还得让妹妹让着,”说完站起身,“你先坐着说话,我去给你们切点水果。”
云渊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看着一语不发的妹妹,无声地坐在自己身旁沙发上那么一小块地方。
当时被自己养的白白可爱的妹妹,哪怕没有父母,自己也照顾得好好的。
现在却瘦的跟个小豆芽似的。
头发也不像以前那样黑黑亮亮。
自己按照她生长规律买的衣服竟然宽大这么多。
怎么回事。
云思双手紧握在腿侧,他此时才觉得自己当时的决定错了。
双手又松开来,他微微弯下身来看着妹妹,轻声道:“思思,你还记得哥哥吧?”
云渊看着妹妹点了点头,又笑着说:“那怎么不跟哥哥说话呀?思思害羞了吗?”
云思坐在沙发上,两只手还攥着衣袖袖口,摇了摇头,小声地说:“没。”
周蓉在厨房快速地切了果盘出来,放在茶几上。
“云渊,吃水果啊,还有默默。”
“谢谢小姨。”云渊没客气,拿起一个叉子递给云思。
“思思,给,你爱吃的榴莲。”云渊弯着身子斜着对云思。
云思顿了两秒,眼神往周蓉那里看了一眼,才接过叉子,“谢谢哥哥。”
“没事,”背对着周蓉的云渊观察到云思的眼神,他神色冷了冷。坐直身子,正看着周蓉。
“小姨,其实我这次来,是要把思思接回去的。”云渊开口,虽然他这次来本意不是这样,但现在看来,妹妹在这里过得并不好。
这话一出,周蓉却愣了下,又慌忙地说:“小数,你说什么呢?”
“小姨,我是认真的,户口本上我已经成年了,我能照顾好思思。”云渊的语气笃定,不容人质疑。
周蓉一万个不愿意。
云思住在她家,每月云渊都给她打五千块,学费衣服这些东西云渊会再单独给钱。而且云思跟刘雨欣同年级,上下学还能跟刘雨欣作伴。
周蓉稳赚不赔,她怕云渊真得带走她。
“云渊,你今年高三了,过完年只剩半年就要高考,你忙不过来呀。而且你一个男孩子带着默默多不方便啊。”周蓉好心劝他,一副友善样子,“你要是想默默了,我以后多让她跟你视频电话,啊。”
云渊却不理会她的话,“小姨,我已经决定了,今天就带思思回去。”
说完他不再看着周蓉,转过身看着云思。
云思自他说出第一句话就愣在了沙发上,手里的榴莲没吃一口。
云渊伸出手放在她面前,温柔的语气说:“思思,跟哥回家吧。”
七秒。
沉默了七秒后,她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了云渊的手掌中。
“好。”她的声音响起。
云渊松了一口气,拉着妹妹的手站了起来,周蓉在一旁也随之站起来,“默默你……”
云渊没等她说完,看着小姨:“小姨,带我去思思的房间吧,我收拾下她的东西。这个月的钱我还会打过来。”
云渊铁了心要带云思走,周蓉拦不住。
站在云思的房间门口,云渊叹再多气也没用。
“思思,除了书外,还有没有其他你要带走的东西?衣服哥哥回去给你买新的好不好?”
最后,云思的东西只收拾出了一个书包。
“剩下的书还麻烦小姨帮我寄过去了,过两天我再跟您商量她转学回去的事。”云渊站在门口对周蓉说。
周蓉苦笑着答应。
云渊一只手抓着来的时候带着的两个袋子,背上背着一个粉色书包,左手拉着妹妹。
两人走在街道上,路边的树上挂着为新年准备的大红灯笼。
他们要回家了。
——————
云渊一路上没说话,拉着妹妹来到了高铁站,买完票才注意到时间,已经快一点了。
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云渊带着云思走到了墙边,他蹲下来,笑着问她:“思思,饿了吧,想吃什么?”
云思这一路上都在观察她哥。
两年五个月了吧。她想,她住在小姨家已经有两年五个月了。
她能看出云渊的情绪,明明压不住的怒意和自责,但在跟她对视时又露出的温柔。
应该是对的吧。
“这个。”云思举起手指着不远处的店。
云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笑了,他揉了揉云思的头发,“好,我们去吃麦当劳!”
——————
走出高铁站已经下午五点了,云渊打了辆车回家。
车停在小区门口,天空已经昏暗,路灯准时亮起,黄色的灯光照着每一个过路人。
天空中飘起了小雪,在路灯下像一阵白色颗粒。
云渊带着云思走到一个超市的门牌下,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从里边拿了件带帽子的厚外套,给云思穿上。
灯光照耀的路上,走着两个人,身上都披着白白的雪花。
云渊右手抓着那两只袋子,肩上的书包被稳稳地背着,左手拉着他的宝贝。
云思右手被他牵着,左手拿着热热甜甜的烤红薯,刚才在小区门口买的。
两人的身影在路灯下越拉越长,直到融入夜色。
到了门口,他放下右手里的东西,从口袋中掏出钥匙开门。
云渊退后一步,握着云思的肩膀让她站到前面。
他弯下腰,声音在云思耳边响起:“思思,欢迎回家。”
家……。
云思抬脚走进去,看着客厅里的陈设。
和从前好像一样,她想,没什么变化。
云渊在她身后进门,把身上的东西都放到了茶几旁边,又把站着的云思拉过来坐到沙发上。
他接过云思手上吃完的红薯袋子扔到垃圾桶里,又伸手给她脱下刚才穿上的外套,把她原本穿着的羽绒服也脱了下来。
任她哥动作的云思突然开口,看着阳台说:“那是肉肉吗?”
云渊知道她说的是阳台的那盆多肉,没回头,“是啊。”
“那旁边的呢?”云思看着那一排绿色问。
“它们啊,”云渊卖了个关子,等云思看了过来,他带着云思走到阳台,指着那一排说:“它们都是肉肉。”
云思果然被惊到,大眼睛透着不可思议。一盆怎么变成了一排?
云渊笑了,逗着云思说:“你不在家的时候,它们疯长,长得可快了,差点把原来的小花盆挤爆炸,”他两只手还比了个动作,“我就把其中一半挪了出来。结果它们还是长得好快,没过多久我就要给它们换新家。所以现在,已经有这么多了。”
云思看着那一排肉肉。
那是云思五年级的时候,老师布置了一个作业,要求每个同学都要养一盆植物,并且自己照顾。
当时云渊带着云思在花鸟市场上看了好久,看见了这盆多肉,老板说:“可好养活了,给一点水就能活。”最后就买了这盆多肉。
云思不理解为什么一盆植物要叫“多肉,”就自己给它起了个名字“肉肉。”
云渊开玩笑地说:“你不在家,我就把它当你养,”声音又沉了下来,捏了捏她没多少肉的脸,“没想到肉肉长得肉肉的,你怎么成小豆芽了。”
云思看着他没说话。
“是哥的错。”他蹲下来。
云思看着他眼睛红了,带着鼻音说:“都是哥不好,没保护好你。”
云渊的眼泪一落下就跟停不下来似的。
云思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本来硬硬的头发因为刚才头顶落了雪,现在湿湿的,跟他的眼睛一样。
她说:“别哭了,跟个小孩似的。”说完上前一步抱住了云渊。
云渊的头搁在云思的锁骨上,哭了一会儿才停下。
妹妹瘦的锁骨都硌人,他要做饭,给妹妹做饭,让她吃的胖胖的。
他从云思以前的衣服里翻出一套旧睡衣,让她去浴室洗澡,刚才在路上还是吹了凉风。
“你先穿这个,明天哥带你出去买新的。”云渊在浴室调水温,试完温度后,他起身出去,“有事就喊哥啊。”
浴室门被关上的前一秒,云思想起了她哥被雪淋湿的头发和肩膀、一路上被紧紧牵着的手、被养得好好的肉肉和那红红湿漉漉的眼珠,她开口:“哥,我原谅你了。”
门被关上。
门外云渊站在那里,久久不动,最后留下一声“好”。
浴室响起水声,云渊走到厨房做饭。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滴落在厨房的水池里,顺着下水管道消失不见。
视线模糊不清。他抬起胳膊抹了下脸,没事,已经把妹妹接回来了,再也不会让妹妹受委屈了,他会对妹妹更好的。
云思在浴室里冲洗着身子,热水把浴室的镜子染上一层雾气,她走到镜子前,看见的只有模糊不清的身影。
她伸出被热水泡的有些皱缩的手指,在镜子上一笔一画地写下——哥哥。
透过镜面,她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又想到了记忆中的她哥,她哥看着还跟以前一样。
跟个小孩一样,她自己都没哭。
还跟以前一样。爱哭鬼。
云思不怨了。
洗完澡,云思把镜子上的水痕用手抹掉,走出浴室。云渊做完饭坐在餐桌前等着,饭没盛出来留在锅里保温。
“怎么没吹头发?”云渊站起来走到卫生间拿吹风机。
云思眨了眨眼:“没找到,而且头发短,干得快。我在小姨家习惯了。”
云渊拿着吹风机插头插电的手顿了下,“过来,哥给你吹。”
云思乖乖走过去,她知道怎么让她哥愧疚。
从发丝间露出的白色脖颈,细腻又纤弱,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断掉。需要好好保护。
吹完头发,云渊让云思坐到餐桌前,他去盛饭。
“我吃不完。”云思看着自己面前的满满一碗,脸上有些无奈。
云渊认真地哄她:“思思,你太瘦了,要多吃一点。”
“……可我刚才还吃了烤红薯”
对哦,云渊忙起来全忘了,“那你先吃,能吃多少吃多少,剩下的给哥。”
最后,云思当然没吃完,剩下的被云渊消灭掉。
趁着妹妹刷牙的时间,云渊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铺到了自己屋里的地上。
今天回来得突然,妹妹的房间他没打扫,虽然不脏,但两年多没住人,空气还是不好。
云思走过来时,她哥正背对着门弯腰给床换被单,短袖的衣摆下露出一截腰,薄薄的一层肌肉覆盖其上,随着他的动作收缩又伸展。
云思抬脚走了进去,云渊回头看了看她,“今晚你先睡哥床上,哥在旁边打地铺陪你,”又开玩笑地笑着说:“现在思思还害怕小鬼吗?”
“早就不怕了。”云思撇撇嘴说。
是啊,在小姨家的那两年,一个人在小小的屋子里睡了八百多个夜晚,她早就什么都不怕了。
“思思长大喽。”云渊把她的被角按的严严实实的,不会漏一点风,“晚安。”
他关上灯,躺进自己的被窝里。
静静的房间里,躺了两个人。
房间的暖气开得足足的,被子也软软香香的,云思躺得很舒服。
夜深了,云渊却觉得心里酸酸的。
从中午见到云思开始,他就不好了。他以为妹妹在小姨家会比跟着自己一个小伙子过得要好。
没想到,没想到。
是他的错。
不敢想她是在那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被剪得“好打理”的短发,吃水果前的看人眼色,瘦小的身体,住在那么小又没窗户的房间会不会觉得闷,衣服又是怎么让给别人,尤其是,看到哥哥都不敢说话。
云渊的拳头在被子下握得紧紧的,他真是错得不能再错。
你是混账吗,居然把妹妹丢给别人,你让她受了多少苦你知道吗。云渊你真是垃圾混蛋啊。他心里无能怒吼。
“哥,”云渊以为已经睡着的云思突然说话,她的声音很冷静,又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安静的房间泛起涟漪。
“头发是我懒得扎才让小姨剪掉的。住在那个房间是我自己要求的,因为刘雨欣晚上睡觉总是乱动。把衣服让给刘雨欣我会过得更好。”
“我不是傻子,在小姨家过的也没那么糟。”
“所以,你别自责了,也别哭了。而且我不是回来了吗。”
云渊听着,“嗯”了一声,他现在说话肯定会带着哭腔。在妹妹面前老哭,太丢人了。
床上的云思微微叹了口气,下午的话还是有些重了。她掀起被子,光脚走下来,钻进云渊的被窝。
云渊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躺好了。
她伸手抚平了紧皱着的眉头,又探头亲了亲那双还在流泪的眼睛,“别哭了,”然后钻进她哥怀里,“我的被窝热不起来,睡不着。”
云渊的身子碰到了她的手脚,果然冰凉,他赶紧抱紧了妹妹,双脚抵在她的脚掌下传递热量,又把妹妹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下暖着。
云思感受着她哥这一系列动作,笑了,闭着眼懒洋洋地说:“你好像妈妈啊。”
云渊也笑了,没出口反驳,反而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下巴抵着她的软软发顶,像小时候妈妈做的那样。
“睡吧,哥一直在。”
云渊不再流泪了,此时此刻抱着妹妹,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再也再也不会跟妹妹分开了。
就像妈妈去世时他说得那样:“我是哥哥,要保护好妹妹。”
我是哥哥,要保护好妹妹。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两人身上。
云渊醒来后,看见云思还乖乖地躺在自己怀里,愣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看着怀里的小姑娘,身体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妹妹回来了,又抱紧她。
在下身刚触碰到云思时,他突然僵了一下,眉头皱着不敢乱动,然后小心翼翼地向后撤,想离妹妹远点。
云思习惯了温暖,小屁股跟着他往后凑,要贴着发热源。
云渊疼得很。
头疼得急出来一层汗。
下半身也疼得很,尤其是妹妹的身体一直往后蹭,微微的摩擦让他下半身涨得快要爆炸。云渊感觉后槽牙都要被咬断了。
他小心地掀开自己这边的被子,往后撤离开被窝。他看着立起来的裤子,刚要起身,身后传来了声音。
“哥?”云思还没完全醒过来,声音还哑哑的。
云渊背对着她转过来上半身,装作没事地说:“思思,我吵醒你了吗?”
“没,”她揉了揉眼问,“几点了?”
云渊房间里没挂表,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他咬咬牙,背着她躬身拿了过来。
“快九点半了,你再睡一会儿吧,哥先去做饭,一会儿喊你。”
“哦,”云思又把自己埋到了被子里,现在被窝还是热热的。
云渊看着妹妹可爱的举动笑了,又想到自己的下身,赶紧起来去了卫生间。
在妹妹面前晨勃也太尴尬了。
走进卫生间,放凉水洗脸。洗漱完之后,云渊有些无语地看向还屹立着的下身。
平常洗个漱的时间也就好了,怎么今天就——
云渊有些头疼,总不能顶着这帐篷去给妹妹做饭吧,万一他妹出来被吓到怎么办。
算了,反正思思还没起,那就用手来一把吧。
赶紧完事,他要去做饭了。
打开水龙头放出水声。他伸手拉开睡裤,把热呼呼的阴茎掏了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还带着水液,猛一碰到炙热的阴茎时让他头皮发麻。
带着手上的水珠他开始上下撸动。
手掌重重地滑过高高挺立着的柱身,修长的手指撸动着深色的肉棒,反差极大。
缠绕柱身上的青筋一下一下猛烈的跳动,柱身不断胀大,马眼微张,流出一股清液,指腹按压前端,寻求更重的刺激,清液不断流出,被云渊抹在肉棒上当作润滑。
尽管在水声的遮盖下,他依然压抑自己的喘声,不敢懈怠。
云渊咬紧牙关,眉头紧皱,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上半身躬起,两只手的力道不断加重,龟头也被一下又一下重重的按压摩擦。
欲望像是堕入深渊,云渊陷入却不能发泄,手上不停地动着,发出了噗噗的声音,却释放不了。
肉棒胀痛,再大的力道都无法纾解。一只手按压着阴囊,另一只手的指腹对着龟头重重按搓,阴茎上的皮肤被扯的发红。
清澈的双眸此时晦暗不明,被无法发泄的情欲掩埋。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是本就着急释放,又带着一丝紧张,让他无法释放。一下又一下机械性的重复已经变成了下意识的动作。
快点啊,快射出来,我还要去做饭啊。
“哥,你好了吗,我想上厕所。”门外突然响起云思的声音。
云渊被吓了一跳,原本疏解不出的欲望猛然崩解,像是电流一般传遍他身上每一处神经,白浊的液体从马眼处射出,喷射到镜子和水池上。
透过白浊,他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泛红的脸庞,凌乱的头发,深重的呼吸,上下起伏的胸膛。
刚射完精,此刻他脑中还被快感充斥。
门外又传来比刚才要急迫的声音——“哥,我要上厕所!”
“马上。”云渊慌乱地应了一声,把性器急忙塞到裤子里,也没管它歪歪扭扭的。
拿纸巾快速地擦干镜子和水池,气味却没法掩盖,他打开通风,只希望妹妹别发现什么。
刚打开门,妹妹就从他跟门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云渊有些头疼的走到沙发上,心里懊恼:真是大意,又看着自己的下身,真是没用,非得在妹妹回来第一天硬成这样。
只希望妹妹别发现什么,不然他在妹妹面前是彻底没脸了。
云思上完厕所出来后,自己走回了房间,又钻到了被窝里躺下了。
如果她仔细看,就能发现此时坐在沙发上的哥哥脸庞红润,脊背紧张,一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事的模样。
幸好。
云渊彻底冷静下来后,才走到厨房开始做饭。刚才的紧张慌乱被犹豫纠结取代。
两年多没有一起生活,他不知道妹妹的口味有没有变。
昨晚应该问一下的。算了,就按以前她喜欢的口味做吧。
饭快做好时,他走进房间,把云思叫醒。
他拍了拍云思的肩膀,“思思,起床吃饭了。”云思还一脸惺忪,云渊笑着把她从被子里托了起来,等她缓过神来,“快去洗脸吧,饭马上就好了。”
看着云思点了点头,他捏了捏她的鼻尖才走了出去。
云思洗漱完后,坐到餐桌前。云思看着餐盘里的东西笑了。
两个煎蛋被摆成眼睛,香肠咧着嘴笑,还有两颗爱心腮红——番茄酱。
云思拿起筷子吃饭,腮帮子吃得鼓鼓的。
云渊问:“好吃吗?”
云思抬头顶着鼓鼓的像花栗鼠的脸点头。
他笑了,思思喜欢就好。
其实也不能算是早餐,两人吃完已经十点多了。
云渊洗完碗后让云思坐在沙发看电视,他去打扫云思的房间。
把衣柜里的旧衣服都打包收起来,又把屋里上下都擦了一遍,最后换上干净的床单被套。
忙完已经快十二点了,他出来时云思正吸着果汁看电视。
真乖啊思思。
他又马不停蹄去做饭。
下午三点,两人站在了商场门口。
今天先买思思要用的衣服和生活用品。
前几天他买得有点不合身,他准备重新买。
挑了一下午,最后两人来到一个店里。
云渊跟店里的工作人员沟通后让云思进去了,他站在店门口等着。
原来是来买内衣裤。
最后,云渊拿了满满的两个袋子,带着云思回了家。
他把衣服收拾出来,去掉商标,过水洗了一遍,晾在了阳台上。
云渊做这些的时候,云思就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静静地看。
就在此刻,回家的那种满足和喜悦才跃然心头。
虽然云渊没说什么,但他在干活间歇递来的水果零食、确认她状况的目光,都让云思觉得安全感十足。
终于回家了,就当之前的两年半是一场梦吧。
现在梦醒了,她哥重新回到了她身边,什么都没变。
云思笑了,她喊:“哥!”
晾衣服的云渊赶紧回头:“怎么了?”
“我要喝水。”多任性啊。
偏云渊就愿意惯着她,“好,”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去给她倒水。
递过来时云思没接,她笑嘻嘻地看着她哥,他额头上有一层汗水,“我不渴,你喝吧。”说完吐了吐舌头。
云渊坐下来,手臂横着放到膝盖上,额头轻轻枕在手臂上,低着的脸上嘴角高高上扬,他笑得胸腔都在震动。
小姑娘还知道心疼自己。
云渊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晚上云思依旧睡在云渊的床上,安静的房间里,她想起小时候。
那时候父母都不在家,妈妈是不能回,爸爸是不想回。
那么大的房子里只有她跟她哥两个人。
以前从别人嘴中听到的鬼故事全在那时候浮现在脑海中。
她害怕,抱着玩偶溜到她哥房间,挤到温暖的被子里,钻到她哥怀里。
本来他都要睡着了,又醒来哄她睡觉,给她讲拇指公主、讲雪人。
那个时候,身上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
昨天云渊开玩笑地问她还怕不怕小鬼了,她说不怕。
是真的,她真的不怕了。
分开的那些时间,她更怕再也见不到云渊。
现在回来了,她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莹白的月光照进来,所谓月有阴晴圆缺。云思想,那么现在,月亮一定是圆圆的吧。
云思转头看着地上那道修长的身影,她开口说:“哥,给我讲个故事吧,好久没听过你讲故事了。”
“好啊。”云渊低沉的声音响起。
“从前有一个妇人,她很想要一个小巧又可爱的孩子。她便去请教女巫,女巫说非常容易,便给她一粒麦粒,让她种在花盆里。当这个花朵绽开时,拇指姑娘便出生了,她生活得非常幸福……”
云思在梦里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
家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
云渊还在上初中,她下学早,就去他门口等云渊下学一起回家。
两个人手拉着手走在路上。
冬天路过红薯摊,他们会买一个大大的烤红薯,分成两半,慢慢吃,慢慢走。
夏天就买个冰棍,每次云思还没吃完,冰棍就化掉了。
云思举着黏糊糊的手指,等着她哥拿湿巾给她擦干净。
“燕子背着拇指姑娘飞呀飞呀,飞到了那个国度,把拇指姑娘放到了一朵最美丽的花上,上面有一个和自己一样大的美男子,他就是所有花朵的王子,他们俩结婚了,拇指姑娘便成了这儿的花朵王后。”
两个人就这样,拉着手,一起度过了春夏秋冬,慢慢的,走啊走回家……
回来的这几天,我哥带着我出门买了好多东西,春联年货什么的一大堆,快过年了。
我没回来之前我哥根本没准备这些。他说一个人没什么好过的。幸好我回来了。
总之,这几天我哥一直在打扫房子,把家里装饰成喜庆的样子。他拖地的时候我抬脚;他擦玻璃的时候我睡午觉。
一天下午我在看电视的时候,我哥拿着一个大大的红色“福”字挂画过来,他对着电视墙比了比,问我挂这里怎么样。
我当然说好。
然后我们就开始挂它,我指挥,我哥行动。
再往上点,斜了斜了,不行再往左点,右下有点高了又……
终于我哥不再“配合”我。他回过头来,无奈又笑道:“玩够了没?”
我嘿嘿了一声。
挂好后,他又拿着红色的床单被套走进我房间的时候,我跟了上去。
在门口默默地看着我的床换了新皮肤,还是新年限定版。
我没说话,我哥喜欢,那就随他吧。
然后,他又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了东西——红色的内衣裤还有袜子。
……
我说这不是我本命年,我哥摇了摇头,他说我本命年的时候在小姨家,他怕我在小姨家不好意思穿就没给我买,于是他现在要给我补回来。
这还能补吗?
我不知道,但我还是接了过来。
谁让我哥又那样看着我,我知道他是想补偿以前的日子。行吧,反正家里就我跟他,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哥不会嫌弃我。
我哥收拾的时候我就在客厅写作业。我不觉得吵,看着我哥走来走去,我很安心。
看他一直收拾,我没忍住问他,你没作业吗?
我哥笑了没说话,我知道他总是晚上赶作业,屋里的灯很晚才关上。
我又问他,高三是不是很忙?
我哥知道我问的什么意思。高三本来就很忙,再照顾一个我会不会很累。
我哥放下手里的窗花,走了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他说他不忙也不觉得累,做自己喜欢的事怎么会累呢?
爸妈没了,只有我们俩了,一定要在一起。
我想了想说,以后我会给你养老的,你放心。
我哥听了笑得停不下来,他说咱俩就差了三岁半,应该会一起老吧。
对哦,我哥只比我大了三岁半。
只有三岁半的差距,他却成了我的保护罩,一直站在我身前,挡住狂风骤雨。
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好像从很小的时候就这样了,在他还没长得像现在一样高的时候,在爸的拳头落下的时候,在亲戚指指点点的时候……
那就一起老吧。
少活三年半不算什么。
大年三十那天,我哥在厨房忙了一下午,做了一桌子菜,都放到了茶几上,我们要一边看春晚一边吃。
让我夹第一口的时候,我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好久没做这些菜了,不知道我还喜不喜欢。
为什么好久没做了,因为我这两年不在家。
为什么会做这些菜,为了我学的。
我尝了一口,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我,然后我夸张地睁大眼睛看他:“哇!这么好吃,比以前还好吃!”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我哥终于笑了,脸上还红了起来。
我那天也特别高兴。吃我哥给我做的饭高兴,跟我哥一起看春晚高兴,跟我哥在一起最最高兴,看我哥开心最最最高兴。
吃完饭我哥把桌子收拾了,然后我们坐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春晚。这真是几年来我最高兴的春节了。已经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我们两个人都撑着精神,等零点钟声响起。
春晚的主持人开始了倒计时。
5!!
4!!
3!!
2!!
1!!!
窗外响起了爆竹烟花声。
新的一年来了。
我哥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个红包,递给我,他说思思新年快乐。每年的压岁钱,从没断过。
我接过红包,他起身关灯,屋里只有电视还发出光亮。我知道他去拿蛋糕了。
我出生在十四年前的今天。那天别人都在家里守岁,我妈在手术室生下了我。
我哥果然从厨房里拿着蛋糕出来,一边走一边唱生日歌,蛋糕上的蜡烛燃着微弱的火焰,照着他的脸显得红扑扑的。
他走过来把蛋糕放在我面前,又给我戴上了生日帽。
他唱完了生日歌,我看着他,他说,思思,许个生日愿望吧。
我哥特别信生日愿望。
他说他过三岁生日的时候,妈妈已经怀孕几个月了。
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地许愿:希望妈妈给我生一个小妹妹,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对她好的。
后来我妈知道了逗他说要是生了个弟弟怎么办,据说当时我哥一脸苦恼的表情让我妈乐了很久。
半年后,我出生了。当时我哥趴在床边看我,他笃定:是他的生日愿望实现了。
现在,隔着蛋糕,蜡烛的火苗在我哥瞳孔里亮着,我看见了他眼里的我。他在等待我许愿。
好吧,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我的愿望是——我和我哥,再也不分开。”
我睁开眼,看见了我哥。
烛光照着的他是暖暖的,他正笑着看我。
我猜,他现在的目光一定和十四年前的是一样的。
我能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他的爱,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炙热的。
我笑了一下,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之后安静的时间里只有电视播放春晚节目的声音。
在这段看不清对方的时间里,时间好像停止了流动。
其实真停止在这一刻也挺好的,我很愿意。
然后我哥去开了灯,我闭眼适应光亮的同时,我哥去他屋子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肯定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我打开盒子,是一盒橡皮筋。
还是他自己做的。五颜六色的线缠成的好看的橡皮筋。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是我在小姨家的这两年多,还是我回来的这几天?
他摸了摸我的头说,“等思思头发长长了,哥还给你扎头发。”
我的眼泪流出来了。
我还小的时候,妈不在家,为了方便打理,我一直是短发。
后来上幼儿园的某一天,我突然想要扎头发,走到正在上小学的我哥面前,拉他裤子,让他给我扎。
他也不会,而且家里也没有头绳,最后只找到了一根橡皮筋,黄色橡胶的那种。
我哥就艰难地给我扎了人生第一个小辫子。
我站在板凳上对着镜子看了好久,高高兴兴地去了幼儿园,跟那些小朋友说这是我哥给我扎的,多好看。
没过一会儿我觉得头皮有点疼,一直扯头发,老师看见了,给我重新扎了头发,又换了新的头绳。
头皮是不疼了。
我却觉得奇怪,当时百思不得其解。
哥在的时候,我没也觉得疼啊。
下午放学的时候老师把我交给我哥,跟他说以后不要用橡皮筋给我扎头发了。
我哥一路上没说话,紧紧牵着我的手,带我走进一家卖饰品的店,买了好多彩色头绳。
之后又去跟老板学了好多种扎头发的方法。
那之后,我哥再送我去上学时,我总能顶着不一样的发型。
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羡慕我。
我跟她们说这可是我哥哥给我扎的头发。
她们也想要个我哥。
可我哥只有我有。
是啊,我哥只有我有。
在小姨家被剪掉的头发,他要帮我再扎回来。那些失去的一切,他都在重新让我拥有。
我已经好久没哭过了。刚去小姨家时倒是哭过一阵,后来就不再哭了。又没人在意。就算是前几天回来,我也没哭。
不仅是不爱说话,我爸还说我没有感情,一点都不像其他小孩。倒不是我没感情,但他说得也对,我对他是没感情。
我不仅对他没感情,我还恨他。
我哥上小学,虽然他一下学就往家里跑,但他上学的时间我还是要跟我爸共处。
我害怕他,经常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跟玩偶玩。
有时候他喝醉酒,非得拉着我说话,我一声不吭他又要生气。
我哥回来了就拉着我回房间,他反而生气,过来要拉我,我哥替我挡着,我躲在他身后。
他才不管这是他儿子,伸手就要打。
这时候我就大声哭喊,总能把邻居喊来。
我们锁上房间门,把外界都隔离开,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小世界。
我哥伸手给我擦眼泪,他说,思思不哭。
现在也是。
我哥说,思思,14岁生日快乐。
我哭着点了头。
我知道,这一刻,我真的回家了。
我哥把我接回家了。
其实我从没真地怨过我哥。
爸妈虽然走得早,但留的钱倒是不少。我和哥长这么大都没为钱发过愁。
总有亲戚邻居拉着我说我命苦。
一开始在小姨家那两年,我觉得还真挺苦的,后来就不觉得了。
我吃得饱穿得暖,是没爹没妈,但我有我哥。
我哥那么好,我想我的命应该是很甜了。
我哥应该也这样觉得吧。
我哥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刚好要过他的18岁生日,我刚好升初三。
我哥本来想就在家里简单过一下算了,他说我快要中考了,他不想耽误我的学习时间。
这人真是,高三下半年他一边学习一边还要照顾我,从没说过什么。现在我还有一年时间的中考他却这么担心。
我说我要去游乐场玩,我已经好久没去过了。
最后,他还是听我的。
我们两个人阔别几年再次来到了这里。
上次来已经是好多年前了,记不清了。游乐场也跟记忆中不大一样了。我哥去买了票。游乐场人很多,夏季的炎热并没有冲刷掉人们的热情。
我看着手里的册子看一会儿要玩哪些项目。
我哥走过来,我把册子递给他,他翻了翻,最后手停留在一个项目上——旋转木马。
“……”
我哥饶有兴致地回忆,“你忘了吗,上次我们来的时候,你还小,我就带你玩旋转木马,你当时笑得可开心了,玩完之后还一直亲我想再玩一次!”
我现在也能亲你,并且不用再玩一次。
当然我没这样说。我把旋转木马排到了比较靠后的位置,然后拉着我哥去玩其他的了。
玩了一下午后,我跟我哥坐在长椅上休息,太累了。我把手里的冰淇淋递给他,说我要去上厕所。
一会儿我回来了,从后边拍了拍我哥肩膀,我哥一回头,就看见了我高举在他眼前的那束花,我说:“生日快乐!”
我的冰淇淋都快吃完了,我哥还在一旁捧着那束花看,嘴角高高地上扬。
我笑了笑,那么开心吗?
我感觉我哥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星星眼变得水水亮亮的。
我赶紧制止他,转移话题:“现在你也是被送过花的成年人了。”
我哥抱紧从挑选到修理再到最后的包装都由我一人完成的生日花束,他说,谢谢思思,哥今天特别特别开心。
我哼哼了两声。
然后我哥就提议回家,他的理由是这里人太多,会挤到花。
好吧,反正我也玩累了,那就回家吧。
回家后,我哥把花束小心拆开,放到花瓶里。之后我给他唱了生日歌,他许了生日愿望,然后吹蜡烛,我们吃蛋糕。
之后的日子里,我总算知道当时我哥是怎么把肉肉当我养的了,他对那束花可谓是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地照顾。
之后哥又把它做成了干花,把花瓣和枝叶装进了一个玻璃瓶子内,放到了床头每天都能看见的位置。
————
假期后我升初三,开学比我哥早。
我哥为他开学军训发愁。
准确地说是为了他军训时不能回来发愁。
我跟他说我一个人也不害怕,让他放心。
我还说我每天都会准时给他发消息报平安。
我哥皱着眉没说话。
后来,我哥找他导员说,导员了解了情况,准我哥白天军训完回家。
我问我哥怎么说服他的,我哥说他跟导员说他父母双亡,妹妹还未成年,亲戚都不在。
还挺中肯。
后来的初三生活,跟以前没什么差别,除了我哥对我的身体营养状况更上心,他怕我学习累倒。我哥真是多虑了。不过我还真吓到过我哥一次。
初三中考前不到一个月吧,我痛经特别严重,冷汗一颗一颗从头上冒出来,蜷缩在床上,只能请假在家休息。
我哥问邻居后,煮了红糖水,拿了热水袋,给我围上被子。
他就守在我床头,手在被子底下拉着我的手。
晚上我睡着了他也不离开,就趴在床边。
终于中考完了。
我从考场走出来,他在门外等我,手里还拿了束花。我笑嘻嘻地接过,然后跟我哥下馆子去了。
第二天,他就带我去看中医。他甚至把中医的话都做了笔记。他真的就像是别人说的妈妈那样。他比我还要了解我的身体。
假期他计划带我出去旅游,问我想去哪里。
我说我想去看海,然后我们就去了。
夏日的海边,一望无际的蓝。
初二回来后,在我哥细心的照顾下,我身高猛涨。
当时晚上总会疼得抽筋,眼泪都要掉出来。
我哥就给我补钙,晚上还会来我的房间帮我把被子盖好。
我穿着短袖短裤,我哥站我旁边帮我打伞,提醒我涂好防晒霜。
我跑到沙滩上捡贝壳,我哥在旁边看着我。我找到好看的就会给我哥看,让他帮我保管。我哥定了间民宿,就在海边,隔着窗户能看见波浪。
有天我起得早,自己出去赶海。把我哥吓了一跳,事后他跟我说让我出来的时候喊他一起。我说好,然后把我找到的海星给他。
我自己出来是因为前一天跟我哥有点不开心,我想一个人出来散散步。
不过后来我们又恢复了原状。
旅游完回家,我把捡到的贝壳打孔串成了一串,挂在了我房间墙上。
本来我想分成两串,给我哥房间也放一个。
可谁让他那时惹我生气,我不想给他了。
之后我就上高中了。
我们还是以前的生活。
平淡无奇。
我没想过未来的伴侣,因为我潜意识里认为我会跟着我哥一起生活,直到生命的终结。
脑中不由得闪过几个画面——我哥仰头喝牛奶时上下移动的喉结,我哥在厨房刷碗时微弯的脊背上透过衣服显现出的肌肉隆起,我挽着他时有力的手臂,还有刚才,我观察他时他像蝴蝶翅膀一样颤动的睫毛和微微羞涩脸红的样子。
我拉过被子盖住了脸,直到快不能呼吸才放下。
在这个失眠的夜晚,我得出了三条信息。
第一,我接受不了我哥谈恋爱。
第二,我哥对于谈恋爱的想法是什么。
第三,我哥,怎么说呢,有点令人心动?
关于第二条,以前倒是跟我哥讨论过,不过那是一年前了,那时候他才刚上大学。
现在经历了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后,我不敢保证我哥有没有改变原来的想法。
睡不着,好郁闷。
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我精神得眼睛都闭不上。
不行,在又一次入睡无果,我起身,走到了我哥房间门口。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房间的门。
我走了进去,我哥睡得轻,几乎是我推开门的那一刻我哥就察觉到了。
我看到他眯着眼看过来,看到是我后,他精神了很多,他哑哑的嗓子问我怎么了?我没说话,走到他床边。我哥已经坐了起来。
我说,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很怕。
我哥起身拉住我的手想带我往我的房间去。我说我不想回去,我害怕。
于是我哥拉着我在他的床边坐了下来。
他问,“思思做了什么梦,能不能告诉哥哥?”
我说,“我梦见你谈恋爱了。”
我能感觉到我哥在诧异地看我。
我看着地板,接着说,“梦里,你让我喊那个人嫂子,还要让我把房间让给她,我不听,你就骂我,说我是累赘,还要把我赶出去。”
我转头看我哥。
屋里没开灯,有些暗,我看不清我哥的表情。
我听见了我哥和平常一样温柔的声音,“思思怎么会梦到这些。哥不是说过不会谈恋爱的吗,而且哥怎么会骂你还让你离开呢。”
“真的吗?”
“当然了,思思不信哥了吗?哥哥可要伤心了。”我哥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
我愣了一会,提出了一个无理的要求,“那你发誓。”
我哥笑了,他说好,思思要哥发誓什么?
我说,你发誓你不会跟别人谈恋爱,更不会离开我。
我哥没有犹豫,还伸出手,真的发誓,他说:“我发誓我不会跟别人谈恋爱,不会让思思喊别人嫂子,更不会离开思思。”最后他加了一句,“希望思思也不想离开哥哥。”
我看着我哥,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哥凑近问我,现在思思放心了吗。
我点点头。
他又问,那思思现在可以睡觉了吗,再不睡觉明天就没精神了。
我得寸进尺,反正已经用噩梦骗他了,我说我不想回去,不想一个人睡,我问能不能一起睡。
我哥犹豫了一下,说可以,起身要去柜子里拿被子铺地铺。
我拉着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哥这次犹豫了挺久。
不过我装作真的害怕的样子看着他,可怜兮兮的,他最后还是同意了,我就知道。
我如愿以偿,躺到了他床上,在他侧身给我掖被角时,我钻进了他怀里,两只手抱住了他的腰,双腿也缠住他。像小时候一样。
不过我哥不像小时候了。
我感觉到他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他轻轻拍着我的背,还是心软地说,别怕了,睡吧,哥哥在。
我说,哥,你能不能亲亲我,像小时候那样。
我看到他的喉结滚动,片刻后他的嘴唇附了上来,很快我就睡着了,早上醒来时我哥已经不在床上了,我看着旁边被子上的褶皱,推翻了昨晚的结论。
第一条和第二条被抹去。
至于第三条,我哥,确实令人心动。
我对我哥是什么样的情感呢?
我依赖他,信任他,习惯并且享受着他在我的身边。我把我哥看作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还有我对他的占有欲,强烈的占有欲。
有他在,我无所畏惧。
我也想,让他一直一直跟我在一起。
还有呢,这之外呢,——我还想跟他亲密无间。
那这情感意味着什么?
喜欢,我喜欢我哥。
是啊,确实没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他那么优秀,我们这么多年都一起生活,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我哥有多好,他的善良温柔,体贴细致。
他从不对我生气,永远包容我的小脾气。
从来都是用微笑面对我,鼓励我,支持我。在我需要的时候从未离开。
他永远站在我身后,是我最坚固的依靠。
又在我身前,为我遮挡一切风险困难。
有他在,我什么都不用担心,无所畏惧。因为他会为我把一切都提前考虑好。
他这么好。
我不喜欢他,才怪。
看着白云一片片,我笑了。
晚上放学,我哥依旧在校门外等我。我仔细地观察他。
我哥伸手再自然不过地接过我的书包,背在他一侧肩上。
我们走在夜晚的闹市,街上人来人往,他站在我外侧,问我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我们像往常一样在回家路上聊天。
我注意到,每当身后传来鸣笛声时,他都会把手伸开虚放在我身后。
看,他永远这样,这样好。
回到家,他打开钥匙,进门先弯腰把拖鞋放到我脚边,我换鞋时他已经关好门,检查反锁。然后把我换下来的鞋放到鞋柜里。
我去洗漱时,他已经帮我把床铺好,白天洗净晾干的校服也已经被叠好整齐地放在我床头。
我们家的家务一直以来都是我哥在干,他好像永远不会累,永远能做好一切。
我写作业时,他会热好牛奶,递给我前已经确定温度刚好,再摸摸我的头,跟我说早点睡,出去时会轻轻把门带上。
我知道,每天他都会跟我说早点睡,可等我房间的灯关上后他才会睡觉。仅仅是让我早点睡,对他自己却不是。
清晨醒来,我洗漱换衣服,拎着书包走到客厅,我哥已经做好了早饭,他把饭放到餐桌上,等我坐下。
出门时,他会在我换鞋时帮我拿来书包,我站起来他已经拉开书包的背带,等我伸手穿过,他在身后帮我整理衣领外套。
我打开门回头说,哥,我去上学了。
他笑着说,路上小心。
每天如此,看似平淡,可每天我过得都很开心。有我哥在,我很难不开心。
我真是没办法不喜欢我哥啊。
夜晚躺在床上,眼前浮现起过往的一幕幕。
从他挡在我面前挨住爸爸的拳头巴掌,从他把我从小姨家接回来,从生活中一寸寸的呵护与关爱。
他在还年幼时就用瘦小的身体为我撑起一座象牙塔,让我在塔内能安然生活。
好像从我出生那一刻,他就自动带上了“哥哥”的标签,努力成为了一个好哥哥。
从那时起,我就该喜欢他。
是啊,我们是亲兄妹,本来就比世界上的其他人更亲密,凭什么不能相爱。
我们天生就该相爱。
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被吓坏吧。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妹妹,竟然不知羞耻地喜欢自己的亲哥哥。
我又幻想,那他会不会也喜欢我?也对我有其他的感情?
没看出来。他那样坦诚地用真心对待我,他的妹妹。不像我,却觊觎他。
我是奇怪的吗?
不是吧。我是喜欢我哥,但就算他换成其他任何的身份,我想我依然会喜欢他。
所以我喜欢他无关身份,就只是喜欢他。
那他知道了会失望吗?
应该会吧。
还是就这样吧,现在的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他说他会一直陪着我的,我信我哥,他说到做到。再说失败的代价实在太大,我承担不了。
现在我还能以“兄妹之名”得到他的关爱呵护,甚至还能得寸进尺,偶尔还能得到更多。
我哥努力为我营造起安然舒适的生活,他已经很累了,我不要再增加他的负担了,真怕有一天他被家、被我压得直不起身子。
就这样维持现状吧。
我不要再维持现状了。
我有点生气。
站在大学门口,我直直地看着那道身影,不想只是妹妹和哥哥了。我想要更多。
我想当他的恋人,我想跟他接吻、做爱,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