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志之所以这么痛苦,实在因为察尔汗王的话语,在他心头的分量很重,过去苦心劝说他拥兵自重的人向来不少,不说白发老道长,不说哈克钦和多勒克,便是他身边的近人吴拓和裘仁远等,存了这种心思的就有好些个。
杨宗志尚且能拿养父养母多年来的教诲,一一冷言驳斥他们,但是现在面对的,是他的亲生外公,世上唯一的亲人,关系比起杨居正和薛夫人丝毫不远,甚至更有血缘之水,他即算有心拿杨居正的话反驳,也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心底里纠结着恩怨情仇,夙世爱恨,一年来所经所闻在内腑熊熊燃烧,这一把火烧得他满脸通红,渐渐的便是喘气都难以做到。
他的身上有着一半南人血统,另一半却是真真正正的蛮人,他一时不禁迷惘伤怯,究竟他是个什么人,该听谁的话才好,每个人看起来,似乎都在一门心思为他着想,却又偏偏让他不断的去杀人放火,他们难道不知道,攻下一个城池,双方要付出多少代价,取代一朝江山,更是要血积如海。
察尔汗王叹道:“孩儿,你问我大宛难道在西域没有活路了,哎……自古国与国之间便是这样,不是你灭掉我,便是我占下你,漫说四国与南朝之间战火不断,便是四国内部,难道便相处和睦了不成,你应看得出来,固摄死后,四国权力分崩离析在所难免,扎西哈多的野心昭然若揭,而天娄也渐渐不安于寂寞了,我们大宛国再不自强,迟早又要沦落为他国的附庸……”
“别说了……”杨宗志大吼般一声,猛然睁开紧闭着的双眼,双眼中是浓重的赤色,看着颇为吓人。
“宗志……宗志……你怎么样?”静悄悄的车帘外传来一个清新涤人的娇媚呼声,语气忧急,仿佛雨水甘露一般赶走了杨宗志心底的怨火,他目中的赤色渐渐湮灭下来,呼吸也缓缓平顺,迟默良久,他双腿跪下对察尔汗王磕头道:“外公,请恕孩儿不孝,不能跟您去大宛城了。”
顿了一顿,杨宗志抬头道:“南朝和北国互相倾轧百余年,谁也没有打下谁,孩儿夹在中间,实在两头为难,不知该如何作才好,若是帮助某一方,另一边都有自己的长辈亲友,因此这次和谈之后,孩儿唯有远远的逃走避祸,方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说到这里,杨宗志的心头蓦然一痛,刚刚和自己的亲外公相认,却又不得不再度别离,此番回转中原后,日后千山外水相隔,见面之时遥遥无法期待,近看着察尔汗王威怒苍老的面容,杨宗志不觉好生难过。
泪水从眼框中缓缓滴落下来,他抬手用力的一抹,嘶声再道:“外公请多加保重身体,孩儿不好,不能尽孝道于膝下,外公便当孩儿已经死在当年的战火下罢,南朝敬王爷的王子,大宛国的外姓嫡孙,世上从来也没有这一个人。”说罢郑重其事的磕了三四个响头,咚咚咚……接着站起身,排开长长的儒衫,掀起车帘跳下车。
回头一望,察尔汗王一脸的痛苦,愤怒和失望,那张国字脸渐渐被车帘飘挡遮住,杨宗志转回身来,却又见到两个绝代芳华的美人儿并肩站立着,眼神里,全都是为他担忧害怕的神色,洁白无暇的两张脸蛋上挂满了珠翠般的清泪,其中一个顺着娇美脸颊滴下,另一个却是沾湿了方巾,显然方才的事情,她们也都听见了。
杨宗志背着手走到她们中间,三人默默向前走了几步,有心恋恋不舍的回头再望,忽然又在心头喝止自己,星月璀璨,两匹战马滴答滴答的跟在背后,杨宗志终究是按捺住回头再望的心思,抬起脑门大步向前走去。
洛素允和丁娆娆碎步跟上来,担忧的凝视他的侧面,娇声道:“宗志,方才那马车里,真的便是……便是你的外公啦?”
“嗯……”杨宗志的鼻子里哼了一句,抿住嘴唇看了看月色。
洛素允轻轻吁了一口香气,正想再劝慰他一番,杨宗志忽然回过头来问道:“我们出北方来有多久了?”
“啊……”洛素允和丁娆娆掐着素洁的手指头盘算片刻,娇昵的回话道:“有……大半个月了呢。”
“是啊……这么久了。”杨宗志长叹一声,继而伸手揽住了洛素允不堪一握的细细腰肢,“呀……”洛素允小脸火热的一红,偷偷瞥向另一侧的丁娆娆,浑身上下绷得好像弓弦,她想不到杨宗志正在伤心难过之时,怎么突然又要来轻薄自己。
转念心中一软,知道他是想起了遥在北郡的一众佳人们,因此睹物思人,下意识情感外露,明明知道他是想在这个臂弯中汲取一些软玉般的温暖,可心底里却又好生不忿:“坏东西啊……坏东西啊,你,你揽着就揽着好了,这次,人家也不点你,不让你丢丑,可你千万不能得寸进尺……”
刚刚想到这里,忽然惊觉杨宗志附在她柔细小腰后的大手展开,五根灵动的手指头在丰弹的小腰上轻轻掐了一下,接着……手指头缓缓向下坠落,攀上了那高高耸在身后的圆润香臀儿。
洛素允跟着一道向前走路,本就有些左摇右摆的款款迷人,这几根手指头用劲的握住了一边的臀瓣儿,捏的洛素允几乎叫出声来,“哎哟……”心底里这么哀哀喊了一句,继而又道:“坏东西,你……你……”
这还不是得寸进尺,又是什么,方才便许了愿,看他可怜,让了他一遭,可是这家伙根本就不懂得见好就收,洛素允的两只小手儿在身下挫成了兰花指,心中默念:“挽歌为舞……”
忽然又想起在车帘外听到那句:“……南朝敬王爷的王子,大宛国的外姓嫡孙,世上从来也没有这一个人……”当时听了便滚落了泪珠儿无数,这时候心思里还是酸酸软软的,他便是这样一个人了,宁愿把所有的苦难都扛在心头上,也不愿去说出来,他连身份都没有了,失去唯一的亲人,也不愿去作横征天下的杀伐霸主。
小手儿缓缓垂放下来,心里面默默嗔怨:“坏东西啊……”偏偏又极想把杨宗志抱在怀内陪着他大哭一场,日后更是会对她百倍的,千倍的好,这一记观音玉指,便再也点不下去了。
任由那只坏手捏住俏媚的臀瓣儿,在背后变幻出各种-靡的形状,时而高高翘起,时而又被挤作一团,甚至杨宗志偶尔还会勾起指尖,在她那得天独厚的幽径鸿沟内一划而过,激得洛素允的娇躯扑簌簌的打着颤。
编贝般的玉齿中咬着羞怯和不安,偏偏又推不开杨宗志,体下快意连连,好几次险些都忍不住要娇唤出声来了,值此静夜,周遭宁静,唯有三个人的脚步声相携着传来。
倘若没有第三个脚步声,洛素允定会想也不想的,扑进杨宗志的怀内,对他恶狠狠的撕咬几口,接着……会让他把自己撕裂开,给他尽兴的品尝自己的每一分妙处,也不顾这里是幕天席地,寒风吹奏。
实在是被他欺负的太狠了,勾得心头阵阵火起,洛素允和杨宗志也曾多次悱恻相交,无论哪一回都是欲仙欲死,这个过去不食人间烟火的淡雅娇娃,的确开始变得和从前不同,但是丁娆娆在另一侧默默行走着,洛素允便害怕的不敢喘一口大气。
骨子里酥了一截,眼神却是时时留意着丁娆娆的动向,见到她垂首而行,压根连小脑袋也没抬起来过,洛素允静静的吁了一口香气,稍稍放下心事,正在这时,又感觉到杨宗志的大手肆虐的钻进股间,勾出她的悱处厮磨了片刻。
洛素允想要用力的夹紧修长的双腿,可是快潮不可自制的从下面传来,或许已经濡湿了她的亵裤和外裙,她不敢稍稍抬头,害怕自己忍不住会高歌出声,只得学着丁娆娆的模样垂首而行,背后天空一轮幽幽的明月照下。
洛素允这才能神思不属的发现,不知何时,明月在他们三人面前的地面上,垂放出了三道长长的影子,其中一个高挺的身子在中间,左手边是一个娇柔苗条的细影,而右手边的影子则丰挺一些,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从右手边这道影子上,可以清晰的瞥见那两条修长的当中,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钻来钻去。
“啊……”洛素允几乎惊骇的叫出来,秀眸涣然睁大,美臀儿瞬间抽紧,猛烈收缩,达到了飘飘欲仙的美境,杨宗志哈哈一笑,转头对丁娆娆说道:“丁姑娘,我答应你,再过一两天,我们便回转南方去,再也不来这鬼地方啦。”
“真的……”丁娆娆听得一脸大喜,双眸熠熠生辉的抬起侧视着杨宗志,甜笑道:“那可太好啦!”丁娆娆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俄尔又随眼瞥见杨宗志背后的洛师姐,见到她斜扭着螓首,双眸微蹙,俏脸嫣红,樱唇泛血,一脸快要滴下水来的火红媚色。
丁娆娆想起自己无意间在地面上看见的倒影,赶紧羞啐了一口,飞快的低下小脑袋,再也不敢抬起了,甚至连美眸都要紧紧闭住,心里面翻飞着又惊又喜,或许还有些说不清的复杂余味:“大哥……大哥,娆娆违了师父的命令,只要你平安无恙,娆娆会独自一人到神玉山去请罪哩,再也不会有牵挂了。”
……
翌日一早,杨宗志便把许冲等人召来相商,说好无论如何也要尽快完成和谈,早早的归去,免得夜长梦多,经过昨晚夜宴之后,许冲也慢慢明白蛮子或许不是那么容易被荡平打败的,只看看那天娄大汗和察尔汗王,无一不是英才悍夫,要将他们通通灭掉,又谈何容易。
唯今之计只有罢战言和一途,蛮子无力南进,南朝人也同样无暇北顾,大家何必徒然争这一口气呢,早早的散了归去,立下功劳领赏才是正经。
只不过扎西哈多明摆着不愿意就此罢手,借故刁难了好几次,只有那道关不容易过,杨宗志对许冲等人讲明,遇到扎西哈多后,一定要戒急用忍,轻易不要招惹到他,如果他提出什么条件,只要不是大是大非的原则,都点头答应他们好了,低一次头,换来三五年的北郡安稳,还是划算的。
大家聚在主帐内叙话,过不了多久,外面便有人前来相召,天色尚早,阳光刚刚升出地平面,杨宗志等人更衣完毕,跟着来人进了凤凰城。
依照杨宗志所想,扎西哈多最快也要等到下午甚至明天才有动静,他既已容不下杨宗志等人,自然乐得不见,没想到这么快他便派人前来传召,杨宗志带了一干将领入城后,被人径自领到城北的豪苑内,备茶伺候。
过了一会,天娄大汗头一个从豪苑内走出来,他是武夫,起居都和手下的士兵们一道,起的也早,精神更见矍铄,他快步来到杨宗志的对面坐下,和杨宗志颔首打了个招呼。
杨宗志起身相拜,天娄大汗对他随意的挥了挥手,温言道:“不必拘礼……”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扎西哈多率领一众武将文臣疾步走入,挥手褪开背后的黑色长氅,大摇大摆的坐在天娄大汗身边的主位上。
扎西哈多笑嘻嘻的道:“杨大人好早啊……”转身从侍卫手中接过一张羊皮卷,丢到杨宗志面前道:“你们看看吧,本王昨夜想了一宿,半点没睡,你们若是没有意见,就此签字画押,然后尽早散去啦。”
“什么东西……”许冲狐疑的从石桌上取出羊皮卷,见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蛮子和南朝的文字,两厢里对照翻看,可以读个大概。
上面大致是说双方就此罢手言和,北方四国与南朝誓盟五年内互不入侵,如有违反者当割地赔偿,然后下面还有许许多多的细则,言明到疆界领域的划分,互相通商文艺以及南朝将耕作技术传给四国人。
“嘿……”许冲轻轻的抽了一口气,转头望着杨宗志,见他默默蹙眉细看,心里面不禁暗暗击节:“前面还在说大家最好不要再争吵了,没料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这一封罢战书言辞得当,对互相的约束和获益讲的都很明白,足以见出诚意来,想不到又过一夜,扎西哈多再来一次大变脸,不但不冷言讥讽了,而是正正经经的说了一回实在话,大家既然都打不起来,那就言和,在这上面还想欺压对方一回,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妄想。
许冲心底暗暗纳闷,扎西哈多怎么也这么好说话了?
那个狂妄自大的小子,现在正翘着腿,悠哉哉的捧着一壶热茶啜饮,早间空气清冷,热茶的香味顿时溢满苑中,他的背后束手站了一群官员们,博祖裔面色迟疑的站在当中,轻轻叫道:“殿下……”
“什么事……”扎西哈多冷峻的回头抽了他一眼,不待多搭理他,而是放下茶杯,对杨宗志说道:“杨大人,你还有什么意见补充不成?”
杨宗志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轴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昨晚发生之事,让他下决心早点归去,似乎心里面总有些不稳当,而且既然已经与赛凤和秀凤联络上了,一切都只等着相机行事罢了,更没有留下多做盘桓的必要。
所以早上才会首先开口劝诫许冲,让他不要再多生事端了,想不到扎西哈多却是一反常态的如此配合,只要在手中的这幅轴卷上落下他杨宗志的大名,这和谈之事似乎也就功德圆满了,如此大事,居然来的这般轻易。
对着这份罢战书左右仔细看,也看不出有任何的毛病,扎西哈多到底在想什么呢,为什么又如此轻易的放过了他们,而不去为难了呢。
签字画押倒是简单,可是心里面好多事情还没有想通,扎西哈多催促道:“杨大人,你意下如何……”
杨宗志笑道:“殿下果真仁义,能为天下苍生着想,在下也不敢逆天而为呀……”
“那好……”扎西哈多用力的拍了拍石桌,站起来道:“那杨大人赶紧签字画押,本王好昭告四国,此后五年,大家谁都井水不犯河水,违令者便是两边罪人,受万民唾弃!”
朱晃在身边研磨好了墨汁,将几份羊皮卷依次在石桌上摊开,杨宗志拿起毛笔,微微松了一口气,笔尖在轴卷上轻颤片刻,终是落下了自己的大名,扎西哈多得意的哈哈一笑,快速收起轴卷,背在身后笑道:“既然和谈结束,那请恕本王照顾不周了,杨大人还是早早的离去吧,粮草和辎重都还够么,要不要本王派人送一些过来?”
“不必了。”杨宗志笑着摇了摇头,眼下局面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为南朝争取了几年的和平,顺利出使成功,便对着天娄大汗等人依次作了个礼,率领许冲等人退出了豪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