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芳华才艺双绝,众人听得如醉如痴,连凌空也不例外。
“叮叮咚咚!”
白芳华坐了下来,轻吟道:“簌簌衣中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缲车,牛衣古柳卖黄瓜。酒困路长帷欲睡,日高人渴谩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
琴声再响。
弹奏的是“忆故居”,抑扬顿挫,思故缅怀之情,沁人心肺。
直至琴音停歇,众人都感荡爷气回肠,好一会后才知道拍手喝采。
白芳华缓缓起立,三婢和下人忙过来取走琴箫等物。
韩柏和陈令方拼命拍掌赞叹,范良极更是怪叫连连,气氛给推上了最热烈的高峰。
白芳华美目流转,最后落到韩柏身边的凌空脸上,见凌空脸上只是淡淡的欣赏之意,却并没有现场其他男人一般色魂授予,心中微微有些气恼,难道自己这个天命教的少教主还比不过林黛玉那个所谓的圣女不成?
凌空轻轻拍了韩柏一下,韩柏这时才勉强记起她可能是楞严派来的奸细,收摄心神道:“白小姐琴箫之技,天下无双。”
范良极在旁加上一句道:“我国艺院里的姑娘全给比了下去。”
白芳华道:“多谢专使,请让芳华敬专使一杯。”
众官知她一向高傲无比,从不予男人半点颜色,现在一反常态,禁不住心中奇怪。
当下自有她随行三婢其中之一捧着美酒来到她身旁,和她往主台行去。
她莲步款摆,每一步姿态都是美柔动人至极,就若在轻风里摇曳的兰芝仙草,弱不禁风,教人心生怜爱。
香气来,白芳华俏立韩柏面前。
远看是那么风姿动人,近看则更不得了,嫩肤吹弹得破,尤其她总带看一种弱不禁风的病态之美,看得韩柏差点要唤立即表白。
白芳华伸出玉手,提壶斟满一杯后,双手捧起,递至韩柏面前,道:“专使请!”
韩柏见她衣袖滑下露出莲藕般的一对玉臂,嗅着她独有的芳香,吞了一口涎,刚想接酒,忽地看到她低垂着的明媚秀眸掠过微不可察的鄙视之色,心中一震,知道这俏佳人看不起自己的好色,怒意涌起,心内暗哼一声,冷淡地接酒喝掉,故意不去碰她诱人的指尖。
众人一齐叫好。
白芳华敬酒后,仍没有离开之意。
陈令方神魂颠倒站了起来道:“白姑娘请坐。”
白芳华横了他一眼,美眸清楚送出讯息,就是我怎可坐你坐热了的椅子?
然后便不再看这个惜花老人一眼,只是怔怔的望着凌空道:“不知道这位公子是?”
凌空微微笑道:“在下贾宝玉,久闻白姑娘大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白芳华嫣然一笑道:“是么,我还以为贱妾这等薄柳之姿入不了公子的法眼呢。”
凌空淡淡的道:“白姑娘说笑了。”
这时陈令方已经叫人搬上来一张椅子,白芳华自然而然的就坐在了韩柏和凌空中间。
谢廷石举酒道:“闻名怎如见面,让本官敬自小姐一杯。”
白芳华微笑接过婢女递来的酒,一饮而尽,放浪动人的媚姿,看得众人不由叫好,气氛又热烈起来。
是时一队十多个美女组成的舞团,在乐声蝴蝶般飞入场秉,手持羽扇,载歌载舞,极尽视听之娱。
韩柏何曾见过这等场面,眼界大开,深觉当这个专使并不算太坏。
他知道有凌空在一旁,自己和白芳华之间恐怕没戏,故意不看白芳华,转过头去看新来的这些美女。
白芳华也不理会韩柏,神秘一笑,望往场中,教人莫测高深。
全场爆起另一次激烈掌声,原来众歌舞妓抛掉羽扇,取出长达三丈的彩带,跳起彩带舞来,灯火通明下,五光十色的彩带化出百多种炫目的图案,别有另一番动人情景。
凌空看白芳华一眼,见她侧脸轮廓有若刀削般清楚分明,清丽绝伦。
然而凌空并不是沉迷于白芳华的美色,而是在思索白芳华故意和自己搭讪的用意。
白芳华的美貌虽然出众,但还达不到十大美女的层次,甚至在荣国府天命教总部也并不算多么出类拔萃的美女,但是她却稳稳的坐着少教主的位子,可见这位美女的武功心机都是极其厉害的。
尽管凌空对自己的容貌非常自信以至于有些自恋,但这样的女人,凌空自忖还是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容貌就对自己青眼有加,既然不是因为自己的俊美,那就是因为自己的武功!
凌空很想和白芳华谈谈,只可惜如今人多嘴杂,他可不愿意透露出天命教存在的信息,否则就算单玉茹拿他没辙,但荣国府那些与他有亲密关系的女人怎么办?
白芳华似乎有所感应,回头笑道:“我还以为公子对贱妾毫无兴趣呢。”她说话的时候一副柔顺的模样,让人恨不得将她压在身下狠狠蹂躏,所说的话语又是满含挑逗,凌空弄不清她的意图,干笑两声,不敢应对。
白芳华他一眼,低声道:“胆小鬼!”
这时候众女舞罢,施礼后执回地上羽扇,娇笑着退出门去。
乐声在一轮急剧鼓声里倏然而止。
欢呼掌声响起。韩柏故意夸大的叫着好,以显示自己对白芳华美色的无谓之情。
守门的礼官高唱道:“御前锦衣卫大统领楞严大人、水师提督胡节大人到。”
全场蓦地静至落针可闻。
楞严!这是个没有人会想到出现的大人物。
当今除胡惟庸外,天子座前最炙手可热的大红人,竟大驾光临!
陈令方脸色剧变,往韩范两人望去。
韩范则脸脸相觑,想不到这么快便要和这最棘手的角色碰面。
鼓乐声中,一行人拥进舱厅来。
带头的是个脸目冷峻,双目神光湛然,身材高瘦颀长,年不过四十的中年男子。身穿青色长衫,双手负后,冷静沉狠之极,看来显是楞严无疑。
紧随其后的是个凶猛大汉,一身军服,腰配长剑,比起楞严的的长衫便服,使后者更是显眼和身分特别,这人应就是胡节。
跟在这两人身后是一对身穿劲服的男女。
男的背插长刀,身材矮瘦,可是一对眼睛特别明亮:女的背看长剑,生得百媚千娇,英姿爽佩,非常惹人注目,艳色直逼白芳华,虽欠了后者的妩媚风姿,却多了白芳华没有的阳刚健美。
再后是一个乍看以为是十二三岁的小孩,细看下头手部比一般小孩子大得多,原来是个侏儒。
最后则是八个身穿军服的将领。
韩柏等见对方如此阵仗,不由有点紧张起来。
场内大官员已起立迎接。
韩柏想站起来,给范且极先发制人,扯着他衫角,才知机不动。
最后除了韩柏和凌空外,全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同楞严等施礼。
带头的楞严和胡节来到韩柏的主台前,微笑还礼。当两人发现凌空也坐着不动,都明显现出惊异之色。
楞严的眼光落到韩柏脸上,眼中神光凝射,忽然离众而前,笔直往韩柏走去。
众人都大感愕然,不知他意欲何为。
韩柏心中有鬼,给他看得心惊胆颤,勉力堆起笑容。
楞严脸上挂看高深莫测的微笑,步上主台,伸出双手,往韩柏探过来,竟是要和韩柏拉手。
这时连范良极也慌得不知如何应付,要知这种拉手的见面礼,流行于江湖之中,作用多是要互试斤而,但以楞严的高明,拉手之下哪还不知韩柏的内功底子虚实。
由此可见楞严对他们动了怀疑之心,甚至看穿了他们就是韩柏和范良极,才不怕有失礼节。
韩柏和范良极互使眼色,显然就要先下手为强,凌空微微咳嗽一声,笑道:“没想到他们所说的大人物原来是楞严大人,哈哈哈哈。”
凌空清雅的声音入耳,似乎有些耳熟,但楞严实在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位丰姿举世无双的俊美公子,冷冷的道:“这位公子是?”
陈令方忙道:“这位乃是荣国公府上的宝二爷,想来两位是见过的吧。”
楞严一愣,荣国公乃是当朝一等国公,位极人臣,女儿又是皇上的宠妃,这样的人物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身份地位也不是他楞严一个锦衣卫统领可以相提并论的,难怪他能够和高丽专使并排而坐,难怪他竟然不向自己等人行礼。
人家平日里所见的都是皇亲国戚一品大员,他楞严只是一个特务头子,能够吓得了百官,却威胁不到荣国府。
“原来是宝二爷,我上次见的时候二爷才不过十五岁,如今竟然这么大了。”楞严阴冷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话语中显示出对荣国府的熟络。
有了凌空壮胆,韩柏便冷静下来,咬牙伸手,和楞严精瘦有力的手握个正看。
范良极暗叫一声完了。陈令方等亦无不一颗心提到了喉咙顶。
楞严拉着韩柏的手,哈哈一笑道:“本官出身武林,今日一见专使神采照人,显然也是贵国武林一流高手,忍不住以江湖礼节亲近亲近,专使莫要见怪。”
众官员恍然大悟,原来个中有如此因由,怎想得到其中剑拔弩张的凶危。
韩柏感到对方由两手送入一丝似若有若无的真气,钻进自己的经脉里去,无奈下运起无想十式的少林内功,迎了过去,同时微笑道:“大人豪气干云,我朴文正结交也来不及,怎会有怪罪之意。”
楞严何等高明,一触对方内劲,立知是正宗少林心法,大为错愕。
要知道他早从方夜羽处得知这使节团和韩范两人失踪的时间吻合,所以动了疑心,故特来出手相试,暗忖韩柏身具魔种,走的是魔门路子,以他楞严在魔功上的修为经验,试探下对方定要无所遁形,怎知试到的竟是少林内功。
也幸好韩柏因缘巧合下,习到无想心法,否则若是别派功法,也难释楞严之疑。
所谓“天下武功出少林”,域外各国,凡是仰慕中土武功者,莫不到少林习艺。
据楞严所知,数百年来朝鲜陆陆续续有人到少林去学艺,故此这“朴文正”懂得少林武术,一点不稀奇。
当然,假设楞严现在要正式和韩柏比拼内力,韩柏为了保命,被逼下不得不运起本身真正的功力,自然漏出底细,但在这种试探式的内劲交接里,他只凭少林心法已可应付,自然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楞严神色丝毫不变,放开了韩拍的手,转向白芳华一揖道:“不见已有一年,白小姐艳容胜昔,可喜可贺。”
自芳华还礼,垂首道:“芳华怎当得起大统领赞赏。”
韩柏和范良极暗哼一声,暗忖原来两人真的有所牵连。
陈令方和楞严关系匪浅。一天未撕破脸皮,表面上仍是同一系的人,恭敬道:“陈令方见过大统领。”
楞严微笑点头,没有说话,转身走回胡节那些人里,然后步往虚位以待的右边客席台上。
到楞严等人坐定后,众人纷纷坐下,自有美妓斟酒侍奉,献上美点,歌舞表演亦继续下去。
白芳华凑到韩柏耳旁,低声道:“那一男一女和那侏儒是楞严形影不离的贴身侍卫,各有绝技,尤其那株儒更是周身法宝,切勿因某矮小而轻视之。”
韩柏见骗过楞严,本洋洋得意,白芳华如此一说,心中顿时大为警惕,至于为什么要提醒自己,想来是凌空大哥的面子了。
这时水师提督胡节长身而起,以打雷般的雄壮声音举酒向他道:“这杯酒是向专使大人赔罪的,未将手下儿郎心切大人安全,故而行为莽撞,请专使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原谅。”
韩柏知道胡节说的是前段时间水师官兵对这艘官船的搜查,要说这事情和胡节没有什么关系那是鬼都不信。
不过韩柏现在可不敢也不想和胡节翻脸,慌忙举酒和他对饮一杯,频说没有关系。
楞严淡淡的对谢廷石道:“本官来此前,不知布政使大人竟在船上,否则也不用瞎担心了。”又道:“皇上有旨,要下官负责专使大人的旅途安全,谢大人带着专使绕了个大圈子,到武昌游山玩水,又没有事先请准,不怕皇上等得心焦吗?”
陈令方等人暗呼厉害,楞严不直接询问使节团为何到了武昌,却派上谢廷石不通知朝廷、自把自为让朱元璋心焦苦待的天大罪名,确叫谢廷石难以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