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唐省长

唐逸谈到春城机械厂的问题时,重点讲了讲国内目前人均生活水品进入矛盾凸显期,军工企业在机制体制的改革和关闭破产工作的实施过程中,涉及到职工切身利益的问题会越来越多。

像离退休职工待遇问题,企业办社会分离人员,厂办大集体等问题,多种矛盾交织在一起,军工维护稳定的任务十分艰巨和繁重。

唐逸希望机械厂领导班子能充分发挥党团及工会组织的作用,加大工作力度,做深入细致思想政治工作,教育引导干部职工正确认识改革发展的形势,正确认识和对待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局部利益和整体利益,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的关系,共同维护安定团结的大局,努力把矛盾化解在基层。

唐逸最后道:“这不是老生常谈,我们过去讲工会组织,讲工人阶级,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工会组织的作用反而落在了西方社会的后面,这个现象是不正常的,最近中央下发的一系列文件也说明,完善各级工会组织,让各级工会组织真正发挥党与职工群众血肉联系的桥梁纽带作用,成为我们党和政府的重要社会支柱,这是一个坚定不移的大方向,我们的军工企业、国有企业更要走在前列。”

“最后我坚信,困难只是暂时的,我们辽东的军工企业一定能走出困境,迎来灿烂的明天,我们辽东省委、政府一定竭尽所能,为驻辽军工企业的发展创造最好的条件。”

唐逸讲完,展览室里的干部都开始热烈的鼓掌,唐逸看了看身后伟大领袖和机械厂负责人亲切握手的巨幅照片,轻轻点点头,在那种艰苦条件下创办起来的重工业,当初凝聚了多少人的希望和梦想?

多少热血青年为之奋斗终生?

如果就这么轻易丢掉又怎么面对前人?

唐逸在干部簇拥下走出展览室,春城机械厂李厂长身边挤过来一个年轻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李厂长皱了皱眉头,随即对唐逸微笑道:“省长,还有些时间,去科研所再看看?”

唐逸笑笑,看了看表,记得还有个会议呢,田野今天时间安排地可是有问题。

唐逸虽然没说什么,田野却是怔了一下,为了确认自己没有记错,拿出笔记本又看了几眼,行程安排里没有这项内容,在机械厂的视察应该结束了,田野可不想背黑锅,正想说话,旁边已经有干部在田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田野想了想,就凑到唐逸身边,低声道:“省长,工厂外公路上聚集了大量村民,举着标语说拦您的车告状,声称所有的车辆他们都要过目检查,对大型车辆一律放行,区局来了干警处理呢!”

唐逸怔了一下,随即道:“这里是小杨村吧?”

田野点点头。机械厂座落在春城远郊小杨村地界。随着城市扩张。远郊变成了近郊。小杨村也划归春城市东水区。

唐逸就叹口气。

“小杨村。小杨村。”定然是那件事了。

听舒婕提起过。

拖了两年的一个案子。

曾经在当地属于热点新闻。

但现在正进行二审。

没想到矛盾激化到了这种程度。

唐逸回头看了看身遭的随行干部。淡淡道:“听说。有群众堵了咱们的门。看来。有些问题需要解决啊。”

很平淡的话语。在场干部心里却均是一颤。这位据说手段极为强硬的年轻省长。又要在春城动刀了?

金翠玲是朝鲜族人。长得很漂亮。一双水汪汪地眼睛好像会说话。这位身段窈窕地美貌少妇也是区委办公楼里一道靓丽地风景。

金翠玲是春城市东水区委政法委副书记、维稳办主任,春城市是副省级城市,下辖各区行政级别为副厅级,金翠玲这个政法委副书记为副处,三十出头的年纪,年轻貌美,事业有成,据说很有些家庭背景,这样地条件在外人看来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不已。

但金翠玲最近却很烦,她知道自己漂亮,但更希望大家看重的是她的工作能力,而不是将她当花瓶一样摆在机关里增色,但最近地新问题是,在她终于博得上级的注意后,她才知道还不如就在政法委里混日子做她的花瓶。

想起区委书记杨忠那双时常微微眯起的眼睛,金翠玲就一阵恶寒,从头到脚地汗毛好像都竖了起来,她是在进行督促维稳工作汇报时引起杨忠注意的,后来区委机关的一次舞会上,杨忠邀请她跳了一次舞,金翠玲清楚记得杨忠和自己握手时极为用力,更低声说:“小金,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从那以后,金翠玲时常被杨忠表扬,而杨忠也经常用各种借口要金翠玲出现在他面前,甚至有一次接待上级领导的酒宴和舞会,杨忠点名要金翠玲等几名女干部出席,因为“女同志比较会活跃气氛”。

金翠玲知道杨忠的心思,但又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时刻警惕着,只要自己不情愿,以杨忠的身份自然不会胡来,对他地纠缠只能虚与伪蛇了,但金翠玲也知道,杨忠的耐性在渐渐消失,想来再试探几次后,如果自己“不懂事”,就要开始给自己苦头吃了。

金翠玲想过写信揭发杨忠,但杨忠地暗示是那么隐晦,何况就算暗示的话,他也不会承认自己说过。

金翠玲也想过和公公倒倒苦水,但公公年纪大了,金翠玲不想再刺激他。

想想和金成结婚嫁入金家时,公公正是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很多人都传他很快就会接任宣传部长地位子进入省委常委班子,那时候金家可谓门庭若市,但婚后不久,公公就出了事,被调入了政协,虽然正厅级待遇不变,但和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的位子比起来,实在是云壤之别,尤其是公公是因为出现了一些问题被调入政协地,自从公公进入政协后,很快就没有干部再登金家的门,现在公公的权势,怕是还不如有实权的科级干部。

这些年公公一直沉默寡言,衰老的很快,现在还不到六十岁,已经老态龙钟,谁都看得出这些年他是多么辛苦,多么的煎熬。

将单位这些事和公公讲,只会增加公公地挫败感,却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想起这些金翠玲又轻轻叹口气,拿起办公桌上的文件翻了几页,又合上,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在静寂的办公室显得是那么刺耳,金翠玲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快下班了,她最怕是杨忠打来电话带她去应酬,杨忠那软绵绵略微沙哑的声音在金翠玲听来就好像发情期的毒蛇在地上爬行,令人不寒而栗。

金翠玲很怕他,但又不知道怎么摆脱他的纠缠。

刺耳的铃声仿佛永不停歇的响着,金翠玲终于伸出手,颤抖着接起了电话,她能感觉到,自己地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翠玲书记,怎么现在才接电话!”话筒里传来略带责备的男音,金翠玲却长长吁了口气,是区政法委书记李浩。

“快点带上笔和笔记本来五楼接待室!”李浩语气凝重,说完就挂了电话。

金翠玲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还是极快的带了笔和笔记本出了办公室,匆匆的上楼,却见上上下下的干部们各个神色严峻,迎面下来地是最爱开玩笑的常务副区长邓子杰,邓子杰是个胖子,区委里干部都喜欢背地喊他“胖大妈”,他不但不以为杵,反而大咧咧在一次会议上提到干工作就要有大妈精神,要做到事无巨细,要心细如发。

对邓子杰,金翠玲是充满好感的,以往邓子杰见到金翠玲也总喜欢开玩笑叫她“未来地金局长”,但今天的邓子杰却是好像没看到金翠玲,脸色凝重的快步下楼,邓子杰的反常令金翠玲马上意识到,出大事了!

五楼接待室门口,稀稀疏疏站了十几名干部,区委书记杨忠,区长林震廷脸色都是出奇地严肃,杨忠甚至看也没看金翠玲一眼,金翠玲松口气之余又有些好奇,到底出什么大事了?

走到政法委李浩书记跟前,金翠玲小声说:“李书记……”

李浩用眼神制止了金翠玲下面的话,向旁边走开两步,金翠玲跟过来,李浩才低声道:“小杨村的村民堵了唐省长的车,杨书记他们刚处理完赶过来。”

金翠玲脑袋就嗡的一声,李浩嘴唇动了动,又看了眼不远处的杨书记和林区长,随即就不再说下去。

杨村,金翠玲就知道为了什么事了,那是两年前发生在东水区集贸市场的一起流氓结伙寻衅滋事伤害致死人命案。

死者是小杨村村民杨大和,当时他在集贸市场摆摊卖猪肉,不知道为什么和市场上三名小流氓发生了冲突,有传言说是三个小流氓敲诈勒索收取保护费,但未经证实。

其中,有一位小流氓指责杨大和用自行车碰了他,而杨大和则说没有碰到他。

结果,这位流氓便对杨大和拳打脚踢,并招呼另外二位同伴一起殴打杨大和,直至把这位身强力壮的壮汉从摊位打得滚到屋里不能动弹才罢手。

期间,杨大和的妻子跪在地上哀求这三位流氓住手,并说愿意用自己地两个金耳环赔偿被撞的小流氓,三个流氓仍不停手。

与此同时,一个路过的拄拐残疾人只是说了一句“怎么能这样把人往死里打”的公道话,也被这三位暴徒打的奄奄一息。

当这三位小流氓施暴完毕扬长而去之后,杨大和的爱人才来到屋里扶起自己的丈夫,准备喊人将他送往医院救治。

可是,这位遭到毒打的肉贩却没有了呼吸,已经被活活打死了。

后来,案件进入侦查和审判程序之后,由于死者的致死因由,被法医鉴定为“是心脏病在外力的作用下突发而导致的猝死”,那施暴的三位歹徒自然是由东水区法院进行审判,而没有移送春城市中级法院审判。

其一审的判决结果是,第一被告判刑十五年,第二被告判刑十二年,第三被告判刑八年,三被告共同承担受害人家属民事损害赔偿两千元。

再后来,该案因为马云安领导的东水区检察院提起抗诉,案件转而由春城市中级法院接手进入二审程序。

而中院不知出于何故,却首先裁定案件中的刑事附带民事部分判决结果维持原判,而准备对刑事部分另行作出从重的判决。

可是,东水区法院的法官们竟然在上个月,开着法院的警车前往小杨村宣布市中院所作出的民事裁定,并告知案件地刑事部分依然处于审理阶段。

结果,东水区法院的这一不智举措,不仅没有得到受害者家属和村民们的理解,反而激起一场暴力抗法事件,其开去的警车玻璃被砸碎,轮胎被戳破放气,差点法官也被打。

为此区政法委开了几次会,并已经准备调集警力突击这个制造暴力抗法事件的村庄,把为首闹事的几个村民予以逮捕绳之以法。

不想在这个当口,小杨村村民在杨大和父亲杨业山组织下,拿着锄头、铁锹等工具聚集在省道上,拦了唐省长的车,使得情况更加错综复杂,也知道是不是村民们得知了区局即将突击抓捕的消息。

金翠玲心里暗叹一声,这些村民可真厉害,胆子也真大。

看着呆立地干部,金翠玲也不知道大家在等什么,但这时候也不好多问,也就跟着大伙儿一起站在接待室外,大家都不说话,就这样站了一两个小时,期间杨书记和林区长接了几个电话,后来杨忠书记看了看表,说:“我看,大家还是都去吃点饭后,再来商量事情的善后问题吧。”

大家就都向外走,金翠玲跟在最后,一大帮人下了楼,金翠玲还没出区委办公楼,却又哄的一声,走在最前面的区委领导全部折返了回来,大家又都快步上楼,进了接待室,且那些领导一个个都寻找接待室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金翠玲莫名感觉回到了小学时代,跟在李浩身边,在一张沙发上坐下,好像紧张地情绪也被这些领导传染,本来感觉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金翠玲也莫名的忐忑起来。

好一会儿后,接待室地门被推开,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清清秀秀的年轻干部,如果不是在电视上见过,金翠玲怎么也不相信这个年轻人就是辽东地一省之长,会议室无声,仿佛掉根针都能听到。

跟在唐省长身后的是一大群人,其中,春城市市委书记邹鸿、市长顾占东、春城市公安局长牛世伟、春城市法院副院长高宝泉,依次鱼贯而入。

金翠玲想也知道杨书记等定然接了电话不许他们去接,看来唐省长对区委领导很不满意。

金翠玲又看过去,唐省长没有在接待室的主宾位落座,而是就着东水区委书记杨忠,在一个角落座位的对角,看似很不经意地选了一个位子坐下,而把主宾席让给了邹鸿书记坐。

见到唐省长坐在了他对面,杨忠大气也不敢出,而唐逸的目光则逼视着三位坐在一起的东水区领导,区委书记杨忠、区长林震廷、常务副区长邓子杰,眼光不停地在这三位领导地脸上扫过来,又扫过去,直到把这三位领导扫视的全把头低下而不敢直视他地眼睛为止。

看到杨忠这条危险的毒蛇突然变成了温顺地小绵羊,金翠玲自然快意无比,但对“胖大妈”也可能遭受无妄之灾又觉得不值。

接着,唐省长用他那风轻云淡的京腔京韵开口说:“谁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全场鸦雀无声,好一会儿后,杨忠书记眼里几乎含着泪光,颤悠悠地说:“唐省长,我们区委、区政府没做好工作,我要负主要责任,首先要向省市领导检讨。”

没等他说完,唐省长摆摆手,“我不听这个,也不想听这个,你喜欢作检讨,以后有的是时间,我现在想听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忠书记脸涨得通红,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金翠玲几乎笑出声,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这位年轻的省长可爱极了,但接待室里死一般的沉寂又告诉她,这位省长一点也不可爱,在场的干部几乎各个都喘不上气来。

唐省长又继续批评杨忠书记:“你们东水区是怎么做工作的?前些日子,你这里发生蒙面抢劫大案,今天倒好,省长走路都不安全了!”

杨忠书记低着头,也不敢接声。

可能觉得过于严厉了,唐省长语气慢慢放缓,“发生村民不理解不了解的矛盾,你这个区委书记应该主动站出来去做工作,要从根源上摆正态度,不要等矛盾激化了你再冒出来,如果这件事你一开始就出面去解决问题,还会发生村民截访的事吗?”

杨忠可能觉得再这样下去形势不妙,硬着头皮低声分辨:“我承认我地工作确实没有做到位,也没有做到家。不过具体到这起案件而言,区委区政府一直是支持法院独立办案的。再说,我们也不好去干预法院独立办案。”

金翠玲注意到,唐省长眼神马上锐利起来,声音很严厉:“什么叫干预法院独立办案?你作为区委书记,区里出现了争议很大的案子,你完全有责任也有权力,对案件的审讯进行监督,不管不问,就是司法独立?如果出了冤案死了人,你这个区委书记也往法院院长身上一推了事?不该由你们区法院审判的案子你们为什么揽下来?”

说完这席话,唐省长环顾四周,问道:“谁是东水法院院长?”

没有人应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好像都刺耳起来,接待室里越来越压抑。

这时候,东水区检察院检察长马云安站了起来,接着唐省长的话题道:“这个案件一审判决下达之后,我们检委会经过认真研究判决书,认为这个判决无论是刑事还是民事部分的判决,都是不适当的。为此,我们随后提起了抗诉。据我们所知,春城市检察院的领导们也完全支持我们的抗诉决定,其派出的二审出庭支持抗诉的检察官,也坚信一审的不当判决会在二审得到纠正,”

听完马云安检察长的汇报,唐省长脸色渐渐缓和,点点头,“你做的很对。”手势向下压了压,示意马云安坐下。

接待室里寂静一片,终于,唐省长看了看表,回头和邹鸿、顾占东低语了几句,随即站起身,说:“我不等了,只希望在场的同志们能认认真真解决群众面对的问题。”

大家全部齐唰唰站起来,目送唐省长离开。

顾市长送走唐省长走后又回了接待室,他面色极为严肃,“东水区法院院长呢?怎么还没到?”

刚刚送走唐省长,气氛稍显宽松的接待室马上又死寂一片。

终于,祝学杰院长抱着一大摞厚厚的卷宗进了接待室,接待室里干部地目光全部投射在他身上,祝学杰一脸狐疑的坐下。

春城市法院副院长高宝泉便道:“现在请祝院长把发生在东水区集贸市场的那起伤害致死案的案情及其审理情况,认真地向市领导汇报一下。”

祝学杰站起身,开始对案情阐述及其解释为何要做出一审那样的裁判的详细汇报。

他指出作为此案一审法院的院长,至少在刑事部分的判决上,对此案地首犯做了顶格的量刑处罚,因为,基层法院只有判处罪犯有期徒刑十五年的权限。

至于更重的刑罚,得由二审法院作出。

听取了祝院长地汇报后,顾占东市长皱眉道:“这个案件,死者家属一再提请对死因重新进行鉴定,你们为什么不办?是谁做主把案件放在你们区法院来判的?”

祝学杰院长不经意的瞥了杨忠一眼,没有吱声。

顾占东市长又道:“死者生前身强体健,扛着百多公斤的猪肉箭步如飞,就这样死在几个小流氓拳脚下,你叫人家父母怎么相信自己的儿子是死于子虚乌有的心脏病?现在我假定你的法医报告是科学的,可是,你们想过这个问题吗:一个年逾八十岁的老人,他肯定活不长久,但是,你去打死他看看,那是什么性质的问题?所以,我的问题是,那位死者如果真如你们所说,心脏病确实是他致死的关键原因,可这三个流氓不殴打人家,他是不是会死在那个地方呢?”

再没有人开口,接着,顾占东市长又道:“我的意思也不是要求你们法官去于法无据的判处这几个小流氓的死刑,而是要告诉你们一个道理,你们所做的案件判决要服人心,就不得不面对死者的家属和所有同死者有过交往的人。”

大家都默默点头,顾占东又看看手表,说道:“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从明天开始,市里将会抽调力量对这个案件重新调查,死因,争执原因全部重新调查。”

金翠玲注意到,顾市长很严厉的看了杨忠书记一眼,杨忠书记好似毫无察觉,他大概还沉浸在被唐省长批评地惊涛骇浪中。

临行前顾市长一一同接待室内的干部握手告别,当和金翠玲握手时或许是因为整个接待室只有金翠玲一个人一直在做记录,顾市长难得的露出一丝笑脸,和颜悦色道:“秘书同志,辛苦了。”

金翠玲有些受宠若惊,忙说:“不辛苦,我的本职工作。”

李浩书记忙介绍道:“这是我们政法委金翠玲副书记。”

顾市长怔了一下,随即就微笑道:“唐省长走的早,不然肯定见见你呢,你是向阳同志的儿媳吧?”

金翠玲吃惊的点点头。

顾市笑容更加亲切起来,“昨天唐省长和我还一起去看向阳同志来着,他提到了你,要唐省长多多照顾,你不知道?向阳同志和唐省长在安东时可是老搭档。”

回头对身边干部笑道:“金家出人才啊!向阳同志是老革命,小金同志也孬,年纪轻轻就在政法委管一摊了?”

区委干部们连连点头,李浩就急忙夸了金翠玲几句,说翠玲同志工作认真、能力很强,是个好苗子。

顾市长微微点头,又对金翠玲笑道:“以后遇到什么问题直接打我的电话,当然,跑官地话就免了!”

大家都笑,接待室里压抑的气氛终于渐渐淡去。

送走了顾市长,杨忠书记又留住大家开会,而金翠玲很明显的感觉到区委领导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好像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地意味。

杨忠书记布置完安抚群众的工作后,在大家出会议室的时候又放慢脚步走在了金翠玲身边,就在金翠玲不知道要怎么应付他地时候,杨忠书记低声问:“翠玲同志,刚才会议的工作部署没什么问题吧?”

金翠玲怔了一下,侧头看向杨忠,这才发现杨忠态度出奇的诚恳,目光里以往令自己不寒而栗的那种炽热早已消失不见,代之地是亲切的笑容。

金翠玲下意识点点头,杨忠就愉快的笑了,快步走过了金翠玲身边。

金翠玲知道,自己的噩梦结束了,杨忠以后大概是不敢再纠缠自己了,而摆脱他的纠缠只是因为顾市长的几句客套话。

公公和唐省长以前关系很好吗?

金翠玲脑袋里满是疑问,她倒是听说过公公以前是安东市地副书记,但公公好像和安东干部根本没什么来往,小凤省长在的时候金成有一次喝醉了酒又开始吹嘘,说公公在安东地时候和小凤省长是对头,小凤省长也忌惮公公几分,那想来公公是现在安东干部的对立面了,既然是对立面,唐省长又怎么会去看望公公?

金翠玲有些头疼,这些问也只有赶紧回家,今晚去公公那一趟,打听个明白。

第二天,顾占东市长再次来到东水区政府召开了办公会,最后决定,由春城市法院高宝泉副院长带队,代表唐逸省长前往死者所在地村庄看望死者的父母,并由红水镇做东,请死者家属吃顿晚饭。

金翠玲对接下来地事记忆犹新。

那天傍晚时分,当高副院长一行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死者的父母面前之时,他们是怀着极为惊异的神色听着高副院长转达唐省长对他们一家的问候和作出的庄重承诺,其手足无措之感,金翠玲相信任何一个人都是很容易发现的。

入夜,当金翠玲和另一位干部用车把死者的父亲,一位老实巴交的农民接到镇政府食堂聚餐时,金翠玲看着他一脸的激动啃着高副院长代表唐省长夹到他碗里的鸡腿时,真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到后来好久好久,金翠玲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她那时的强烈观感。

第二天回到区里后,金翠玲把唐逸省长在区委接待室谈话的要点做了一个系统化的整理和润色,形成了一个一千多字的文件,并提交给了李浩书记。

听说,市委常委会还专门开会传达了唐省长在东水的这个谈话要点,随即,又送给东水区委常委传达学习了一番。

几天后,杨忠书记被调离了领导岗位,不久又被双规,听说,他和春城某个黑势力团伙有着紧密的联系,接着,春城就开始了声势浩大的打黑行动。

金翠玲本来想和公公打听一下他和唐省长的故事,但容光焕发的公公却是主动给了她一张名片,说是唐省长留下的,要她有事给唐省长打电话。

看着突然有了生机的公公,金翠玲很多话再也问不出口,只要公公开心,那就好了。

以后,金翠玲又恢复了她三点一线的生活方式,上班、下班、回家。

偶尔会从抽屉里拿出那张永远不会拨打的电话号码,想起自己平淡生活中那次突然掀起的惊涛骇浪,强势的令人压抑至极的年轻省长的出场,到面对受害者家属时洗涤人心灵的一幕一幕,永远的定格在了她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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