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坤儿今儿咋没来打球?”

其中一个篮球服向另一个篮球服问道。

“你说老宋啊,他这两天好像出去了,不在学校。好像有鸡巴啥事儿吧。”

“啥屌事儿啊?他不是天天都来打两场,我还想着跟他斗两把。”

“操,你问我,我鸡巴问谁。”

他顿了顿又说道:“可能是又跟哪个小妹妹约会了吧,擦,人家那女朋友换的勤着了。”

“哈哈,瞧你那酸样,人家公子哥,啊,哪是咱能比的,赶紧的,歇好没,再打一会儿。”

“日啊。”

两个人坐在篮球架下面说着,声音不小,我离着好几米都能听见。

打到快七点,摊子才散,天已黑,场地内的照明灯统统亮起,人们的影子拉得老长,球场上的热度依然未减,一般晚上得到八九点左右,打球的人才逐渐的离场。

我肩上搭着外套,浑身汗津津的,拖着篮球回到了寝室。

一路上,不知为何,我的心里空落落的,有些沉闷,更准确的说是一种无形的缺失感,游荡在心间。

就这样身体似无意识的漂泊一样轻悠悠的,不知不觉的晃到了西区的食堂,正值吃饭高峰期,即使是拥有一主两副三个食堂的学校西区,在庞大的人流量面前也稍显捉襟见肘。

我的耳边又响起了嗡嗡的噪声,似那跑了几十万公里的老旧发动机般,沉闷破音的聒噪着,这群饥渴的马蜂乌压压的向着那几栋楼中涌去,在尽力的诠释着他们积极。

每次看到成群无序的人流汹涌的场面时,我的脑子里总是浮现出《生化危机》系列和《末日之战》中成堆的丧尸追奔冲刺的壮观场面,无脑又无畏。

西区的三个食堂中的主食堂远大于东区那唯一的食堂,可尽管如此,每到饭点,这个学校最大的食堂还是被填充的水泄不通,一座难求的场面更是家常便饭,只不过,这只是学校食堂高峰期那短暂的一小时左右才会出现,为此学校还鼓励学生差峰进餐,这也是深知校况的我们最常见的操作。

但如果出现偏巧赶上餐点的情况,我也不会儿拒绝随着人流做展翅翩飞的蜂虫,就如此刻。

鉴于现实情况,我选择了两个副食堂中的一个,特点自不必多说,概括来讲就是地小人少。

当然了,这些都是相对于主食堂而言的相对概念,人再少,也是能勉强达到座无虚席。

面前的是两层楼高的民族风味餐厅,该餐厅的主要目的是给有忌口的少数民族学生提供饭菜。

据说餐厅的承包商和厨子都是少数民族,对此我不置可否,反正窗口里面的人,都是穿着一身白色的民族特色鲜明的服饰,头上再戴一顶白色小扣帽,整的倒是像那么回事儿,只是他们一开口,那过于地道流利的汉话,总是让每次过来就餐的我小小的震撼一把,或者说是刮目相看。

说实话,民族餐厅的菜式并不太多,先不说味道的好坏,总是这几样菜天天吃,腻歪也是正常的,所以很多那些所谓的少数民族,背地里吃红烧肉啃大骨头的事儿也就不少见了。

人就是这样,曾经禁忌的东西,在打破第一次之后,之后的无数次将慢慢的放下,甚至是逐渐的习以为常,有些东西就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走进食堂,来到第二层,空气中飘着羊肉还是啥高汤的味道,很鲜明,只有民族食堂才会出现的味道。

很快,我手里捧着一碗拉面,随便找了一个靠墙的位置坐下,篮球放置在脚边,以防出现丢球的情况。

氤氲的热气带着香气飘荡着,面汤里的油光映照着天花板的灯光,可怜的两薄片牛肉孤零零的搭在面丘上,只有绿白相间的葱花在其周围荡漾。

周围清晰可见的吸溜声此起彼伏,杂乱吵闹间我额头的汗水再次淌淌流下,似乎还带着些许羊肉的膻味。

正吃着,忽然一股茉莉的清香钻进我的鼻中,它像一支勇往直前不可战胜的骑兵,冲破重重障碍,在浓郁的食物肉香中脱颖而出。

我停下捞面的筷子,朝着周围看去,果然在右侧面的位置看到一个让我眼前一亮的女人。

我正对面的座位只和她相差两个座位,虽然不远,但我还是能在隐约间闻到那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如泥水中的一股清流,如淤泥中的一朵莲花,香而不烈,醇而不浓。

女人打扮颇为成熟,外面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可能是吃饭的缘故,风衣的口子未系,大敞着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衬的女人脖颈格外修长,毛衣有些紧身,紧紧地束在她的身体上,勾勒出起伏凹凸的优美线条。

她的胸规模不小,颤巍巍的,由于正在吃饭,身体微微前倾,持着筷子的胳膊也将那胸前敞开的美好,频频遮蔽,我只能从她时不时短暂的露出而判断。

她的身材很苗条,即使是有厚厚的衣服遮挡,也无法掩盖那曼妙的身材,我猜她的胸虽然没有母亲的大,但放置在这窈窕的身材上,也是格外的惹人。

不知是不是面汤太齁,我感觉嗓子干的冒泡,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间发出“嗬嗬”的滑擦声,这就更使我的扁桃体感到干痒,我只好捧起面碗,对着狠狠的灌了几大口油滋滋的汤,细碎的葱花滑过嘴唇舌头和口腔,终于浸润了我的干燥,身上也因为几大口热汤下肚挤出冒着热气的汗珠,我大口喘息着,释放着体内的热气。

女人也是一个人来吃饭,不知为啥她的周围没有一个人,或许是因为女人不俗的气质和出众的容貌,毕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过于的丑陋不堪,一种是过于的出众美丽,而这女人就是第二种。

她的年纪我不敢确定,从打扮和行为举止上来看很成熟,外表上看着像三十多岁的少妇,有没有突破四十我不好说,毕竟现在这个时代,注重保养的女人外表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几岁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我注意到,女人的右手中指戴着象征已婚的戒指,戒指相对于她这个人就显得很低调,它没有镶钻,就是圈在手指上的一个金属环。

由于她始终都是微低着头,我无法看清她的五官样貌。

那用一个简易白头花绾在脑后的头发柔顺异常,是栗色,发梢到文胸后带的位置,我真怕它被风一刮就挣脱束缚,披散开来。

不知这是哪个学院哪个专业的老师,如一朵开在那里诱人神秘的黑色曼陀罗。

我加速了吸溜面条的速度,因为吃的太快,我不免得被呛的咳了一下,身体抖动间,脚不小心触碰到了旁边的篮球,我只好弯下腰去将其摆正位置。

整个上半身缩在餐桌下,我莫名的朝着右边望去,两条修长的腿从黑色的风衣中延伸而出,腿上穿着深灰色的牛仔裤,很修身,将不瘦不肥的腿部线条绷出,两条腿优雅放松的交迭在一起,这个姿势,使风衣下的臀部格外突出。

脚上是黑色的带跟中筒靴。

突然,那交迭在一起的双腿分了开来,我意识到了什么,赶忙从桌子下钻出,直了直身子,女人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正在用纸巾擦拭着嘴唇,她将纸巾扔在那还剩了半盘的拉条上,然后捋了捋耳边的秀发,抬起了脸,站起身来。

皮肤白皙,眉如细柳,琼鼻挺翘,小巧的唇上没涂口红,又或者是刚刚擦嘴时擦掉了,嘴角出有一颗芝麻大小的点绛痣,最让我惊艳的是那一双桃花眼,似情带水,水润润的暗含秋波,虽没有书里写的那样勾魂摄魄,但真的是看了一眼就让人难以忘记。

望着这张精致无暇的脸,感觉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迟迟的想不出个大概。

女人似乎对我的目光有所感,偏过头也回望着我,我此时不知哪来的勇气,没有回避她的目光,迎着和她对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分钟,也许只是一瞬间,我说不好,时间这东西就像男人的阴茎一样,又长又短的,最后女人翘起嘴角轻轻的一笑,没有出声,然后端起桌上的盘子离开了座位。

望着那逐渐远去的娉婷背影,脑子里当的一声,我猛然想起了在哪里见过她。

那天,三月二号,在后街,我和韩佳瑶从老陈裁缝店出来后,见到的那个跟在宋子坤一旁,和他亲密的依偎在一起的女人。

当时只是在他们身后望着他们的背影,当时唯一见着女人正面的时候是,女人拉开宝马X5的车门进去的一刹那,由于彼时的我离得较远,也只能大概知道女人有一张不俗的面容,具体长啥样当然看不清,而且,记得不错的话,女人当时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我彷佛又看到了那辆在空气中绝尘而去,只留下淡淡尾烟的黑色宝马。

想起她那绝好的面容优雅的姿态,想起她和宋子坤在步行街亲昵的举止,想起她那戴在中指上的戒指,最后,脑中又回荡起澡堂子里两个逼的话语,一股复杂莫名的心情浮上心头,像是一锅煮沸的大杂烩般,说不出的滋味儿。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女人在走出食堂门拐角处,往我这边遥遥的瞟了一眼,嘴角勾勒出莫名的笑意,那灵动的桃花眼有着说不出的意味。

女人走后,空气中的腥膻味更浓了,那股茉莉的清香被覆盖消散,就像她的身影一样。

我连喝带吃的将这碗面快速扫荡干净,可肚子仍未有饱腹感,不得已,在出食堂前又称了一斤酱香饼,我抱着篮球,边走边吃,到寝室前就将其消灭干净,没办法,每次大运动量过后,食量总是水涨船高,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受了点小小的震撼。

一路上,脑子里没有想其他的,全是刚才那个女人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每个动作,打扮外貌,甚至是八卦的瞎胡猜想着她和宋子坤的真实关系,真如表面上的那样?

为什么以前在学校从没见过这个女人,这几年我可不只是在东区待着,来西区的次数也是相当的多,可谓是玩贯东西了,但对这个女人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单论相貌的话,她绝对是校花级别的,而且,那种成熟妩媚的韵味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所无法比拟的,这种经历岁月洗礼的美丽成熟感,我只在母亲身上感受过。

到了寝室,已经晚上八点多,天早已蒙蒙黑,夜色也逐渐的浓郁起来,天空如平铺而开的宣纸,被乌黑的墨汁打湿浸透,偶尔的几颗星星孤单的挂在那里,光芒并不耀眼,似乎快要被黑色吞噬,在这夜色笼罩下的大地,彷佛变了一个人般,显得神秘深邃未知,好像一切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黑色带给人们的不止是孤独感,还有被放大的欲望。

我将篮球放入桌子下面,只是放了两次,它都不安分的自己弹了出来,有些活泼过头了。

我从兜里掏出手机,首先看到的是韩佳瑶发来的问候短信,她问我今天下午都干啥了,我只好将下午的活动与其说了一遍。

她又问我吃了没,我说吃了,随便将吃的东西与之汇报一遍。当然,我不会自找没趣的将偶然遇到那个女人的事儿告诉她。

韩佳瑶对我的表现很满意,同时也告诉我她在家干啥了吃了啥,我默默的听着不时地附和几句,开几句咸淡适宜的玩笑,扯几次皮,逗得她咯咯娇笑。

可能这就是谈恋爱吧,或者说是结婚前的恋爱,明明刚分开不久,还要在电话里长情短叙,不知道以后遇到婚姻这个坟墓后会变成啥样。

这个电话打了大概有半个多钟头,然后我在电话那头听见一个中年女人的喊叫声,那女人应该离电话较远,声音是喊出来的,但从电话里传到我这边声音就小得多,似乎在叫韩佳瑶还是啥的,我听不太清楚,我估计是她妈在叫她。

韩佳瑶挪开电话听筒,遥遥的对着那中年女人回了一声,然后就跟我说有人喊她,下次再聊,最后相互道了声别就挂断了电话。

刚放下手机,叮的震动声又起,把铁皮桌面震的邦响,点开刚熄灭的屏幕,就见赵康这逼的Q Q头像蹦了出来,他说【这次毕业联欢会临时有变动,院里的领导也不来致词讲话了。】

这倒不是啥大事儿,毕竟今年校领导都不来崩两句屁了,院里没人来也很正常。

【噢,咋了?】虽是如此,我还是礼貌性的配合着问了一句。

【咋了?你还不知道吧,郭祖荣让车给撞了。】刚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确认后我才有些惊讶,或者说是有些不可思议。

【郭祖荣?哪个郭祖荣?】

【操,你说哪个郭祖荣,咱院那个操蛋的党委副书记郭祖荣。】

【咋回事儿啊,郭书记咋叫车给撞了?严不严重?肇事司机逮住没?】

【我哪鸡巴知道咋回事儿,谁知道逮住没,我也是刚听院里的人说的。你说,这年头还真是啥事都有可能发生,操。】

【晚上你回来不?】

【不一定啊,我一哥们儿听说这老郭出车祸了,非得拉着我出去喝两杯庆祝庆祝,谁知道晚上还有啥活动了。】

【庆祝。】

【真鸡巴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领导老师出事,学生喝酒】

【可别鸡巴搁这感叹了,郭祖荣那老秃逼啥人谁不清楚?就一披着人皮的老狼,老败类一个,他干的那些个腌瞪事儿谁没有所耳闻,平时作威作福惯了。要我说,这逼这次被车撞,指不定是得罪了谁,叫人家收拾了。要真是撞死了这老秃逼,也算是为民除害了。】我翻了翻校里院里和班里的几个私群,都有人在讨论这个事儿,多数都是持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态度口嗨着,希望郭老秃逼早日安息,远离这个纷杂罪恶的社会。

看来这事儿也不是啥秘密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这事儿啊一旦公开被多数人知道,那就没啥秘密可言,这不,群里有人连老秃逼现在的情况都搞清楚了。

【据说老郭是3月2号晚上在桐河坝上被撞得,现在在市人民二院躺着了。有个坏消息告诉大家,老郭除了秃头上擦破点皮,其他没啥大碍,就是惊吓过度,住院观察几天,年龄大了也是可以理解。】此话一出,下面纷纷留言老天无眼,傻逼命大有傻福啥的,哀嚎惋惜一片。

【这老秃逼平时吃的啥?咋叫车干一下,就秃瓢上破点皮?】

【就是,别跟我说练过啥铁头功啥的,咋鸡巴搞得。】

【说不定是老秃逼的屌逼头太亮,晃着人家司机了,这才躲过一劫。】

【这就叫傻逼也有傻福,不服不行。】

【哎哎哎,不知道别鸡巴瞎猜了,这老秃逼当时也开着车了,是车撞车,不是车撞人,操】

【日,我说呢,怪不得。】群里纷纷扰扰,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讨论,甚至平时难得一见的几个资深潜水员也出来冒泡,到还真有点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感觉。

对于这样的事儿,我们总是喜闻乐见的。

【敢问哪位大哥知道是何方神圣在为民除害替天行道?我等愿为其请愿。】

【就是,谁知道这位义士?】

【我朋友他爸是交警队的,我听他说最后定性是普通交通事故,意思就是赔点医药费维修费完事儿。不过——】

【不过啥啊?你干结啊,拉一半留一半。】

【操,鸡巴卖起关子了是吧。】

【你俩急个逑啊,大哥慢来不急,我等愿闻其详,呵呵。】

【靠】

【不过啊,这里面发生的事儿挺有意思的,就是这个事儿处理的过程。】这回,下面没人再催,都眼巴巴的看他接下来会放啥屁。

【我听我那朋友说,这老秃逼刚开始在警局做笔录的时候,说是那人蓄意故意撞的他,一脸的愤愤不平,态度嚣张得很,说啥你等着,敢故意撞老子,不想活了。

“等着进去蹲号子”要报案调查之类的叫嚣话。可能是这老秃逼当时确实吓坏了,你想想平时在院里威风八面的老货,一时间哪能受得了这气。

可有意思的是,没过多长时间老秃逼主动给交警队打电话,说是啥那天自己头昏了,开车没开好,自己也有责任啥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想再追究这件事,要求按普通的交通事故处理就行。

从电话里听到的老秃逼的声音是软弱无力,全然没有那天晚上不可一世的嚣张劲儿,就跟街头那斗败的老狗一样,索索哈哈的。你们说有意思不?】

【操,看样子撞这老秃逼的猛士大有来头啊,要不就凭这老秃逼得理不饶人的性格,能这么容易就认栽喽?】

【那叫得理不饶人吗?那鸡巴叫欺软怕硬。】

【这回老秃逼的大秃头可撞到石头上了。】

【知道吗?人家交警队的首次调查结果,也是郭秃逼存在被蓄意撞击的可能性。最后好像是有人打了招呼,再加上当事人自己都不再追究了,这事儿啊,就不了了之了。】

【这老秃逼这次吃的亏可不小,我估计这货是故意搁医院住几天不想回来,自己都嫌丢人,哈哈。】

【这文学院秃逼不倒翁也有吃瘪的一天,大快人心啊。】

【这就叫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占个位,小生这厢提前给郭书记送花圈了。】

……

群里的人逼逼叨叨不停的刷着,加上起哄不嫌事大的,一时间热闹非凡,但绝大多数都是对老秃逼深沉又关怀的问候。

纸总是盖不住火的,发生这样的事,即使是院里面想要刻意隐瞒也无济于事。

该消息就像是火烧连营般疯传了起来,对于这种八卦学生们一直以来都是抱着相当积极的态度,临毕业前搞出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给有些萧瑟的毕业季带来一丝黑色幽默。

那些不再学校,去外地实习的学生通过群聊也知道了此事,纷纷当作闲时茶余的一桩笑谈。

对于这些同窗的做法我也深感大快,原因无他,就是郭老秃逼自作孽无人谅。

郭老秃逼原名叫郭祖荣,文学院的党委副书记,人如此名,头上的毛所剩不多,全部集中在鬓角两侧,稀稀拉拉的跟插了两根屌毛似的,卷曲着,每天打理的还颇为认真,抹着带味儿的头油。

我不知道这秃逼平时用的啥牌子的头油,每次经过其身边都呛的难受,在其走后,那股子味还要在空气中滞留一会儿,以至于有时在走廊上只闻气味不见其人,就知道这老秃逼刚刚来过。

据说老秃逼背后有校里的某位领导当背景,所以院里的一把手书记一般也不轻意招惹他,这就让此人在院里慢慢地横行起来,走起路来鼻孔朝天啾着,才五十左右的年纪,挺着个逼大的孕肚,背着个手,一拽一拽的,身上的横肉乱颤,活脱脱的一只秃毛猪。

那双绿豆大小的鸡巴眼,老是朝着女生的下三路瞄,动不动的就跟院里的女老师开荤段子,看见女的看见雌性,眼睛冒绿光,又似一只大肥王八。

据说老秃逼曾经跟院里的两个女老师搞,搞出了事,其中一个已婚女老师的老公,拎着家伙儿带着几个人把老秃逼堵到了办公室里,最后老秃逼奇迹般的没受皮肉之苦,事情也被压了下来,此事最后只有前几届的前辈知晓。

最后那已婚女老师辞了职,离开了学校。

另一个女老师比较年轻,还未结婚,叫老秃逼搞怀孕了,最后是女老师打了孩子,被老秃逼着找人安排去国外深造了。

这俩事儿当时在贴吧论坛上都有,老秃逼被戏称为桐城大学文学院的“种猪”,见谁拱谁。

只是后来热度下去,贴子也被莫名的删了,后来只是偶尔有人发帖提过此事,但反响不多。

这些只是老秃逼光荣事迹中的沧海一粟,如裸露在海面上的冰山一角,隐藏在海底的不为人知的事不知凡几。

很早,院里就流传老秃逼利用助学金政策狠亵骚扰女生,甚至是私下与女生做交易,用每年有限的助学金名额,或威逼或利诱那些想要申请的家庭有困难的女生,不知道最后有没有得逞,只知道此事被某个申请助学金的女生捅到了校里,学校当然要极力的隐瞒压下此事,所幸女生并未报警,据说学校是一边安抚那名女生一边对老秃逼进行了严厉的警告,虽然此事性质恶劣影响极坏,但老秃逼除了不痛不痒的警告外,没有啥实际的惩处,照样稳稳当当的在文学院当副书记。

而那名女生也受到了学校的特殊照顾,不仅每年的助学金照发,还保了研,算是学校给予的另类封口费。

从此,老秃逼的实力势力背景让大家都着实小小的震撼了把,还赠了其一个雅名——文学院秃逼不倒翁。

不知道这次事件院里怎么处理,是按私事压着不发旧事不提装聋作哑,还是按公事发布公告昭告学生通报事件,总之,不管院里会不会像以前一样,或是用他法处理,这件事必定会成为学生们眼中的一个大笑柄,所谓的学院的面子尊严,早已被老秃逼的荒唐无耻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老秃逼这次得罪的人能量不小,不知道接着来还会不会整治这老王八,看他这几天猫在医院的行为,估计也是怕自己再被报复。

正想着关于此獠的林林种种,手机的铃声再次响起,看了眼来电显示,是父亲打来的电话,嗡嗡的振铃声把我从出神中拉了回来,我有些意外,父亲平时倒是很少给我来电话,指尖滑动接通这稀客般的电话。

“喂,爸。”我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

“喂,志昊啊,最近搁学校待的咋样啊?听说你考上了,你啥时候回来咱爷俩庆祝庆祝。”

父亲大喇喇的嗓门从听筒中传了过来,带着些快意笑意和不羁。

“我妈跟你说了?”我下意识的想到了母亲。

“哎,你这孩子,考上研这种大好事儿,也不给家里说一声,咋,不问你,你就不会主动吭一声?”

我对此干笑一声,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说道:“这不是成绩也才刚出来,还没来得及给家里打电话。”

那边父亲的嗓子似乎是被痰堵了一下,只听他发出嗬嗬嗬的声音,然后呸的吐了一下,能感觉得到是一口浓痰飞了出去。

“要不是你妈啊——嗬呸,我还不知道这事儿了。”话说到一半他又吐了一下。

“我妈给你打电话说了?”

“可不咋的,要不你爹我咋知道。对了,你奶奶也知道了,高兴坏了,念念叨叨的,直夸你有出息了。”

“噢,奶奶也知道了,她老最近在家身体咋样啊?”

“你奶的身体啊,好着嘞,这你就别操心了,真要想你奶了,啥时候回来看看,我听说像你们这样的,现在都没啥课了吧?”

“嗯,是挺闲的,有不少都离校实习去了,没啥人了都。”

“哦,这样啊。你妈啊有事儿,在桐城待几天,你要有啥事儿给你妈打电话,额一—要不这样,等你妈回来那天,你直接坐你妈的车回来。”

“行啊,到时候再说吧,我正打算过几天回去一趟了。”

打火机清脆短促的按击声从电话里传了出来,父亲点燃了一根烟,紧接着传来了呼呼的吹气声,滋啦啦的。

“那行,你看最近啥时候闲,就回来,生活费啥的,没钱吭一声,给你打过去,咳咳——嗬,呸。”

“爸,你少吸点烟,看你咳的那样,我妈看见了又得说你。”

父亲嘿嘿的笑了笑,有深深地吸了一口说道:“你妈啊,妇道人家啥也不懂,男人哪有不吸烟喝酒的,在社会上不吸烟喝酒咋办事儿?再说了,这不你妈现在也不在,抽两口也没啥。”

对于父亲的说法我不置可否,我也不想在长篇大论的相劝,并解释要适度适量等等,因为这总是说了也白说讲了也白讲的无用规劝,就连母亲都搞不定的事儿,我自不必说。

父亲以前抽烟喝酒挺凶,后来因为爷爷的事儿短暂的戒过一段时间烟酒,只不过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后来的事儿就跟所有下定决心戒烟戒酒的同胞一样,不可避免的再次破戒,甚至变得越来越厉害,有恢复到以前的趋势,要不是母亲在家还说一说管一管,父亲早就放开手脚,大吸大喝了。

又聊了两句没营养的话就挂断了电话,父亲是一个自制力较差的人,干一些事儿总是坚持不长,老是按着自己的嗜好去做,虽然这样挺洒脱的,但对于要强的母亲来说,也是一种无奈吧。

放下电话,看着静静躺在金属桌面上的方寸金属盒子,我总是不怀疑在下一刻它再次响起。

数平米大小的宿舍内,天花板的灯光散射着,将这个小屋子铺满。

夜渐深了,漆黑如墨,显得更加的神秘,彷佛有梦魇徘徊在寂静的周围,偶尔出现的一两声鸟啼虫鸣是如此的嘶悲尖恐,传入耳中有些渗人。

望着那茫茫的夜色,刚刚还遥遥挂在夜空的几点繁星,似是被厚云遮盖,似是隐入夜空,变得黑梭梭的一片,不见定点亮光。

不知为何,望着眼前的夜景,我的心莫名的揪紧,就像发病的胆囊一样,一痛一痛的,带着些许的踌躇不安。

看着那消失的亮星,我不自觉的伸出手挥向天空想要抓住什么,到头来,最后手掌里却空空如也,我似乎也怕某些重要的东西,像那高悬在空中的星星一样,在我不知道看不见的时候消失离我而去,我是个得失心很重的人,心里空空落落的,这种感觉使我感到郁郁不兴,这一刻,好像真的有什么对我而言极其重要的东西,在离我而去,是自愿还是被剥夺?

我说不好,彷佛在一瞬间,河蚌失去了那耀眼圆润的珍珠。

鬼使神差的,我不知是第几次拿起放在那里的手机,有时候它像是潘多拉的魔盒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我拿着手机走到洗漱间,拉开阳台的门,扑面而来的冷气前仆后继的钻了进来,如嗅到血腥气的食人鱼群,呼啸着,发出轰轰飕飕的凛冽声音。

对面寝室楼稀稀拉拉的三两灯光在夜色中依然是那样无助,亮起的灯光似乎比平时要少的多。

黑漆漆的一片,如匍匐在暗夜中的巨大猛兽,在夜色的庇护下一动不动的盯着这里,如饥似渴,令人窒息。

我移步到阳台,手里拿着回来时在路上买的白沙,从烟盒里熟练的抽出一根,啪嗒一声,打火机喷出的火焰,照亮了四周,橙色的火跳动着,彷佛舞动的精灵,被风吹得左右摇摆,在点燃烟卷的一瞬间,它再也经受不住冷风的摧残,兀自熄灭了。

它太弱小了,即使是一团火焰,面对强大寒风,也要拜倒其下。

我使劲儿吸了一口,味道要比赵康的红塔山柔和一些,烟雾在体内转了一圈后,伴着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温度低迷的空气中,烟雾缭绕的,不知其中几成是烟雾,几成是来自体内的热气水汽。

燃烧的烟心一闪一灭,一亮一暗,就如九霄天外的星辰,那么恍惚不定,在黝黑的周围颇为扎眼,又如茫茫夜色中不断眨动的眼睛,在环伺着周围的一切。

手机屏幕散发出的幽幽冷光照映在我面无表情的脸上,也许在外人看来,这样的打光,使我的脸看起来有些狰狞。

很快,我拨通了电话,振铃嘟嘟的在寂静中响起,有些突兀,也被吓了一跳。

手机一声一声有规律的震动着,大概有一分多钟,依然没有接通,屏幕中间'母亲”两个字直直的打在我的视网膜中,不自觉的,我吸气呼气的频率加快,赤红色的烟心也快速的向后移动着,蓝色的烟雾和烟草燃烧后的气息味道充斥着我的周围,那红色的挂断键和燃烧的烟心一样刺眼。

我挂断了电话,当我再次抬头遥望远方的夜色时,握在手中的电话震动起来伴着响彻静夜的铃声,说实话,这次我倒没被吓着,彷佛是理所应当,我接通了电话。

“昊昊,咋了?这时候给妈打电话,刚刚里面太吵,手机放包里,妈没听到。”

母亲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清脆,带着点点温婉。

手指感受到点点灼热,看着即将燃到烟嘴的烟心,我最后吸了一口,然后放松的吐这最后一口烟,随烟雾一起的是松弛下来的心。

轻轻一弹,烟嘴飞旋着抛出,只在夜色中留下一道发着黄光的抛物线,最后和抛入湖中的石子一样,消弭不见,似乎从未出现过。

我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透过手机听筒,母亲那边的环境比较安静,没有啥杂乱的声音。

“妈,你还没休息?”

隐隐的我听到了由远及近又逐渐远去的高跟鞋叩地声,哒哒的,干脆有力。

“这才几点啊?”

“十点了都。”我的声音不自觉的变得有些大,但不是喊而是说。

“吴昊,妈现在还在外面,你那阿姨吃完饭,非得拉着妈来唱歌,妈拗不过,就陪着她来瞎吼两嗓子。”

她这一说,我也隐约间能听到透过包间门传出来的鬼哭狼嚎声,母亲应该是站在包间门口的走廊上给我打的电话。

“哦,是在哪个KTV?桐城这片我熟,说不定我还认识。”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刮过,而我却感觉不到有多么的寒冷。

“你呀,咋,还怕妈会把自个给丢了?”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是啥KTV,是你这阿姨,就是我这老同学,人家自己经营的酒店里。”

这我倒是知道,没啥稀奇的,有的酒店附带KTV、健身房甚至是游泳馆啥的,供住店的客人娱乐使用。

我只是好奇母亲那位老同学竟有着这么大的摊子,毕竟像这样的酒店,可不是学校门口周遭那些,一间房一张床,供学生们开房上床用的酒店旅馆能比的。

那得是具有一定的规模达到一定的档次才具备的水准。

“这么说,妈,你那老同学生意做的挺大啊。”

“嗯,说实话,妈当时也吓了一跳,之前听说她现在混得好,只是没想到——唉,跟她这么一比啊,妈还真成了在乡下摆地摊的了。”母亲似是自嘲似是开玩笑的打趣道。

“那你晚上就住在那酒店里了?”

“应该是吧,你不知道,我这老同学热情的很,说这是她的地盘,妈这几天的吃住玩她都包了,劝都劝不住,还让妈啊,以后到桐城就找她。”母亲的语气中有着掩不住的笑意,似是对老同学的接待也是颇为满意。

我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多了,刚想告诉母亲晚上早点休息,别玩太晚少喝些酒,电话那头那边突然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女人应该离母亲不远,能听出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她说:“秋荷呀,还没说完吗?快,该轮到你唱了。”

我不知道这个女人长啥样,但她应该就是母亲口中的那个,事业有成大方的老同学了。

她的声音很软很媚,软软的嗲嗲的,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平时说话就这样,听得人骨头都有些酥了。

女人应该是从包厢里出来的,而且是站在包厢的门口,也可能是没有完全出来,只是撑开包厢的门探出半拉身子,因为我清晰的听到一个年轻的男声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声音要比刚才我和母亲说话时听到的歌唱声大得多,似是正在拿着话筒在包间里认真的唱歌,唱的啥我听不清,但从声音上判断年龄应该跟我差不多大。

“哎,玉霞,我马上就好了。”母亲对着那女人大声回了一句。

“妈,这个叫玉霞的就是你说的那个老同学吧?”

“嗯,罗玉霞,也是妈当年的室友——啊!”

正说着,母亲啊的一声叫了一下。

“咋了妈?”

母亲没有回答,她的声音离话筒有些远,但我还是能听见她的声音,她说:“玉霞,你吓死我了,你咋没进去啊?走路也不带出声的,跑到我背后干啥。”

那个名叫罗玉霞的女人咯咯的笑了两声,用那媚软的语气说道:“哎呀,秋荷,看把你吓的,这是偷偷的给谁打电话呢?这么心虚,不会是,背着老乔跟哪个小情人说情话了吧,呵呵呵。”

“瞎胡说啥呢,我跟我儿子说两句都不行啊。”

母亲知道她是开玩笑,到没有生气,只是嗔怪的解释道。

我也知道她在开玩笑,可是听在耳中浑身像是长了毛般不自在。

“噢,原来是大侄子啊,你不是说他也在桐城上学吗?好像也是桐城大学的,啥时候让他来玩呗,咱秋荷这么漂亮,你儿子啊,肯定也是个大帅哥嘞。”

“哎,别胡说,正经点,他呀正是学习的时候,哪有时间瞎胡玩。”

“切,你当我不知道啊,像他们这种大四的学生,学校早就没课了,就等着今年六月份毕业了。”

这时,母亲凑近话筒向我说道:“吴昊,先不聊了,你这阿姨有事儿找妈,等有空了,妈再给你打过去。你晚上早点睡,别熬夜,多喝点水,你脸上那痘过段时间就消下去了。”

我刚想说什么,发现母亲的声音又远离了话筒。

我听见那个叫玉霞的女人对母亲说道:“说完了?我还想跟大侄子讲两句嘞。”母亲好像并没有回她。

随着比刚才要杂乱的,哒哒的高跟鞋叩地声响起,我知道母亲和这个罗玉霞正返回包厢。

包厢们好像一直开着,随着她们的走近,那个年轻的男声愈来愈大,我渐渐的听清了他唱的是什么——张杰的《明天过后》。

尤其是那句“鸣——”一瞬间亲吻的时候,一切就好像轮回般朦胧,心动渐渐的失控,是否两个人足够捕捉爱的镜头……其中那个鸣唱的有些刻意,提着调,就像游泳时呛了水一样,用力的往外咳。

大概是走到了包厢的门口,不知是不是我听错了,在歌声的背景中,那个罗玉霞对母亲调笑的说道:“别光顾着你那个儿子啊,这不还有个儿子嘞,不疼爱疼爱?”

母亲不知回了句啥,引得那个罗玉霞咯咯的娇笑不停。

其实,由于背景音乐太嘈杂,还有低音高音伴奏,我也不确定这罗玉霞的这句话,是不是说的这些,当我将手机贴着耳朵,准备再仔细好好听听时,发现那边突然变得过于的安静,一丝声响都没有,正当我诧异之时,我才发现母亲已挂断了电话。

我有些木然的站在阳台上,眼睛没有焦距的平视着前方,脑子里还在回荡着那个罗玉霞最后说的话,说真的,我真的没听清她是不是这样说的,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又或许她又在开母亲的玩笑。

但她这个人给我的感觉过于轻浮,似是一只修炼成精的老狐狸精,难道所谓的女强人、成功女士私下里都是这么个浪样?

我不自觉的又抽出一根烟,烟草燃烧的气息总是能镇定人的心神,冷风呼啸着一波又一波的纷至沓来,我突然感觉有些冷,好像风吹进了我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刺进了每一个微小的细胞中,那样的冷透心彻。

自然地,我打了个寒颤,浑身抖了一抖,连续猛灌了几口烟,呛的我止不住的咳起来,一连吞了几大口凉气,嗓子里发出嗬嗬咯咯的声音。

我看着手中这支即将抽到底的烟卷,烟心依旧是那样的明亮,但在这无尽的夜色中显得多么的微不足道,不管它是何时熄灭的,在黑暗中无人在乎。

我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阳台的栏杆前,手抚上那冰凉的有些锈渍的金属杆上,我朝着楼下望去,发现原本应该亮起的路灯却黑乎乎的一片,在树木灌木丛的遮掩下,我竟难以望到地面,好像站在悬崖边上我在凝视着无尽的深渊,而同时,这深渊也在静静的,不发一声的凝视着我。

也不知道在阳台上呆了多久,可能是被冷风逼得实在受不了了,我才踉跄着拖着身子回到了屋里,连拿着烟盒的手都有些颤抖,这狗逼天气,白天上午的时候还艳阳高照的,到了晚上就刮起了阴风,真是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进到屋子里,阵阵的暖意充斥着身体,让我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一股倦意席卷而来,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使我的上下眼皮止不住的打架,可能是刚吸烟吸得过猛,头有点懵懵的,身体也有些飘,敷衍地洗漱过后,爬到床上头一倒,随着眼前的视野逐渐的变小模糊,我也失去了清醒的意识,找周公谈经论道去了。

一夜无事,直到天光大亮我才堪堪的睁开迷蒙的双眼,扣了扣附在眼角的几粒眼屎,寂静的屋子里除了我一沉一浮的轻微呼吸声外,别无他音。

从玻璃窗外打进的阳光驱散了昨夜残留的黑暗,如天使下凡般,细小的微尘漂浮,在阳光穿过的房间形成的光柱里,在光柱的边缘折射出一层光环,倒是有那么股圣洁的味道。

叭喳的鸟声和窸窸空窣的人声将我拉入红尘,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的发着呆,用老话来说就是“发癔症”,脑子里空空的,如果不是睁着双眼,或许都会认为我还在睡眠中。

我用力的绷直了胳膊,伸了个懒腰,大张着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发出“啊啊哈哈”的声音,由此,算是回了神。

坐在床上,环伺着四周,一时间竞不知道自己要干啥,说实话自从考上研后,有些无所事事,不像大三的时候,为了一个目标,成天起早贪黑的,自习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

上岸之后忽然有着些许的迷茫,说白了,按母亲的话来说,啥也不是就是闲的。

也确实是闲,最起码这几个月是真闲,就像每个毕业后的假期一样,无所事事,又或者说是真正的短暂的自由。

从床上爬起来,习惯性的摸向放在枕头旁的手机,点开一看好几个群都是99+的消息提示,大多都是从老秃逼的话题聊起,后来扯着扯着开始天南海北的胡乱呲逼,简直是聊啥的都有,似乎是要把这四年压抑的情绪和话题一股脑的宣泄出来,每个人讲起话来,也没啥顾虑,积极发挥了畅所欲言各抒己见的会议讲话宗旨,各种操靠日等语气助词频繁出现,彰显了当代大学生狂野不羁的一面。

我当然没有参与,只是默默地在一旁看着,看着这被点燃的炸药桶不断地向外挥洒着热量与激情。

韩佳瑶倒是也给我发了两条消息,时间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半左右,说是在学校睡宿舍睡久了,回到家,睡自己的床,竟然失眠了,干瞪着眼就是睡不着。

我当然是没有回她,那个点,我早已去找周公说理去了。

我装作没看到这条消息,省得她又说我早上起得晚啥的。

又刷了会儿狗血无聊的新闻,我才去完成拉屎洗漱早上一条龙程序,然后顺手掏出一支白沙点上悠悠的吸了起来,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我抽烟的频率次数确实增加不少,可能就像父亲说的那样,男人是离不开烟和酒的。

我打开母亲昨天给我送的装油香的袋子,从里面抄起四张油香,啃了起来,不一会儿屋子里都被油炸的香味覆盖,连刚刚喷吐出的烟草味都比了下去。

母亲炸油香的手艺是一绝,当然了,除了油香,母亲还会炸馓子、菜角、糖糕和麻叶啥的,这些吃食算是平成的特色,十户人家里至少有五户会自制自炸,每逢过年,楼道里街市上,总能闻到一股炸货的香味。

母亲的手艺应该是师承姥姥,不知是姥姥教得好,还是母亲后来又自个改良了,她炸出来的东西,我一尝就知道是母亲亲自炸的。

这种味道我说不出,但很明显只有母亲能炸出这种独特的味道。

早饭吃了几张油香喝了盒奶和些许水果,这也省得我再往食堂跑。

今天的风大,在屋子里都能听见外面风打玻璃的呼呼的怪叫声,我将那条母亲织就的浅蓝灰围巾戴上,羊毛质地的围巾轻而柔软,加上母亲不俗的针织手艺,围在脖子上又暖和又顺滑,长长的流苏随着步伐摆动着,倒显得异常的活泼。

凑得近了,上面那股薰衣草洗衣液的香味依旧滞留不散,似乎还掺杂了一丝丝母亲身上那独特的香味,好闻至极。

这股淡雅的香味让我莫名的想起了昨天在食堂遇见的那个女人,她身上的茉莉花香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让我想起了帕西诺主演的《闻香识女人》,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处。

很多女人身上或是化妆品或是香水沐浴液啥的,总之是透着香气,但具体闻起来又大所不同,就像是她们的性格长相一样,也成了一种独特的标志。

说实话,我最近也在考虑要不要出去旅个游啥的,因为无所事事的待在学校一天两天还好,时间一长也成了一种煎熬。

就算不是旅游,出去转一圈也是好的。

当然,真要去的话,肯定是我跟韩佳瑶两人,所以到时候得和韩佳瑶商量商量。

我的这种抱怨的想法,如果被那些出去实习的同窗知道,一定会大骂一声世事不公狗贼当道的泄愤之语。

我穿戴整齐,刚拉开宿舍门,韩佳瑶给就我打来了电话,伴着咣当的关门声,我也接通了手机。

“喂。”我的第一句是这么说的。

“喂喂,喂你头啊喂。”她的第一句是这么回的。

我听出了她语气中的那股小小刁蛮的火气,故作不知的平和问道:“咋了?大小姐,谁又惹您生气了?”

她不屑地切了一声轻哼道:“确实有个小贼惹着我了,你说咋办吧。”

我心里嘿嘿一笑,继续假装镇定的问道:“是哪个小贼啊,你告诉为夫,为夫替你收拾他。”语气中带着点正义凌然。

“屁嘞,啥为夫啊,我看啊,你跟那个小贼差不多,哼。”

“啊,对对对,我就是那个小贼,那个偷心小花贼,哈哈。”我有些绷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志昊啊,你的脸皮咋这么厚啊,不要钱的吗?说,为啥不回我消息,嗯?”韩佳瑶似乎也忍不住,噗嗤一下漏了气,随即又快速的绷紧,认真的问道。

“啥?啥消息啊?我估计是没注意吧,不然咋会不回呢。”

她又哼了一声,撇撇嘴说道:“你就装吧,哼,到时候等我回去,你就惨了。”

她一副女王的架子,带着居高临下的审判语气说道。

我被这小妞装腔作势的样子逗得直乐,脸上的表情再也憋不住,任由脸部肌肉自我发挥,但我没有露出一丝窃笑的声音,一边走一边说道:“行啊,我等着大小姐的惩罚,我愿献出珍藏二十余载的大好肉体,任你尽情的鞭挞,嘿嘿。”

说到最后,我终于还是忍耐不住的笑出声来。

“咦——我才不稀罕你的肉体,等着吧,再过一段时间就是本小姐的生日了,看你的表现啊。”

她说到最后,语气变得和平时一样活泼跳脱,哪还有半点的火气。合着,这是有目的的一场交锋啊,现在属于是图穷匕见了。

嘿,我有些无奈,但转念一想,韩佳瑶正抱着手机像个小狐狸似的偷乐,想着她那颇为可爱的一面,我也心情舒畅,直拍着胸脯,做出坚定不移的保证来。

一路上我的表情是极为丰富的,时而紧绷,时而放松,又憋着笑又不敢出声,让那些路上的人看来肯定会说这傻逼搁这耍杂技呢“傻逼受啥刺激了挤着张逼脸。”等种种粗鄙的话语。

挂了电话,我刚好走到东区大转盘处,伟人的凋像伫立在寒风中,向前招着手,像是在为每一个向前的人指引方向。

我将围巾向上拽了拽,把下巴和嘴都遮住,鼻孔触碰到那柔软面料,沁人心脾的香味无时不刻的使我清爽舒畅。

我来到后街的老陈裁缝店,打算再回家前给母亲定制一身衣服,算是给母亲的一个惊喜。

因为母亲曾经来此定制过成衣,所以母亲的腰围尺寸啥的大小我都还记得,准确的说是我专门记到了一个本子上,为的就是以后给母亲订做衣服。

推开店门,暖风如一只大手将我紧紧地握住,驱散着滞留在身上的余寒。

店里人依旧不多,除了陈氏夫妇外,就只有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从年龄和动作神态上来看,应该是一对母女,中年母亲带着上初中的女儿。

这次,没见陈老板的女儿,那个清秀恬静的女大学生。

陈老板依旧是那样,没啥变化,五十多快六十的年纪,干干瘦瘦的,脸上戴着个老花镜,大背头油津津的,梳的一丝不苟,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一清瘦的小老头。

而她的老伴,裁缝店的老板娘陈氏,则显得较为年轻,可能是因为常年不晒太阳的缘故,皮肤显得很白,身材要比消瘦的陈老板要丰盈的多,她还是留着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女性最常见的齐耳短发,五官长相和上回见到的老板女儿颇为相像,站在那里,显得很有精神,一副干劲儿十足的样子。

看到我进来,老板娘微笑的冲我微微点了点头,而陈老板则埋头认真的画着什么东西,聚精会神的比划着。

我走到柜台前,说道:“我想订做一套成衣。”

老板娘刚想回话,我连忙又补充道:“不是给我自己穿的,是女人的衣服。”

老板娘张开的嘴又缓缓合上,顺带着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老板娘递过来一本图册,大概有普通的眼镜盒那么厚。

她说道:“给你先选选吧,看要哪种类型款式,什么颜色料子。嗯——具体的有啥细节要求,或是照着你自带的效果图制作,都可以跟我说。”

我接过那本册子,大概的翻看一下,其实在来之前我就想好了衣服的款式类型,所以装模作样查看一番后,我对老板娘说出了我具体的制作要求,是一套女士西装套裙,因为以前有定制的经验,所以料子啊版型款式啥的也能清晰的表达清楚,老板娘一边往本子上记,一边重复着刚写下的内容,其实是专门念给我听,再确认一遍,以防出错。

最后报上具体的胸肩腰胯等尺寸大小,留下我的联系电话和姓氏。

我在最后检查过本子上的要求信息后,交了定金正准备推门离去时,陈老板那略显沙哑的低沉声音响了起来,语气中带着点疑惑与惊奇,我回头一看,只见他正拿着刚刚老板娘记录的本子低头查看,他说:“嘿,今儿这是咋了,还真是巧了,两个订单的衣服尺寸规模大小一模一样,啧听到这,我向前迈动的脚步顿住了,转过身子,也有些好奇的望着陈老板。

老板娘去了里间,店里此时只有包括那对挑选衣服的母女在内的四个人。

我走到陈老板的前面轻声问道:“陈老板,咋回事儿啊?啥这么巧啊?”

陈老板放下手中的记录本,隔着老花镜看了我一眼,如干树皮般的脸朝向我望着。

他说道:“你是刚刚那个定制女西装裙的吧?”说着,他眼睛眨了眨,倏然哎了一声,又说道:“我好像记得你,嗯……对了,你是不是前两天来过,看着有点眼熟。”

我心里不由得好笑,心想我都快走了你才发现啊。

“哈哈,陈老板好记性啊,我就是前几天来过一次,是陪着女朋友一块来的,而且以前啊,在咱这儿,订做过不止一次嘞。”

“我就说嘛。”

他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干树皮一样的皮肤迭出又深又密的沟壑。

像这种人流量大的店,就算打过几次交道,也记不住顾客的样貌姓名的,实属再正常不过了。

能让老板留名记姓的熟客至少也要光顾过十次以上。

陈老板拿起放在一旁的水瓶,拧开盖子灌了几口茶叶水,几片茶叶贴在他那粗糙的嘴唇上,被他用舌头舔进嘴中咀嚼起来。

“小伙子啊,你报的这个尺码大小,和今儿上午另一个顾客报的尺码大小一模一样。是不是你俩认识?都是给一个人订的衣服?”

他的语气略带着点询问与好奇,不是那么的笃定。

那双老眼透过老花镜似乎在等待我的答复。

同时他将记录本往前翻了几页,递到我的面前说道:“你看看,就是这个。”

我伸手接过了记录本,低头一看,确实吓了我一跳,我的第一想法是母亲自己亲自来店里订做,但当我往下看,看到那个联系人名字时,却出乎了我的意料。

不是母亲,而是一个叫宋先生的人,时间也是今天上午,仅仅比我早来了一个多小时。

难道真的这么巧?两个身材一模一样的人都同时在一个店里购衣。

我瞟了眼这个订单的订做款式类型,是一件春夏穿的连衣短裙,其他的细节,倒没仔细去看。

“咋样,你说巧不巧?”陈老板又喝了口茶叶水笑道。

“嗯一一”我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认识不?这个跟你报一样尺码的人?”

不知为啥,内心有些焦躁,陈老板的话语听在我耳中像催命的判官一样喋喋不休,我摇了摇头:“不认识,估计是巧合吧。”

我将记录本合上还给了陈老板,然后若无其事的问道:“像这种两个订单尺码大小一模一样的情况,陈老板你不少遇到吧。”

我的语气颇为轻松,但眼皮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似乎是在等待宣判一样。

“噢,也没像你说的那么常见,我搁这开了几十年的店,像这种两人身材一模一样的情况不是没有,确实遇到过几次。”

说着他伸出一只大而干枯的手举在我的面前,手指紧绷还微微抖动着,“但是嘞,不超过五例。”

这时门开了,是那对母女推开了门,似要离开,外面的冷风嗖嗖的见缝插针似的往屋里钻,不知咋的门关到一半关不住了,卡在了那里。

“哎,握着把手往上抬一下陈老板脸一偏,对着我身后的那对母女吆喝道。

冷气流不知是不是装了导航,还是我站的位置处于风口,我感觉自己正在接受寒冬的洗礼,从外至内,又从内至外,好像要把我吹透彻。

不一会儿,随着一声低沉清脆的嘎巴声,玻璃门缓缓的合上。

“这门儿啊,是真该换了。”他冲我笑着嘀咕了一句。

“咋才这么少,这衣服又不是树叶,这么多人的,按概率算,也应该挺多吧。”我反驳了一句,提出了质疑。

陈老板哈哈的笑了笑,直说光我这番话就显得我是个外行人。

他接着道:“咱这手工订做啊,和市面上那些个机器啊,成规模生产的衣服不一样,他们那种成衣啊,尺寸大小是在一个,额,这个大小区间,它不精细。我说这个你理解啥意思不?”我配合的点了点头,表示听懂了。

“你就比如说,这个170尺码的衣服吧,你瘦十斤和胖十斤都能穿,或者说身材再走样点,也还能套到身上。他们追求的不是贴身合身,而是啥,是能满足大部人的穿衣需求。”

陈老板干枯的脸上带着一丝骄傲,如枯木逢春般,稍显得意。

“咱这个手工订做的衣服啊,做之前得用皮尺一点点的量,精细的很,那做出来的衣服,就是比对着你本人的标准身材,说白了,就跟那电脑上的复制粘贴差不多,贴身的很。”

陈老板心有成竹的说着,老练得很,就像说书先生一样,还颇有章法。作为观众当然要时不时地点头,又像是捧哏,相互配合着。

“这人的身材啊,有可能啊,你俩腰围一样,但这胸围又有差别。这胸围一样,这肩宽又不

样了。就跟彩票一样,那几组数字,你这回买押中了前几位数,你下次买,又押中了后几位数。

那你说,你想中一等奖,得全部押对,难不难?一个道理嘛。”

我还没说话他又补充道:“当然了,这也不绝对,你看看,这不天天都有买彩票中大奖的新闻嘛,哈哈。”说到最后气氛很松弛,我也跟着笑了笑。

“老陈,老陈,你过来给我看看这个料子……”忽然,老板娘的声音从里间传了出来,有力且洪亮。

“我进去看看啊。”他给我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的进了里间。

他进去后,我也没心思再待下去,推开门走了出去,这次玻璃门没卡住,很顺利的便关上了。

我站在门口想透过玻璃门往里望,去看见什么,但由于屋内屋外冷热不均,玻璃门上都是水汽,模糊的一片,含湖不清,使我什么都看不见。

走在回去的路上,回想着陈老板的话,又想了想宋先生啥的,毫无头绪。

我承认自己有些疑邻盗斧,过于丰富的想象力让我尽想些莫须有的东西,致使有些头脑混乱的我,不得不抽出一根白沙来稳定一下思绪。

烟雾伴着从体内喷出的热汽,淼淼的环绕在我的周围,就像漂浮在神仙周围的仙气一样。

不知不觉中,围巾上也沾染了烟草的气息,混杂着那股薰衣草的芳香,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时至中午,又到了群兽觅食的节点。

还没到学校,我就看到了从校门口涌出的兽群,隔着老远,我彷佛都嗅到了他们身上进发出的野性味道,凶神恶煞如狼似虎。

可能是早上吃得太晚,腹中的五脏庙没有一丝反应,所以我也没有与他们争食的欲望。随便在校门口的小超市里买了桶泡面就准备打道回府。

迎着乌泱泱的学生流,我抄着小道,蜿蜒曲折的走到了寝室楼下。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身上出一层细密的汗,微微的浸湿了穿在最里面的秋衣。

连喘息呼气的幅度都变得有些大,像是吞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般,不断地向外喷吐着热气。

再次举头仰望天空,湛蓝湛蓝的颜色中央,有一团颜色跳脱的咸鸭蛋黄,直逼人眼球,煞是刺眼。

不知何时,气温渐渐地升了上来,而我还紧紧地围着围巾,像冒了头的大粽子,有点傻逼。

到了寝室,我才发现上铺躺着一人,只见赵康正在那蒙头大睡,说实话这几天来这个小屋子只有我一人,这突然多出一个,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有些不太适应。

这逼说他昨天去喝酒了,仔细一闻确实有股子淡淡的酒味儿,不过不浓。

我把窗户稍稍的打开一半,让屋子内灌入一些新鲜空气。

扯开泡面的包装,把粉包酱包啥的一股脑挤到面饼上,说实话,就像一坨屎一样,有点到人胃口。

自从上了大学后,几乎就没再吃过泡面,原因无他,属实是以前吃得太多了,致使我现在闻到方便面酱料的味道,那熟悉的不能再熟的感觉从味蕾中勾起,简直是起了望梅止渴的作用。

母亲曾经因为我吃方便面说过我很多次,倒不是说方便面这东西是垃圾食品啥的,而是怕我吃了上火,脸上起痘,这是唯一的原因。

她从来不觉得这东西有多脏多么的不卫生,相反,母亲一直认为方便面要比街头小摊,甚至是饭馆餐厅里卖的饭干净的多。

宿舍人少的另一个好处就是,接热水不用排队。

搁平常,就算接水的地方就在我们宿舍门口,也要在合适的时机才能有开水,用水高峰期的时候更不必说,水温总是不到百,这群逼就跟水葫芦一样嗅着味儿就过来了。

端着泡面回到寝室,这一幕就像无数次曾经的自己,在初中高中端着一碗泡面,嘻嘻哈哈的,无忧无虑像个瓜皮。

泡面和油香在我的童年回忆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它们是最佳的搭档,相互配合着解决了无数次肚子里的馋虫。

通常还会伴着一盘母亲调的酸黄瓜,吃起来倒是有滋有味。

就像现在的我,正撕扯着几张油香,尽数的泡到面汤里。

我也没想到,这种儿时最爱的吃法,还能再现,恍惚间,彷佛又回到了数年之前。

正当我呼呼的吸溜这面条时,床上的那位仁兄似乎被周公踹醒,吧嗒个嘴发出咕咕的怪叫。

他说:“啥啊,咋这么香啊。”

边说着边又故作大声的吞咽着吐沫,咕噜噜的,像条趴在水塘里的癞蛤蟆。

“还能有啥,咋,闻不出来?方便面呗。”我嘴里嚼着东西,有点含糊不清的咕哝道。

“操,我知道是方便面,屌鸡巴还是红烧牛肉味了。”他嘴里嗬了一下,似是有股浓痰卡在嗓子眼里。

他又说道:“你那是啥油饼?味儿不错啊。今儿回来,见你桌上放着一袋儿,谁送了还是搁哪买了?”

“哦,你说这,我妈炸的油香,昨儿我妈来桐城办点事儿,顺便给我送点东西。”

“我说了,那牛奶水果也是阿姨送的吧。”

“嗯。”

“唉,你妈对你可真好。”

“你家要是离得近,你妈不也得成天给你送东西。”

“擦,说的也是。”这货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有点大,弄得床吱呀呀的乱叫。

“昨儿个喝酒去了?”

“嗯,这不没啥事儿,跟几个以前学生会的出去喝了点。”

吧嗒一声,不多时,红塔山燃烧后气息飘了过来。

遥遥的,一根烟摔倒我的右手边。

“操,你别撂我泡面里了。”这货呵呵的直笑,“我这水平,那是给你吹的,水花兄弟都

得给你压一头。”说着他两蹦三跳的从床上滚了下来。

他倒是不客气,走到我这儿,抄起手就捏了一个往嘴了塞。

“这小油饼的味真不赖,阿姨的手艺高啊。”

他咀嚼着,说的话含含糊糊的。

我终于是吞下了最后一口面汤,简简单单的一顿饭吃的我额上冒汗,直叫爽。

“油香搁这儿了,想吃自个过来拿,吃完系住袋口。”

“TOJBKo”他一脸得意的,有点发贱的比划着。

我从兜里掏出那盒白沙,递到他面前,“来不来?”

“咋,买烟了,你来吧,我不抽别的烟。”

我把那根撂在桌子上的红塔山塞到烟盒里,又从里面抽出一根白沙,这货倒是自觉,主动的把火递了过来。

顺了一口烟,胃一抽打了个又长又响的泡面嗝,原汁原味。

很快屋子里就布满了烟草的气息,也正是因为屋子里无他人,我们抽的稍稍放肆了些。

“老秃逼的事儿你知道了吧,现在都成咱院的一大趣闻了。”他说道。

“嗯,昨儿你不是跟我说过,现在都传开了。”

“真操蛋,咋没怼死这老货儿他一脸忿忿不平的怪叫道。

“就算没怼死,这老秃瓢这次也吃了个闷亏,看以后还能嚣张起来不。”

“这叫老天开眼了,但又没全睁开,开了一半。感谢老秃逼送的毕业礼物,哈哈。”

他拿过一个纸杯,朝着里面吞了口痰,把着完的烟屁股丢到里面,顿时发出一声短暂的滋滋声,似啥动物的吟叫。

紧着就又续上了一根,又接上了截断的烟雾。

“昨天晚上去哪喝酒了?咋今天上午才回来?喝嗨了吧。”

我透过烟雾,隐隐的看着他问道。

“还行吧,昨晚上喝到两三点才散摊,本来想回学校,后一看时间太晚了,又醉的很,就干脆随便找了个小旅馆住了一宿,这不上午才回来。”

他一边说一边吐着烟雾,表情看似随意,但语气洒脱得很,似是在讲述一部伟大的传记。

“这叫还行啊?咋,学生会你那几个兄弟,还没离校,还搁学校待着?”

“离啥校啊,人家工作都提前找好了,就等着一毕业回家上班了。”

他有些忿忿的嘟囔着,颇有一种世事不公的悲怆感。

“呦,这么看来,你这几个学生会的兄弟家里背景都不错啊。”

“嗯——咋说了,反正啊,是比我强点,但也没啥吓死人的背景,比一般家庭要好点。”

“咋说啊?”

“咋说?那四个人,一个毕业后,准备去深圳发展,他一个啥亲戚在那开了个公司。一个是毕业后回家继承他家的商铺做生意。一个是准备去日本读研。最后一个到时候回家接他爹的班,进烟草公司上班,操。”

“都鸡巴挺有门路的。”

“要不咋说这现在的大学生不值钱了,毕了业还得靠家里。那句话说的一点都不错,你十年寒窗凭什么比得过人家三代人的努力。”

“操,小镇做题家是吧?”说完,我俩同时喷出一股烟雾,那么的协调默契,似是这番言论自嘲,说到了不经意的心坎里。

大概沉默了几秒,我俩实在绷不住了,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之大,实属罕见。

“靠,还装起深沉了是吧,哈哈。”

“什么狗屁这啊那啊的,老子活得开心就好。来,再给我拿个小油饼。”

“没心没肺,活着不累。脸皮厚,命长寿。”

“真他妈精辟。”

“照这说来,你们哥儿几个,这次算是毕业前最后聚一次了。”

“差不多吧,有机会啊,还能再聚。”

他吧唧着嘴,吃的嘴上油乎乎的,泛着亮光。

“对了,昨天我见宋子坤了。”

“见就见呗,咋了,他又不是神仙,还不能让看见喽?”

赵康往前挪了挪身子,往我这边凑了凑,他挤眉弄眼的说道:“本来我还以为看错了,谁知道仔细一看,嘿,还就是他。”他的语气有点激动。

他接着道:“你猜这小子开的啥车?”

“啥车?宝马?”

“再猜。”

“不是宝马?那不猜不着了。”

“保时捷,应该是保时捷911,银皮,贼鸡巴帅。”

我靠了一声,以表对豪车的敬意。

“你搁哪看见了?”

“我们不是去东新区老烧烤城吃饭,刚准备进去,就看见一辆跑车在路边停着,崭新崭新的,亮眼的很。刚好宋子坤从车上下来,这不就瞅见了。”

“然后了?”

“啥然后,后来哥几个就进去喝酒了,出来的时候都两三点了,那车早鸡巴没影了。”

我将烟把扔到纸杯中,顺着吐出了最后一口烟雾。

他又说道:“看见没,这人啊就是不能比,一百来万的东西,在人家那,就是个玩具,操,也不知道哥这辈子能不能赚个玩具钱。”

“咋不能,那不小孩儿玩的玩具车,楼下超市里都有卖的,多的是。”

“靠。”他鄙视的竖了个中指。

这逼大概是回来补了一觉,睡足了,越来越有精神头,胡侃八侃的,最后是真饿了,才准备下楼吃饭去。

吃五六张油香还跟他妈的饿死鬼一样,不得不让人由衷的叹服。

这时候手机响了一下,是韩佳瑶发来的消息,说是让我帮她领个快递,我说要不等你回来再领,她说你是不是想死了,我当然不想死,所以就只好答应下来。

学校东西区都有快递点,都在学校里面,离得也不算太远,代劳一下也不算啥。

中午头,学校哪哪人都多,所以我并没有急着去拿快递,打算再小睡一觉下午再去。

不知道为啥,就算早上起得晚,中午还是能睡着,彷佛学校的床被施了啥催眠类魔法,如此的神奇。

一觉醒来,大概到了下午两点多,赵康自从中午出去吃饭后一去不返。

整个宿舍楼都静悄悄的,学生多数去了教室上课,显得宿舍楼有些空虚。

或许是起的有点猛,头昏昏沉沉的,像灌了假酒一般,也许我应该靠着床背发会呆。

下午的气温还是稍凉一点,太阳隐藏在层云后,隐隐若若的,像是窥伺着大地的幕后者,收敛了它的温度,纵容着寒冷游荡。

我越来越搞不懂一天的温度变化了,它喜怒无常变幻多端,就如同这世事一般,可能就是转眼间,在你未反应过来前,出乎意料的发生改变,是那么的诡秘莫测,云诡波谲。

我套上羽绒服,再次围上了那条浅灰蓝的围巾,围巾的面料打在鼻孔处,上面多了烟味泡面味以及其他什么我说不好的味道,可能还有我的汗味,薰衣草的香味彷佛被玷污,气味混杂间不再纯洁。

但不可否认的是,母亲挑选毛线料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羊毛轻抚皮肤的质感和保温效果都是极其的出色。

能够肯定地说,母亲织的围巾比市面上的那些强的太多,这也算是手工订制了吧。

这年头,啥啥的都追求手工,也怪不得如此。

路上,两边得了'杨痿”的树萧败的杵着,有点点头哈腰的感觉。

快递收发点在东区的教师寝室楼下,就是地下一层的位置。说实话,地方倒是不错,对于收发快递的人来说即近又方便。

唯一的缺点就是排水防湿方面太过差劲儿,一到雨天,由于地势低洼,此地就像个蓄水池般,容纳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流水。

下面入口处前,有几个盖着金属盖子的排水管道,可能是设计原因,也可能是别的啥,每次雨稍下大一点,进门处的一方区域,都会被泥水覆盖,像个看不见底的长方形小鱼塘,逼得人不得不瞠水进入。

而里面也是稀拉拉的一片,平铺的地板上,到处都是泥水浸渍,滑不溜秋的,像是踏着一片冰原。

不过,最近无雨,杜绝了类似的腌膜情况。

我走到教师寝室楼前,这个时候,来取快递的人不多,两两三三的,如散在草原上啃草的羊群。

大学生似乎对网购都情有独钟,散发着一种别样的情怀,尤其是女生,每星期都忍不住要在网上狂扫一番,我看到的我听到的多是如此。

从台阶上像一只螃蟹似的一步步挪下,几个穿着红马甲的阿姨正推着板车将一大袋快递往里运,袋子很高,敞着口,用绳子绑着。

到了里面,在一处空地,手往上一抄,板车的屁股就翘了起来,伴着哗啦声,袋中的大大小小一股脑的被倾泻出来,手法甚是粗糙,光是被我瞅见的烂损的纸盒就不下一手指数,由此可见,网上购物的风险性不是不高。

本人有幸碰到过一次这种事儿,买的是一个塑料水杯,彼时的我还不知其险恶,直到杯底的那个豁口浇了我一裤裆水,我才意识到这快递运输中的风险。

现在,那个漏水的杯子还在阳台上的角落里杵着,只不过豁口被透明胶布缠住,灌了半小瓶的水中,漂满了烟头,一个压一个,弄得满满一瓶。

向里走,最里面的韵达快递,那显目的明黄色笑脸格外跳脱,似乎在唤我过去。

走到韵达快递柜台前,报了手机号,很快,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儿,东扒拉扒拉,西翻看翻看,最后提溜着一个黑色的袋子走了出来,“姓啥啊?”他问道。

“韩。”我回道。

“哦,给你。”

黑包装袋里鼓囊囊的,应该是一个纸盒子。

我掏出手机给韩佳瑶发信息:“你这买的啥啊?”

透过包装袋一模,硬纸盒的形状质感呼之欲出。

韩佳瑶似乎有事儿,正忙,没有回我。

正当我准备拿上东西打道回府的时候,突然间我眼睛一撇,一道熟悉的倩影映入我的眸中,有些突兀,有些迅而不及,又有些出其不意,似乎变魔术般,就那么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是她,那个在西区民族食堂吃饭时遇到的那个女人,她身上的那股茉莉香味儿我仍记忆尤深。

茉莉香似乎受到了感应,她站在距离入口处不远的圆通快递收发处,遥遥的,她的手中拎着一个比我手中那个要小一些的白色袋子,她转过蟒首,视线扫向我这边。

正当我在思虑着她还认不认的我,我又该以何种表情姿态予以回应的时候,她似是啥也没看见一般,就像列行公事的扫描机器一样,短短数秒就转回了头,这也让我得以松了口气。

这时,我才恢复心思,目光落在茉莉香身上,将其上下打量一遍。

栗色的头发简单的在脑后绾了个马尾,比之上回来说干练了许多。

上身套着一件白色的短款羽绒服,长度仅仅盖住屁股,纯白纯白的,没有一丝其他的杂色。

对于普通人来说,填充饱满的羽绒服穿在身上都会显得臃肿,但对于身材曼妙,身姿窈窕的女人来说,这不足于掩盖她们动人的曲线,茉莉香就是这样。

下身是最常见的黑色修身长裤,从白色的羽绒服里延伸而出,修长而笔直,微微起伏的腿部肌肉曲线,看的我喉咙有些干燥。

茉莉香一边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一边迈着步子往外走。

我提溜这手中的快递,加快脚步,跟在她的身后。我当然不是刻意的跟着她,只是顺道出去而已。

她踩着厚底的女式白色运动鞋,鞋底很厚,跟高跟鞋一样,能起到明显的增高效果,使其本就不低的身材看起来更加的高挑。

我与她保持着五六米的距离,她也浑然没有注意身后的我。

在出来后,往上上台阶的时候,她依然低头摆弄着手机,所以步子是又小又慢,区区二十几层的台阶,硬生生的走出了天路的感觉。

原本我以为她会直接拐弯进入教室宿舍楼,直到她头也不转的走过宿舍楼门口时,我才发现是我自作聪明了。

她走到路边停了下来,双腿并拢的站在路牙子上,我在后面下意识地用力嗅着空气,似乎真的有淡淡的香气残留在空气中。

她终于是放下了手机,扭头向左边望着,看样子应该是在等啥人。

我的脑海里自动的浮现出宋子坤的形象,尽管不愿承认,但自从那次在后街看到两人亲呢的举动,我也只有这个反应。

然而,事与愿违。短短的几分钟内,这是我第二次猜错。

来的不是宋子坤,而是另一个我不认识的年轻人,年龄看着也是二十多岁,估计也是本校的学生。

他染着一头黄毛,一绺一绺的,像晒干的拖把头子,这是今年颇为流行的锡纸烫,说实话,咋看咋别扭。

此人骑着个黑绿相间的机车,没戴头盔,穿的花里胡哨的,跟孔雀开屏似的,配上胯下的重机车表现得异常张扬。

他长得有点胖,有点像姜文的弟弟姜武,由于穿的衣服较厚,看起来就像一只半趴在那里的狗熊。

令我惊奇的是他骑得这辆车,闪耀的翠绿色配上哑光金属灰,就像从电影中跑出来的一样。

我不需要知道这是哪一款哪个牌子的机车,光从漆色和外在材质来看,就知道,绝对是十万开外的存在。

发动机不断向外发出的低沉有力的嘶吼声,隆隆嗡嗡,掷地有声,这种明显有别于一般摩托车的引擎律动感,即使是离得好几米远的我,也能通过振动的空气和地面清晰无比的感受到,这是一种奢靡炫耀的声浪。

它的排气管颇为奇特,不是朝着后边,而是对着两边,倾斜着紧挨的并列而排的三个排气孔,黑洞洞的,望着车两侧的人,烟气不断的从里面冒出,飘散开来,如扑棱蛾子扑闪着掉毛的翅膀。

茉莉香跟姜武说着啥,我看不见她的表情,而姜武眼睛一扯,嘴角往上捋着,露出两个突出的大板牙,也不知道回了啥话,他嘿嘿的笑着。

当然了,我离得远,听不见他笑的啥声音,但应该如此。

没一会儿,茉莉香扶着锡纸烫的胳膊,抬起一直长腿,向侧面一跨,就坐到了机车的后座上。

由于主座的设计整体上处于“凹”字形最低处,而后座就跟女人翘起的屁股一样,所以茉莉香

显得要比锡纸烫高上一头,她不得不半俯下身子,将重心压在坐在前面的男人身上。

随着引擎逐渐加速的轰鸣,男人调转车头,甚至做了一个角度大胆的压弯动作,伴着爆炸似的突鸣声,留下滞留在空气中的热气和烟雾,只剩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这一幕似曾相识,相同的是,载具上的女人是同一个女人,不同的是不同的驾驶员和不同的载具,还有不同心境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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