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站。
一些战士吃过晚饭站在树荫下,相互窃窃私语着,远远望着空地中间那颗大树。
排长坐在大树下的桌边,听刚刚伤愈归队的徐小在排长面前说着什么。
“……后来我把周医生领到了团里,就回来了。”
“周医生要在大北庄设医院?”
“嗯,她这么说的,团长和政委可高兴了。”
“那她怎么一个人来呢?”
“好像……师里说现在困难,要再等一等,她就发火了,就自己来了。排长,周医生比师长还厉害吗?我看师长让她呛得说不出话呢!”
“她……怎么可能比师长厉害,师长那是让着她而已。”
胡义随后将目光放在徐小的腰侧,看着那个破旧军号问:“这是哪来的?”
“周医生给我要来的,她还让我每天跟着那些司号兵去学了,我现在只学会了五种号音。”
这周大医生面子是真不小,最低也得是连级通信员才能有资格申请学习司号,她愣是仗着面子给徐小这个住院的小兵伢子要出个军号来。
“军号给我看看。”
徐小摘下军号,又从怀里谨地摸出一个铜黄的漂亮号嘴子,小心仔细地与军号连接起来递上。
看着军号,胡义想起了在病房里遇见的那个司号兵,想起了做过的那个梦。
这个破旧的铜号上还有明显的弹痕,不知道它失去过多少任敢于迎风的英勇主人。
叹了口气问徐小:“你为什么喜欢这个?”
“我喜欢听,吹响的时候,我就不觉得自己小。”
想了想,胡义淡淡笑了,把军号小心地递还给徐小:“你会成为山峰一样的巨人,你不会被风吹倒。”
徐小不知道排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腼腆地笑了一下。
……
九排再次开会了,会议地点还是大树下的长木桌,参会人员仍然是六个,不过红缨排长换成了胡义。
座位位置也和上次有点不同,上次是三三对坐,这次是一对五,胡义一个人坐了一边,五个班长没人凑到他这边来坐。
会议一开始,没人说话,全都静静等着,搞得这倒不像是开会,反而像是等待命令发布。
胡义手里拿着毛巾,仔细地擦拭着怀表,不在家这些天,小丫头没少摆弄,那表盘和表壳上满满都是她的小手印,一直擦拭得锡亮,才把毛巾扔在桌边,合上怀表揣起来。
胡义扫视了对面的五张脸,最后停在刘坚强脸上,淡淡开口:“流鼻涕,既然是你要求开会,那你先说说吧。”
刘坚强随后起立,说了二连送来十个土匪俘虏的事,然后谈了他的看法,希望排长胡义拿个主意。
胡义偏着头,看了会地上的树荫,才说道:“我也没主意。这样,先把他们送到对岸去,让孙翠的民兵队看着,等我考虑考虑再说。”
几个班长相互看看,好么,还是没答案,刘坚强无奈坐下了。
马良接着站起来:“就算不计那十个俘虏,现在团里分来十个新兵,陈冲的一个班也是十个,这二十人的武器和军装得设法解决了。”
胡义看了看陈冲那身破烂衣服,看得陈冲红着脸低下了头。
“这倒算是个问题。武器么……好像还有两支步枪,军装肯定是没有,团里都没有,咱们怎么可能有。”胡义把目光重新对准马良,既然这小子提出这个问题,肯定得有后话吧。
马良见胡义不再说话,果然继续:“我是想……咱们能不能端了眼前的炮楼。如果能打下来,枪有了,军装也有了。”
“你打算让新兵穿鬼子衣裳还是穿伪军衣裳?”罗富贵斜着眼问。
马良一笑:“帽子不要,孙姐她们做了些染料,染了颜色不就差不多么,至于做帽子那些布料又不多,总会有办法的。”
这时刘坚强噌地也站起来了:“我支持马良的想法!如果能把炮楼毁了,相当于破了封锁,小鬼子想再建也没那么快。”
胡义面无表情地看了站着的马良和刘坚强一会,心里有点纳闷,之前这俩货就凑在一块嘀嘀咕咕,接着刘坚强就提出开会,他们什么时候学会合作了?
想打炮楼?
“如果是用人命换衣裳穿,我没这个兴趣。如果是用人命换人命,我得看值不值。所以……你俩先拟个方案给我看看再说吧。散会!”
刘坚强和马良忍不住相互对视,排长这话,看来有门儿……
能拟定方案,这让马良和刘坚强兴奋不已,做梦也没想到,这种运筹帷幄的事居然会由他们两个来做,虽然端炮楼这种事根本不是什么大战斗,但是对两个小小班长而言,却觉得无限荣耀,他们俩忽然觉得自己是大将了。
第二天两个人闷在屋里合计了一上午的方案,拿去给胡义看,却被胡义一一指出漏洞当头浇过一盆冷水后打回要求重做方案,马良和刘坚强没了最初那份不可一世的心情了。
看来排长这是要细节要稳妥要成功,也是,十句八句话如果就成了方案的话,那天下人都当参谋了。
吃过午饭后,两人来到了沙滩上,开始用沙子堆出绿水铺炮楼附近的环境,两个人开始看着,算着,计着,想着,猜着,后来开始找来些石子摆着,一个当鬼子守炮楼,调援军,另一个指挥九排攻着,打着,两个人在沙滩上不时地吵着,争辩着,渐渐的全情投入,争得面红耳赤,几次还差点动了手,凑在附近看热闹的战士不知换了几茬,两人的新方案才渐渐有了些眉目……
……………………
胡义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一个新厨房已经建起来了,灶台已经不是暴露在空地上,又在厨房旁边新建了两间住房,一间放杂物,一间给孙翠和小红樱住。
午后的酒站静悄悄,战士们都午休了,估莫厨房的活应该忙完了,胡义就来找孙翠准备谈谈把十个土匪俘虏交给她们民兵队看押的事。
厨房里收拾得很干净但没有人,胡义喊好几声也没人回应,转身正要离开,旁边的房门却吱地开了,孙翠闪了出来,一把拽住胡义,像旋风似的将胡义拉入屋里,几下就把胡义拖到床边,不由分说一把推倒在床上,没等胡义反应过来,就压在胡义身上捶了他两拳……
“当家的,你这段时间到哪里去了?天天就是见不着人……”孙翠一脸怒气加委屈,眼眶里转着泪珠。
在她把胡义压在床上的那一刻,那凸起的乳房压在了胡义的脸颊上,不等胡义作任何抗拒,孙翠又一屁股叉开大腿坐在了胡义肚子上,一股撩人窒息的女人气息迎面扑来,让胡义难以自持……
胡义面朝上地躺着床上一动不动,任由孙翠把胡义紧紧压住,享受着被漂亮少妇“制伏”的美好感受。
孙翠的屁股骑在胡义的小肚上,两条丰润的大腿交叉地架在胡义腰两侧,鼓凸的大腿跟部直冲冲地对着胡义胯部,胡义竭力忍着那让人窒息的冲动,但动物的本能使胡义鸡巴蠢蠢欲动,很快裤裆里的肉棒迅速地直戳戳竖立起来,触到了孙翠的腿心柔软处……
孙翠敏锐地感觉到胡义裤裆处的动静,她瞟了一眼胡义那鼓鼓囊囊的裤部,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红晕,伸手在胡义胸口又轻轻地捶了一拳,自己却不由自主地扭动大屁股挨磨起来了。
胡义顿时热血沸腾,仅存的一点理智被冲得干干净净,翻起身来就压在了孙翠身上,一搭手将妇人揽入怀中,狠狠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孙翠亦不言语,任由他在脸上乱蹭,硬硬的胡茬扎得脸上痒酥酥的,一时间意乱情迷起来,心里焦渴得难耐,屄里竟簌簌痒了起来,忍不住伸手去摸男人胯间的阳物。
胡义先愣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大脑就像断了线的电路被突然接通了似的,只感欲火焚身,喉结忍不住地一上一下地颤动,一股兴奋的热流灌遍全身,男人固有的那种野性和憋足了的性欲突然暴发了出来,抓住女人高耸的奶子就肆无忌惮地揉捏起来。
胡义急欲火焚身得难以自制,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粗暴地扯掉女人的衣物,一对雪白的豪乳立即弹跳而出,两团硕大的肉球在他面前颤微微地闪动着,诱人之极,令他浑身火热,目眩神摇,他猛地一头扎进那高耸的酥胸地带……
“啊……不要,啊……嗯……”胸前忽然传来一阵触电般的酥麻快感,明显感到一条湿热的舌头粗野地含住她业已外露的乳头,不断地翻逗舔吮。
孙翠羞红了脸,却无法抗拒,只能眼睁睁看着胡义的手在她的胸脯上横行霸道,卖力地将那殷红的樱桃吞进吐出,牙齿轻咬,长舌舔逗,不断地“咝咝”吸吮。
胡义放开手段,他右手交替着把玩两个乳房,不停揉搓。
胡义一把搂住孙翠,左手则从女人背后绕过顺着柔背,狂热地抚上了她浑圆的臀部,入手只觉滑腻肥美,妙不可言,孙翠似嗔似怨地撇胡义一眼,既显娇柔,又露羞怯,赶紧转头,害羞地闭上双眼,任由胡义把玩。
胡义急切切地腾出一只手来解开女人的裤带,拉住她的裤衩使劲往下拽,很快,裤衩被拽到了胯下,三下两下挖入妇人暖烘烘的裤裆里,摸那坨肥肥腻腻的浪东西,鼓凸凸的肉团上浅草茸茸,肉沟里早已溪水潺潺,一时间五根手指头沾满了粘乎乎淫液,手掌便被女人的裤裆里被一团潮潮热热的湿气给包围住了。
胡义伸出中指探进那淋漓的肉穴里,一忽儿无端地搅弄,一忽儿进进出出地抽插。
很快,孙翠转成了哼叫,嘴一张一合地发出急促的呻吟和喘息,臀部随着胡义手指的插动扭动起来,大腿根部的肉缝处开始淫水泛滥……
妇人如何忍得这个,一时功夫就“嗯嗯喔喔”地哼叫了起来,“当家的……当家的……痒得慌,快把它放进来……!”
孙翠急急地说道,伸下手去拨男人的手掌。
胡义也不答话,抽回手掌翻身下得床来,一把将妇人推倒在床上,三下五除二把裤儿给扯掉扔在了一边,把白生生的藕腿儿拾起来扛在肩上,深吸了一口气,褪下裤衩就戳了过去。
胡义一手扶着面团般的肉臀,一手握着树桩子般大小的肉棒,把硕大的龟头埋到暖洋洋的肉瓣里,扭动着臀部用力搅弄起来,一边歪着头看那肥嫩的阴唇歪裂的模样,很是有趣得紧。
“别磨了,当家的!快把它捣进来!”
孙翠颤声说道,身子筛糠似的抖得慌,双手急切地从肉臀外侧绕过来,掰着阴户肥厚的外口哼哼地叫道:“当家的!快!快些进!痒死了!”
浅浅的粉红色的肉褶簇拥着一个铜钱儿般的小黑洞,不知道内里究竟还有多幽深。
胡义退后半步,咽了一口泛满了口腔里的唾液,捏住那紫红发亮的大龟头捅将进去,紧接着向前突进半步,“劈唧”一声,整根儿全撞了进去。
“啊哟呵!”女人闷哼了一声,松开了掰着肉瓣儿的手,回扣到腿弯处努力地把大腿往两边拉开,肉穴儿也随之门户大张,穴里便不如刚捣进来时胀的心慌了,她“呼哧哧”地喘着叫道,心里不胜欢喜。
女人又肥嫩有多汁,肉棒插进去后出奇的熨帖,松紧很是合度,就如被一湾暖暖的湖水汪着了似的——再加上她那秀美的脸蛋和柔软的腰身,胡义感觉爽极了。
胡义便死死按住她的肥臀,耻骨紧紧贴着她的阴阜,把肉棒深深地探入内里,触着了软软的一小团肉垫,随即扭动着屁股转圈儿挨磨起来,使劲儿让龟头在那肉垫上前后左右地挑刺。
孙翠一迭声地浪叫起来,龟头频频地触击着花心,那种战栗的麻痒一阵阵地在四下散播开来,她浑身顿感通泰无比,便紧咬了嘴皮,把腿儿掰得更高、屁股更加往上翘了。
不大一会儿,只觉四壁上渗下水来,穴里就如泛滥开了春潮一般无二,胡义才挺动着屁股前前后后地缓缓耸动起来,热乎乎的洞穴里便发出了淫靡不堪的“唧唧啧啧”的声音,粉红的肉褶儿被粗大的肉茎带动着翻卷出来,一忽儿又被塞了进去,煞是撩人眼目。
孙翠娇声直喘,小肚子不住地收缩起伏,口中百般的狂荡,一颗头在床铺上翻过来来滚过去,直滚得钗饰散落、一头乌丝乱糟糟的。
胡义见她如此贪婪,暗暗加重了抽插的力度,屁股挺动得也越来越快,激起了一片“劈啪”“劈啪”的淫水飞溅声,连绵不绝于耳。
“啊……啊呀……哎哟……”孙翠放声呻唤起来,穴里的肉棒就像一根粗大的树桩刮擦着肉皮,她很是享受这种跌宕起伏的快感。
妇人的肉穴就像个黏稠的泥潭,虽然柔柔软软的,但却有着惊人的吸力,一次次地收拢来缠裹着胡义的肉棒,热情地在上面吮咂着,似乎不榨干这节甜蜜的甘蔗的汁液就不甘休。
也不知过了多久,胡义已是气喘如牛,额头上热乎乎的冒出些汗来,脑袋里晕晕乎乎的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他知道自己就快跌落到了万丈深渊里去了,在粉身碎骨之前,他得痛痛快快地享受一番,便调整了一下呼吸,咬着牙更加疯狂地抽插起来。
孙翠的浪叫声里有了哭腔,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疼痛还是快乐,只觉肉穴里就像进了根火烫棒,内里的温度骤然升高了许多,开始热烘烘地烫起来了,那肉棒就像一根巨杵,不断地地杵到身体里,溅起了一簇簇欲望的火星。
也分不清是淫水还是精液,抑或是两者的混合物,源源不断地流了一波又一波,流得蛋袋、耻毛和肉丘上全是粘滑滑的水膜,还有的流溢到了下面打湿了床褥。
“要死了……要死了……”孙翠紧紧地抓住床单狂叫起来,床单在她的掌中像渭水的波浪一般皱缩起来,雪白的脖颈长长地扯直了,喉咙眼里在“咕咕”地低鸣。
胡义往穴里一阵狂抽乱送,务求每次都深入穴底。
孙翠大喊大叫起来,奋力抬着臀部迎凑上去,伸手抓住男人的臀部可劲儿地往肉穴里拉,尖尖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结实的臀肉里。
胡义没天没日地捣弄着,如一头炎炎烈日下的牯牛在淋漓的水田里卖力地耕耘着,踩得脚下肥沃的泥沼“啪嗒啪嗒”地直响。
坚硬如铁肉棒开始在肉穴中暴涨,龟头上的肉紧绷绷地就要炸开来似的,马眼上就像爬满了无数的蚂蚁,极痒极麻上面的快感迅速地从上面传下来,传到了他的血液中,传到了他的毛孔里,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孙翠发出了最后一声尖叫,随即闭里眼睛,像只八爪鱼一般地搂抱着男人,肥肥白白的肉臀一下下地抽搐着,肉穴里一阵涌动过后,口中变成了低低的哼哼声,热乎乎的液露便“汩汩”地汪着坚挺的肉棒。
相比之下,胡义的射精更加汹涌而热烈,一股股的热流从马眼激射而出,和女人的淫液混合在了一处。
穴口依然紧紧地箍着肉棒根部,肉褶儿不安地抽动着吮咂着,保留着满满的淫水不让流出来……
泄完了欲的胡义躺在床上,孙翠慢慢翻起身来伏在男人身上,“吧唧”一下一张炽热的嘴在胡义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而后死死压在胡义嘴唇上激情地亲吻着,手在胡义的胸肌上轻轻爱抚着,一张兴奋的脸胀得通红,额头上淌着汗珠子,那对又亮又黑的大眼含情脉脉地盯着胡义……
胡义心满意足地搂着她,轻轻地抚揉着她身上平滑的肌肤,不时在她湿润的嘴唇上亲吻一下,手下意识地滑到了她的胸脯上,又在那鼓鼓的乳峰上轻轻揉捏起来,手指尖轻轻地点着那像成熟葡萄似的乳头,她身体微微颤抖了几下,脸颊贴紧胡义的胸口,一只手搂住胡义脖子,另一只在胡义小肚子上游走着,然后慢慢往胡义的大腿根部摸了下去……
哎呀,一股热流开始从背部往上穿,一股麻酥感涌进大脑,独眼黑蟒又要竖了起来了……
“呵……孙翠,好啦,当心再被我再来一发哦……”胡义盯着她,嘴里这么说,手却一直没离开过她的乳房。
“哼……还有什么好怕的,有本事就再来啊……”孙翠当仁不让,纤手捏住了胡义挺起来的黑蟒撸动。
“唉呀,该说说正事了,等会小丫头游泳就要回来了……”胡义坐了起来说道。
“放心吧,小丫头没这么早回来的……”听话的孙翠还是慵懒地穿起了衣物。
“我今是来问问那十个土匪兵的事……”
“……今天上午,我已经派了两个民兵往南去了,他们都是那一片的,地方熟,又做过匪,这十个人的事要查出来也用不了太久,你等着就是了,当家的。”孙翠接着说道。
“嗯,到时候这事你看着办吧,能用的就送过河来,如果不能用……就让村里人做主。”胡义把十个土匪俘虏交给河对岸的民兵看押并非图省事,而是因为酒站村里的很多人过去做过匪,以匪查匪,以匪治匪,另外很多人是恨匪的,所以这事可简单多了。
八路有军规纪律约束,拿这十个俘虏没办法,但是在酒站村里可就不一样了,这些村民们可是‘特殊群众’。
孙翠站起身来边穿裤子边笑道:“那……我怎么知道什么样是能用的?这好坏得咋分?”
坐在床边的胡义抬起头说道:“那就用你自己的眼光分辨,你要是觉得坏,那就是坏;你要是觉得凑合,那就凑合。这么说吧,不管他是杀过人还是放过火,只看你现在愿不愿意他做你邻居,如果说你能放心让他住你隔壁,那这就是可用的人,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么?”
孙翠去把房门打开了,点点头:“明白了,那……到时候如果有不能用的怎么办?”
“这是你们村里的事了,我管不了。”
孙翠回过头朝胡义妩媚一笑:“当家的,要照你说那标准,我瞧着你就不是个好人!”
“……”
这时远远传来争论的脚步声,肯定是马良和刘坚强这二货往厨房这里走来了。
胡义走了出去,坐在门口的石头上。
这时马良和刘坚强小跑过来了:“哥,我们有方案了!”
孙翠掉头走进厨房继续去准备晚饭,胡义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俩货,淡淡道:“说来听听。”
马良和刘坚强相互对视了一下,最后由马良站出来汇报,把他俩研究了一下午的方案说了一遍。
胡义听后仍觉得有地方还要完善才行,最后几经周折,再加上在骡子罗富贵补充的三把火计划,才达成了最后攻打炮楼的完整方案。
这个计划如果操作得好,损失会很小,成功率又很高,所以胡义下定了打绿水铺炮楼的决心,而动手的时间就定在鬼子的最新补给送进炮楼后的当夜。
…………
等了几日,消息说绿水铺炮楼的最新补给送到了,所以,今天夜里就是战斗发起时间。
马良和罗富贵要提前绕出去,所以他们率先出发了。
夜,几片残云,有弯月,无风。
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彻底划破了夜的寂静,随后枪声大作,西面山谷里有人往炮楼远远射击,炮楼里毫不犹豫还以颜色,稀里哗啦响成一大片,曳光飞舞,九排攻打绿水铺炮楼的战斗打响了。
枪声,火光,爆炸声此起彼伏……
喊声,叫声,机枪声不绝于耳……
……
“咔嗒”——银质表壳跳起,表盘上泛着朦胧的微光,胡义静静地沉默了一会,重新合上了怀表,下意识望向东方天际。
战斗打了这么久了,时间已经不多了,原本为了增加进攻的突然性,战斗发起时间已是午夜之后,但是第一把火没能造成敌人慌乱,出现了第一个意外;流鼻涕带二组强冲,反而又半路着火,出现了第二个意外;骡子居然能攻进了炮楼底层,这算是第三个意外。
一拖再拖,拖延到现在,天就要亮了。
骡子手里只带着傻子和徐小,三个人,他能端掉炮楼么?胡义头疼了,目前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了,看吧。
……
天边已现鱼肚白,夜的颜色已经褪去大半,景色正在渐渐清晰起来。
刚才炮楼底下似乎进行了一场短暂激烈的战斗,后来,底层里的火光便消失了,胡义的脸色随之阴沉下来,看来骡子把自己折进去了。
可是不久后,炮楼里却传出猛烈的敲砸声,这就怪了,所有人都看不懂,听不懂,想象不出到底在发生着什么。
刘坚强的位置是最突前的,此刻光线越来越好,他不得不撤了回来,一口气跑了回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胡义回头问刚刚爬上来的刘坚强。
“刚才那战斗好像是敌人想从后头打进底层,估计是从了望台放下去的人。底层现在肯定还在骡子手里,听这动静只能是他和傻子在忙,这不可能是敌人干的。”
胡义重新端起望远镜观察炮楼,努力地判断情况。
第二次点起的火又灭了,骡子领着傻子到底在里面砸什么?
敌人没打进去,那么炮楼后面的入口也出不去了,骡子是个怕死鬼,那火十有八九是他自己灭的,现在这敲砸声……
“拆射击孔!他们在拆西侧的某个射击孔!”
胡义下意识出了声:“这货是想从西边钻出来!李响,去告诉石成,掩护阵地不撤,给我继续盯紧炮楼打。丫头,把你的枪也架上,小心点。”
现在胡义彻底想明白了,炮楼不灭,骡子跑不了,他这是在提前开后路,他会点起第三把火!
这场因意外而完全脱离原计划的战斗仍然会以胜利结束,只是天亮了,只是不知道李有德什么时候到达,成败的最大因素将由敌人援军到达时间决定。
……
“轰隆,稀里哗啦”——随着又一次石块崩落,射击孔已经变成了足够一只熊钻过去的窟窿。
土雾落尽,敞亮地看到了窟窿外,朝阳映得西面山峰红彤彤,如画。
嘿嘿嘿……哈哈哈……罗富贵再次开心地笑了,除了牙齿是白的,全身黑乎乎。
“真当老子是好惹的吗?啊?这回你再来啊?来啊?看谁灭了谁?狗日的明告诉你们,老子我又要放火了,怎样?有种的咬我啊!”这头熊再一次得意忘形,扯着被烟熏哑的嗓子,站在底层朝楼上嘶声叫唤着。
精疲力竭的吴石头歪靠在墙边,呆呆看着那头再次发作羊癫疯的熊,笨脑袋里破天荒地有了一点点想法,好像……只要他一瞎咋呼,就得有点事。
“啪啪啪——呯呯呯——噗通——”
二楼上的鬼子用步枪手枪对着地板一通胡乱泄愤射击,幸亏是两层地板一层木梁,只有两三颗子弹碰巧从木梁间的缝隙透了下来,射入底层地面。
被吓得当场摔翻的熊,一边咳嗽着一边惊慌爬起来冲向角落。
这回老实了,必须得干正事了:“傻子,把底下这些枪支弹药都从窟窿扔出去,那些衣服全给他扒了。”
然后溜着边小心翼翼地开始捡拾那些熄灭的木炭等易燃物:“姥姥的,跟我耍臭不要脸,这次老子一把火亲自送你们上路!”
……
面对已知的命运,鬼子们有惊无乱,但是伪军们真慌了。
这底楼火一烧,不是红烧鸡就是蒸包子,谁愿意接受?身处三层的他们开始往了望台上跑,东边的垛口下还拴着根逃命绳,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刚逃上了望台,西边就响了枪,子弹呼啸在头顶乱飞,一个惊慌大意的伪军当场中弹栽了下去,后面的猫下腰,借着垛口的掩护,继续跑向拴绳的垛口,毫不犹豫抓绳往下出溜。
鬼子军曹想不通,天都亮了,援军居然还没踪影,为什么?
三层那些嘈杂的脚步声说明伪军正在逃离,他们要逃,但是鬼子不能逃,因为这炮楼就是任务阵地,堂堂大日本皇军怎能逃?
逃出去就得‘蒙羞谢罪’。
鬼子军曹的愤怒和绝望转移到了这些伪军逃兵身上,他大声地下达了一个命令。
于是三层的几个鬼子也冲上了望台,用刺刀和子弹去招呼那些争抢逃命绳的伪军们,顿时小小的望台上立刻血腥惨叫一片。
卡在炮楼入口外的两个鬼子举起了步枪,开始射杀顺绳下来的伪军,尸体从半空中惨叫着摔下来,重重跌在地面,落在先前跟鬼子下来进攻底层的三个伪军脚边,瞪着死不瞑目的惊恐双眼。
一个伪军终于哆哆嗦嗦地举起了手里的步枪,指向还在朝上射击的鬼子后背,犹豫纠结挣扎,这一迟疑,感到了透心凉,另一个鬼子的刺刀从他背后穿胸而过,血淋淋的刀尖入了他自己的眼。
这时,另外两个伪军的对着鬼子的枪终于响起了。
战斗到底,报效天皇……中弹的鬼子军曹叽里哌啦地开始狂吠,可惜他没有底层那头熊的好嗓门,听起来实在没什么热血感。
三层的机枪再次开始响,朝西疯狂射击。
现在天亮了,光线好了,两个鬼子拎着掷弹筒上了了望台,蹲在那些伪军尸体边,朝西侧垛口外观察着,然后调校角度,装入榴弹。
一次发射,二发装入,三次飞出,第四颗准备完毕,操作掷弹筒的两个鬼子熟练地忙着,进行着垂死疯狂。
装填手刚刚拿出第五颗榴弹,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回过头一看。
一个垂死的伪军手里攥着一颗手榴弹,正在冒烟。
这是个勇敢的鬼子,他毫不犹豫扑向了这个想要死前报复的伪军,他想要把这手榴弹抢下来扔出去。
但冲得太猛了,手榴弹又被垂死的伪军攥得太紧了,他们两个纠缠着翻了一个跟头,一起跌下了旁边的楼梯口。
炮楼三层猛烈地一颤,射击孔里瞬间冲出醒目尘土,“轰”——爆炸声姗姗来迟。
四颗榴弹画着抛物线在九排阵地依次爆炸开来,掀起尘烟一片,让不远处的胡义细狭双眼猛然睁直了,他猛地冲起来了,似乎忘记了炮楼机枪还在朝这附近扫射,也不顾是否会有第五颗第六颗榴弹继续飞来,失神地冲向了尚未散尽的硝烟。
眼里都是灰色的,无论硝烟还是尘土,无论天空还是大地,全都是灰色的,惊慌的灰色,惊慌的掠过一切。
此时炮楼三层传来了巨烈的爆炸响,但是他已没心情去听见了。
风一般穿过了硝烟的幕布,看到了那个娇小身躯。
她似乎……正在懵懵地摇晃着钢盔,尘土正从钢盔上滑落。
感谢上苍,她没事,一定没事。
胡义猛力扑滑到她身旁,大手一把揽住了她的柔嫩肩膀,把她揽向自己的胸膛,要遮,要挡。
她抬起了头,歪钢盔下露出了那双漂亮大眼,依然明亮,只是有点呆。
这说明她没事,目光里的她有了颜色。
“受伤了么?”声音忽然沙哑得连自己都听不到。
“我不知道……我肚子疼……”漂亮大眼呆呆地眨着。
胡义于是看向她的军装,揽着她的大手开始猛烈颤抖,她的裤子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她感到了背后的大手那突然的颤抖,于是也低头看自己,然后目光也僵住了。
“狐狸……我……好像中弹了……”她仍然呆呆的,声音很小,小到她自己都不敢听见,她从没这么小声地说过话。
炮楼里的爆炸听不见,但是她那细微的声音却听得异常清晰,振聋发聩,震碎了一颗冰冷坚硬的心……
胡义不知道自己的手为什么抖,不停地抖,抖得连心都跟着颤,颤得胸膛里疼,被子弹打中也没这么疼。
恐惧,这是恐惧。
怕了,原来自己是会害怕的,以为无惧痛苦就可以无惧一切,以为无惧死亡就可以无惧一切,原来都是笑话。
慌了,因恐惧而慌,慌得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害怕失去,还是害怕孤独,或者……害怕活着。
胡义慌得打不开自己的挎包,慌得摸不到绷带,慌得绷带脱手落在地上,慌得解不开她的裤带,慌得直接用力把她的裤子一把扯落,一并扯落到她的膝盖下,一具白嫩的少女胴体现在眼前,慌张地寻找着,却找不到伤口。
要止血,必须要先止血,伤口,伤口在哪?见鬼的……伤口究竟在哪?
小红缨虽只有十三,四岁年纪,但她从小在部队摸爬滚打,身材已经发育的犹如十六,七岁的少女,一双修长的白腿白嫩光滑,小腹平坦嫩滑,白嫩的大腿根部稀疏的分布着稀疏柔顺的浅浅阴毛,不及半寸长。
胡义扳开小红樱两条粉嫩的大腿,焦急地仔细察看,那少女最神秘的部位便呈现在眼前,只见她光滑饱满的阴阜像是个小馒头,紧紧闭合成一条细缝的两片小阴唇随着呼吸一张一合的,小处女的阴唇呈粉红色,只留下一道密缝,那鲜血正从那肉缝中不停流出。
终于找到了出血点,但胡义却心里突地一颤,内伤,丫头被震到了,她说肚子疼,她这是内脏被榴弹震坏了!
这是最不愿接受的结果,宁愿她是中弹,也不愿是这个结果。
被扳开大腿的小红樱已经傻了,呆呆的她从胡义僵视羞处的眼神里看到了黯淡和惊慌,从没见过他惊慌,于是她也禁不住惊慌了:“我要死了么?狐狸……我是不是要死了?”
茫然无措的胡义被丫头的话惊醒了,开始手忙脚乱地为她穿起裤子,全无往常的镇定。
“没事……不会有事……你只是……被震伤了……很快就好了……很快就会好了……”胡义根本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他抄手抱起了娇小的丫头,任由绷带包掉下斜坡,任由钢盔咣啷啷滑落,任由周围如何,任由炮楼如何,任由九排如何,都不要了,什么都不管了,只要抱着她跑,拼命向西,去团部找周医生去。
她明明那么娇小,此刻胡义偏偏觉得是那么重,抱在怀里,沉重得喘不过气来,但死也不会撒手,任谁都不能阻挡,因为他抱着的是一片星空,抱着的是有关夜的一切,有关希望的一切。
如果没有星空,夜就不是夜,而是黑暗。
所有人都不知道排长怎么了,只看他抱着丫头失神地冲下了山坡。
“班长,你去哪?这是怎么了?战斗怎么办?你说话啊?你不能……”刘坚强试图扯住经过身边的胡义。
“滚开!”
带着冲力的结实肩膀将刘坚强生生撞飞了出去,连滑带滚翻了几个跟头,狼狈摔起浮土一片,懵懵然看着胡义抱着丫头向西冲远。
呆站在一旁的李响下意识道:“不好,丫头受伤了?一定是丫头受伤了!我……得去帮排长。”
李响更担忧的是丫头究竟怎么了,在九排除了排长和吴石头,就属李响与丫头在一起的时间多。
对于李响自己而言,九排只有丫头与他交流最多,是感情最深厚的,排长胡义也不能及。
松手撇下掷弹筒,李响要去追胡义,却被刚刚爬起来的刘坚强扯住了肩膀。
“别忘了你是八路军战士,别忘了现在正在战斗,别忘了炮楼里还有同志战友!”
李响回过头:“排长的伤没好,如果不去帮他,我怕他到不了大北庄。”
狠狠叹了口气,刘坚强松开了扯住李响的手,任他向西追远。
一头雾水的陈冲跑了过来,在九排,让他看不懂的事情太多了,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情况。
战斗进行到这份上,身为指挥员的排长为什么撇下队伍?他怎么能撇下队伍,撇下战斗?
如果按照纪律,按照军法,这是临阵脱逃,这得算逃兵!
“这到底是怎么了?”陈冲在刘坚强身边停下来,愣愣看着西边。
“他又疯了!”刘坚强的语气里透着满满的无奈。
这确实像疯,不过陈冲更纳闷的是刘坚强为何说‘又’,这不是头一回吗?苍天!
根据表情,刘坚强猜得到陈冲想法,于是淡淡补充了一句:“他发疯的时候,没人能阻挡,鬼子也不行!”
陈冲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身为指挥员撇下队伍逃离战场,跟鬼子有什么关系呢?但也不想多说什么了:“现在么办?”
刘坚强那张有汗有泥有灰土的脏脸转瞬严肃下来:“没什么怎么办。从现在起,我——是九排排长!”
脏兮兮的刘坚强身上开始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看得陈冲一时有点呆。
来到九排才几天,到现在居然有三任排长了,先是个玩沙子过家家的小丫头主事,好容易正牌排长回来了,结果一上战场就犯了疯病,变成了逃兵,现在这位流鼻涕不以此事为耻不说,反而一张口就把自己给拔成了排长。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九排的排长职务是不是太不值钱了?
“你有意见么?”这话像是在征求,可是陈冲偏偏觉得更像是威胁,你都自称是排长了,干嘛还要问我?
如果马良或者罗富贵在这,他们只会把流鼻涕这话当成一个屁,但是眼下这里只有石成和陈冲了,石成是个好脾气,不会争强好胜,他肯定不会有意见,同级的班长只剩这个新来的陈冲。
做梦都想当九排排长的刘坚强可不想这个新来的成为绊脚石,因此不惜模仿着胡义的冷酷模样,以威压人。
“我……没意见。”刘坚强身上那股肃杀之气压别人压不住,压陈冲倒是妥妥够用。
“好,现在我命令:一,从你手里派两个人,抬上那个重伤员,去追李响他们;二,赵结巴的机枪临时编入一班,归石成指挥,派人通知石成,掩护阵地再向前推一百米;三,你的人编入我的二班,重新组成突击组,准备跟我上。”
“可是我的人……只有两长一短三条枪,剩下的都空着手呢。”
“跟在我们二班后面,如果我们倒了,你的人就有枪了。”
陈冲哑然,这位是愣头青啊!
刘坚强确实要冲,但他有要冲的理由,炮楼三层发生的爆炸导致敌人的机枪集体哑火了,目前只有二层几支步枪在零星射击,顶层的掷弹筒似乎还在,但不足以对分散移动中的战士造成太大威胁。
编入机枪的一班在石成带领下开始侧翼向前推,借着位置高,敌人机枪又没动静,没费太大周折就到达了要求位置,立即开始猥琐射击,吸引二层那些零星步枪火力,以及那个掷弹筒的注意,给流鼻涕分担压力。
冲锋还没发起,炮楼二层的射击已经越来越少,因为火焰已经一条条的透过了地板缝,烧得几个鬼子开始叫唤了。
他们无处可躲,最后窜上楼梯,试图往三层转移,可惜三层的挡板也是关着的,刚才那颗手榴弹让上面彻底没了动静,任二层的鬼子喊破喉咙也无反应。
火焰在脚下越来越大,如何继续射击。
“小啊,快出来,火都烧这么大了后边还能有人进来吗?傻透了你。”乌漆墨黑的罗富贵坐在被砸开的窟窿外边,抬着头朝上喊。
吴石头掂了掂手中的手雷,啪地一声磕在炮楼外墙上,猛一甩手,手雷顺着墙壁走势俐落地飞了上去,掠过二层,掠过三层,掠过垛口,继续往上飞,惊得了望台上的掷弹兵抬起头呆看,手雷?
这扔得也太高了吧?
打鸟吗?
黑点在最高位停滞了一下,接着便往下掉。
一直仰着脖子的鬼子瞪眼看着手雷下落的弧度,过了,扔过了,它会从炮楼后头掉下去。
一颗悬着的心刚刚放下,这颗被扔得太高的手雷却在下坠过程中猛地闪光。
轰——
了望台上空十几米位置猛地炸开一团绚烂硝烟,瞬间形成一块花朵般的云,那凌空的爆炸声听起来异常的响亮,清晨的远山里都荡着回音。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炮楼被震落的尘土瀑布般顺墙流下,如云如雾,包裹着炮楼缓缓沉降,漂亮得令人惊叹。
一段时间后,灰尘散尽,一遍死寂,炮楼再无枪声响起。
刚刚全身被烟熏火燎变成墨黑的罗富贵,此时全身土色,坐在墙根底下,只剩呆眨的白眼珠子还能证明他是个人。
看着从壕沟里费了好大劲才被下面战士顶着推着狼狈爬上来的刘坚强,变成土人的罗富贵哑着嗓子发出怪笑:“他奶奶的,总算打下这鬼子炮楼了!”
刘坚强龇牙咧嘴地看了看正在窜出火焰的二层射击孔,忍不住回头朝护壕里大喊:“快!快上来!陈冲,你先别爬了,带两个人直接绕沟后头去搜索。”
“快个屁啊,快!”
罗富贵继续嘲笑着:“小鬼子一会儿就熟了,你还咋咋呼呼跳什么大神!”
刘坚强已经没心思和无良熊斗嘴了,焦急大喊:“灭火,快想办法灭火!”
“吃饱了撑的,你说灭就灭啊?几挺破烂机枪而已,看把你心疼的。”不用猜都知道流鼻涕这货想的是什么。
“难道罐头你也不要了吗!”刘坚强拽出手榴弹,一边冲向冒着烟的窟窿,一边甩下这句话。
坐在墙根下的土熊沉默了一会,终于叹了一口气:“唉——这都是命啊!傻子,累不累?”
“俺……不累。”
“为了罐头,咱……再灭火吧?”
……………………
山路弯弯,烈日高照。
小路边的草叶绿得发亮,晃也不晃,一丝风都没有;黄土干巴巴的也发亮,亮得这条路更荒。
坡后,逐渐露出了一顶八路军军帽,晃动着,说明他在疲惫地走。
渐渐的帽檐也高过了坡顶线,帽檐下的刚毅线条,被明烈日下明晃晃的黄土路面衬托得发黑,帽檐下的阴影里,似乎隐藏着冷冷的悲凉。
他继续走上来,怀里横抱着一个娇小的人,耷拉着两个歪丑的小辫子,静静蜷在结实的臂弯里,很小声地说着话。
“让李响背我好不好?”
“……”胡义拖着疲惫步伐坚定地走,不说话,军装已经大部汗湿,在身上显眼地分出色差。
“要不……你改成背着我吧。”
“……”他一直向前,不低头,也不回答。
他不敢背着她,是怕颠簸会加重了她的伤。
双臂早已由麻木变成了痛楚,仍不敢撒手,小心地抱着,捧着他的珍宝。
“你说句话好不好?”
“嗯。”他终于轻声答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不知道我会不会死……你说我会死么?”
“不会。”
“其实我不怕死……可是我……有点害怕……只是有一点点……这个不算害怕,你说是不是?”
“不算。”回答的声音很哑。
“我不敢见我爹和我娘……我总惹祸……还有……我忘了我爹长什么样了……”她开始小声地啜泣。
“……”他努力抑制着手上的细微颤抖。
“到时候……你用沙子把我埋了吧,我不喜欢泥土……好狐狸……呜……”
他的步伐没能再向前迈出去,他似乎看不清路了,他僵在了坡顶。
她的话像是一颗子弹,当场打穿了他的胸膛,他不甘心地想要死命支撑,想要捧住怀里的小辫子,可惜他的力量早已枯竭,他轰然崩塌,陷入黑暗。
无数次枪林弹雨,无数次腥风血雨,这个军人都不曾倒下,现在他倒了,他不是英雄,因为英雄不会倒下。
她爬起来,坐在已无知觉的他身边,脏花的俏脸上泪如雨下。
她不想说这些,可是已经走了几十里地了,他就是不肯放手,根本没人能阻挡。
他的伤还没好全,如果继续这么走下去,可能他会死,所以她故意说,说给他听。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了那么多血,她真的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狐狸说是被震伤了,她信,肯定是这样。
她坐在地上伤心地哭着,哭到看到李响和两个抬伤员的战士出现在坡下的小路上,才抬起衣袖使劲地抹脸上的泪,努力装作镇定。
李响顺路匆匆跑上了坡,丑陋的疤脸上终于露出解脱的神色,菩萨保佑,他总算倒下了,再不倒下怕是他也悬了!
“丫头,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背狐狸吧,我能走。”
李响回头朝后喊:“别抬了,咱仨一人背一个。”
她说她能走,李响哪里敢信,能走也不敢让她走,二话不说就把小丫头抗上了肩,继续一路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