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走进浴室,没有开灯的浴室。
方思瑶疑惑的转过头,平静无波的‘盯’着门口,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江晓婷捂着嘴,方思瑶,刚才我以为你看到了我,可是,为什么你的表情还是依然这么平静,以为你还会像往常一样对自己说:‘晓婷,你起来啦?不多睡一会吗?’手指离开了光照按钮,愣愣的看她连牙膏都没有挤好的样子,一遍又一遍的往上挤,又歪了呢…心口的痛是怎么回事。
明明被抛弃的是自己啊。
水声继续着,口腔中的清新味道,晓婷,这次挤牙膏有进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都必须干干净净,含着清水,漱口的声音,让自己的心,突然酸了起来,晓婷要结婚了,真的要结婚了,自己造就的一切,自己亲手推开的人,方思瑶你还有什么值得伤心的。
晓婷,再也不能宠你了…
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怎么样,江晓婷眼睁睁的看着方思瑶奔溃的爆发,看见她扶着洗手台就大哭了起来,牙刷被她闹脾气的扔在地上,过河拆板吗?
方思瑶,江晓婷偶尔会在这里当保姆,却从来没有旁观过思瑶怎么刷牙。
只是这样的一幕幕,要练习到牙膏整整齐齐的挤到牙刷上,是要花多少力气。
方思瑶在大哭,江晓婷也在哭……
虽然她们都有各自的理由哭泣。
“方思瑶,冷静一点,冷静…”她就是冷静不下来,手开始往自己脸上泼水,初秋的天气还是热的,只是微凉的水好像让自己的心情好多了,“这只是睡前洗脸罢了…”
已经分不清泪和自来水的区别了。
“晓婷…我该怎么办?我每天都对自己说,每天都是新的一天,可是每天都是黑暗的开始,我丢了你,我找不回你,我知道…祝你幸福…晓婷呜呜…”
第一次听到方思瑶这么彻底的哭泣,斜刘海已经湿了,衣领也湿了。
一个人撑着洗手台,泼水,泼到最后,干脆就哭了起来。
江晓婷再也没有力气站在这里,她回身把灯给开了,因为她要做思瑶的眼睛,只有自己能看见了,思瑶就能好好的了。
哭到最后,收起自己可笑的感伤:“方思瑶这是你活该…”
方思瑶是敏锐的,摸索着走到门口,摸着墙外的开关,嗒哒…
‘思瑶姐,这个房间里的开关都是上凸就开,下凸是关…’庄可这么跟自己说过。
“怎么是开的?”明明记得是关着的,还是自己忘了?顺手又把灯给关了。
靠着衣柜上的江晓婷弯起了自己的嘴角,还是一样的聪明。
幽幽的眼神望着她,故意在她走过来的时候绊了她一下,她倒在床上,而自己很轻易的就清香满怀,江晓婷连她的惊呼都没有听见,手紧紧的攥着她的腰,看着她像足了溺水一样挣扎。
“是谁!唔唔…”
这一吻,手指挑开她的头绳,压住她的头颅,用尽力气的,想要吸出她肺里的氧气,想要她跟自己一起沉沦,思瑶思瑶思瑶,我心心念念的都是你……
方思瑶瞬间的害怕,然后发现手掌抵住的这具身体。
这么熟悉的味道,熟悉到她的每个细微的动作,渐渐有些放松,不敢面对或者肯定现在强吻自己的人是江晓婷,梦吗?
不!这不是梦,轻咬着自己的是江晓婷,现在只有反抗,只能是反抗,方思瑶宁愿把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名给抹杀掉。
晓婷…对不起…我真的很痛恨我自己。
江晓婷被突然很强硬的思瑶给吓到了,因为怕伤到她,所以停下了对她的牵制,很明显江晓婷在等待着思瑶的第一句话。
“……”
方思瑶根本脑袋空空的想不出要说什么。
轻易的推开压着自己的某人,方思瑶还是很执拗的认为,她只是陌生的某人,坐起来,却不知道要说什么,站了起来,方思瑶用力的擦了擦嘴,空洞的眼睛似乎在看着江晓婷却又不是……
方思瑶只是在脑海里不间断地描摹着晓婷的轮廓,试图在视网膜上塑造一个她的影子,谁也不知道,方思瑶多么想要再次见到江晓婷,一个有着许多水彩画都无法描绘出来的身影,但是自己只能用四十多岁的记忆力来回想那个好像越来越不鲜活的她。
更因为方思瑶不知道,江晓婷这个人在什么时候会被自己转速越来越慢的脑袋弄到褪色。
结果,静默的房间里,根本就没有留给江晓婷说话的余地就转身,这里走过的次数有无数次,熟悉到自己能逃脱这里,想要逃出自己的房间里,江晓婷不要跟我说话,不要戳破它。
不要这样子,晓婷不要这样子……
“…方思瑶,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如果你出了这个房间,那么你知道后果的…”
江晓婷看清了她的所有动作,看着她要开门的样子,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对待自己。
“…晚安好梦…”
方思瑶再次伸手,旋转把手,只是身后的人根本就没有机会让她开门。
江晓婷伸做右手把开到一半的门给用力合上,左手环着她的腰,紧紧的,一点也不给方思瑶松懈的可能,下巴搁在思瑶的右肩上:“…思瑶以为你在做梦吗?谁准你走的?神的旨意吗?”
这个动作仿佛她们已经做了很多次,江晓婷馨香的吐息,丁香小舌滑过她的耳垂,激起了方思瑶的战栗,小小的抖动:“思瑶,好久没有抱过你了,怎么这么大的反应,你啊,该可爱的时候不可爱…”
肩头的抖动,似乎已经不是正常的情爱反应吧。
“怎么不出声?看着我…不不不,是对着我!对不起思瑶…”
江晓婷把方思瑶的身子扳过来,已经看见她哭的稀里哗啦,思瑶,你真没用,哭什么,不过是说了一个看字,那么没用,就该把你赶出去,一干二净,从此耳根清净,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最委屈好不好。
不知道自己该什么样的动作,只是轻轻地抱着她,这个人独自一个人在奈及利亚,醒来一片黑暗的时候不知道该有多害怕多惶恐,对不起…
方思瑶当然不会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失明以来,多少次午夜梦回,梦里都有她……
晓婷,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思瑶,对不起,你最害怕的时候我不在…对不起…”
手掌触碰到思瑶紧握的手。
不不不,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罔顾你的意思,单方面的抛弃你,可是现在怎么办?
“思瑶,你看看你,头发都湿了,我帮你吹干吧…”
此时的方思瑶就是温顺的小羊羔,无害且安静,房间里,只有风筒里的声音,还有就是江晓婷的自言自语。
手指滑过发间,在不知道的时候,思瑶的头发长了呢,穿过的发丝是流走的时间吗?为什么她们变得如此生疏?还是不肯说话吗?
“思瑶,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江晓婷关掉拿在手上的吹风筒。
是的,方思瑶没有什么话要对你说,因为她怕自己一出口的话就是江晓婷不愿听到的。
“可以帮我把风筒放回原来的位置吗?位置变换的话,我会很麻烦的,谢谢…”
“方思瑶!你是在对我家暴吗?为什么不说话!说说关于我们的话,为什么回来台湾都没有第一时间来见我?为什么?为什么跟我说的第一句就是这个该死的风筒!思瑶,你知道,我对你的事通常…不…相对而言,会有些不耐烦,所以,你真的要跟我说这样无关紧要的话?就连一句很想我,都不肯说…”
双肩被江晓婷抓得生疼,晓婷,你让我怎么见你?
方思瑶右手伸了上来,爬上江晓婷右手的吹风筒,顺着它的电线,小心翼翼的摸着插座边角的插座电源开关,嗒哒,拨出风筒插头,拿着风筒,收进了屉子里。
“…晓婷,这就是盲人的生活,她必须小心,她也必须比别人多一点动作,才能做好她想要的工作或者结果,我诸多的考虑中却没有会被你发现了之后怎么做的这一项,你要让我说什么?”方思瑶不知道自己都在表述些什么,都是混乱的推托之词。
“思瑶…你就说说你想要做什么?想要知道什么?或者你就表达你内心的想法?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说不得!”
“好,她们终于见到面了,方思瑶很惊异的问着江晓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明方思瑶本身做了那么多躲避的动作,是不是金佩芳这个小表妹和江晓婷有什么不轨的意图,江晓婷像个精明的猎人,为什么要让别人像个傻瓜一样,而这些,你真的要我问吗?”
“是你先隐瞒我的,难道你不也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我伤心难过吗?难道你就没有错吗?难道你就不该跟我说对不起吗?”
“对不起…”,方思瑶站了起来,对着她,不或者没对着她,失明这么麻烦,扶着她的肩膀,“给个歉意的抱抱给你,晓婷,我失明了,你难道看不见吗?看不见我连拔个插头都那么困难吗?”
“你不见我和你失明了这两件事有关联吗?思瑶,别以为抱抱我就能抚平所有你试图推开我的伤害…”
江晓婷闷闷的响声。
此时此刻方思瑶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情人间的第一次见面:“晓婷…”
“够了!别用这些过于无奈的语气,这就是你不愿出来的理由吗?方思瑶,在我看你这通通都是借口,无论如何你都会爱我的,会照顾我的,你说过会一辈子陪着我,难道你的眼睛失明了,就连你的心也失明了吗?”江晓婷复上方思瑶的脸,“在我看来,它还是一样的明亮。”
她们相对而立,她们为了彼此的理由相互说服。
“没有失明,它依然看的很透彻”,方思瑶抓住江晓婷的手,让她不要在做这些万般缱绻的动作,“恭喜你,你要跟孙总结婚了,他有钱有地位,人也是好的,最重要的是,他有颗爱你的心。”
结果还是说出了伤人心的话。
“所以兜兜转转,你想要说的就是这些吗?方思瑶,还有呢,我听着…”
“很晚了,早点回去吧,晓婷…”
【佩佩,不要接任何你表姐的电话,你跟庄可也说一下,也不要回答她的任何问题——晓婷姐】
“妈,是我,今天我去朋友家,不回来了,晓尧跟思婷就麻烦你了,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小心的,她是好人,拜,好了,思瑶,这样不用回去了,所以你还想说什么?”
江晓婷看着方思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