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闹市的边郊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失去寂静。
树丛中,繁密的枝叶被雨珠打的啪啪作响,难以承接巨量的雨水倾泻,树荫下的土地早已泥泞不堪。
一串脚印从道路一直延伸到树林深处,最终在一棵参天大树下戛然而止,这儿伫立着一位长发女子。
没有携带任何避雨工具,她周身却不沾一丝湿气,上方落下的雨滴在即将触碰之时,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完美的避开了女人的身体。
封颜注视着老树足有十人合抱的深褐色躯干,面色沉重。
忽然,她抬起右臂,手在虚空勾勒,指尖所及,一条紫色的线条凭空出现,最终形成圆盘状的花纹,悬浮于空中。
这一幕发生的同时,古树高处一处枝干缓缓弯曲,就好像上面落了一个人,但人眼看去,什么也没有。
“你迟到了。”
封颜抬头向上望去,开口不知在向谁说。
话音刚落,她目光锁定的地方,一个人的轮廓缓缓出现,起初只是如气泡一般透明,眨眼间便化作实体,确确实实是一个黑衣男子。
“楼凡,好久不见。”
男子的声音嘶哑嘲哳,极难入耳,说话间有气无力,似乎得了很严重的病。
“最近这段时间你做的事,界妖大人已经悉数知晓了。我有点不太明白,你的目的是什么?”
方益语气不善,颇有兴师问罪的意味在里面。
他的心里很是不忿,一路风尘仆仆赶来,只为了传一个信,更何况对象还是他讨厌的楼凡,天资聪颖,处处压他一头的女人。
“你没必要知道,把东西给我就行。另外,告诉师尊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如果出了什么差错,那就说明计划中该有这一环。”
封颜专心致志地盯着身前逐渐旋转壮大的灵气圆盘,随口吩咐着。
她的态度显然惹恼了树上的方益,纵身一跃跳到地面,溅起的泥浆飞往四面八方,在接近封颜的地方再次改变方向无力落下。
“很不幸,师尊带来的消息不是你想要的,”
方益掏出一张灵符在她眼前晃了晃,黄色的符纸泛出微微灵气,上面是一个女人的画像,虽然只有黑白勾勒的线条,却如同立体投影,栩栩如生。
“计划有变,无论你想做什么,现在都要停下来,把所有精力都聚集到该做的事去。”
封颜瞟了一眼画,一瞬惊诧略过,不过很快就消散了。
她转过头依旧我行我素,手中操纵的圆盘已经变得非常大了,直径足有一米,在旋转的同时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树干接近。
在触及到树干之后,它缓缓隐入其中,很快失去了踪迹。
“你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待这一切完成,封颜终于给他他答复。方益没有乖乖听话,反而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楼凡师妹,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从现在开始,东阳地区正式纳入我的掌控范围,只有我,才能命令你该怎么做。”
“是吗?”
封颜也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没有,你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你,你在说什么疯话?”
她诡异的笑容让方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惶恐。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方才的自负荡然无存,
“大胆楼凡,难道你要违抗师命?你可知这是什么罪过?”
方益大声怒斥,企图搬出界妖的威严掩饰自己的色厉内荏,但多年积攒的畏惧心态反而将懦弱演绎得淋漓尽致。
快逃!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他清楚的看见,楼凡看待他的眼神和昔日面对即将处死的敌人时一模一样。
他偷偷地踮起脚尖发力,同时极速运转灵力,论逃跑速度恐怕没人比得上,这也是他现在唯一的依仗。
“方益,你是聪明人,但显然不够聪明。如果我是你,恐怕此刻已经逃到天涯海角,怎么还会妄想着,在闯下滔天大祸之后还能被倚重。”
显然方益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一脸茫然,似乎都忘记了逃跑。
“我不懂,明明是大功劳,怎么会——你休想骗我!”
很难想象一个男性能发出如此尖锐的声音,方益颤抖着指向她,手中灵符的人像熠熠生辉。
“你可知道,我废了多大的心神努力,才挖掘到这个秘密,我才是妖族的救星!而不是你!”
“唉。为什么总有你这样的人,明明一无所知,却总是能无比自信。方师兄,师尊为你铺了这么久的路,结果你偏要选择跳崖,你不死谁死呢?”
封颜无奈地叹了口气,竟转身沿着来路离去,已经将他完全当做了透明人。
“你去哪里?为何不听我说——”
方益抬脚想追上去,去发觉自己的下肢已经牢牢固定在了土里,他不安地俯视四周,本就松软的地面隐隐鼓起波纹,似乎底下蠕动着巨型蚯蚓似的怪物。
“这是什么——啊——”
脚底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方益两只脚心皆被一股大力贯穿,痛入骨髓。
下一刻,微屈的膝盖竟然生出两根树枝,看似脆弱的木条竟然洞穿他整个小腿骨。
更加恐怖的是,他身下一圈泥地里,一条条褐色的根系仿佛嗷嗷待哺的鱼群,争先恐后的从地下钻出,攀附到方益脚面之后,开始疯狂向上生长,附带的尖刺无情的扎入他的皮肤。
很快,钉死的双腿已经血肉模糊,藤蔓像寄生虫一样在骨肉中乱钻,肆意吸食血液。
肉眼可见的,他开始脸色惨白,吞噬已经蔓延到上半身,仅仅片刻,在方益胡乱挥舞的手失去力气,最终无力垂下的那一刻,藤条也将他全身缠住,构筑成血色牢笼。
在雨水不断冲洗下,他的身体似乎消失了,原地只留有根系编织的人体镂空模型。
只有缝隙中残存的白骨碎片作为证据,证明不久之前这儿有一个被活吃了的动物……
……
破开房门,封不羽果断出手袭击,在灵力加持之下,他身前虚空被冻结,冰霜结成的花纹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延长,一只玄冰长剑横空出世。
封不羽手掌一推,冰锥如离弦之箭,飞射向地上还未缓过神,嘴角依旧挂着猥琐笑容的王佑佑。
电光火石之间,危险的临近让她作出本能反应,召唤灵气盾牌横挡在身前。出人意料的,冰锥无比脆弱,一碰即溃,化成无数碎片粉末。
然而王佑佑还没来得及高兴,四散而飞的冰粒尽然悬在她身体周围,随着封不羽大手一挥,薄薄的冰层就这样瞬间形成,将她完整的包裹其中。
“你个混蛋!放我出去!”
拥有巨大力气的王佑佑被封印在其中动都不能动,她挣扎着想要破开冰层,却发现它比水泥还要坚固无数倍,尝试了几回之后她终于放弃了。
“红绫,你没事吧?”
封不羽拉起一旁的李红绫上下打量着,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游戏中,不明白为什么一眨眼,小羽哥哥就把佑佑妹妹给定住了。
“你个变态!哪有这样无赖的,放我出去!我们公平的较量一下。”
王佑佑呲着牙还在不停的叫嚣,她现在的姿势特别别扭半趴在地上,身下空空如也,脑袋侧扭着,眼睛泛起红光,不知道因为愤怒还是什么。
“王佑佑,你还好意思说我是变态?刚赶我出门,你就对红绫做出这般下流的事,你简直就是流氓中的流氓!”
说罢,封不羽充满后怕地拍了拍李红绫的肩,
“红绫,你可千万要记得,刚才这个女流氓对你做的事情,是绝对的犯罪?”
“唔……哥哥,你是说你当我们儿子这件事么?”
“是——不是这个!”
若不是李红绫眨着无知而又充满探索欲的眼睛,封不羽差点要被气昏过去,他像个老人一样抬起得了帕金森的手,颤颤的指着自己的嘴,
“记住喽,谁要是想用自己的嘴碰你的嘴,毫无疑问,他就是大流氓——不论男女!”
“可是如果我想亲别人呢?那红绫也是流氓了嘛!”
封不羽顿时被噎住,他没有教育小孩的经验,一下就被自己可笑的逻辑绕进去了。
“不……这个不一样……哦对了——她刚刚除了亲你,还干啥了?”
“佑佑她……摸我屁股。”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红绫害羞的地下了头,她隐约也知道,这些事是不对的。
“我没说错吧,她就是大流氓。暧!你给我过来!”
封不羽说着就超王佑佑呼喊道,话音刚落,王佑佑身上的冰层瞬间脱落。下一秒,她狼狈地摔到了地板上。
王佑佑可不是傻子,听封不羽的话绝对没好果子吃,她躺地上一个翻滚滑出去好远的距离,起身双腿一蹬,凌空而起,落点正是外侧的窗口。
她想要跳窗逃跑!
“哎呦——!”
本来一碰就碎的玻璃此刻却硬如钻石,王佑佑后背刚撞到上面,立马被反弹了回来,脸部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呀,佑佑姐姐流血了!”
王佑佑趴地上抬起额头,两个鼻孔血流如注,一长一短跨过嘴唇,模样别提有多滑稽了。
哈哈,活该!
封不羽乐得都快要蹦起来,没想到自己的仇这么快就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