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你二姐可熟悉?”
再怎么说袁华英也是袁阁老的亲女,和刘子隆的正妻乃是姐妹关系。
只是这名义上的姐妹之间终究有着重重阻隔,袁华英讷讷道:“倒是要叫主人失望了,奴家出世之时二姐已经出阁了。往日里二姐归宁也轮不到奴家与她结交,无非只在后宅家宴上寒暄过两句罢了。”
陈哲倒也谈不上失望,刘子隆那失踪的儿子都二十岁了,他夫人自不年轻,这刘夫人和袁华英长幼悬殊,身份又有嫡庶之别,没什么交集本就是常理。
不料,袁华英沉默片刻之后,又道:“不过昔年在府内,几位姨娘在教导我们姐妹时,偶尔会提及二姐,说她自恃礼仪,不得丈夫欢心,以至让袁府拿不住刘大人跟脚助力……要我们引以为戒。”
陈哲略有些明悟,原来袁家与刘子隆内里竟然是这般关系。
这榻上密谈与公事相关的便止于此,陈哲话锋一转,调笑道:“那你如今在我陈家可算是已经引以为戒?”
袁华英强挣困意,正色道:“爷这是哪里话,奴家本是庶女,如今的些许威风还不都是借着爷的恩泽,袁家权势虽盛,与奴家又有何干?”确实如此,莫看袁华英不声不响,可要是在北边京城里上街走走,遇到些机警灵通的小官小吏,那也是要给这位名为公主府典簿、实则公主府总管的遮奢人物行礼的。
陈哲哈哈一笑,翻身搂着袁华英、枕着罗瑜就此安然入睡。
第二日上一早,陈哲又指派众人调来近期江南诸般案件的卷宗。
原本这些案件千头万绪,看起来毫无联系之处,只能各自调查,然而自昨日得知了诱拐案的幕后隐情,再看这些案子便轻松牵出一条暗线。
除了连环抛尸案和诱拐案之外,这些日子里,江南闹的沸沸扬扬的答案还有连环大盗案、采花飞贼案、镖局劫杀案以及陈哲在梅江上遇到的水匪案。
这连环大盗案的苦主与诱拐案不同,并非是地方上的富户,顶多算是中产殷实之家,被一对雌雄鸳鸯大盗一番洗劫之后,这些人家大多伤筋动骨,三天两头便要来各级司法衙门前哭闹一番,让按察使司颇为头痛,然而陈哲一翻案卷,立刻便发现这几户虽有些破落,可上溯两代都是苗家的亲族,至今与苗家保持联系,尽数都是些亲缘虽远却德高望重的远房长辈之属。
自然,这些人家也都拿到了苗老太君的寿宴请柬,只是眼下这般境况,这些人还有多少心思去苗家贺寿就为未可知了。
镖局劫杀案同样和苗家关系颇深,六月二十八,承天府东二百里的官道上,兴隆镖局一支重镖遭劫,镖队上下四十余人只逃回来两个活口,其中一人是兴隆镖局的副总镖头崔彦华。
崔家虽然名头不显,却也算得江南地方上的一方武林大族,与苗家乃是通婚世交,这崔彦华的兄长娶了苗家老祖的二女儿,因而这崔彦华也算是能在苗家说得上话的亲厚长辈,寿宴自也少不了他一个。
至于采花飞贼案,陈哲倒是暂且没看出案发苦主与苗家寿宴有何关系,这一案子受害的竟然都是江南署衙内的官家小姐,找来几个熟悉本地官场的属吏问过,几家苦主老爷倒也是有所联系,原来这些官吏平日里不是与刘子隆关系不睦颇有间隙的,便是与刘子隆交情深厚一同进退的……反正不是按察使司的盟友就是政敌。
陈哲眉头微微皱起,这倒是挺有意思,盟友遭逢此难,说不定便要与刘子隆生些怨怼,而政敌那更无甚好说,必定是对刘子隆加倍咬牙切齿。
最为独特的,要属那梅江上的水匪。
那日陈哲生擒了几个活口之后,六扇门这里并未移交给按察使司而是自己押在狱中拷问了,那几个水匪不是什么硬骨头,吃了两日刑罚也尽数撂了底细。
他们做下的几桩案子一经汇总,便可发现目标都是江南一地的富商船队,且包括关家这般开妓院的,全部都与成衣纺织生意有些关系……苗家可正是江南最大的成衣商。
“看样子,那姓赵的对苗家寿宴布局良久了。”放下案卷,陈哲如此总结道,只是这些案子虽然被大致串联了起来,陈哲的心中却依旧萦绕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预感。
如此叠屋架床般的布置,赵元诚难道就真的只为图谋那苗家的血脉秘法么?
况且,按照苗毓秀的说法,这赵元诚与苗家二房那边搭上联系,还只是陈哲下江南这几日功夫内的事情,而这些案件却全都是近三个月的手尾。
陈哲又把心思放到了手头的案卷之中,尤其是那份采花飞贼案的卷宗。
苗毓秀和蒋芸想要保扶刘子隆,而赵元诚和苗家二房好似又在想方设法除去刘子隆……所以,这刘子隆在苗家乃至江南的暗流之中,到底在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陈哲将那份采花飞贼案的卷宗拍到面前案上,对眼前几女尤其是打头的金磬儿和元能道:“其他几案暂且先缓一缓,加紧稽查这个案子,这采花贼半月前还在作案,应该不至于被那洗刀人捉了去。”
金磬儿和元能连忙应是,陈哲又说起另一案件:“对了,那刘广德的下落可有眉目?”
金磬儿轻皱眉头,缓缓摇头道:“还是没有,这人最后一次露面是在重阳那日一早在承天府东门入城,自那之后,便再也没人瞧见过这位刘公子。”陈哲追问道:“那城门口见着他的是什么人,可有笔录?”
“那是门卫的小旗官,曾在刘府和刘广德有过一面之缘。刘广德这人为人低调,往日里便深居简出,毫无衙内习气,前年秋闱不第,转而应了贡试之后,就越发地不爱抛头露脸,因而在这承天府里,认识这位按察使家公子的人并不是很多。”
刘广德这般紧要人物,之所以迁延至今仍是杳无音信,就是因为这人留下的线索实在太少。
陈哲吩咐金磬儿继续跟进其他几件案子:“这刘广德,这两日就由我来亲自找一找。”
几女自无异议,只有一个张雅,看着陈哲眨了眨眼,自告奋勇道:“主人对承天府并不熟悉,就由奴家为您带路吧。”
陈哲点头应允了,又唤来白瑛,叫二女扮了男装,这便在张雅的带领下在承天府城内逛了起来。
刘广德是为了回城观看重阳的花榜秋闱而告假,城里当初承办这场盛会的金月湖周围那几间青楼楚馆自然是按察使司摸排搜检的重点。
只是半个月的功夫下来,依旧一无所获。甚至连见过刘广德的路人也没找到一个,这便说明那两日刘广德多半是没有抵达金月湖。
“所以主人就往这边来查?”张雅听了陈哲的分析,若有所思地跟着陈哲走在眼前这条略显僻静的街道上。
这条广源街离金月湖、府南坊等城内繁华之处稍有些远,虽有些僻静却也绝非默默无闻的冷清地界,而是承天府内的银钱一条街,这一路上尽是些当铺钱庄票号等门面。
陈哲的道理并不多隐晦艰深,刘广德常年在外面的常平仓驻留,身上总不可能会带着大笔的现银,而花榜秋闱乃是一场销金盛会,那刘广德回到府城之后,若不回家,便只有来广源街的钱庄支取银钱了。
果不其然,陈哲走进街上门面最大的广源钱庄,向前台伙计展示了李广德的绣像之后,那伙计微微一愣,并不急着回答陈哲的问话,而是用带着些狐疑的目光打量起了陈哲一行。
陈哲并不意外这伙计的表现,天底下开钱庄的多多少少都沾点来路不明的客户,因而这口风上都十分谨慎:“你莫要看了,不如直接带我们去后头暗室,我有事与你们管事的相谈。”
伙计大抵是猜到了三人身份,没有拒绝,带着陈哲等人就进了钱庄后院厢房,随后又带来了一个须发花白身穿绸袍的老管事。
老管事一进门,也不行礼,劈头便道:“相与莫要通名,可是公门中人?”陈哲点点头:“京中秋堂来客,不是獬豸窝里人。”老管事神色略松,陈哲说的不是官场别称,而是钱票行里的黑话,做这一行的,最怕就是御史台的獬豸们上门查账,到时候全是各级官员的黑帐,牵连又深又广,十足的麻烦。
刑部来查倒是无碍,无非是收了些横财赃款之类,与钱庄本身关系不大。
“相与可是在找按察使司的李公子?”
陈哲眼睛一亮,连忙追问:“店家最后一次见那刘公子是什么时候?”
“九月初九午前。”
“可知其去处?”
老管事摇摇头:“不曾过问。”
陈哲又问了些当日细节,老管事也说不出许多,又找了那日当值的伙计,却同样只说了些寻常线索。
陈哲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无异,毕竟对钱庄这边来说,刘广德那日的到访无非是一单寻常的支取而已。
当即谢过那老管事,带着张雅白瑛又回到了街上。
刘广德一早入城,午前取了钱,接下来自然该是寻个地方吃饭。
于是陈哲便自广源街起,一路往南边的金月湖去,沿路四下观察,看这一路上可有哪家饭馆像是刘广德会进去打尖的。
这方面陈哲是有些头绪的,刘子隆并非江南本地人士,他原籍西北,得官之后有十多年一直在京城徘徊,因而其家人在口味上应当是偏向北人,爱面食而非米食。
而且身为高门贵子,刘广德多半也不会随意在路边找些街摊小店随意对付,多来还是找正店用饭。
正店又擅长面食的,在这江南地方并不算多,正好离开广源街没多久,陈哲便见着了一家松林记。
松林记乃是承金道上最有名的面馆,在这两府各县开了多家连锁铺子,光是承天府城内据说就有三家分号,眼前这家便是其中一处,这店虽不算气派,可至少是间体面的正店,怎么看都极为适合刘广德这类人随意用一餐便饭。
此时早市已过而又未近午时,正是店内清闲的时候,陈哲和张雅白瑛在堂内落座之后,扯住那迎宾小二便打听起来。
“咦?你们要找刘公子?”就如适才在钱庄一般,陈哲再一次找到了见过刘广德那天行踪之人。
店小二思索着缓缓说道:“记着重阳那天刘公子的确是到店里用过饭,若是小的没记错,他便是坐在门口那一桌,点的也是他寻常爱吃的本店招牌大肉面。”陈哲温言道:“你与那刘公子倒是熟络?”
店小二也不作谦,嘿嘿笑道:“这是自然,刘公子向来是本店的常客,当初还未出仕前每月总要在我们店里吃上三五回面。”
“可我听说这刘公子为人低调深居简出,怎的还特意跑来你们店里吃面?”店小二道:“客官你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刘公子平日里确实不怎么外出,可他与丹陵县令家的朱公子交情深厚,常常在日落时分出门去丹陵县衙找那朱公子饮宴作乐,直至亥时方归,路过本店时,往往就会进来吃上一碗面做宵夜。”说着,店小二的笑容里略带上了些猥琐:“我等记得清楚,一来是刘公子来时,多半是店里打烊前的最后一人,二来嘛,每次他身上都带着浓浓的脂粉味,我等自然印象深刻。想来这些公子纨绔多半是在县衙后宅里玩些风流香艳的把戏。”
“原来如此。”陈哲缓缓点头,作出恍然神色。
承天府乃是大宁陪都,和京师一样是一府两县并一城的格局,这丹陵县在城西,从距离广源街不远的三司衙门到城西去确实会经过这家松林记。
至于那丹陵县朱公子,陈哲全无印象,承天府内虽不及京城却也算得上是满城朱紫,谁又会去在意一个小小的附廓县令的家人。
当然,对陈哲来说,县令公子无足轻重,可在眼前这店小二眼里依旧是个值得牢记的大人物:“对了,好叫大人知晓,那日刘公子吃面吃到一半,正好瞧见那朱公子在门前路过,于是便招呼了一声朱公子,待三两口吃完面,便跟着朱公子走了。”
陈哲一句“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差点没憋住,强行运气平复了心境,这才勉强挂着笑脸与那店小二和气道:“原来如此,那小二哥你可曾留意那二人往哪里去了?”
“有些印象,记得朱公子在等刘公子吃面之时,曾说过些琐事,好似是这回花榜盛会的门票乃是朱公子走通门路得来的,朱公子问刘公子可愿随他前去拜谢一番,刘公子便是答应了下来。”
陈哲对这份信息大为满意,一旁张雅粗着嗓子开口问道:“那朱公子可说是谁的门路?”
小二稍显为难:“不曾,小的也只是路过时听了两耳朵,可能是朱公子始终未提,又多半是小人没听到紧要的两句。”
“嗯,我们有数,有劳你了。”陈哲随手掏出个二两的小银锭子丢给这小二:“若是之后再有人来探问,不穿公服,便尽说不知便是,若是穿公服的来问,你就讲你已说给京城陈二爷了,他人想知道就去找陈二爷问。”
“小的省的。”那小二接过银锭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陈哲当即往城西边的丹陵县衙而去。
承天府的布局并不均衡,乃是明显的东贵西贫,东边的朱丘县接着梅江水运,又是省府三衙和陪都留守司的驻地,金月湖、府南坊、广源街等繁华富贵的精华地尽在此处,而丹陵县则是城中贫民小户聚居之处,陈哲等人越过那府城中轴的正南街之后,一路行来尽是些阴暗逼仄的窄街陋巷,与东边真是天壤之别。
行到丹陵县衙,衙门里却只有县丞还在,原来金梅府那边的大牢暴动越狱,按察使司和承金道本就捉襟见肘的人手已不敷使用,刘子隆便调了丹陵县令和县尉带衙役前去支援了。
而衙后官邸之中,朱县令之子也不在家中,问了朱家管事,方知这人说是去江宜县访友,已有三两日未归。
出了县衙,陈哲立刻吩咐白瑛回六扇门报信,他则带着张雅前往这城中另一处所在探听消息。
原来这丹陵县的朱公子去江宜县访的友人,正是前两日和陈哲打过一场玉斗的沈伯贤。
只是那沈伯贤前日回城时被人掳走,此时也不知沈家情况如何。
沈家本是金梅府人士,家中大宅也在金梅府那边,不过为了生意经营,沈家在承天府也是置有宅院的,只是这承天府沈宅并不在富贵的朱丘县,而正是在这丹陵县南边,陈哲刚到沈宅附近,便在街口遇到一辆装饰考究的二马大车驶来,丹陵县的道路狭窄,陈哲只能暂避路边,不料那大车驶到陈哲面前突然停了下来,车窗后的帘子一掀,露出张珠圆玉润的俏脸,正是沈家小姐沈稚瑚。
“陈都尉?您这是要去哪里?”
陈哲稍作拱手道:“沈姑娘有礼,在下正是要去你们沈家。”沈稚瑚双目一亮:“可是六扇门寻访到了我爹爹下落?”陈哲略有些尴尬,沈伯贤被掳走一事,他本来就没打算多管,此事十有八九是那洗刀祭主人的手笔,洗刀祭主人与赵元诚有仇,因而他的布置谋划,陈哲只想查查缘由,并不打算阻止。
眼下沈稚瑚问起,陈哲自是不能如实回答的,只好敷衍道:“六扇门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还未有结果。”
沈稚瑚神色略带些凄楚,怯怯嗫嚅道:“还望大人多费心了。”她这神色倒也不似作伪,沈家的底细陈哲也问过了,沈稚瑚行止虽然轻挑放浪,却是沈伯贤的嫡女,若是沈伯贤死了,依照大宁律例,未出阁的嫡女若已自立门户有份营生的,可以份本家一份产业,若是待字闺中不事生产的,便顶多能取些钱财。
这沈稚瑚自然是不曾出去顶门立户,她这嫡女变孤女,日子必然是大不如前,因而沈家门内要救沈伯贤的,大概就属沈稚瑚最是真心。
“职责所在,自当如此。”陈哲含含混混的变把这茬应付过去了,转而道出此行的真正目的:“不知沈姑娘可认识这丹陵县的朱公子?”沈稚瑚不疑有他,脱口道:“自是认得,这朱公子与我家走动颇多,我家在承天府这边的生意也多赖他关照。”
陈哲追问道:“那你近日可见过朱公子,听他家管家所言,朱公子前几日就离家去往江宜县访你父亲去了。”
沈稚瑚杏眼圆睁,奇道:“朱公子去江宜县了?不瞒大人,那日江宜县的玉斗,朱公子也是我父亲相邀的宾客,只是最终他爽约未至,因而这些天来,我们也不曾见过朱公子。”
这回答倒也并未出乎陈哲预料,前边听着朱公子去了江宜县,他便联想起玉斗之事,当即按下此事,转而问道:“这朱公子你们也算熟络,可知他重阳那日的行踪?”
“自然知道,那日他和爹爹他们去花榜大会了啊。”听到这话,陈哲心中一喜,原来朱公子和刘广德的花榜大会门票是这般来的:
“那你可知那日你父亲还邀了何人?”
沈稚瑚摇了摇头:“原本我父亲只约了朱公子,两人一道去的,然而我父亲出门不久便又折返,说是朱公子有位身份高贵的朋友也想去花榜会,他便将门票赠与朱公子了。”
“你父亲不知那人身份?”
“应当是不知。”
陈哲默然不语,低头思索起来……很显然,这其中最关键之人乃是那朱公子,其次便是沈伯贤,现在一人不知去向,另一人被人掳走,这条线索好似就此断了。
沈稚瑚见陈哲沉思为难,似乎是想到什么,放开窗帘直接从车上走下,走到陈哲面前屈膝伏地,以大礼拜道:“陈都尉,这朱公子可是与我爹爹被人掳走之事相关?小女子愿全力协助都尉,为犬为马,在所不辞。”说罢,沈稚瑚自行起身,就在这朗朗白日之下,当街解开了身上襦裙,不等陈哲作声,她便三下五除二脱得一丝不挂,颤着那一身丰腴肥美的白肉站在陈哲面前:“奴家不求家计名分,乃至连人都可以不做,只求主人收纳在身边,帮主人破获此案,解奴家父亲之厄。”
陈哲幽幽叹了口气,眼前这美人,自己已经推拒过一次了,再度拒之门外似乎就有些过分,只好推让一步道:“你父亲之事另有隐情,即便是我,也感到极为棘手……总之你对此还是早做打算,不过,我能答应你的,便是你在我陈家后宅,今后无论富贵还是权势,都会远胜在沈家。”听陈哲说罢,沈稚瑚的神色颇有些复杂,片刻之后,她方才轻咬了下嘴唇,然后再度下拜:“奴家那便托付给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