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撤离

令高琉玉万万没想到的是,高怀胥口中的这个人会是王珝,右相之子。

王氏一族世代授玺绶,百年簪缨士族,乃世家之首,素来注重清誉,怎么会和高怀胥私下勾结,行谋逆反叛之事,高琉玉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原因了。

“殿下,我的人已经找到高怀衍的藏身之处,只要他身死的消息传出来,朝中那些支持您的大臣很快便能推举您上位,除此之外,先帝只留下一个无知稚子,那孩子连话都说不利索,不足为惧,至于其余有异议者,一并杀之便是。”

王珝颇为胸有成竹,说着不着痕迹地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高琉玉,话锋一转:“只是您也清楚,此番行事我个人承担了多大的风险,家父对此并不知情,稍有不慎,王氏不会搭救,珝就是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您看您许我的事……”

高琉玉闻言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她以为王珝出面定然是代表了右相的态度,后者竟然毫不知情么,王珝区区一个庶子,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参与谋逆,莫非是高怀胥许了他极大的好处,足够令他忽视这些风险。

在来之前高怀胥就已经戴上了面具,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他语气温和地接过王珝的话头:“我自然是不会亏待了你,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婿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我登基,第一道旨意便是先为你二人赐婚。”

二人明面上相谈甚欢,实则各怀鬼胎,高怀胥心中暗骂王庭那个老狐狸,装得毫不知情,无非就是想着若自己兵败,好将罪责全都推到王珝这个庶子身上,又舍不得这份从龙之功,私下并不阻止王珝和自己往来,甚至偶有助益,无论如何,王珝也是王家人,自己怎么都得承王氏这份情。

“赐婚?和谁?”高琉玉眼皮一跳,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几个及笄的公主里头,还未曾婚配的就只剩下她和高琉音。

王珝走到她跟前,向来镇定自若的面皮上罕见地浮出一丝红晕:“公主,我会对你好的,两年前珝受了公主的一顿鞭子,自此幡然醒悟,不再醉生梦死、浑浑噩噩度日,公主的好我都记得,我已经遣散了房中所有的姬妾,以后也会只有公主一人。”

说着他有些神色激动地握住高琉玉的手,王氏一族枝繁叶茂,他不过是众多不受宠庶子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嫡支霸道强势,咄咄逼人,他出不了头,只能成日里流连秦楼酒肆,做出浪荡子模样,郁郁不得志,偶然一次,被高琉玉鞭打清醒后,他便将这个恣意随性的公主放在了心上,原以为她是自己终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一个梦,上苍到底还是眷顾他的。

为此,他甘愿做父亲的棋子,以身入局,来赌那微茫的机会。

高琉玉柳眉倒竖,用力抽出手来,一巴掌甩在王珝脸上,她不曾收力,打完人后她的手都在麻麻地发着热,很快王珝脸上便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来。

“皇妹,休得放肆!”

“无碍。”王珝摆摆手,反而抓着高琉玉打他的那只手揉了揉,有些迷醉地望着她,“公主仔细伤了手,这是公主的赏赐,珝求之不得。”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脸,颇有些意犹未尽。

高琉玉连忙抽回手,还想再打,被他那副回味不止的模样恶心坏了。

等到王珝离开,高琉玉才出声质问高怀胥:“原来你根本不是诚心想救我,你是想利用我笼络人心!无耻!”

高怀胥不以为意:“和王氏联姻也没什么不好。”

“我不同意。”高琉玉冷笑一声,“父皇还在的时候尚且不会插手我的婚事,你又算什么东西?”

“哼,可惜皇妹如今只能靠我了。”高怀胥摩挲着玉扳指的纹路,漫不经心道,“皇妹都让那个野种肏过了,还做出这副贞洁烈女的姿态给谁看呢?”

“你!你怎么……”高琉玉倏地变了脸色,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多,真是好一出兄妹相奸的戏码,皇妹竟然还有脸提父皇,他要是知道了这等丑事,都能被你气活过来,你我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若是乖顺些,我尚能保全你的公主之尊。”

高琉玉咬牙点头,激怒高怀胥对自己没有好处,她只得先妥协。

“这就对了嘛,我知道皇妹是被他强迫的,你放心,等找到那个野种,我一定将他剁了喂狗。”

翌日,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高琉玉郁结地望着窗外的雨景,幽幽地长叹了口气,当真是出得龙潭,又入虎口。

高怀胥一早带着兵马去围剿高怀衍去了,这俩人无论谁赢对她都没有好处,她不禁在心里恶毒地想着,最好是能同归于尽,方才出了她心中的恶气。

有侍卫神色慌乱地跑进来:“不好了,殿下中计了,公主速速跟小人撤离此处吧。”

高琉玉愣住了,紧接着问:“中计了?高怀胥死了吗?”

侍卫摇摇头只说不知,是王珝见情况不对,连忙派人来接她出城。

丧家之犬一般逃离皇城,高琉玉心里不情愿,可她没得选,若胜的真是高怀衍,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她又想起兽园那个被寅兽撕咬成一摊烂肉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自己同样背叛了他,必定没有好下场。

等到她乔装一番赶到城门口的时候,王珝已经等候多时,对上她疑惑不解的神情,他无奈地摇摇头:“殿下实在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过于轻敌。”语气里难掩绝望和懊悔。

功败垂成,王珝见势不对,果断选择带上高琉玉撤离,哪怕日后只能做个平头百姓,至少保全了性命。

“公主,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以性命起誓,日后定会护你周全。”王珝满眼希冀地向她递来一只手。

高琉玉咬咬牙,无论如何,总比被高怀衍抓回去强,先跟他离开皇城,等安全以后再甩开他。

她刚刚伸出手握住他,一支箭矢凌厉地破空而来,准确无误地射进了王珝的肩头,他一时吃痛,松开了和高琉玉交握的手,高琉玉没有防备踩空了踏板,整个人重重跌在地上。

这时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而后马蹄声震彻天地,连带着高琉玉的身体也跟着震颤。

“是谁?”高琉玉惊慌失措地爬起来,四处张望,是高怀胥还是高怀衍?

初初听到马蹄声的时候尚且未见人影,不过须臾就到了他们跟前,兵马将二人围得水泄不通。

高琉玉率先看见了高怀胥的脸,只有脸,准确的说,是他的头颅被人砍下来挂在了马鞍上,血水淌了一路,她甚至能看清他今晨涂在脸上的绿色膏体,和污血混在一起,成了不堪入目的一团。

她腿一软又跌坐在地上,不期然和马背上的人对上了眼。

高怀衍一身甲胄,脊背挺直坐在打头的骏马上,衣不染尘,漠然地俯视着狼狈不堪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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