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寒风料峭，许是哪扇窗户未关严实，冷风从缝隙里钻进来，高怀衍眉心微动，紧接着眼睫颤动了几下，那双紧闭着的眸子倏然睁开。
他所处的不是沸反盈天的猎场，入眼是熟悉的芳芜宫内置，还有一小截未燃尽的线香，在昏暗中明明灭灭，他揉了揉疲惫的眉宇，翻看着那些旧物，竟不知何时伏在桌案上睡着了，醒来时鼻尖还萦绕着那股清冽的冷梅香。
寒风掠过，灵台清明几分，原来他一直刻意遗忘的，始终扎根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就像是贫瘠的泥石裂隙里夹缝生存的嫩芽，只要有一点雨露，便能顽强地破土而出、更添新绿。
两年前的那个冬日，琉音为了制得这雪中春信，每日采摘新鲜红梅，收集枝头细雪，日日不辍，他在屋内温书，琉音便在一旁制香，就在高琉玉及笄的那年，这冷梅香贯穿了他和琉音的整个冬日，轻而易举勾起了他的那段回忆。
那段不为人知的记忆，愚蠢、可笑，时隔两年，却依旧能扰乱他的心神，登基这两月来，他和高琉玉水乳交融、唇舌交缠了无数回，竟还能清晰地忆起秋猎时那个青涩稚嫩的亲吻，只是简单的嘴唇相贴，他记得她唇上的温热和柔软，那时她紧张得一直在颤抖，眼睫也不停扑簌，她这样傻气，连带着和她紧密相贴的他也跟着震颤。
这样清晰！
清晰到令他心底滋生出一种隐秘的渴望，他忽然觉得极不公平，这段愚蠢的记忆只有他一个人记得，高琉玉什么都不知道，哪怕是日后回忆起来，她也只会当做是和心上人的甜蜜过往，她自己做的蠢事，凭什么能忘得一干二净？
高怀衍的内心又开始焦躁起来，望着被褥里鼓起的一团，他不禁生出一种将她揪出来对质的冲动，然而只是想想，教她知道真相又如何呢，她大抵会埋怨自己将她最后的一点美好过往也抹杀干净。
一低头便看见陈旧的纸张上，歪歪扭扭的横陈着一些酸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诸如此类。
高怀衍轻呵了一声，以前在太学进学的时候，高琉玉从不听讲，就喜欢在纸上涂涂画画，她的脑子就是抄这些酸诗抄坏的，生死相许？
她这种自私自利的人，能和谁生死相许？
脑海中蓦地涌现出少女泪流满面哀求自己救她心上人的场面，高怀衍的脸色霎时难堪起来，好啊，好一个生死相许！
她还真能！
他死死地盯着纸上那个“情”字，呼吸陡然粗重，时至今日，他一直以为自己恨透了高琉玉，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报复她，只为踩碎她的脊梁骨，要她向自己摇尾乞怜。
事实正相反，他对她百般容忍，此次她的簪子还刺破了他的脖颈，伤患之处现在还在隐隐作痛，自己究竟要留她到几时，难道要等到真的养虎为患、反噬自身的时候么？
至于强令她怀孕生子，到了现在若还认为是什么报复的手段，也未免过于自欺欺人了些，一想到高琉玉腹中会孕育他的孩子，他竟是有一丝欣喜的，他是真心实意地期盼着这个孩子的降生。
或许他不该再继续沉湎于旧日仇恨，哪怕再不甘愿，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高琉玉生出了一丝微薄的情意。
高琉玉必须得为她曾经施加在他身上的恶行赎罪，他要她全心全意地来爱他，若是在她身上感知不到情爱的快活滋味，再杀了她也不迟。
高怀衍忽然轻笑一声，最后一点香也燃尽，缭绕的香雾渐渐散去，仿佛拨云见日般，眼前的迷雾消失殆尽，他也不再迷茫困惑，想通之后，走过去合衣躺在高琉玉身边，正想将手伸进被褥，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将手慢慢捂热，这才小心翼翼探进去，寻到了她的手扣上。
高琉玉背对着高怀衍，在他贴上来的那一刻就已经醒了，她梦到了在静室的那段日子，暗无天日，连祈求他来看望自己都成了奢望，毫无尊严，被他用那些淫具亵玩、训诫，就像驯服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直到匍匐在主人面前为止，好不容易从那里出来，见到久违的日光，她甚至激动得热泪盈眶。
高琉玉想要努力入睡，被他的气息包裹得密不透风，始终无法镇定下来，感受到高怀衍又贴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颈侧，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随后后颈的肌肤上传来一阵濡湿，一下一下，那块皮肉被他舔舐厮磨得渐渐发烫，高琉玉兀自忍耐着，好不容易等他玩够了，还不等松口气，忽然一只手复上她的左乳，轻轻抓揉了一下，没有任何情色意味。
“皇妹，是在装睡吗？”他忽然轻声道。
高琉玉在他开口的一瞬，顿感头皮发麻，身体也变得僵硬，背对着他睫毛颤得厉害，始终咬牙不吱声，感受到他的手逐渐下移，落在了她的腰际，使她整个人都蜷进他怀里。
脑海中那些失控、屈辱的画面挥之不去，还有白日里那截鲜血淋漓的断指，她惶然地猜测着高怀衍这次会如何整治她。
又想起自己白日里似乎还失手伤了他，懊悔之余不免幻想着，若是真能捅死他就好了。
好一会儿，感受到高怀衍没再动了，高琉玉僵直着身体，半是恐慌半是愤恨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