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十八弯,水路九连环。
我开着工作以后家里给我买的合资车,沿着水路走走停停,经过不知道几个荒山野岭,几个村镇,几座桥梁。
每到一地,我都会仔细搜寻沿河上下左右,每一处蜿蜒的犄角旮旯。我怕她偷偷躲在哪里等我,我怕再也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如果说我这辈子还有什么奢求,那我只求最后的一面之缘。
我想陪她一起,化作枯骨。
手机地图上显示。
再往前十多里就是丰田村。
这里的水势相对平缓。
沿河的碎石沙滩连成一片。
河水在这里稍一停留,水面便没了涟漪。
走过水草地,我跪在碎石滩边朝着老天磕了三个头。
至于许的什么愿望,只有我自己知道。
平静澄清的河水早已经没有几个月前汹涌。
水里倒映着我油腻纠缠的长发和那一脸乱窜的胡茬子。
“过去很久了吗?为什么我这么老了?”
零零碎碎的白头发让我都快忘了自己才二十五岁。
“榕榕,再过几天你就过生日了。”
“要是你没时间来看我,我就下去陪你过生日,好吗?”
啪啪啪……
“废物,流眼泪有什么用?”
“你要是当时拉着榕榕,她就不会掉到水里去了。”
“你怎么不跟他一起去死啊!”
“我操你妈……”
我看着水里的自己,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怒火。
我已经不记得抽过自己多少耳光了。
“要是抽自己耳光就能让榕榕活过来多好。”
“你说是吧!”
看着水里那张可恶的面容,我拿起拳头狠狠砸了下去。
“你说啊!”
呜呜呜呜呜……
水面没有回音。
只有静静的水流声。
我躺在碎石子上,看着湛蓝的天空,心里是说不出的空荡。
丰田村来了个疯子,吃饭还会用手机付款。
这是村口那些小孩对我的评价。
他们一边跑一遍嚷嚷着。
村里有几个闲汉,想要我拿点钱给他们去找乐子。
呵呵~
我有一把刀子,是留给自己的。
以前我真的很畏惧这些成群结队的地痞流氓。
他们胆大妄为,藐视一切。
但是,地痞流氓似乎也很怕我这种拿着刀子的疯子。
原来一直以来,我都是个傻子。
丰田村靠河边。
以前没有禁渔。
村里生活不说多好,至少大家都活得过去。
自从新政策下来,又抓了一披胆子大的以后。
村子就逐渐萧条了。
村里年轻点的,出门打工。
年长点有积蓄的,房子也买到镇上或者市里去了。
至于啥都没有的,那就在家里种地。
或者无所事事,成群结队干着偷鸡摸狗的活计。
丰田村的单身汉很多,很少能看到几个女人。
就算看到了。
要么是一把年纪的大妈,要么是留守孩童。
村子里只有一家饭店。
这里是小混子吃饭休闲的地方。
沿河找了一天没有结果。
我坐在靠墙的桌子上吃着自己有限的几顿饱饭。
家里催我回去,榕榕的父母也叫我回家。
我连他们的女儿都没看到,哪还有资格回家啊!
“诶,老子就真的想不通,老土那个铁憨憨,居然也能找到女人。”
“就他那个B样,指不定是用了什么手段。”
一个瘦得跟猴子一样的小混混喝了两瓶啤酒,把筷子甩到桌上怒道。
“哈哈哈哈,找个女人有什么稀奇的,搞得好像你熊哥没找过似的。”
“操,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老子去看过。”
“那娘们一看就不是咱农村人。”
“白白净净不说,生得那个漂亮哟!”
熊哥说着又拍了一下桌子。
“瞧你这熊样!”
“见到哪个女人你不说漂亮?”
“自家婆娘都看不好,还惦记着别人家的。”
同桌的小平头轻蔑道。
“操……我婆娘要是有那漂亮,老子就是去卖血,都不会让她走。”
“来来来,继续吹!”
平头哥显然是不相信熊哥的话,对着瓶子吹了一口道。
“你们知道拍那个什么剧的那个什么冰来着,就前段热播的那个剧。”
“那娘们跟那个女主演长得贼像,哎哟,我的妈哟!”
“我第一眼差点都以为就是那个什么冰了。”
“白冰?”
“啊……对对对,就是白冰。”
“你放你妈个狗屁!”
“老土那家伙他配吗?就他能找个这么漂亮的女人?”
“我说熊哥,你编故事也像样一点。”
“要不是老子读了几年书。”
“还真被你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这时同桌另一个纹着手臂的男人忍不住也发话了。
不过他嗓门有点大。
这一嗓子下来大家基本上都停了筷子,看着他。
“真的……”
被叫做熊哥的男子似乎很怕花臂男,这一下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今天就你吹得好,待会你买单哈。”
花臂男没有搭理一身瘦肉精的熊哥,直接做决定道。
“我……我身上没钱啊……”
熊哥五官挤在一块,一脸纠结道。
嗯……
花臂男一个降调,熊哥再也没有说话。
呵呵……白冰!
我读大学时出道的女演员。
刚出道时名声不显。
据说后面是跟哪个大佬搞上了,之后几年资源拿到手软。
当然,谣言也是遍地开花。
榕榕进大学时,有些同学说她长得像白冰,还让她生气了好久。
记得有一次我们快活完。
电视里刚好刷到白冰的负面新闻。
榕榕还抱着我说:“我才不会像她这样,我一辈子都只能是你的女人。”
“除非……”
“别说傻话!”
我当时看她愣头愣脑的举起手。
便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头。
"我操,我操……"
“你说的那个阿土住在哪里?”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几个大步直接走到外号熊哥的男子身边道。
同桌的几个大汉被我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你他妈的……”
花臂男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抬手拿起啤酒瓶就朝我头上砸过来。嘭……
玻璃碎屑散落一地。
殷红的鲜血从我额头流到下巴。
嗯……怎么有点咸咸的。
我伸出舌头舔了舔消瘦脸颊上流下来的鲜血,自言自语道。
嘴里不紧不慢的说着,我顺手将别在破烂牛仔裤上的刀子给抽了出来。转头盯着明显比我高半个头的花臂哥。
“嘿嘿嘿嘿……来……你继续,别让我看不起你。”
说着,我特意把头伸出来,凑到花臂哥跟前。
在歇斯底里的狂笑声中,手里的刀子也被我慢慢抬了起来。
噗通……
花臂哥眼里满是惊恐。
倒退时身后的凳子把他绊了个趔趄。
“他是疯子……他是疯子。”
“老子不跟疯子一般计较。”
花臂哥跑得很快,也很果断。
除了甩啤酒瓶的第一下,之后似乎也没有什么牛逼的地方。
至于同桌的另外几个男人,也趁着人声嘈杂,忙不慌的溜了出去。咚……
“好汉饶命!”
被我盯着的熊哥不知道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他这一跪颇有晚晴风采。只是他那长发筛得跟琴弦似的,莫名有些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