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股东大会

清晨的阳光透过缝隙照射进霍宏宇的卧室,一夜未眠的霍宏宇用力揉着脸庞,试图驱散疲惫。

他的脑海里一整夜都闪回着昨天下午公司内部冲突的种种细节,以及谋划着今天要如何联合各大股东向王钰施压。

霍宏宇纵横江湖数十载,也是头一回干这种事,内心难免焦虑。

起床洗漱后,在家用完早餐,霍宏宇和夫人告别,司机老黄早就把车停在了家门口,他和往常一样,坐在后排,把公文包一放,闭着眼睛小憩。

车开了一会儿,忽然停下,霍宏宇睁开眼,发现前面并没有红灯,正想询问怎么回事,车门竟突然打开,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利索地闯入了,霍宏宇顿时既惊又怒,但还没来得及吱声,“老黄”便锁住了车门和车窗。

“你……你是谁!?老黄,你在干什么!”霍宏宇慌乱地拍打着车窗和前排座椅。

“哼。”

霍宏宇没料到,平日毕恭毕敬的“老黄”居然会对自己一声冷哼。

透过反照镜定睛一看,他才发现,这分明就不是“老黄”,而是体貌特征和穿着打扮都极其相似的另一个人,他也和司机老黄一样戴着墨镜,没让他第一时间发现。

恐惧感不由得在霍宏宇心里不断蔓延。后排闯入的墨镜男开口道,“霍总,我们不想伤害你,但是,麻烦把手机交出来吧。”

“你是谁!你们要干什么!我要报警!!”

眼见车辆向着不熟悉的方向飞速驶去,霍宏宇惊惧万分,大吼大叫起来,慌乱之中他本能地探出身子,要去拉刹车杆。

“唰。”

后排的墨镜男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蝴蝶刀,锋利的刀刃反射着耀眼的阳光,霍宏宇瞳孔剧缩,一下就安静了,额头上冒出一丝细汗,身子微微发抖。

“霍总,我再重申一遍,我不想伤害你。是不想,不是不能。”

“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霍宏宇逐渐冷静下来,尝试斡旋。

“我不是冲着钱来的,把手机交出来吧。”

看见明晃晃的刀刃,霍宏宇乖乖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递给了男人,不料男人继续摆摆手,“还有呢?”

霍宏宇无奈地从包里翻出另一部手机,男人却笑着说,“霍总,既然愿意合作,就爽快点呗,你一共有三部手机,都拿出来吧。我既然敢干这事儿,这种事情当然摸透了。”

“……”

三部手机到手,男人装进了一个金属盒子里,霍宏宇一看,就知道是屏蔽信号用的,便问道,“是王钰派你们来的?”

“呵呵。”男人笑笑不说话。

……

上午九点,股东大会如期召开,各大股东悉数到齐,却唯独少了董事长兼总裁霍宏宇。

等了半小时,一些股东坐不住了,交头接耳,互相询问起霍总的情况。

霍宏宇的秘书急得团团转,不停地打电话联系可能知道霍宏宇行踪的人。

又过了半小时,凑热闹的散户股东等得没耐心,全都离场了。

在和霍宏宇的秘书交流了几分钟后,副总裁徐伟业来到演讲台前,宣布霍宏宇因病缺席,由他代为主持大会。

话音刚落,一家投资机构的股东代表举手提问。

“徐总,场面话就别说了吧,我们大大小小股东今天聚集于此,想必都是冲着一个事情来的……那么请问,对绿榕公司的并购案,公司内部究竟讨论出了怎样的结果?”

徐伟业脸色一沉,本来昨天这件事应该有一个结论了,可会议偏离了方向,变成了王钰和胡志远的骂战,而警察突然闯入带走胡志远更是令人意想不到。

徐伟业便只好把霍宏宇的主张向股东们解释。

“好的,各位股东应该也通过某些社交媒体有所耳闻了,绿榕公司的老总宋威宁,屡次出尔反尔,约定的事情不兑现。况且,此人最近被曝出私下热爱赌博,屡次往返拉斯维加斯。因此,我司认为此人不值得信任,准备终止并购,解散合资公司,并依法追究其责任,要求其退回前期投资款项。”

那位股东代表听罢,表情非常不悦,站起来继续说道,“并购案当初是霍总自己提出的,那时候绿榕公司负债率高达140% ,现金流缺口20亿,但其在5个城市拥有9个项目,总价值约450亿。霍总正是看中了用小现金流换大资产的机会,才去当' 白衣骑士' ,想名利双收。我们作为投资人,当然也乐于成人之美,同时分得一杯羹,这才加大了对桓宇的投资。”

闻言,在场的多位股东纷纷点头致意。

“之后,桓宇总共对合资公司投入34亿,另外花了50亿买入绿榕公司本身的股份。而现在,你们却说这个项目黄了,理由仅仅是对方老总人品不好,这不能让我们信服。毕竟他们的房子没有质量问题,只要能拿下来,这就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徐伟业表情凝重地听完了这位股东的发言,解释道,“对于并购案的失败,请允许我代表桓宇公司,对各大股东表达深深的歉意。但是,我们管理层主要是考虑到我们自己的负债率也已经非常高,稳妥起见,我们不能越过这道红线,否则,岂不是救人不成反被拖下水?这也是霍总经营公司的一贯理念,这么多年来,我想各位应该也很清楚。”

这时,另一位机构股东代表站起身,一脸不屑地发言道,“就不要避重就轻了吧?这个项目是卡在证监会下发的' 意见函' 上,收购股份合计超过30% ,被证监会认定为' 一致行动人' ,就必须进行' 全面邀约收购'.这个时候,正逢霍宋二人关系恶化,又没有签订合同,宋威宁带着他们那边的股东坐地起价……”

“估算下来,要再花200亿才能把绿榕的股权全部买下。所以,你说的公司负债率会拉高到无法承受,就是基于这个原因。但我想问的是,霍总为什么没有提早考虑到这一点?你们的法律团队没有提醒过他?再说,有那功夫在社交媒体上假惺惺地称兄道弟,怎么不早点把合同签了?不然哪儿来的那么多麻烦?”

这个问题让徐伟业犯了难,他相信霍总当初有自己的考虑,可眼下,霍总失联,他没办法很好地回答这个尖锐的问题。

而紧接着,那个一脸嚣张的股东代表又咄咄逼人地追击道,“还有,那个姓宋的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霍宏宇,恐怕也有不小的问题吧?别看姓宋的先说卖出股份后退出董事会,后来又反悔,吵着要重返董事会,一副小人做派……社交媒体上,舆论风向也是谴责宋,同情霍。但我想问问,这样重大的商业行为是不签合同的吗?几百亿的大项目,就靠所谓的' 兄弟情谊' 、' 江湖义气' ,搞些口头约定就完事了?你所谓的' 霍总经营公司一向稳妥' 到底体现在哪里?”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场内的骚动,话题已经从绿榕公司并购案偏移到了质疑霍宏宇的能力上。

徐伟业的脑海内一瞬间涌现出无数猜想,立马警觉地看向在场下安坐着的王钰,但眼下,他只能先应付当前的局面。

徐伟业表情严峻,摆摆手,提高声量道,“各位,稍安勿躁。正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这么多年来,霍总的为人相信大家都清楚,只是可惜,霍总也总是以己度人,把那宋威宁当做君子,可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至少,敢于及时收手也没什么问题,并没有损害公司和各位股东的利益吧?”

“话不能这么说。作为投资人,总是希望公司能够扩张、增长。只求不犯错的话,要求有点太低了吧?”那位股东代表说完,环视四周,引来周围数位股东的点头赞同,他接着说,“本来这次并购是一个很好的扩张机会,其实我们几家私下沟通过了,还是希望能够克服困难,完成并购……”

这时,又有一位投资机构的股东代表举手示意,站起来用沉稳的嗓音说道,“我看这样吧,霍总要是不能干,就换人,换一位能把这事办成的人来做。我代表卧龙资本,正式提议,撤换董事长。”

……

辜临渊站在一处隐秘的庄园里,叼着烟,举着手机看视频。

他瞒着王钰让公司内部的一个工作人员把股东大会的现场情况偷偷直播给他看。

当有人提出撤掉霍宏宇的董事长职务时,会场顿时炸开了锅,机构的股东代表和内部股东形成了剑拔弩张的态势。

这一切都很顺利地在按王钰的剧本走,接下来就是让人推选王钰出任董事长,就像赵匡胤安排人演黄袍加身的戏码。

然后肯定是两边疯狂扯皮,恐怕今天是出不了什么结果的。

辜临渊一边想,一边扔掉了烟头,转身向庄园的主楼走去。

主楼外围站着多位戴着墨镜的黑衣持械壮汉,手无寸铁的霍宏宇被软禁于此,可谓是插翅难逃。

一进屋,霍宏宇正端坐着喝茶,表情比想象中的要淡定不少。

辜临渊径直走到他面前坐下,拿起茶壶恭谨地给他倒茶。

他没有戴墨镜,都是聪明人,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了。

“霍总,招待不周,多有得罪。”

“你是……”霍宏宇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努力回想着他的名字。

“我不重要,小角色而已,奉命办事。”

“我想起来了,你是侯书记跟我打招呼进来的。后来……侯书记说你父亲希望多给你锻炼锻炼,又让我把你调去了南达。”

辜临渊笑笑,“真没想到霍总认得我。是,我去了南达,但王总又把我调回来了,可以说,他对我有知遇之恩。”

“原来如此。把我绑架过来,果然也是王钰指使的……真没想到,侯书记举荐的人,会干这种勾当!”

辜临渊当然知道自己现在干的事是彻头彻尾的犯罪。

但经历了种种浮沉后,他的内心已泛不起多少波澜。

当然,他的底气也主要源于“小红楼”已经笼络了公检法的主要干部做他们的保护伞。

“别这么说,霍总。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对您来说,这次其实也是个很好的机会,一个考验人心的机会……当公司少了您主持大局,您那些曾经同甘共苦的下属、伙伴,还会对您忠心耿耿吗……您难道,不对此好奇吗?”

霍宏宇皱着眉头,沉默。

“答案很快就会明了,只需要您在这里待上两天就行。对了,我还特地包下了您最爱的那家米其林三星店的厨师团队,在这里专门为您做大餐呢。当然这是我擅作主张,只是单纯出于对您的尊敬。王总并没有关照过这些。”

思忖片刻,霍宏宇问了一句,“那你是……有求于我?”

“哈哈,也没什么事,只是……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把事情做太绝。这样吧,这里刚好有副围棋,我们下一盘吧,打发打发时间。”

“哦?你还会下棋?”

“嘿嘿,略懂一二。”

桓宇公司赞助过一些职业围棋比赛,辜临渊早就知道霍宏宇是围棋的深度爱好者,便提出切磋一盘。

霍宏宇本不愿与“绑匪”有什么交流,可眼前这位“绑匪”却表现出尊敬之意,还是围棋同好,这令他放下了戒心。

同时,他也希望通过围棋进一步缓和关系,让这人开个口子,给家人报个平安。

……

“手头的工作放一放,快去叫老沈把车开出来,有急事。”

侯兆霖接完一个电话,急匆匆地对秘书喊道。

秘书立刻拨通了司机老沈的电话,心里满是牢骚,已经临近午饭时间,大领导却突然要外出,这意味着他饥肠辘辘的肚子不知何时才能填饱。

电话是霍宏宇的家人打来的,在确定霍宏宇失联后,家人马上去公安报了案,但警方以“成年人失踪案超过24小时才能受理”为由,拒绝了立案。

徐伟业在上午股东大会结束后,心里涌现了不祥的预感,便立刻通知霍宏宇的家人去找高层关系,以促使警方立刻展开调查。

侯兆霖并不清楚桓宇公司内部有什么纠纷,但霍宏宇的人身安危是他必须要保障的。

这几日,他过得很不顺心。

岳父的咄咄逼人让侯兆霖寝食难安,他时常梦见警察、法庭、监狱,以及许多面如死灰的囚犯盯着他看……然后浑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

这段时间他一直独自在家,没有去找过任何一个女人。

而如果真要动手,他也只能求助于多年老友霍宏宇,在商界,也就只有霍宏宇值得信任。

讽刺的是,省里要推行房产预售制的改革,这势必会触动房企的利益,他前脚刚和霍宏宇打过招呼,后脚便遇上岳父逼他交“投名状”。

霍宏宇为人宽厚,表示会积极配合政策,侯兆霖深感惭愧,更加难以启齿,只能先拖着。

可以说,这段时间霍宏宇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侯兆霖敏感的神经。所以,霍宏宇失踪的消息让他瞬间暴跳如雷。

赶到区公安分局后,情绪失控的侯兆霖对着笑脸相应的龚局长一通臭骂,要求他们火速立案调查。

训斥过后,尽管全局上下草木皆兵,里里外外都忙活了起来。

侯兆霖还是忍受不了等待的煎熬,要求亲自去查看今天早上的路面监控。

可结果却令他傻了眼,多个画面中,霍宏宇的车安安稳稳地开到了公司,没有任何异常。

侯兆霖脸色铁青,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日期与时间,反复确认。

……

围棋,又称“手谈”,指到了一定境界,双方不声不响,即可在棋盘上交流心声。

霍宏宇大脑飞速运转,时不时拿出手帕擦拭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尽管他的黑子占据着盘面的上风,但对方的白子却总是能绝处逢生,与之死死缠斗,黑子的优势也在其死缠烂打中逐渐丧失。

令霍宏宇惊讶的是,辜临渊不像他每一步棋都苦思冥想,而是悠然自得,出手从容。

落完一子,霍宏宇料想胜负已定,分出神去细想对方的布局,发现对方虽然落子极快,但前后呼应,环环相扣,不禁颔首称赞。

白子在边角的“大龙”岌岌可危,辜临渊却仅是微微一笑,用“小飞”开拓出了一小片活路。

霍宏宇仔细一看,对方这一手,可以说是断臂求生,他不敢大意,没有急着去收割成果,而是步步为营,对白子潜在的反击严防死守。

又战了许久,白子扭转了不少劣势,双方确认终局,霍宏宇才松了一口气。清算下来,黑子胜七目。

“还是霍总厉害!我输了,心服口服。”

确认了结果,辜临渊马上开口奉承。

霍宏宇脸上没有半点高兴。

胜七目是一个很微妙的情况,按中国规则,黑子要贴七目半,而按日韩规则,则是黑子贴六目半。

由于不是正规比赛,事先没有讲好用什么规则,所以很难说是谁赢了半目。

但辜临渊抢先认输这一行为让霍宏宇很不舒服,这也让他确定了对方实力不止于此,他觉得对方被屠龙后的力挽狂澜才有几分认真的味道。

他甚至怀疑,胜七目半的结果也是此人精心操控的。

“你让棋了。”

“哈哈,没有没有。”

对方依旧嬉皮笑脸,霍宏宇不太开心,严肃地说,“后生可畏。不过,我告诉你,尽全力才是真正的尊重。再下一盘吧。我不要你让棋。”说罢,他便动手整理棋盘。

“霍总,下棋很耗脑力的。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用餐,吃完再战个尽兴。”

“不。现在就下,不认认真真分个胜负……我吃不下饭。”

“好,那这回我执黑。”辜临渊帮着把棋盘清理干净,拿起一枚黑子,重重落下。

“啪。”

霍宏宇突然错愕,抬头盯着辜临渊,眼神锐利,怒意盎然。

棋盘中,一枚黑子静静地躺在“天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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