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绿皮作乱之事,公主想的是避开,而康诺特却认为应该以公主的名义肃清怪物。
两人产生了分歧,最后在康诺特痛陈利害之下,公主才勉强答应。
恰好前方就是铁壁堡垒,康诺特决定将公主等人留在城堡,然后他带上少量骑士以公主之名除害,这样一来公主也能收获一些声望。
吉格斯亲自站在城外,带着一帮男爵、骑士以及仆人列队两边,迎接公主。
“女神庇佑!公主殿下平安无恙真的太好了!”
“您愈发端庄美丽了!还记得当年在宫中老臣有幸抱过您。”
吉格斯屁颠颠地跑到公主所骑的骏马前激动地行礼,又对康诺特赞叹道:“阿塔诺大人这次立下了大功啊!与殿下一同扫荡绿皮,(对外当然不能说公主被怪物俘虏之事)您的声威必将在宫内传扬!”
康诺特笑了笑,也算是应承此话。
吉格斯又转头看了看,有些遗憾,“怎么没有看见托林大人?”
康诺特叹了口气,“托林大人荣耀地回归女神怀抱了。”在战场上失踪的人一般默认阵亡,因为活着就意味着怯战或是被俘虏了,这对家族来说是非常不名誉的,反而说成阵亡,就给外人一种勇敢战斗过,非常英勇无畏的印象,对骑士来说就是荣誉的。
当然如果托林真能回来的话,他也是不在乎这种名声的。
“这样啊。”吉格斯装模作样地表示哀悼,然后下一秒就顺畅地转换表情,“王师一路劳顿,如今需要休息,公主殿下,老臣已在城内备好房间热水,就让老臣为您带路。”
见到熟悉的人类与建筑后,妮娜才感觉真的脱离了那片可怕的蛮荒之地,现在她只想好好地洗一个热水澡,痛快地吃自己喜欢的食物。
“辛苦吉格斯叔叔了。”
一行人进入高大的门楼,骑士以下的佣兵和民兵留在外城,只有雷恩和兰斯等骑士侍从和康诺特特意照顾的山姆才可以跟着贵族进入主堡。
进入城堡后,康诺特跟着吉格斯和公主知道了她的房间位置,并留下忠心耿耿的骑士守护公主,然后便离开,安排山姆的起居,并找城里的医生给他治疗腿伤。
一般来说,在战场上拖下来的伤势都非常麻烦,但不知是否女神庇佑,山姆的伤势虽然麻烦,但在医生的治疗下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康复。
康诺特想要招揽山姆,但对方拒绝了(见第九章),聚散终有时,康诺特虽然不舍,却也没有强行挽留,只是告诉对方若有需要可以随时再来找自己,其实两人都知道,这一别可能就是永远了。
晚上,康诺特和吉格斯用餐。
“听说附近有绿皮出没?”
吉格斯不慌不忙地说:“阿塔诺大人这是何意?即使是陛下也不敢说能够完全掌控摩恩城吧?呵呵!去年我进宫朝贡,在街上就被一伙流氓袭击了,操!那可是在大街上啊!太嚣张了!王城里的老鼠是真他娘的多啊!永远都杀不干净!”
康诺特摇头失笑,“我并非责怪吉格大人镇守不力,只是想了解一下状况,明天好带人清剿。”
“哦,阿塔诺大人如此义举当得称颂,我可不能光看着什么都不干不是?”吉格斯推出一张写下某种符号的纸条。
“这是?”康诺特疑惑道。
吉格斯露出神秘的微笑,“铁壁堡远在边疆,我也人微言轻,唯恐宫内奸臣攻讦,故请阿塔诺大人回宫后多为我美言两句……”
康诺特也并非迂腐顽固之人,只要不违背大义,那么收取一点贿赂也无可厚非。
若是真的两袖清风,那他答应给农民的抚恤从哪里来?
招揽手下扩充军备的佣金又从哪里来?
“吉格斯大人多虑了,我本就不是爱搬弄是非之人。”
“呵呵。”吉格斯笑而不语,举起盛满了葡萄酒的酒杯和康诺特碰了一下杯。
“这次康诺特大人迎回公主之后,声势之盛也一时无两啊,想必布莱恩公爵即使再怎么不甘,也不能随便剥夺您的爵位了。”
今晚在酒桌上,白天公众之下不好说的话,现在吉格斯也试探着出口了。
康诺特面无表情,“我是陛下的直臣,布莱恩阁下当然无权干涉我的领地。”
“不,他能。”吉格斯微笑道。
康诺特皱眉,“你这是何意?”想要挑起他和布莱恩的矛盾吗?
吉格斯慢条斯理地整理餐巾,不受康诺特锐利眼神的影响,从容道:“您应该知道,您受封的马里廷伯国是相当于从布莱恩公爵领内硬生生挖下来的一块肉。”
康诺特冷哼道:“我只知道马里廷本来就是陛下的直辖地。”
“但以前,很久以前,从法理上来说,马里廷是属于布莱恩家族的。”吉格斯严肃道。
涉及到领地归属的问题,康诺特毫不相让,“陛下就是法理!他把马里廷分封给了我,我就是马里廷的主人!”
“呵呵,”吉格斯扳回一局,从容地喝了一杯酒。
康诺特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只是皱眉不语。
“倘若当代的布莱恩公爵只是一位庸人也就罢了,可事实上,他是一位铁血独断的主儿!可以想象他绝不会容忍您占有他家族的领地的。”
康诺特知道对方想撺掇自己敌视布莱恩公爵,虽然很不光彩,但架不住对方说得很有道理。康诺特绝对不可能放弃自己的领地。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了那一步的话,我会做好准备的,阿塔诺不会畏惧布莱恩。”
“很好~”吉格斯终于满意地笑了,“在这一点上,咱们都有共同的敌人,我也不瞒您了,布莱恩家族仗着势大,经常吞并中小贵族的领地,别说是我了,就连陛下也吃过他的亏。我可以直白的告诉您,布莱恩家族有着不少的敌人,其实我就在充当那些势力的联系人,您若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做主邀请您加入。”
“这又是什么团体?”康诺特谨慎地问:“反布莱恩联盟?”
吉格斯笑道:“您这么说也算正确。”
“我需要考虑一下。”看起来康诺特已经进入了两个派系斗争的视线中了,但他不想这么快站队,因为他根本不了解形势,之前他只不过是个在宫里的御林侍卫,没有人也没有途经告诉他那些复杂的消息,而现在得到了伯爵头衔后,很多事情就需要开始学习并且适应了。
他已经是个领主了,不能再草率行事,否则一个不慎,会害得自己的家人以及很多无辜的人死去。
吉格斯也不指望康诺特能立刻答应,否则就需要重新审视他的能力了。
所以就只是微笑,“当然,你随时可以告诉我你的选择,不过你得清楚,布莱恩对你是实实在在的威胁,而你我,并无利益冲突。”
康诺特点了点头,“我正在考虑。”
吉格斯见该说的也说了,就没必要穷追不舍了,于是一改严肃的表情,轻快笑道:“来,阿塔诺大人,走一个!”
两人随即碰杯。
酒足饭饱后,康诺特醉意上涌,忽然想起了一道婀娜多情的倩影。
“吉格大人,苔丝来了吗?好几天没见了,着实有些想念。”
吉格斯表情顿时僵硬,糟糕!竟然忘了这茬!此刻苔丝还在给丽塔调教呢,恐怕不能让康诺特见到。
“呵呵,您醉了,不如先休息一晚,我叫她明天到您那儿伺候。”
微醺中,康诺特视界内有些重影,没有看清吉格斯有些慌乱的表情,他摆了摆手,“我没醉,请帮我叫苔丝来,我想和她聊聊。”
“呃……”吉格斯脑筋急转。
康诺特却不耐烦地拍了下桌子,“我现在有事想找她谈,拜托您叫她过来好吗?”
“呃……事实上,我对苔丝另有安排。”吉格斯试探地说,不知道她在康诺特心中的分量够不够足。
“什么?你叫他去陪别人了?”康诺特烦躁地挠了一下头,漂亮的金色短发被手指划拉出两道痕迹。
“是的。”康诺特看起来已经醉了,而人在这种状态下的表现都是夸大的,实际上冷静下来后未必还会表现得有多在意苔丝,所以吉格斯进一步试探。
康诺特立马拍桌,“是谁?”
吉格斯小心翼翼地说:“我的朋友。”一个帝国官员,但这是他的资源,就没必要介绍给康诺特了。
康诺特郁闷地揉着太阳穴,“让他滚蛋!今晚苔丝是我的!”
吉格斯叹了口气。看来是不能阻止康诺特了,其实也没必要阻止,只不过若是让他看见苔丝被调教的场面可能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两人走出餐厅时,迎面碰上神色犹豫的波隆,康诺特有些意外在这种时候碰见对方,同时也有尴尬,因为他正想找对方的妻子排遣寂寞呢……可吉格斯却知道波隆根本不知道康诺特的想法,他是来为苔丝求情的,换作其他时候,吉格斯根本不会在意波隆,而波隆也知道希望渺茫,但奇妙的是,今天,康诺特来到了这里,康诺特的地位远在波隆之上,波隆做不到的事情,康诺特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解救苔丝脱离苦海,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就是这么大。
当康诺特来到柴房门口时,一路上冷风吹拂,醉意其实已经散去不少。
回过神来想起之前喝醉时的表现,还是挺尴尬的,不过看吉格斯的表情似乎也没有在意那种事情,反而好像比自己还尴尬的样子。
直到康诺特听到里面不正常的动静,推开门,看见一个肥胖的老妇骑在一个瘦弱女子身上,用一个粗木头用力地捣着女子的下阴,瘦弱女子衣衫被暴力撕破,完全暴露出下体,而那女子的私处鲜血淋漓。
康诺特心中盛怒。
他看不得欺凌弱小,而且那个老妇身上竟然穿着其他宗教的礼服,从脖子垂挂下来的十字项链也是如此的刺眼,刺激得他怒火更盛。
最重要的是,那被欺凌的人竟然是苔丝。
很少生气的康诺特发出一声怒吼:“给我停下!”
这声暴喝充满了威严和怒火,所有旁观者包括吉格斯都噤若寒蝉。
“滚开!你这个异端!”
老嬷嬷也吓了一跳,见到这么多人闯入柴房,十分心虚地退到角落。
康诺特和波隆几乎同时冲到苔丝身边,她已经意识模糊,渐渐陷入昏迷。
康诺特满脸疼惜,此刻欲望尽褪,只想她身体能够恢复过来。他抱起苔丝,波隆却阻拦:“我才是她的丈夫!”
康诺特冷哼,“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男人?你不配!”
波隆浑身一震,无言以对,有苦难说,他求助地看向吉格斯,但领主大人不会帮他,波隆顿时失去了力气一般黯然神伤。
康诺特忍着怒气,责问吉格斯,“请吉格斯大人告诉我,为何会有异端!”
吉格斯叹了口气。
摩恩王国是多神信仰,贵族主要信仰湖中仙女,百姓则是信仰当地的古老神明。
自从光辉之主从东方传入后,一小部分贵族接纳了新的信仰。
在不久之前,甚至就连摩恩王室也半公开的在宫中建了一座教堂,可见也是接纳了光辉信仰。
但在传统的骑士看来,这无异于背叛女神信仰,所以很多贵族都是暗中信仰光辉之主。
随着越来越多的摩恩贵族接受光辉信仰,本土信仰和外来信仰也在矛盾和妥协之中渐变,直到现在,信仰光辉之主已经不算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不过嘛,女神信仰者终究是占据大义名分的,真要追究起来,光辉信仰者也要让三分。
最常见的情况是:两个贵族爆发领土纠纷,就在两人相持不下时,请封君作裁定,那么信仰光辉之主的贵族就会非常吃亏。
正如现在,吉格斯面对康诺特的质问,也没办法硬气,语气比之前弱了许多,“呃……阿塔诺大人息怒,我马上把最好的医生叫来!而且你不会在这里看见任何一名”异端“了。”
康诺特脸上残存戾气,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理会在角落瑟瑟发抖的丽塔,把苔丝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吉格斯找来了一个年纪颇大的女医生,她看了苔丝的伤势,显得十分平静。贵族玩得有多花,医生每次治疗他们送来的伤者时都能窥见一斑。
“这位小姐的下体被粗糙之物磨伤,需要止血愈合,但伤口在阴道内壁,治疗十分麻烦,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的,她的头部受到创伤,很有可能危及生命。”
康诺特立即说道:“用尽一切办法治好她,有什么困难我来想办法解决。”
医生看了下吉格斯,领主说:“听这位大人的就是。”
医生这才明白了康诺特的地位,顿时恭敬道:“那位小姐下体的伤势虽然麻烦,但我也不是不能治疗,不过她后脑的伤口就很难说了。”
“你治不了吗?”
“只能说尽力,我必须提前与您说明,脑袋上的伤势和病症是最难医治的!更何况这位小姐最致命的并非是头部的破损,而是造成伤口时产生的内震,我想那应该极大的伤害了她的灵魂,这种类似的伤情我见过不少,非常难以医治,或者说这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治疗的伤势,除非我们有办法在非致命的情况下,破开她的脑子去治疗脑子内部的伤势,但是……这属于奇迹,我们绝对不可能做到。”
康诺特被医生的保护性语言说得晕头转向。
“你的意思就是没有把握治好她是吗?别说那些复杂的话术了,你只要回答;是或否!”
医生惶恐的说:“我只能治疗除了头部之外的伤口。”
康诺特深吸一口气,忍着发火的冲动,他不想迁怒一个无辜的人。他让医生开始为苔丝治疗,然后拉着吉格斯到外面谈话。
“她不是布里安家的小姐吗?为什么会遭到那些伤害?”
吉格斯无意回答,因为那些事情其实无关紧要,他知道康诺特在意的只有结果,开始掌权之后,眼光也跟着抬高,以前在意的细枝末节现在会发现那些根本无关紧要。
很多事情看透以后,再见到两个人因为自己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纠结,吵架,自己就会觉得很可笑,随之生出优越感。
康诺特会不知道苔丝为什么受伤吗?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难道他要因为这个杀了吉格斯和那个老修女吗?
简直荒谬,所以这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从始至终只有康诺特对苔丝的态度,康诺特究竟会不会为了一个没用的女人争取补偿。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意外,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免得矫情。”吉格斯还在陪笑。
其实这样的人才厉害。
即使面对康诺特的怒火,也不为情绪所动,关键的时候思维冷静,知道在什么情况下做什么事,才是对自己有利的。
反面例子就是辛娅和兰斯,为了达成某些目的,很可能会被情绪左右,控制不了自己,最终酝酿成事后自己会后悔的结果。
如果吉格斯当场发作和康诺特干起来,不说吉格斯会不会被暴打,或者康诺特在吉格斯的地盘被群殴,但是两人冲动之下造成的后果,就对两人来说完全无益,而且影响非常的坏。
吉格斯本意拉拢康诺特做一根扎进布莱恩公爵肉里的钉子,而康诺特想安安稳稳的待几天,优先保证公主的安全。
如果爆发了冲突,那真是太糟糕了,两人所求皆成空。
这次其实是康诺特冲动了,他竟然为了苔丝这种小人物动怒,幸好吉格斯冷静,并不像年轻人一样冲动易怒,而是迁就了他,把他的情绪安抚了下来,否则康诺特不一定会善罢甘休,到时两人势必生隙。
由此便能看出吉格斯的稳重。
康诺特随后冷静下来便想通关节,对吉格斯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吉格斯大人,明天我会亲自出城扫荡绿皮。苔丝那边就麻烦你多多照应了。”
“阿塔诺大人言重了,苔丝本就是我家之人,我自然会尽心尽力的照顾好她了。”
康诺特叹了口气,如果吉格斯真的把苔丝当成家人看待,那么她还会受到那些伤害吗?
“我不希望再看见苔丝受伤了,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不应该遭遇那些不好的事情。”
吉格斯微笑道:“世间便是如此无奈,弱者总是没法自保,苔丝之于丽塔,正如”我们“之于布莱恩家族……所以,弱者学会了团结,如此方能抵抗强者的侵袭。不知阿塔诺大人可明白我的意思?”
康诺特面无表情,“我还在考虑。”
吉格斯笑道:“静候佳音。”
医生在康诺特的房间里忙碌了很久,夜色深沉,康诺特无事可干,想睡却又担心苔丝,生怕睡过去,醒来后发现她已经永远离开了,所以又不敢睡去。
看着她面无血色的脸,后脑勺凹陷了一小块,用力之猛……可见她自杀时有多坚决。康诺特烦躁地捂脸,搓洗着,然后一脸疲惫。
他看见波隆站在门口担忧地望着毫无生气的苔丝,见到此人,他便心烦意乱。倘若波隆保护好了妻子,事情又何至于此?
康诺特不想看见那个家伙,转而询问医生:“你实话告诉我,苔丝还有没有救?”
医生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不敢隐瞒,确实没有能力治好小姐的头伤,她后脑的凹陷只是看着吓人,但不一定危及生命,治好以后也就是影响美观罢了,也不会有其他的麻烦,不过,之前我说的内震一事,才是最麻烦的症状,我想,除了神以外,没有凡人可以治疗脑内的伤势。”
康诺特越来越烦躁,医生说的就像是苔丝已经没救了似的。
“难道你要我去找女神来亲自治疗她吗?这太荒唐了!”
医生唯唯诺诺,她并不是贵族,也不信仰湖中仙女,她觉得那么多人信仰的女神,却不能救治一个凡女,那这个神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这些话她作为医生,早就想说了,这么多年,许多病人在手上痛苦的死去,很多都是凡人无力回天的病情,如果还有救的话,她想只有神才可以救治吧!
但是,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有神肯屈尊降临,或者显灵救助凡人呢?
从来没有。
那凡人信仰神还有什么用?
可她不敢说出来。
因为她知道渎神会被狂热的信徒杀掉,而那些人处决所谓“异端”的过程非常恐怖。
骑士不允许有人诋毁湖中仙女,而光辉信徒则反对一切被视为邪恶的对象,例如:女巫。
她曾见过精通草药学的女人被批评为魔鬼的使徒,光辉之主的信徒便将女巫活生生烧死,美其名曰净化。
相比之下,女神信仰圈对女人来说要友善多了,知识渊博的女人不会被人污蔑成邪恶存在,长相丑陋的女人也不会被人说成是中了诅咒的老巫婆,而无辜的妇女也不会因为被仇人污蔑为女巫而遭受火刑。
这个世界是有魔法的,刚出生的女婴如果怀有对魔法之风的特殊感应,那么她就是一名潜在的灵能者,有调用魔法之风的资格,如果在摩恩王国境内,会有仙女亲自来临,将有灵能反应的女婴带回传说中的圣殿里修炼成下一代的仙女:而若是在其他的人类国度……那么这些能够引发灵能反应的女孩会被当成怪物,也是光辉信徒极力清除的对象,所以在光辉信仰圈,女魔法、女术士就像过节老鼠一般不敢冒头。
“或许……仙女可以治疗小姐的伤势。”
康诺特忽然灵光一闪,他曾经生出莫明的感应——女神指引他前往卡尔卡松山朝圣的路线。可是他又黯然下来。
“时间还来得及吗?”康诺特还要互送公主回到王城,按理来说这件事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苔丝一个没有身份的女人怎么配和公主比呢?
可是转念一想,苔丝危在旦夕,而公主已经到达了人类界域,不太可能遭遇危险,两人的情况是不同的。
但时间来得及吗?
如果他没能找到仙女,如果即使找到了仙女但一切都晚了呢?
最糟糕的是他如果选择寻找仙女,但到了最后,不仅没有救成,还害得自己因为没有好好护送公主而丢掉名誉……那这真是太糟糕了。
康诺特非常地烦躁!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一方面是苔丝的生命,一方面是对国家的责任,后者在大义上更加重要,而前者……只是自己那微不足道的感情。
说实话苔丝这个人很重要吗?
康诺特看着苔丝苍白如雪的面容,心中揪了一下。
“她还能坚持多久?”
医生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没多少时间了。”
康诺特又搓了搓脸颊,烦躁,困扰带来的压力快要将他压垮。
他猛地冲出门,不理会惊诧的医生和波隆,来到吉格斯的礼拜堂,圣坛上还残留着十字架的印记,但他没工夫计较这些了,忍着对异端的厌恶,拔剑拄地,单膝跪在女神雕像下祷告。
“温柔慈爱的湖中女神——薇薇安啊,您卑微的仆人康诺特-阿塔诺向您祈求,请您赐下神力救治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吧!”
圣坛上白色的圣轻纱随风飘动,月光落在女神像上说不出的圣洁,但他没有回应他的祈求。
康诺特又重复数次,结果和第一次一样。他沉默地闭着眼睛,半跪良久,脊背弯的像是被重压一般。
也许女神已经收回了对他的赐福,或者他不愿救治苔丝,康诺特只能如此想道,心中十分失落,然而这点失落远远比不上苔丝将要死去的悲伤。
他非常的失望,抬起头,满脸沧桑之色。
“我告退了。”康诺特对女神雕像再次行礼,然后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房间。
康诺特一脸悲伤,但他努力管理自己的表情,维持体面,既然苔丝时日无多,那他明天也不必着急出城了,他已经在考虑陪着她最后的时间,然后在湖中仙女的见证之下为她准备船葬。
可是进入到房间时,却发现苔丝竟然醒了,而波隆正蹲在床边拉着她纤弱的小手聊天。
苔丝脸上露出他第一次见到的柔美笑容,康诺特只觉得惊喜。
他拉着旁边一脸惊异的老医生,询问情况,没想到她早已失魂落魄,口中只会呢喃着:“我错了……神真会显灵……我错了……我不该渎神……”
“你说什么?”康诺特完全没办法和医生交流,疑惑之下他蹲在波隆旁边问道:“我出去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波隆看他的眼神已经少了一些怨恨,想必是康诺特对待苔丝的真情也看在眼里。
“刚才仙女来过了。”
“什么?”这声惊讶比刚才反应更大,康诺特几乎跳了起来,对女神信仰狂热的他不敢置信,目瞪口呆,“可是我刚从外面回来怎么没有碰到她?”
波隆回忆起刚才的场景,一脸惊艳道:“她和传说中的一样神秘,浑身覆盖着白色轻纱,露出来的眼睛只是看一眼,就足以让人联想到那张掩藏在面纱之下的面容有多美丽,她就像风一样,忽然出现,也悄然离去,我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想来应该是神秘的魔法吧……”
摩恩王国没有男魔法师,或者说因为某种原因,灵能都被女性垄断了,而那些灵能者又归于圣山,所以凡世(摩恩)没有人了解魔法。
不过可能是顾及到某种平衡关系吧,女神收走了一些东西,同样也要留下一些,例如:骑士力量。
骑士虽然没有魔法那样诡谲多变的手段,但是可算肉身成圣,到最后和怪物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已经不能称为凡人了。
当然,这种超凡者仅限女神信仰圈的狭义骑士,而非所有人类王国的广义骑士头衔者。
康诺特没有见到仰慕已久的仙女,心中非常遗憾,但是遗憾也只是一会儿,因为他还有机会寻找卡尔卡松山朝圣,眼下更重要的是苔丝的苏醒。
“刚才你急匆匆的出去了,是你祈求了女神吗?”波隆面色复杂。“你这家伙可真让人嫉妒啊,竟让女神垂怜至此。”
康诺特有些惊讶,这种事看破不说破就好,说出来反而还让苔丝知道了自己的功劳,没想到波隆竟然大方地说出来了。
“没什么值得嫉妒的,得到女神的注视,来源于不久前我在铁爪山区的战斗,你只以为我得到太多了,却不知那一战我们牺牲了多少人,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又怀着怎样绝望的心情,生怕下一秒会死去,成为怪物的食物,你想得太简单了。”
波隆不予置评,只针对苔丝一事,“感谢你为苔丝做的一切。”
康诺特看向苔丝,她也大方地看过来。死过一次的她,仿佛想通了一些事情。
“波隆,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波隆顿时犹豫,不愿离开。
苔丝温柔地哄着丈夫:“今晚我们不会发生任何事。”
波隆看着妻子脸上的哀求之色,这才答应她。起身离开,顺便把神神叨叨的医生也一起拉走了,关上房门。
现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了,这时才有空打量苔丝。
她之前宛如死人的苍白脸色恢复红润,后脑勺的凹陷也神奇的回复成正常的样子,这一刻她虽然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却散发着自然的美。
“苔丝……”
“阿塔诺大人!”
康诺特愣了一下,她的语气虽然温柔,但带着一丝疏离。
苔丝克制着自己,故作平静道:“在死去之后,我仿佛陷入了一个黑暗的空洞,那里没有时间,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康诺特心疼地握着她的手,“我很抱歉,要是早些赶到,你就不会遭到那些折磨了。”
苔丝委屈地咬着嘴唇,“不……我不想对你诉苦,实际上,我,我想请求你带我走!”
康诺特愣了一下,然后欣喜地答应道:“我正有此意!”
“那个,可以让我和丈夫谈谈么?”
康诺特点头,出门,然后换了波隆进来。
苔丝闭上眼睛,重生之后的她,心态和之前已经有些变了,她曾在死前发誓,要独立自主,掌控自己的命运,绝不能再任人宰割了。
“怎么了?”波隆察觉到妻子脸上一闪而过的歉意。
苔丝鼓起勇气,抛弃懦弱,大胆地说:“我要和阿塔诺大人走。”
波隆不知所措,双手颤抖,“为什么?你不必这样的……他是救了你一命,但你也不至于以身相许,你走了我怎么办?”
苔丝咬着唇,内心十分纠结,“你保护不了我……”
不等她说完,波隆便歇斯底里,“所以你就选择地位更高的伯爵大人了是吗?”
苔丝痛苦地闭上眼睛,她想说……不,事实的确如此。
“是的,我不仅要依靠他,而且我还要想办法攫取权力。”
波隆不理解,“你不可能得到权力!因为你只是一个女人,老老实实地跟我过日子不好吗?”
苔丝忍着愧疚的泪水,硬着心肠道:“你就当我是一个只想攀附权贵的婊子吧,我爱虚荣,更爱权力。”
波隆的表情十分纠结,在房间里踌躇,“你确定?你去了王城那种地方只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苔丝扬起精致的下巴,故作坚强道:“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我不要再受人欺辱!”
波隆一下子颓废下来,“我知道了,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话,我确实给不了你,我无颜阻止你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苔丝眼眸颤抖,“离婚吧。”
“好。”
波隆彻底瘫倒坐在地上,就像浑身失去了力气。
苔丝泪流满面,这是重生以来第一次大哭,记忆最深刻的一次哭泣。
尖锐的哭声萦绕在主堡中,无比凄婉。
当康诺特带着苔丝离开后,波隆就像是失去了希望一般,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