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林鸢终于从漫长的昏迷中醒来。
她没有立刻做出什么起身的动作,而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连眼睛都没睁开,一边感受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回忆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地板很凉、表面很粗糙,像是水泥地。双手被什么冰凉且沉重的东西绑在身后,动弹不得。
记得好像是刚把枪掏出,正在和那个张昀对峙…看样子我是昏过去了,还被关在了什么地方?
难道是被人从后方偷袭了吗?自己竟然没有发现,还是太大意了。
林鸢小心翼翼地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她适应了一会儿之后才逐渐看清身边的一切:这是一间非常窄小的房间,无灯无窗,没有一丝光亮,除了能隐约看到的、位于正前方不远处的铁门,房间中什么都没有。
是类似于禁闭室的地方吗…
她开始打量自己的身体,发现遮体的仅剩下了内衣裤,外衣全部不翼而飞,连带她的武器和其他的一些小型装备同样消失不见。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眼下这个情况也无法判断准确的时间,但有一件事她是确定的:在昏倒之前,她用贴在枪柄上的发信器给自己的下属发了信号。
警署那边得到消息就绝对不会放任不管,接下来,就是想办法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再想办法逃出去……
她小心地试探着手铐的强度,开始尝试破拆。但还没试多久,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林鸢歪着头凝神细听:一共来了三个人,两重一轻,其中一人穿着高跟鞋。
她停下动作,低着头、装作仍在昏迷的样子。
铁门被缓缓打开,三人中的两人从外面走来,站在林鸢身前不远处:
“不用再装了,林警官。你早就醒了不是吗?”熟悉的男声从前方响起,夹杂着些许的戏谑之意。
林鸢没动。
“你在找什么?衣服里的录音笔?发夹上的通讯耳机?还是你的发信器和定位眼镜、又或者是折叠匕首、格洛克手枪…”张昀慢悠悠地说着,将林鸢的底牌一件件掀开:“为了一个小小的‘俱乐部’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你还真是个合格的警员,我很佩服你这份谨慎。”
“不过,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你的那些东西已经被我处理掉了。还是说,你只是想要用这样的方法来拖延时间?”
林鸢坐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与张昀双目对视:“看起来你没有我想的那么愚蠢。这里是什么地方?”
“凤心之家。”张昀搂着怀里的佚玉,微笑着回答道。
“明知马上就会被警察包围的情况下,竟然还不逃跑,你的镇定也让我佩服。不过,你真的以为能躲过来自警署的追缉吗?非法囚禁警员更是罪加一等,奉劝你赶快将我放了,投降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林鸢一声冷哼,目光凌厉,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之色。
“林警官可能误会了什么。”张昀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一脸正气的林鸢:“现在是十一月十二日早上九点,从你踏入我们家大门那时算起,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一个小时。”
什么?
林鸢皱起了眉头。
我睡了那么久吗?
不对,他可能只是在哄骗我,不能落入他的圈套!
信号确实是传递出去了,并且也提前和小吴打好了招呼,只要他们及时到位,没有什么能逃过警署的地毯式搜索!
“少拿这些胡话诓我,拖延时间的应该是你才对吧?”林鸢脸上的冷笑不减,她才不会相信张昀的话。
就算张昀说的是真的,也只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被带着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书店一定是被舍弃了。
“别胡思乱想了,我没有理由骗你,也不需要。”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绑在这里?”
“因为我对你很有兴趣啊。”
张昀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欲望,林鸢表情一凝,恶狠狠地朝他啐了一口:“呸,无耻小人!”
佚玉眉头皱紧,抬手就想给这个小女警一巴掌,但却被主人拦住了胳膊:
“我们这才是第二次见面吧,林警官何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恶意?”
“你难道指望我一个执法工作者对犯罪分子笑脸相迎吗?”林鸢冷笑不减。
“你说我是犯罪分子,那么…”张昀背起双手,居高临下地望着披头散发的林鸢:“能说说我到底犯了什么罪么?”
“明知故问!犯了什么罪,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确实不认为自己是在犯罪。”张昀摊了摊手。
林鸢的回答依旧针锋相对:“那看来你对自己的认识还不够…光凭你们凤心会的那一纸守则,把你关多长时间都不为过。”
“所以林警官是觉得凤心会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不是吗?在二十一世纪还有这种不堪入目的奴隶制度,可笑!只是可怜了那些年轻女孩,被你欺骗到这种地步。”
“所以我说,我们之间有很深的误会啊。”张昀背手踱步:“我可从来没有骗过她们,不如说,她们都是自愿的。”
林鸢冷眼以对。在她看来、这样苛刻的制度怎么可能让人自愿,无非就是用了胁迫或是利诱的手段逼人就范。
见林鸢还是不屑一顾的表情,张昀抬手打了一个响指,站在门口充当门卫的女奴走了进来——林鸢看见了熟悉的脸,这人正是先前给她引路的冰冰。
“冰冰,你为什么要加入凤心会?”张昀回头望向她,目光温和。
“为了给主人分忧,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主人。”冰冰不假思索地回答,望向主人的目光中满是尊崇与膜拜。
回答的同时,利落地跪倒在地,轻吻主人的鞋面。
“那么你知道为什么要把一切奉献给我吗?”
“当然。”跪在地上的冰冰抬起头来:“因为主人能修补我们残缺的身体,治愈我们与生俱来的痛处,将不完美的我们变得更加完美,还能让我们体验到无上的极乐…我的人生本来没有什么意义,是主人赋予了我意义。只要能让主人开心,贱奴虽死不辞…”
“回答得很好,回去吧。”张昀微微弯腰,在冰冰的头上摸了两下。
“看到了吗,林警官?这怎么能是犯罪呢?对她们来说,这可是好事啊。”张昀重新背起了双手。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方法控制这些女学生…但这是错误的,这种反人类的组织、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在这二十一世纪的社会中存在,而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是对人权的亵渎!”
“法律就一定是正确的吗?它也只是制度的先行者用以维系治安的手段而已。”张昀今天心情很不错,他决定和这个刚真不阿的女警花多聊一会儿:“你现在反对的,也不过是在反对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东西——这只是一场可笑的循环而已,而不同的时代需要不同的法律。”
“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谁?难道你想创造新的制度、新的时代?”
“谁知道呢。”张昀眼中闪过一丝讳莫如深的光。
“……我懒得跟你讨论什么。”林鸢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鄙夷的神色“你这个年纪,还是先读懂教科书吧。”
“如果我只懂皮毛,就不会和你争论了。”张昀转了转手心里的手机“制度、法律、道德…它们因时代改变而改变:饿殍遍地的时代、吃人都变得情有可原;战乱频发的时期,独裁的寡头能成为稳定的核心…而决定这一切的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变动,归根结底归咎于生产力。我们都承认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而科技也不过某种意义上的强大力量…如果一个人的伟力能超越一切,那么他就能定义一切、颠覆一切。”
“这不可能。”林鸢斩钉截铁。
“林警官,不如我们做一个假设,想象一个这样的国度…就拿先前的例子来说吧。如果在这个国度的历史中,食人成为了习俗并流传下来,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而且不这么做甚至会违反法律…那么作为制度维系者的你,会去逮捕那些不吃人的犯罪者吗?毕竟在这样的世界中,‘吃人’才是‘正确’的。”
“执法只是手段,法律的存在不仅是为了维护秩序、也是为了维护人的尊严,从你这种人的手中、保护弱小之人。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新的国度…但你真的尊重过你的‘女奴’吗?你从来没把这些‘女奴’当人看吧?”
林鸢说着说着就偏过头去“算了,我为什么要浪费口舌和你说这些…停止这场无聊的辩论吧,你说的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你会把养在圈里的牛羊当人看吗?”
“……疯子。”
“好吧。不过你会理解的…我会让你理解。”
张昀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将手心对准了林鸢的脸。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坐在地板上的林鸢骤然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