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府

齐云城沈家,虽不是有权有势,家财万贯,但也在城里略有名气,还曾有赠放灾粮等善举。

一夜之间沈家十二人被屠戮杀害,家主的小妾陈氏及幼子当日并不在齐云城主家,所以两人逃过一难。

六日前,文幼筠查问过陈氏。当时陈氏眼神惊惶,泣不成声,言谈之中尽是哀伤。陈氏对惨案的起因亦是无知。

王元湖和文幼筠并肩走在熙攘的街道上,两人皆着一身便服,并不显眼,却敏锐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几日来,两人没有急于回到沈家继续搜查,而是在齐云城内,希望在此地找到更多关于沈家案的线索。

几条线索指向了一个当年神秘的组织——“龙隐教”。

这是一个隐藏在江湖深处,被江湖遗忘的“亡魂”。

教众行事诡秘,武功高强,鲜少在江湖上露面。

然而,沈家命案发生的时日,却在数地发现以三具无头尸体跪坐成圈的诡异事件——这与龙隐教的行事风格极其相似。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龙隐教与沈家案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虽然目前证据不足以直接证明龙隐教就是沈家案的凶手,但王元湖和文幼筠都意识到,这将是一条重要的线索,他们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能揭开沈家案背后的真相。

天色尚早,王元湖在练武场操练飞云拳法。

飞云拳法由孟飞云自创,先人已逝,武功流传后人。

王元湖成为护院统领后,孟空亦将全数拳招一一授予王元湖。

一个时辰过去,王元湖练功完毕。每日早晨他修炼拳法,风雨不改,以此为对孟空授武的敬意。

沧海派刀法,飞云拳法,熟练两种武功足以让王元湖在江湖占一席之地。

但范古只需一招,就可将正是壮年的王元湖击败于掌下。

而且还是退隐江湖的范古,不再杀人的杀人魔。

当日若是范古有意拦截,阎易根本不可能见得到孟空。

一个曾经的杀人魔为何会收敛心性,隐居在飞云堡,甘愿为孟空卖命,王元湖不需知道。

王元湖只知道飞云堡护院,不是那么容易当。同样地范古也是肩挑重责,不容闪失。

王元湖向范古禀报一声,于是前往沈府。

齐云城的百姓一如往常,做买卖的做买卖,走江湖的走江湖,他们中大多数人已经不再谈及沈家凶案。

王元湖远远看见齐云城捕头——白练,正站在沈府门口。

“白捕头,有劳了。”

“王兄弟,”白练点了一下头,“飞云堡两位姑娘已经在里面。”

王元湖疑惑地走进沈府,当然文幼筠在沈府里,那还有一位姑娘是谁。

王元湖走进中庭,廊下一道倩影,是文幼筠。

文幼筠闻得脚步声,转身见到王元湖,樱唇上扬,矜容带笑,道:“王大哥。”

文幼筠身旁是位绾红绣裙女子,女子转过身来,星眸清亮。原来白练所说的飞云堡两位姑娘,是文幼筠和孟云慕。

王元湖瞬时回想起昨天,她两裸着身子在嬉戏,胴体美妙,春光无边。

文幼筠见王元湖眼神呆滞,轻声道:“王大哥最近可有眉目,多日过去,怕是再难探出什么究竟。”

王元湖闻言,眼睛一转,收敛心神,连忙道:“杀人者怕是已不在城内,数日来白捕头率众严把齐云城各门,审问进出商客以及江湖人士,未见可疑。”

孟云慕吃着在香云居买来的糕点,灵眸流转,不置可否。

文幼筠道:“王大哥可记得,当日沈府大院中各个房舍里的模样。”

“家主沈芒的书房,有被翻动的痕迹。”王元湖道。

“是的,长子沈琶乌、长女沈霞映、家主沈芒、沈芒之母的屋舍,他们的屋内并无异样,规整干净。”文幼筠补充道,望向了孟云慕。

“沈府的金银财宝,也没有丢失,”王元湖继续道,“杀人者来意不在财物。”

“从未听闻沈家在江湖上与何人有过恩怨,这一夜间沈家遭难,实属离奇。”文幼筠妙目看着孟云慕,眼神仿佛在问孟云慕的看法。

孟云慕纤腰靠在黄木扶栏,道:“天时这么热,那些尸体都入殓了吧。”她看向王元湖。

王元湖点头道:“是的,正如姑……大小姐所想。”

“听幼筠说,是剑伤致死?”

“正是,从伤口看,伤口似是刀剑利器所致。从切口的形状来推断,杀人者应是用剑,一招致命。”

“不会是我爹干的吧。”孟云慕道。

王元湖一愣,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这位姑奶奶语不惊人死不休。

“王呆瓜,凶手和我爹交手的话,哪个会胜。”孟云慕又道。

“孟堡主剑法当世无人能敌,自然……”

“实话说,说人话。”孟云慕打断王元湖,纤腰半依栏杆,星眸灵动,仿佛可以看穿人心。

“只从剑伤切口推测,难以断定行凶者的武功高低。”

“当今世上用剑高手,能与孟空过招的有哪几位?”孟云慕时常直称她爹名讳。

“青莲派掌门穆天干,金翎庄庄主上官涟,大漠神剑狄弓。”连孟空在内,世人皆知的四位顶尖剑客,王元湖

不假思索道出。

“狄弓远在大漠,与世无争,十年前退出江湖隐居;上官涟为人正道,匡扶侠义,沈家长子沈琶乌更是其爱徒;青莲派掌门穆天干已遭遇不测身陨,”孟云慕星眸一眨,“孟空身处飞云堡,皆道孟空心系齐云城,实则表面上他爱民护城,殊不知他内底凶狠狡诈,一举杀害沈家上上下下十二人。”

又听孟云慕是在胡言乱语,文幼筠玉指轻竖孟云慕双唇,摇摇头道:“好慕儿莫再胡说,江湖上隐藏高手许多,也不一定是几位大剑客所为。”

三人侃侃而谈,巳时艳阳高挂,只是屋檐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影。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人影射出了一枚暗器,直指孟云慕。

文幼筠柳眉一挑,剑出鞘不偏不倚击飞了暗器。随即她纵身一跃,踏栏而起追击人影。

人影转身施展轻功,动作敏捷,朝东南方奔去。隐约看得这人衣着是寻常布衣,市井小民。

王元湖不假思索也急追文幼筠而去。

“哎你们别走啊。”孟云慕一跺脚,双手叉腰。

齐云城捕头白练站在沈府大门外,眉头紧锁。他敏锐的耳力捕捉到院内细微的声响,并非寻常的风声虫鸣,而更像是……轻微的打斗?

白练身形一晃,轻功一展翻过高墙,落入沈家院中。

院中寂静无声,只有几棵老树在夏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阳光透过树叶,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循着声音来源,来到中庭。一个身穿绾红绣裙的少女正静静地站着,纤手托腮,正是孟云慕。

孟云慕明眸善睐,只是此刻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焦虑和不安,秀眉微蹙,纤细的手指轻握腰间的佩剑——那柄短剑的剑鞘朴素无华,剑柄上一颗小小的红宝石,在阳光下闪耀着微弱的光芒。

看到白练出现,她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略带一丝不满地轻哼一声。

王元湖和文幼筠则不见踪影。

“白捕头,您才来啊,我要是被杀了,尸体早凉了吧?”孟云慕的声音清脆悦耳。

白练不为所动,他冷冷地环顾四周,语气沉稳:“我听到打斗声,特来查看。”

孟云慕侧身踱步,扬起下巴:“打斗?您听错了吧?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白练的目光锐利如刀,他并没有被孟云慕的语气所影响,白练的目光在孟云慕身上快速一扫,并未发现明显的伤势,但他注意到她衣衫并未凌乱,发髻也一丝不苟。

“王统领和文姑娘呢?”白练语气平静地问道,眼神却紧紧盯着孟云慕。

孟云慕挥了挥纤手:“他们两个啊,去追赶一个可疑之人去了。那家伙竟然敢对本小姐投暗器,真是岂有此理!”说到这里,她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子,活像一只被惹怒的小猫。

白练注意到她语气中的“暗器”二字,他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何人会如此胆大妄为,在沈家府邸对孟云慕进行暗器袭击?

“可疑之人?可否详细说说?”白练追问道,语气依旧平静。

孟云慕稍微收敛了一些大小姐脾气,细细描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那暗器呢?”白练问道。

孟云慕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幼筠打飞了,没找到。”

白练沉默片刻,继续仔细观察周围环境。

他仔细观察,不放过细微的蛛丝马迹。

他轻功一展跃上屋檐,并没有发现破碎的瓦片,只有些许泥土碎片。

虽然沈府尸体早被移走,空气中仍残留些许腐烂与血腥的气味。

这些细节告诉他,刚才的突发事件过于短暂,而且对方武功不弱,撤退迅速。

“孟小姐,请恕我冒昧,您可曾得罪过什么人?”白练直截了当地问道。

孟云慕一时语塞,瞪了白练一眼。

她平时虽然有些任性,但也没有刻意去得罪什么人。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最近也就教训了一些不入流的流氓地痞,还不曾有什么高手与这位大小姐过过招。

白练只是觉得这个“孟姑奶奶”,未曾意识到她自己可能无意中得罪了某些人。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白练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毫无头绪,继续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孟小姐,这里不安全,你还是先回你自己的住处吧。”白练说道,语气平缓,双手作揖。

孟云慕点点头,她知道白练说得对,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

“谢了,本姑娘自有打算。” 她对白练微微欠身,然后转身离去,纤细的身影在夏日中渐行渐远,她才不会乖乖回家。

白练看着孟云慕离去的背影,眼神深邃,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在沈家府邸中搜索,试图找到更多线索。

已经多日过去,他还未能查明沈府事件的真相,保护齐云城的安宁,更要保证他那位重要的人的安全。

或许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一个隐藏在夏日艳阳下的阴谋的开始。 而他,是不是将义不容辞地追查到底?作为捕头,是的。

夏风涌动,齐云城依旧静谧,然而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潜伏着未知的危机。

沈家府邸后,孟云慕脚步轻快地离开了,丝毫没有回头。

王元湖的可靠,让她对文幼筠的安全毫无担忧。

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朝齐云城的市集走去。

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热浪滚滚,却丝毫无法阻挡她雀跃的步伐。

拐过一个街角,她听到一阵压抑的哭泣声,夹杂着粗俗的笑声。

好奇心驱使下,她悄悄探头一看,只见几个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正围着一个衣衫不整的民女,言语轻薄不堪。

民女虽然衣衫凌乱,却难掩其清丽脱俗的气质,容貌秀美,颇有几分姿色。

这几位富家打扮的男子,不像是齐云城的人。

孟云慕素来仗义,最见不得这种仗势欺人的行为。她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她悄悄地从腰间抽出她精巧的短剑,剑身泛着寒光。

她轻盈地跃到几个富家子弟身后,悄无声息。然后,她故意用剑鞘敲响了其中一个富家子弟的脑袋。

“哎哟!”那富家子弟吃痛地叫了一声,捂着脑袋回头看。

孟云慕瞬间出现在他面前,短剑寒光一闪,剑尖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她俏皮地眨眨眼,语气轻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几位公子好兴致啊,这大白天的,在玩什么捉迷藏呢?”

几个富家子弟吓了一跳,他们没想到身后会突然出现一个人。

仔细一看,眼前的少女不过十六七岁,清秀可人,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凌厉眼神。

他们原本轻浮的神态顿时收敛起来。

“你是谁?”其中一个像是头领的富家子弟凶狠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

孟云慕轻笑一声,语气轻快:“我?我是路过的好心人啊!看几位公子玩得这么开心,我也想参与一下。” 她将剑稍稍用力,抵得更紧了一些。

“大胆……我们没做什么!”被抵着喉咙富家子弟慌忙辩解道,眼神闪烁不定。

孟云慕似笑非笑:“哦?没做什么?那这位姑娘衣衫不整,哭成这样,是唱哪一出戏呢?”她用剑鞘轻轻挑起民女的衣角,指着可怜的破损的衣料。

为首的富家子弟脸色阴沉,不再狡辩,长剑出鞘,周围的百姓见状,纷纷退离。

孟云慕收起笑容,语气变得冷冽:“你们几个,给我滚!”

她话音刚落,便舞动起手中的短剑。剑法灵动飘逸,如同蝴蝶穿花,又似游龙戏水,招招精准。

为首的富家子弟起初还能过上几招,但孟云慕使的可是她爹亲传的剑法,虽是初有小成,但足以打发这些小喽啰。

她并没有下死手,身形矫捷,剑尖一挑一拨,在富家子弟手臂上划出了一道口子,并击掉了他的长剑。他痛苦的呻吟跪下,捂着伤口。

短短几个呼吸间,她把其余三个富家子弟一并干净利落地制服了。

孟云慕收起短剑,拍了拍手,语气轻松:“好了,戏演完了,该散场了。记住,下次再敢欺负弱女子,小心你们的皮!”

几名闹事的富家子弟互相搀扶着狼狈而逃,为首那位男子捂着血淋淋的伤口,狠狠的盯了孟云慕一眼。

她正要离开,却发现那民女正跪在地上,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和惊愕。她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此刻因为感激而闪闪发光。

民女磕了个头,声音带着哭腔:“多谢孟少主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孟云慕摆摆手,语气轻松:“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气。”原来这名女子认得她。

她顿了顿,看着民女清丽的面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下次可要长点记性,见到那些脸相下流的公子哥,绕远点走了。我可不是每天都在这里闲逛。”

那女子泪水夺眶而出:“孟少主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只是…小女子名叫小玉,日后必报答少主的救命之恩。”

孟云慕微微一笑,并未透露姓名,只是说道:“不必挂怀,你平安无事便好。”她顿了顿,看着小玉脸上还残留的泪痕,语气柔和了一些,“快些回家去吧,别让家人担心。”

小玉再次道谢,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虽然衣衫依然凌乱,但脸上却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喜悦,以及对孟云慕由衷的感激。

她深深地看了孟云慕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孟云慕再次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轻快地走在人流之中。

刚才在小巷里出手相助的那一幕在她脑海中回放。她救下了那个名叫小玉的民女,但内心却并没有多少成就感。

她回想起刚才的打斗,虽然动作流畅,招式精准,轻轻松松便制服了那几个自以为是的公子哥,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飞云剑法,是她阿爹从小教她的。

一套家传的剑法,讲究的是灵巧和变化,以快制胜,以巧克敌。

她从小练习,口诀早已熟练于心。

但使起来总觉得还欠些自然流畅。

这套剑法,就像一件精致却略显老旧的衣裳,虽然能穿,但穿在身上总觉得不舒服,束手束脚,无法完全展现她自身的活力与灵动。

她渴望自己能够参透剑法中蕴含的真正威力,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飞云剑法在孟空手中就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武学招法。

她一边想着,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城南的一条小巷里。

这条小巷有些偏僻,两旁都是一些低矮的房屋,显得有些破旧和萧条。

然而,就在这条小巷的尽头,却有一家小小的糖人铺子。

这家糖人铺子的老板,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家,人称“苦老头”。

苦老头是齐云城里有名的糖人师傅,他做的糖人栩栩如生,闻名齐云城多年。

孟云慕从小就喜欢吃苦老头的糖人,每当她路过这里,总会忍不住进去买个糖人吃,就算不吃也要瞧瞧。

苦老头不仅手艺精湛,为人也十分和善。他总是笑眯眯的。

孟云慕小时候,没少在他这里蹭糖吃,和苦老头也成了忘年交。

如今,她已经长大了,很少再来这里了,但对苦老头的印象却一直没有改变。

她记得,小时候,苦老头经常会给她讲一些江湖上的故事,那些故事,充满了神奇和冒险,激起了她对江湖的向往。

她推开糖人铺子的门,一股甜香扑鼻而来。

铺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糖人,有憨态可掬的狸猫,有威风凛凛的虎,有活泼可爱的兔子……每个糖人都做得栩栩如生,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

或许这些应该叫糖野兽?

苦老头正坐在柜台后面,专心致志地制作糖人。他动作娴熟,一气呵成,每个步骤都精准到位,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一般。

孟云慕轻步走上前去,甜甜地叫了一声:“苦老头!”

苦老头抬起头,看到是孟云慕,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哟,是云慕丫头啊,好久不见了,长这么大了。”

孟云慕笑着回应:“是啊,苦老头,您还是这么精神!”她环顾了一下铺子,发现糖人的样式比以前更多了,做工也更加精细,“你做的糖人,越来越漂亮了!”

孟云慕走到柜台前,拿起一个栩栩如生的糖人仔细端详,心中却想着刚才那场并不让自己满意的打斗。

她想起了苦老头以前讲过的那些江湖故事,那些故事里的侠客,他们的武功,不仅精湛,而且充满了个性和自由。

或许她应该改变一下自己的剑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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