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刃川!!你放我下来!”岁荣又喊又闹,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见了历刃川却又无一人敢管。
天乙追了出来,岁荣连使眼色,他便又退了回去。
历刃川放他下来,复又想起什么,随手拾起一条麻绳将岁荣两腕捆在一起牵着,嘴上还道:“你这小子全是诡计,不得不防。”
魁梧巨汉威风凛凛走在前头,麻绳扯着一个踉踉跄跄的华服少年,那少年一路从城东骂到城西,路上遇到捕快,捕快一见历刃川肩上扛着的黑色巨剑连忙低下头找蚂蚁。
历刃川也不说去哪儿,昂首阔步牵着岁荣出了城,城外又走了百十步,见一小径横生出来,一路连沿上山,小径左侧摆了个茶摊,茶摊口端着一个瞎子,瞎子腰间别着酒葫芦,右手扶着他那算命的幡。
历刃川走过去,把绳子一头拴在桌腿上,自己坐到了瞎子身旁,往桌上拍了一锭银子。
瞎子也不忙去拾那锭银子,虚着眼睛笑问道:“官人要算什么?”
“你且给我算算上山的路。”
瞎子笑道:“大官人说笑了,瞎子只算祸福吉凶,这上山的路就在眼前,不必算。”历刃川开门见山:“我要你算的是上‘五老峰’的路。”
瞎子笑脸一僵,旋又道:“龙潭虎穴,不去也罢。”
茶摊上有歇脚的佃农,听他要去五老峰,也是好心来劝:“壮士三思啊,那五老峰连路过的豹子都得褪层皮,已不少樵夫没了影踪,这官府也管不上只说了是禁地,好奇不得啊!”
历刃川哈哈大笑,朝那佃农弹了枚碎银子,又续问瞎子:“历刃川特来会会老友,请先生指路。”
瞎子伸出左手,道:“问路瞎子只收五枚铜钱。”
那热心佃农得了银子,倒是自觉摸出五枚铜钱交到瞎子手中,瞎子掂了掂,突然咧嘴一笑,岁荣见了骇了一跳,那瞎子满嘴尖牙,笑起来两只翻白细眼高高吊起,像只狐狸。
“太阳出没在天边,只宜显亮不喜满,若遇浓云来遮蔽,定主恍惚事不全。”瞎子手中算命幡一晃,霎时刮起一阵黄风,众人迷了眼睛,风停再看,已没了人影,只有桌上还摆着五枚铜钱。
“好厉害的轻功。”岁荣由衷赞叹。
历刃川道:“狐面太子轻功绝顶,只逊你娘的‘凌虚御风’而已。”
“我娘?”岁荣不解,关千寻春何事?
历刃川提着他领子将他揪到凳子上坐好,催道:“刚才那瞎子指的路,你可听明白了?”
岁荣扬了扬被捆得发红的手腕,历刃川只好给他解开。
“文王六十四卦,桌上摆的是‘仙人指路’,他嘴里念的却是‘浓云蔽日’,上上对中平……咱们顺路而上,在第二个岔口拐入便可。”
历刃川上下好生打量了他一番,由衷道:“你这小子,当真是个宝贝。”语罢便从腰间抽出一柄黑色枝条丢给他,岁荣一见,连忙将“荼蘼枝”攥在手中,喜不自胜。
历刃川抬头看了眼天色,道:“走罢,天黑前若还不到‘五老峰’,咱们就要困死在这深山之中了。”
岁荣手握荼蘼枝,挥了两下,喜滋滋地跟在他身后,只是没走两步就在喊走不动了,历刃川无奈,只好单手将他抱起,继续赶路。
五老峰原名茶坪山,自从极天城上九流的五个老怪物行至此处定居下来,此山便改名为“五老峰”。
“冥河老祖”、“狐面太子”、“六畜探花”、“百秽仙”、“驱尸魔”五个怪物居于此山,并称“五老”。
自他们来后,方圆十里的人家要么搬走,要么就得乖乖上供,官府也派过几次人来,第二天衙门口只还回来几只人头,又悬赏江湖人士去捉,尽皆有去无回。
岁荣骑坐在历刃川宽阔的肩膀上,左手搂着他的脖子,问道:“那五个老怪物在极天城算得上是什么水平?”
历刃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道:“上九流为我极天城中流砥柱,三教教主唯教众多,论起武功,五老各个身怀绝技。尤其冥河老祖,修阴阳混冥功,世间招数无论男女皆可吸纳自用,他又博闻强识,实有大家典范。”
岁荣见他连对手也不吝夸赞,当真是个武痴无疑了:“你也打不过?”
“我自然是打得过的,不过,他们五个齐上,怕是神尘也不是对手。”岁荣心中一惊,连忙道:“你既然打不过!还偏偏去寻他们做什么?莫非……你是想借他们的手将我杀了?”
历刃川哈哈大笑:“笑话,我好容易抢了你来,又费这周折杀你作甚。”
“你看你说漏嘴了吧!你也说是抢我来的!”
历刃川却不接他这话头,淡淡道:“绝路亦是生路,我历刃川顶天立地,岂可郁郁受制他人?”
岁荣心中一沉,这是他在跟自己托底了?
历刃川走到一处岔口,将岁荣放下来,领着他走入一片竹林,岁荣心中忐忑不敢接话,历刃川瞧出他心思,不在意地笑道:“你小子很聪明,但不该把别人都当傻子。”
岁荣像是被捉到现行的小孩儿,只低着头跟着他走,小声狡辩道:“我没有……”
“真正的聪明,该是让人看不出聪明,狐狸之所以狡猾,是因为它有副憨态可人的模样。”
这是在点他了,岁荣满背冷汗,全无思量。
“我儿之忧亦是我忧,不过为了极天城免受迫害,我别无他法。”岁荣也不好装糊涂了,直言道:“心法你已会了,为何还要听从黄龙真人的摆布不可?”
历刃川叹了口气,道:“功法已会,心瘾也成,剔骨之痛可挨,噬心之痒难熬,待心瘾发作时,便是神智全失,受辱一人,总好过当条当街讨辱的畜生。”
“那你又何苦再去寻那五个怪物?五老被赶出极天城起,当是恨你入骨了。”历刃川望着竹林尽头那处断桥停下,道:“我迟早是要疯了,若不赶在发疯之前请回五老,届时整个极天城都会落入黄龙真人手中,若无五老制衡,我儿的下场当比我更加凄惨。”
岁荣头皮一麻,望着历刃川的背影却好似看到了百经纶,不由心中一痛:“那妖道就任你来五老峰?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历刃川转过身来,撩起额头头发,现出印堂中心一颗青痣:“那妖道修玉鼎功,我额上便是他种下的‘鼎’印,他只需一个念头,我说疯就疯,那妖道也知五老恨我入骨,只任由我折腾,不过,为了我儿,此去刀山火海,我也非去不可。”
“那你还抢了我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听他如此说,岁荣此刻更是发疯般想回白鹿庄,他只恨自己当时赌气,全然没细想过父母苦衷,如今又不得信息,心中更是惴惴难安。
历刃川自腰带上解下令牌递到岁荣手中:“此为泰山府君的泰山令,受此召唤不敢不从,我亦想到能借白鹿庄之力助我儿巩固地位,当不至于此后孤立无援,便奉召而来。”
岁荣脑袋糊成一团,泰山府君?
难不成是我娘?
那时救自己的神秘人也是我娘?
她明明只是普通女人……她既有神功,为何不光明正大地传授自己?
岁荣头痛欲裂,几欲作呕。
历刃川将内力贴着他的背心顺上百汇,才得以缓解。
岁荣抽了抽鼻子,道:“什么味道……好臭……”
“臭就对了,说明你小子没指错路。”历刃川说着,自顾自走上那溪上断桥。
岁荣连忙跟上,那溪流又不宽阔,连岁荣这点武功都能直接跃过去,走这断桥不知有何意义。
桥上横拦正中,立着一碑,上书“回头”二字。
历刃川手中巨剑一挥,石碑齐崭崭似块豆腐被连根削去,霎时桥上一阵震动,再看断桥,竟长成完好如初,连接着溪水两岸。
这奇门遁甲之术,岁荣之前在白鹿庄天字甲等的地牢中也见识过,也不甚稀奇。
只是,桥底本静匿的溪水现竟然如同煮沸了一般,奔腾狂涌,历刃川已兀自过了桥去,岁荣战战兢兢跟了上去,生怕落后。
一过石桥,周遭突然暗了下来,参天的竹林似望不到头,挤在一起遮天蔽日。
“好香……”那股子香味十分浓郁,却不似胭脂与香粉的味道,也不是似花香,倒像是什么神奇动物身上的味道,馥郁又浓厚,多闻了几鼻子竟有些醉酒般的头晕。
历刃川点住他关元穴,岁荣猝不及防,只捂着肚子喊疼,那股子头晕的感觉却没了。
“你白鹿庄不是以博闻多识见长?你这少爷如何连尸香都不知?”岁荣害怕,紧紧抓着历刃川衣角,生怕黑暗中突然窜出个什么鬼影:“……什么香?未曾听过……”
“此处名唤血竹林,数不清的尸体没有掩埋只由落败的竹叶盖着,你闻到的香味儿便是尸体与竹叶发酵后的尸香,是一种瘴气。”
岁荣头皮发麻,鸡皮疙瘩从脚底跑到头顶。
历刃川勾着嘴角,指着岁荣头顶道:“你头顶正吊着一个。”
“啊啊啊啊!!!”
岁荣已然顾不上许多,直往历刃川怀里钻,历刃川哈哈大笑,竹林暗无天日,深处隐隐亦是传来笑声与他回应。
那笑声在竹林之中飘来荡去,由远至近,岁荣只觉身上吹来一阵冷风,战战兢兢去看,偌大一个赤红鬼脸与他两两对视,鼻尖儿都似要碰到一起,岁荣霎时心脏骤停。
以前在白矾楼听崔老头说书,他常说一个人恐惧到了极点就是愤怒,岁荣之前无法理解,现下却是血流冲脑,全凭本能,手中握着荼蘼枝一阵乱舞。
那赤红鬼脸躲闪不及,半边面具被生生削去,他亦是骇得心口疾跳,闪至五步开外,与岁荣两两对视。
厚密的竹林被岁荣方才挥出的剑气洞穿,终于有光顺着缺口泄入。历刃川朝那人拱手道:“探花郎,别来无恙。”
那人发出桀桀笑声,这下看得清楚了,更是把岁荣吓得魂飞魄散。
那人满面赤红,头戴方帽顶着绒球,瞪着牛眼,瞳孔却只有一点,满口獠牙支出来簌簌地抖动。
岁荣吓得不敢再看,只躲在历刃川背后,从前听书说是妖怪皆生得兽面人身,却不想今日撞见,竟这般骇人。
那妖怪见岁荣吓得如此厉害,更是哈哈大笑拍着大腿,显然受用极了:“历刃川,你生得龙姿虎勇,儿子却胆小如鼠,有趣有趣。”
历刃川亦是哈哈大笑,搂着岁荣往那妖怪走去:“非也,这小儿可不是我儿子,是我新娶的夫人。”
“谁是你夫人!”岁荣赶紧辩解,一瞧那人口中碰得哗哗直响的獠牙,赶紧又把头埋到历刃川胸口。
那妖人站起身来,身形伛偻,背上隆起一个大包,是个驼子,手上提着一张血淋淋的人皮。
“夫人?有趣有趣……”妖人一边说着有趣,一边绕着两人转着圈,豆子般大小的眸子上下打量着,面脸挂着渗人的怪笑,“城主大人来我五老峰,当不是为了请吃喜酒吧?”
历刃川昂首而立,笑道:“当然不只是请五老吃喜酒,更想请诸位回极天城共事。”那妖人突然发出桀桀怪声:“黄龙老道一个亲爹不够,还想拜几个干爹?”历刃川却也不恼,依旧挂着自信邪笑:“若五老随我回去,历刃川什么都做得。”六畜探花上下打量着两人,一对豆丁鼠目滴溜溜地转,口中还时不时发出令人不适地吸口水的声音:“唤声亲爹听听?”
历刃川倒也乖觉:“亲爹,随儿子回去吧,历刃川日后定孝敬五老。”六畜探花听了,笑得更加放肆,尖细嗓子犹如指甲刮过铁板,听得人头顶一阵发麻。
“跪下,叩头。”
历刃川倒也不含糊,将巨剑往土上一插,撩开大氅就拜。
六畜探花口中桀桀笑个不停,一脚踩住历刃川的头,直把那张男人味儿十足的俊脸往土里踩,历刃川也不抵抗,只屏住呼吸任他发泄。
他本就矮小,还是个驼背,站在历刃川跟前活像个幼童,如今却能将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城主踩在脚下,当是他平生最舒心的时刻:“你这庞然巨狗,真是贱透了,往日的威风自傲呢?做了几天黄龙老道的狗儿子,现下这是见谁都是主子了。”
若没有先前历刃川跟自己表面心迹,岁荣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如今他却心乱如麻,看着历刃川被人凌辱,心中只觉得揪着疼,他很难不去想百经纶,要是他爹被人如此羞辱,他定会气得发狂,又想到天行撑到现在,怕是心口都痛青了。
“妖怪!给我滚开!”岁荣挥剑就刺。
六畜探花连忙躲开,两爪弹出锋利指甲:“荼蘼枝?你是白鹿庄的人?”岁荣浑身发抖,握着荼蘼枝指着他道:“小爷就是你的白鹿庄的太岁爷!”
“哦?你就是传说中的小太岁?有趣有趣……”
岁荣一时冲动,现下却也不得不迎难而上,气势上决计不肯认输:“看小爷挑破你这猪妖喉咙时还有不有趣!”
一道剑气贯出,六畜探花心中大骇,侧身去躲,岁荣摸出铁管一挥,银针激射,只听叮叮当当一阵连响,飞针竟全数被那驼子猪妖收入掌中。
“摘星手?我当是罗睺箭呢,吓我一跳。”六畜探花手心一挽,银针激射。
岁荣哪里接得住暗器,躲也不会躲,噗噗几声闷响,他摔在地上,周身几处大穴已被银针钉死。
“历刃川!”岁荣朝历刃川求救,历刃川只是盘腿坐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现下竟是他作壁上观了。
“有趣有趣……白鹿庄的武功竟然如此稀松平常?”
六畜探花一掌拍来,岁荣下意识去接,两掌相向,一股雄浑内力刚猛无比,直冲猪妖右臂,登时将他震开十步还远,摔了个四脚朝天。
“咳……这是?这是什么功夫?”六畜探花一时也糊涂了,这小子到底是不是在扮猪吃虎,分明招式粗浅得不可一观,内力却雄浑无比。
历刃川哈哈笑道:“干爹有所不知,我夫人体内有三成玄天一气道护体。”
“玄天一气道?白鹿庄……他是泰山府君的儿子!!?”
“正是。”
十殿阎罗审功过,泰山府君断死生,六畜探花登时吓得怪叫,四肢并用爬上了竹梢:“历刃川!快带他滚出五老峰!”
“怎的?是儿子诚意不够?需得泰山府君亲自来请?”
岁荣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历刃川非要带自己来不可,当是狐假虎威想来诈召。
竹林之中刮起一道旋风,竹叶簌簌狂抖,竹林深处又传来几个不同笑声,鬼魅般在林梢盘旋,岁荣心中一凛,知道五个老怪物都来了,顾不得银针透体之痛,握着荼蘼枝警戒周遭。
笑声一厉,一股强横气浪自头顶压来,历刃川长臂揽住岁荣的腰扯到自己身边,右臂持剑抬手去挡,似晨钟鸣响,两股磅礴真气撞在一起。
千钧重力直往下贯,如同撑着泰山,饶是历刃川这等强健的体魄,腰身也被压制得越来越塌,小腿都陷进了松软的土里。
历刃川松开搂着岁荣那条臂膀,抵住剑身往上一顶,拔出小腿持剑横扫,奔涌的剑气霎时将周遭竹林拦腰斩断,夕阳余晖红彤彤照了下来,天地间一片血色。
百秽仙袍袖一甩抖出一股毒烟,历刃川使天罡地煞掌用掌风将毒烟回贯,驱尸魔白骨链剑咻地挥来,历刃川反手将它拽在手心,锋利骨剑满是倒刺,竟是伤不得他一身铜皮铁骨。
狐面太子与六畜探花对视一眼,一人摇动算命幡激起林间枯叶盘旋起舞阻碍历刃川视野,一人藏于枯叶之中,十指弹出锋利指甲抓来。
厉刃川脚下一错,舞着玄铁重剑旋成一个陀螺,呼呼声紧犹如鬼哭狼嚎,难怪那十方俱灭被称为凶器。
剑气纵横摧枯拉朽,竹林顷刻间被削成一片空地,更迫得四怪近不得身。
岁荣一瞬间恍惚,竟有些看痴了,他平生自问看过不少高手,然历刃川这功夫当真赏心悦目,大开大合,行云流水,挥剑干净利落,出拳迅捷刚猛,一场生死缠斗只似起舞,历刃川犹如猛虎斗群狼,势不可挡,勾起岁荣心底慕强本能,全然忘了自己也身处危险的漩涡之中。
六畜探花变掌为刀,冲出枯叶直指历刃川大开的胸口,下一刻却被历刃川铁手擒住手臂,历刃川掌中力道一紧,却没有想象中的骨裂之声,双掌所触似烂泥般滑软。
六畜探花脸上勾起狞笑,趁历刃川惊讶之际,口中吐出獠牙,历刃川脑袋一偏,牙刀亦是在他脸上留下长长一道血口。
历刃川以一敌四却也不落下风,岁荣对他的实力倒也有些信任,毕竟当日纵横榜上,他可是一人独挡白鹿庄四位庄主。
白鹿庄的功夫百变,往往带着后招,然而这五老峰的四个怪物配合默契,每次出招必是两两齐上,招数皆是自创,也看不出个名堂,诡谲难辨。
历刃川刚用八极崩震退两人,就有两怪凭空杀出,狠辣迅捷,连个气口也不给历刃川留。
各种兵器也甚是诡异,驱尸魔的白骨链剑在空中舞成一道白练,在林间跳窜,但凡窥见破绽就狠狠刺来。
百秽仙的袍袖不知是何布料,十方俱灭一剑劈上直若劈上一朵棉花,既伤不得分毫又要当心他袍袖中甩出的毒虫。
历刃川以力破巧,双手握持十方俱灭,几百斤的重剑被他舞得呼呼作响,厚重的剑气肉眼可见,击得白骨剑与百瘴袍再进不得。
狐面太子十指连弹,铜钱咻咻疾射,岁荣一听风声就知其威力,当不是自己的摘星手可比,历刃川必须分神来解,否则击中一个,就要被封住穴道。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历刃川左击右迎又左右不暇,莫说狼毫大氅,一身皮甲顷刻间被抓得片甲不留,饶是他有决定外功铜皮铁骨,身上也已现出道道血痕。
六畜探花四肢伏地,衬那驼背,更似一头野猪,忽地弹射而来,整个人攀上厉刃川手中巨剑。
厉刃川一偏剑刃将他甩向空中,他却凌空疾旋,手脚指甲又长又利带着倒钩,竟是整个人都是个活兵器。
厉刃川横挥重剑荡开三人,手臂朝天上一捉揪住六畜探花手臂,就要将他撕成两半,猪妖却是不慌,脸上挂着狞笑,口中射出嗜牙令钉在了厉刃川胸口。
历刃川怒咤一声,周身气浪卷起,六畜探花被那怪力震开,狐面太子飞身来接,连带着两人都退了十余步才稳住脚步。
六畜探花狞笑着舔了一口自己带血的指尖,历刃川赶紧查看身上伤口,道道血痕竟全数乌黑,开口说话,喉咙间却涌出鲜血,吐到地上,也是黑的。
岁荣大惊,这才想起从前二师哥告诉自己的江湖险恶,一切武功都是杀人术,生死相斗可不是比试拳脚,决计没人跟你谈什么公平正义,从来只是赢的生,输的死。
百秽仙摇起手中铜铃,地上一阵簌簌声,无数毒虫自枯叶底爬了出来,历刃川捂着胸口,口中黑血却止不住地淌,他一面护着岁荣后退,一面驱掌打开涌上来的虫海。
狐面太子挑眉笑道:“先前劝你你不听,来了龙潭却想走?”
驱尸魔飞身过来,历刃川一挥巨剑将他打退,六畜探花与狐面太子已至眼前,双双击出一掌。
岁荣挡在他身前,这下倒不是因为什么感念其真心,若历刃川死了,这龙潭虎穴,他将再无靠山。
两怪掌势凶猛,皆狠辣阴毒,齐齐拍在岁荣胸口,那阴毒内力还没钻入,就被岁荣体内的护体真气震开。
两怪抱在空中互相旋转泻力,免得内力反噬,六畜探花暗骂这臭小子碍事。
历刃川又呕出一口乌血,腿一软,跌倒在地,岁荣哪里扶得住历刃川这高大身子,只能慌乱地挡在他身前。
“都停下。”
四怪闻声,果然都停了,岁荣循声回望,竹林入口处站着一人,杵着朽木拐杖,正是先前山下那佃农。
那佃农满面含笑,颤巍巍朝二人走来,身形面容却步步变幻,离岁荣还五步时停下,那模样已老得不像样子。
“……冥河……老祖……”历刃川认出他来,却没有力气再说别的。
冥河老祖的声音如同一只老母鸡,咯咯笑道:“城主大人远道而来,又是泰山令,又是荼蘼枝,如此大礼我‘五老峰’也得回礼才是。”
狐面太子懂其意思,解下腰间别着的酒葫芦拿在手里摇晃,岁荣脑中念头奇闪,已顾不得那许多,往地上一滚,运起周身气力,狠狠拍向冥河老祖胸口。
冥河老祖却也不惊,只拐杖缠着岁荣打来双掌一扭一送,内力竟全数被他缴了,岁荣错愕间,拐杖自他天灵盖一杵,小太岁瘫在地上没了动静。
历刃川头重脚轻,已浑噩得不能动弹,冥河老祖拐杖一杵他的背心将他躯干顶直,狐面太子捏住他鼻子,一拳击在历刃川钢板般绷紧的腹肌上,只把他胃中酸水都打了出来,趁他张口,猛地将酒葫芦的口塞入他嘴里猛灌。
霎时间,历刃川只觉得一股岩浆顺着舌苔一路灼到了肺腑,四肢百骸齐齐着了火,穿心之痛不足以形容其十一,又忽然灼烧俱褪,转为彻骨冰凉,自毛孔冻上了发梢,似赤身裸体被人揣进了冰天雪地般极寒难耐。
眼前日月星辰斗转,意识越飘越远,直至坠入漆黑一片无底虚空。
狐面太子推开他,历刃川瞪着眼睛躺倒在地,双眸已毫无光泽。
狐面太子摇了摇酒葫芦,心疼道:“娘的,老子的‘壶中日月’被他喝得一滴不留,本是用来调教那烈犬的。”
冥河老祖用拐杖拨弄了几下,道:“再捉一百个活人来炼就是,快耍来瞧瞧。”狐面太子吹了记口哨,历刃川周身一凛,站了起来,浑身伤口竟全数愈合了。
“好壮的身板,这副雄体当真诱人,难怪黄龙老道爱不释手。”狐面太子将历刃川发达胸肌拍得啪啪作响,对方眼中混沌一片,全无反应。
六畜探花伛偻着上前,利爪一抖,历刃川的裤子也成了碎片,现下才算是赤条条雄赳赳。
猥琐猪妖两只豆眼满是狡猾,打量历刃川的眼神就好似一双又脏又腻的手在抚摸如此健美的雄体,他本就矮小,还是个驼背,站在历刃川跟前活像个幼童,竟是抬起头都够不着历刃川的阳物。
百秽仙伸出枯瘦油手,指甲缝中还满是恶臭恶心的黑泥,连根掐住历刃川的性器抖了抖,笑道:“狼头子这阳物可不小啊,我称怕是有个四五斤重,这割下来煲汤岂不是大补。”
冥河老祖轻咳一声,原本如母鸡般的嗓子竟变得跟老太婆一般,他一把捧着历刃川垂下的雄卵,攥在手心捏了捏,道:“你这脏鬼实在糟践宝贝,这样好的阳根,当该先用过之后再割。”
驱尸魔小心拾起荼蘼枝奉与老祖面前,道:“难怪如此锋利,差些吃了暗亏,恭喜奶奶,三大凶器如今汇首了。”
狐面太子打个了个响指,历刃川巍峨健壮的身体四肢伏地,趴了下来。
六畜探花一瞧那对高耸健硕的壮臀,当即口水直流,抱着臀瓣就伸出蛇信般的舌头就去吸他腚眼。
百秽仙拍了猪妖后脑勺一记,翻身骑上历刃川的后脖颈:“老畜生真是心急,洗都没洗过……”
冥河老祖亦翻身跨上历刃川雄健宽阔的后背,成束隆起的背阔肌当是最好的肉垫:“莫管他了,这老畜生就爱这口雄腥,你看他那墙上,尽是他收集来的脚掌。”
驱尸魔拾起地上布条束成一股绳,连着历刃川的阳根与十方俱灭捆着,竟是要让历刃川一会儿不光驮着五怪,还要用自己的阳物来拖自己那数百斤重的兵刃。
六畜探花翻身骑上历刃川后腰,拾起狐面太子的算命幡捅进了历刃川毛茸茸的腚眼,一股殷红的血顺着木柄溢了出来,身下壮畜竟然纹丝不动一声不吭,可见那老狐狸的“壶中日月”有多么厉害。
驱尸魔将岁荣提在手里,白骨链剑往历刃川高耸壮臀上抽了一记,如山般肌肉虬结的巨人驮着五个奇形怪状的妖人往洞府爬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