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兰州城内显得莫名萧瑟,青天白日,街上竟只稀疏数人,摊贩都较往日少了许多。
家家闭门闭户,城中仅望春楼开着,里头不时传来剑客喊骂。
“多少钱?你当你爷爷山野匹夫?一盘豆腐你卖我三十钱!你当你这是宴君楼?”大汉蒲扇般的铁手揪着小二摇来晃去。
小二单薄的身子快要被他晃碎,苦着脸求饶道:“好汉!饶命啊!价格是掌柜定的……我只是个跑堂……”
掌柜躲得没影,唯账房跑来拉扯:“好汉不知,先前极天城破了,恐西夏蛮子又要来扰,兰州城内的人都跑光了,小店也就开过今日也不开了,粮食贵得很,我们也无法。”
大汉人虽粗野,却不是不讲理的,铁掌一松,小二摔在地上,当即四脚并用逃去后院。
“罢了,粮食没有酒总得有吧?抱坛酒来!”
“得嘞得嘞……”账房一边哈腰,一边为去取酒,迎头差点与一个少年撞上。“客官……小店打……”
少年不等他说完,兀自坐到凳子上:“五斤牛肉,两坛好酒,三个馒头,一叠小菜,再备一间客房,我要好的。”
“客官我们……”
“没牛肉,羊肉亦可。”
“客官……”
少年纤指一弹,噔的一声,一枚金叶子钉在了账台上。
掌柜暗中窥了半天,登时从楼上噔噔噔跑下来,拔出金叶子吹了吹,笑道:“客官稍等……去,快去……”招呼完又推搡着账房去了后院。
大汉瞥了少年一眼,疑惑他一个少年怎敢穿着一身华服如此招摇,客栈人少,却个个虎视眈眈,那少年犹如肥羊入了狼群还不自知,当不会以为他那隔空打穴的功夫如何厉害吧?
少年浑然不查,坐在大堂正中,伸了个拦腰,嚷着唤来跑堂。
跑堂就着脖上汗巾擦着手,忙问何事。
“将我的马牵进来喂食。”
跑堂犯了难:“客官……这,满堂的桌椅,如何容得下一匹马……后院有马厩,我给您牵过去好草好料亏不得它。”
少年夹着一枚金叶子,在跑堂面前晃了晃:“再备个木盆,装满热水。”跑堂把推辞咽回肚里,心道这傻财主当是出不了这门,左右要给人劫杀,真金白银自己如何分不得,于是小心捧过金叶子就去门外牵马。
出得门外,就听见伙计一声惊呼,站在门口一脸为难:“客官……你这……”
“牵进来。”
伙计四处张望,也没见别的马,将手颤颤巍巍伸向链子。
客栈中稀稀拉拉坐着江湖人士,皆假装喝酒,却又斜眼来看,什么宝马这样稀奇?照夜玉狮子不成?
听得铁链哗啦啦的响动,众人心中一紧,什么马需要铁链来牵?
莫不成是头老虎?
伙计握着铁链,满背的冷汗,只见一庞然巨兽爬了进来,竟是活生生的人!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跑江湖跑了半辈子,什么怪事没见过,但这样壮硕的奴隶,当是见所未见,先前那闹事的大汉与他相比,简直像个小孩儿。
巨汉带着个面罩,露出的眼睛精光迸现,分明是个奴隶,却无人敢与之对视。
更不说那身奋起的肌肉,随着爬行一束束滚动,直若什么巨石成精,光他撑在地上的两条胳膊,比他们这些常年习武的大腿还粗。
这爬行的姿势当是特别训练过了,腰身压得极低,两枚巨卵把春袋拉得拉长,随着爬行,若有似无地拖在地上。
尤其那对随着爬行一上一下墙砖般的臀,上面拉出一条条清晰的肌肉纤维,难怪被少年称为是马,这样的雄兽,任谁看了不想骑坐上去试试?
那体魄强健得简直不像话,似薄薄的皮裹着一副全副武装的铠甲,肉眼可见的坚硬,铜皮铁骨用来形容再适合不过。
壮成这样的男人,已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人类了,即使他一点武功不会,在场众江湖豪杰都没把握能接住他一拳。
光是体魄非人也就罢了,那巨汉性器也大得惊人,根部束着铁环,整副阳根憋得乌红,数条蚯蚓般的血管自根部曲折地连至冠状沟,涨得似随时都会弹起来,龙头鼓得像个拳头,这副阳物甩起来,怕是能把墙壁砸个坑。
油亮的蘑菇头上顶着个同他尿眼一般粗的银环,从铃口穿入,又自系带穿出,银环又被一根极细的链子拴着,两边乳首同样穿着银环,衬上那两扇宽阔无比的厚实胸肌,真如门上的门扣一般。
三个圆环上面系着链子与腹间那枚悬空的银环拴在一起,悬空那环又被一条半个手腕粗细的铁链拴着,莫说牵引扯动,光这链子的重量就得十数斤,全由巨汉的双乳与龙屌撑着。
伙计牵得小心翼翼,大半还是怕把这猛兽的奶头给拽掉了。
众人望着,一时都忘了喝酒,直若凭空被人点了穴道。
“把他给我拴在桌腿上。”
伙计只好照办,那雄兽跪着,比少年坐着还高,不知这少年什么身份,竟能豢养这样的雄奴。
巨汉两腿与肩同宽,跪得笔直,两条粗臂老实地抱着后脑勺,黑糊糊毛茸茸地腋下立刻传来强烈的汗味儿,雄兽兴奋已极,粗硕的阳物一挺一挺,晃得铁链哗哗直响,本该出现在美女床上的肌肉巨兽,此刻却顺服地跪在纤弱少年的脚边,这画面不可谓不震撼。
“客,客官……您的水……”伙计抱着水盆,说话都又恭敬了三分。少年扬了扬下巴,道:“放地上。”
伙计不明所以,将木盆放在地上,少年踩在肌肉巨汉胸前的链子上脱鞋,巨汉闷哼一声,即便两个奶子被扯得老长也依旧昂首挺胸。
少年用筷子夹起两片牛肉丢在满是土灰的砖地上,光脚将那卤牛肉碾成了肉饼,复又将脚泡进了水盆中。
“快吃吧贱公狗。”
巨汉五体投地,对着少年一顿磕头,嘴里含着谢谢少爷,也不用手,直接用嘴叼起那片一面沾着少年脚汗一面沾着土灰的肉饼狼吞虎咽起来。
“好不好吃?”
巨汉咽着牛肉,囫囵道:“好吃!沾了少爷的味道!比他娘的琼浆玉液还好吃!”少年轻笑,丢了两个大馒头进盆里,用脚拌成一盆糊糊:“真乖,赏你喝水。”巨汉千恩万谢,一头扎进盆中喝起了洗脚水,满满一盆,顷刻就见了底,末了还舔起了少年的脚底,每根脚趾也被他吮得啧啧出声。
这一幕无疑于给在场每个人来了一记耳光,好似在说什么武功什么体魄,任你再强再壮,也不过是有钱少爷脚下一条不知廉耻的狗。
“娘的!这些腌臜事儿滚回你府做!爷爷眼里揉不得沙子!”
“说得好!老子先砍杀了这条没有骨气的公狗,免得他损害爷们儿脸面!”
“这个狗崽子就交给我了!任他什么皇亲国戚,一并送去归西,看他到了地府要如何猖狂!”
一声呼,百声应,原本素不相识的好汉一时间同有默契,摸出刀剑就要砍杀,伙计一看这阵仗,连忙躲进后院关死了门扇。
明晃晃一把三尺砍刀劈来,巨汉避也不避,仍自顾自地舔脚,铛的一声脆响,一刀下去,刀锋卷了刃,巨汉肩头仅多了一条浅浅的红印。
又有人持剑擒王,少年也不躲,两人继续做着荒唐事视若无睹,三尺青锋捅向少年,巨汉猛地伸出手臂,剑锋捅在巨汉树根般盘结的前臂上,犹如纸糊一般,竟寸寸断折。
眼看巨兽刀枪不入,更有人挥起大刀横扫,竟是要将巨汉那副龙根斩断,巨汉非但不避,更大开双腿将阳根迎了上去,持刀人如劈牛骨,虎口一麻握不住刀,大刀哐啷落地,刃上现出一道巨大豁口。
那人还震惊无比,却见巨汉胯下一扭,龙根甩来,巨大绛红的龙头如拳头一般砸向他的小腹,那人登时化作一颗流星,撞破大门滚在街上,滚了三圈才算停下,人也没了动弹。
余下一人见状想逃,岁荣屈指一弹,金叶子激射而出,划断了那人脚心。“饶命!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侠饶命!”
岁荣赤脚踩在地上,牵起厉刃川狗链,一脚踩在那人冒血的脚腕上:“你们把厉天行关在哪儿?”
那人顿时一怔:“你……如何知道我身份的?”
“寻常剑客当如他们一般扑上来砍,唯你见他就躲,难不成你能掐会算,知道他是厉刃川?”
掌柜躲在门后偷听,听到那公狗一般的壮汉竟然就是极天城主厉刃川,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岁荣抱着双臂,坐在厉刃川趴跪在地的厉刃川肩膀上,又道:“我牵着他如此招摇过市,明摆着是钓鱼了,也只有你山海盟的人会上钩。”
“你如何知道山海盟的……分明一路上,没见你跟谁打过交道……”账房坐在账台哈哈一笑,那人心中一沉,登时懂了。
岁荣睥睨着他嘲道:“极天城下九流的化身大法可变世间千面,这都不防,你山海盟不过一帮乌合之众。”
那人顾不得剧痛,跪在地上一顿讨饶:“莫杀我!我只是个小卒,帮主让我监视,我不敢不从啊!”
“谁说要杀你了?爬回去传话,明日午时,我要见到极天城所有人安然无恙,少一个人便要你们山海盟血流成河!”
那人连声应好,拖着伤腿一蹦一跳出了客栈。
账房一扯脸皮,现出真容,端是一个美貌少女,正是灵燕。
“除了你,再没人逃出来了?”岁荣坐在厉刃川肩头,厉刃川憋了这些日子还没泄过,正握着岁荣脚掌夹住自己阳根上下撸动。
灵燕脸上一烫,忙背过身去:“是的……除了我趁乱变作了山海盟弟子的模样逃了……”
岁荣脚下一跺,将厉刃川那根雄物踩在地上,厉刃川痛哼一声,竟是从铃口泵出一股前液。
“你想到法子了没有?”岁荣问厉刃川。
厉刃川精虫入脑,哪里有甚法子,一边肏着岁荣脚底一边哼道:“老子就是法子,任他请来诸天神佛也照杀不误!”
……
翌日。
极天城内,支着高台,高台上端正坐着一个女人,珍珠面罩遮了半脸,露出的眉眼仍能窥见女人的美貌与不安。
女人座下又有五把交椅,分坐着山海盟的五大帮主,帮主之下更有西夏十六派,再下便是各派弟子。
这阵仗,只有白鹿庄的纵横榜能见到,乌泱泱的人群竟是挤掉了半个极天城,人群让出城门和一处空地,空地正中立着根柱子,柱子下方跪着厉天行,他头低垂着,唇上已干裂起壳,显然已许多天不得吃喝了,又被剥得精光,身上捆满了铁链与柱子栓在一起,裆部还挂着岁荣给他戴上的锁。
符延年没了耐信:“探子说昨日在兰州城已见到厉刃川行迹了,这都过了晌午了……厉刃川不会不敢来了吧?”
岳海笙铁扇轻拍胸口,轻蔑笑道:“厉刃川何等人物?又不是你升龙池的人。”符延年铁掌一拍,案几瞬成木渣:“你这阉狗若是皮痒,爷爷便替你挠挠!”岳海笙倒是不惧,也不看他,只慢条斯理摇着扇:“两年前若不是你升龙池的人临阵叛逃,我薄暮山何故惨死百人?我这话也不曾冤枉你符帮主。”
“明知宋军设伏,你要我升龙池的人跟着你薄暮山的蠢猪一起送死才好?”二人剑拔弩张互不相让,倒是高台上突然传来一声轻咳,二人周身一凛,赶紧颔首抱拳。
韦鸮挡在两人中间圆场道:“都是旧事了,少不了极天城的挑拨,咱们既然结为山海盟,从前的事就不需再提了……厉刃川不来便将他儿子杀了就是,一个缩头乌龟不足为惧。”
话音刚落,三丈城门轰的一声炸成碎屑,众人一震,皆望向城门处扬起的滚滚黄沙。
厉刃川龙行虎步而出,扛着巨剑,上身赤裸,下身穿了条灰色武裤,寻不得合适的靴子,他便一路赤足而行,这副破落打扮却显得霸道得惊人。
岳海笙高举铁扇,大喊:“放箭!”
登时万箭齐发,漫天箭矢自四面八方而来,暴雨般往广场倾泄。
厉刃川脸色铁青望着儿子,只昂首阔步,抬起手臂在空中一搅,漫天箭矢似被巨人大手搅乱的鱼群没了方向,厉天行疲惫已极,望着父亲,嘴巴一个劲张合,却发不出声音。
黄龙真人扮作山海盟一员小卒趴在城楼窥视,正心焦于厉刃川莽撞,山海盟摆好了阵势正是有备无患,他竟然还敢来。
“哼哼,小老儿,总算给我逮到了!”
黄龙真人心中一沉,连忙回头去看,却看一个少年也做山海盟小卒打扮,抱着双臂看着自己,不是白鹿庄那小子是谁。
见是岁荣,他反松了口气,一甩拂尘就要来打,拂尘未至,肩上却猛地一痛,苍髯老儿旋成一个陀螺滚在了地上,想爬起来逃跑,又被岁荣踩住了肩膀。
“给我老实点儿,否则一掌拍碎你脑壳。”
黄龙真人痛得龇牙咧嘴,大喊:“愚蠢!愚蠢至极!山海盟有埋伏!”岁荣坐在他背上将他压住,望着外面笑道:“一力降十会,厉刃川的功夫,再来一个山海盟都不够他打。”
黄龙真人不想与傻子争辩,只认命般趴在地上,直若一只驮碑的乌龟。
厉刃川大手在虚空中一捏,飞箭在空中激得震颤不止,被他强横的内力似和面般揉成了一团重重砸在地上散成一堆碎屑。
如此恐怖的实力差距,当即就有小卒逃跑,岳海笙眼睛眯起,腕上抖出铁扇,铁扇自空中拉了个满月,当场削去了那“逃兵”脑袋以儆效尤。
“摆阵!”
五帮帮主齐拍椅子飞入场中,各占一方,将厉刃川围在了阵眼之中。厉刃川脚步未停,大步朝儿子走去。
被如此轻视,符延年大喝一声,双臂一胀,脚下一蹬,黑背大刀嗡嗡震响,闪着寒光扫向厉刃川腰间。
厉刃川看也不看他,照着劈来大刀一记寸拳,符延年飞在空中,瞳孔骤缩,厉刃川拳头迎着刀锋,甚至没听见声音,符延年先觉双腕麻木,随后肋间剧痛,整个身子似流星般倒飞出去,生生撞在城墙之上才停住,一口心血自口中狂涌而出,再看手中,仅握着刀柄,他那把精钢百炼的黑背大刀竟被一拳打成了碎片。
岳海笙站庚乙位,与厉刃川对视而立,那巨人朝自己步步逼来,身形只似越来越大,气势迫人,泰山压顶不过如此。
岳海笙退无可退,展开铁扇,将扇刃置于厉天行咽喉:“厉刃川!再踏前一步!我就让你儿子狗头落地!”
不说还好,一听这话,凶兽登即暴怒,双目赤红,十方俱灭脱手而出。
岳海笙右手发力想割破厉天行咽喉,铁扇却被厉刃川内力扯住,进不得一分,眼看黑剑已至胸口,黄沙之中窜出一人,将十方俱灭打偏了方向,十方俱灭擦身而过,将身后躲闪不及的十数弟子拦腰斩成两段。
“冥河老祖?”岁荣后背发凉,灵燕只说了山海盟有西夏五帮十六派,却不知四怪何时先他们一步到了极天城。
厉刃川停下脚步,抱着双臂睥睨道:“冥河奶奶,别来无恙?”
冥河老祖桀桀发笑:“城主当日诚心相邀,老身岂敢不来?”
厉刃川冷笑:“五怪俱在,我尚且敬你们三分,如今六畜探花已死,你们几个还被吸走了几十年内力,你当我会怕你?”
狐面太子晃着酒壶自人群中步出,揪着厉天行头发迫使他昂起头颅:“少城主,‘三尸鸩尾酒’的滋味如何?享受过了可别吝啬告诉你父亲。”
厉刃川早料到他们会给儿子下毒要挟,并不如何意外,只冷道:“你们恨的是我厉刃川,无需折磨我儿,厉刃川就在你们面前,放了我儿子,厉刃川随你们打杀。”
狐面太子露出森森尖牙桀桀笑道:“厉刃川,你可没本钱与我们做交易,小狼狗我们要杀,你这条大狼狗,我们同样要杀!”
厉刃川双眼微眯,贯出直拳,那拳风摧枯拉朽,无人敢接,纷纷散开,厉刃川顺势闪身,将儿子护住。
“我儿若死,我要你们三辈陪葬!”
那一声狮吼令人闻之胆寒,快乱方寸之时,听得高台上圣女轻咤道:“太阴消!九地让!直符白虎放金光!祭滕蛇!”
听得指令,五帮帮主连同四怪一同遁入土中,两侧数十弟子纷纷举起武器围了上来,阳光通过兵刃反射汇于场中,厉刃川眼前一花,天地间只见得茫茫黄沙翻滚,听得见耳边人声鼎沸,却见不得半个人影,两掌挥打,掌风贯入黄沙壁中,又被空中滚起的巨蛇吐了出来。
山海盟的弟子们举起兵刃,随女子口令踏步,将厉刃川围在圆中,厉刃川眼前瞬间升起百丈黄沙,如同帷幔遮天蔽日,四周茫茫一片不见边际,更没了方向。
“天盘八神?”岁荣周身发冷。
黄龙真人没见过却听过,气愤道:“说了莽撞,非要来闯,他们早就用奇门遁甲设下了埋伏!”
女子站于高台,手中分持黑白二旗,高喊道:“九天降!六合起!休门开!景门松!”
霎时空中抛起巨网,五帮帮主率弟子们围着厉刃川齐拍地面,地面震跳不止,犹如地动山摇。
岁荣只见厉刃川在阵中一顿横冲直撞,似要撞出缺口,却只是在原地打转,阵型慢慢让出缺口故意漏出破绽,两把巨弩正对着缺口朝厉刃川指着,厉刃川还全然不知,一见光亮就要往那处迎头去冲。
“完了!”岁荣心头一凉,揪起黄龙真人,“老儿!快打我脚心一掌!”岁荣腾在空中,黄龙真人运起内力照着岁荣脚心就是一掌,岁荣化作一颗人形炮弹直冲阵眼,手中荼蘼枝激射而出,将两门巨弩炸成一堆碎屑,又使元神通明掌将山海盟弟子的阵型打散。
厉刃川刚从黄沙幔帐中窥见天光,正要抱着儿子破阵,奈何山海盟弟子太多,立刻就补上了阵型缺口,厉刃川顷刻又没了方向。
岁荣一掌劈向地面,借着掌力缓冲,摔在地上虽狼狈,却不至于摔死。
冥河老祖一见岁荣,登时火起:“好小子!寻你不得,你却赶上来找死!”驱尸魔与百秽仙却先冥河老祖一步:“先杀了你这杂碎祭旗!”
“守好阵眼!”冥河老祖与狐面太子补上空缺。
岁荣心中打鼓,后撤一步,两掌夹于腋下,手少阳三焦经一阵刺痒,雄浑内力聚于掌心,弹手冲掌,两道气浪卷起黄沙,只若游龙,二怪飞至空中,眼前一花,赶紧托手去接。
狐面太子与冥河老祖赶紧分出手来拍他二人背心,饶是中间还夹了一人,沸腾的真气仍灼得他们气血翻腾。
驱尸魔和百秽仙稳住身形,呸出一口鲜血,简直难以置信。
“多谢五老内力帮我冲破玄门,否则我任督二脉还被玄天一气道堵着用不了内力,送你们一掌当作回礼了。”岁荣笑道。
冥河老祖眼中精光迸射,狠道:“好得很!就让老身会会你这元神通明掌!”一阵狂风袭来,岁荣连忙运掌去劈,刚烈掌风将飞来黑袍击成碎片,却不见冥河老祖身影。
“这笨蛋小子!”黄龙真人弹指打岁荣膝弯,岁荣顺势一跪,堪堪避过冥河老祖从头顶劈下的一掌。
岁荣心中一凛,一掌挥出打她腰间。
冥河老祖就地一旋,拉开身位避开,再看方才暗中相助岁荣的方位,黄龙真人已逃得没影。
岁荣突然欺身上前,一拳直取冥河老祖面门,这一拳势若雷霆,夹带劲风阵阵。
然而这雷霆一击却在冥河面前三寸之处生生止住。
岁荣无论如何用力,再难寸进。
冥河老祖眼中杀意骤现,左手迅速伸出,把住岁荣手腕一指点中他洪池穴,滚滚内力瞬间瘀滞臂弯无力可施。
同时右膝猛地顶出,直冲岁荣小腹,岁荣反应神速,瞬间收回左手,双臂交叉于胸前,硬接此招。
冥河老祖压膝探身,托住他暴露在外的丹田,只轻巧地一抚,岁荣小腹似被壮汉猛砸了三拳,哇地喷出一口胃液。
岁荣再要运气已是不能,丹田气海皆被老怪物的阴阳混冥功给锁住了。
冥河老祖眼中盛起红光,嘴上勾起狞笑,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双眼眯起,周身燃起阵阵焰浪,周遭万物忽然停滞,天空飘落的雪花,飞舞的虫豸,风中的尘埃,全都静止在空中。
岁荣眼见不妙,就地一滚,钻进了困住厉刃川的“天盘八神阵”中。
厉刃川见流沙墙中滚出一物正抬掌欲打,却见那物灰头土脸大喊“救命”。
“小子?你怎进来了?黄龙老儿捉到没有?”
岁荣揉着小腹站起来环顾,阵外所见不过丈许,阵中却无边无际遮天蔽日,难怪厉刃川横冲直撞只原地打转。
“完了,起先在外面我还能见到他们布的是何阵,进来反没了头绪。”
“那你为何进来?”
“我不进来,冥河老怪要打死我了!”
“哼,管他什么阵,不过是障眼法,小子抱紧我!”
“别!”岁荣赶紧拦住他,“那圣女邪门,这奇门遁甲之术比得上我白鹿庄天字甲等的地牢,如‘猪蹄扣’般越挣越紧。”
这边还不得要领,却看沙壁之上激射出道道流矢。
厉刃川两掌擎天,周身滚起气浪,飞箭钉在气墙之上进退不得,顷刻间,气墙之上钉满飞羽密密麻麻拱成了一枚翎毛巨卵。
岁荣盘腿坐在巨卵中,身上靠着厉天行,他沾了些厉刃川身上的汗水,就着沙石地砖上写写画画。
天啦!岁荣头疼欲裂!
“小子!你算出来没有!老子要顶不住了!”
岁荣揪着头发,一筹莫展,厉天行奄奄一息,趴在岁荣画的格子上,岁荣赶紧扶起他,却见他颤抖着在格子上点了三点,而后又擦了。
厉天行看了看他,见他没懂,又点了三点,擦掉。
岁荣抓耳挠腮:“你能说话不?是何意思?”
厉天行喉咙干得说不出话,只指着嘴巴做了个口型。
“消?桥?小??”
“小桥?悄悄?”
“消失?消失!”
岁荣忽地恍然大悟,与其想法破阵,倒不如与她斗法,奇门遁甲乃白鹿庄绝技,他身为白鹿庄少庄主,如何能输给外人!
阵外众人只见阵中那“巨蛋”越转越快,不知是谁喊了句“躲开!要炸了!”,众人赶紧往后散开。
只见巨蛋突然停下,猛地一收,随即万千飞箭倒射而来。
盘古海的龚必简是个耄耋老头,走哪儿都扛着一副布袋,旁人不说只以为他是个普通的拾荒老头,他一抛布袋用内力一激,布袋展开竟是张三丈见方的毯子,就那么轻巧一兜,漫天疾射的箭矢全被它纳入其中,不断不折,毯子更没有破损。
龚必简大展身手,已想好被盟友好一顿夸赞他再好一番谦虚了,众人却只望向阵中,无一人理他,老儿心中不忿,却看阵中三人竟凭空没了踪影。
“人呢?”
端端三个大活人,怎么凭空没了?莫不是龚必简这老儿是个细作?三人都给他布袋藏起来了?
这话没人问,不信任的眼神却伤透了老儿的心,老儿面红耳赤当即发怒:“你们看我做甚?与我何干?”
岳海笙嘟囔道:“被你这布袋一遮,厉刃川往哪儿逃的也没瞧见,盘古海是想做两头交易?好算盘啊。”
“好得很!盘古海的儿郎随我走!免得尽心尽力反被人猜疑!”老儿肺也气炸了,当即撂了挑子。
“怎的?放跑了魔头任务完成了就想走?”
“气煞我也!”龚必简一挥布袋展至空中。
岳海笙一扬铁扇,炸成十二根铁刺。
韦鸮只觉阵中古怪,阵型都撤了,怎有股旋风还在原地打转?
待她走近两步,旋风中突然扯开窜出一道影子,厉刃川一记天罡地煞掌打在韦鸮胸腔,韦鸮脊椎猛地一鼓,只嘤了一声,浑厚的掌力托着她撞向城墙,整个人都嵌了进去。
陡然生变,众人还未及反应,厉刃川铁掌又掐住了岳海笙和龚必简的咽喉,只轻轻施力,两帮帮主连声音都发不出,头颅就歪软在肩膀,没了气息。
四怪对视一眼,朝厉刃川齐飞而来,岁荣拖着厉天行躲到一边。
“摆阵!”高台之上,圣女扬起黑旗,散沙一般的山海盟又摆起了阵型,围成一面八卦将厉刃川等人包在其中。
四怪见阵型已成,也不与厉刃川缠斗,纷纷散入了人群之中。
人形八卦一圈套一圈,第一圈围着三人踏天罡步,第二圈逆行踏地煞步,一正一反,环环如是,人海越叠越多,似看不到头。
“这又是什么劳什子?”厉刃川吃过亏,不敢再乱来,一面护着岁荣与天行,一面询问岁荣。
岁荣头疼无比,刚跟厉刃川说了先逃出去要紧,他偏要先杀人不可,如今又被困住,只想狠狠抽厉刃川十个大嘴巴。
“八门金锁!都说了让你破墙先逃了!”
厉刃川嘴硬道:“老子顶天立地的汉子,落荒而逃以后还怎么服众。”
“你儿子都要死了!你还想着当城主呢!”
厉刃川见儿子气若游丝,只得服软:“小子你,再想想法子……老子以后都听你的,再不胡来了……”
想办法想办法……岁荣太阳穴突突直跳。
八门金锁,八门者:休、生、伤、杜、景、死、惊、开;生门、景门、开门为吉,伤门、惊门、休门则伤,杜门、死门即亡。
圣女立于高台,扬起白色旗子,衣袂烈烈翻飞被暖阳打上一层金光,恍若谪仙:“天任出长蛇!芮禽布连环!”
八卦忽然变阵,九人一列出一字长蛇直袭厉刃川,厉刃川提膝正蹬,分明已近在咫尺却一脚踢空,长蛇散开各立九宫,厉刃川压膝扫腿,九宫又合成两列。
正想着是否又是障眼法,两列弟子合出一掌,厉刃川当不惧怕与人对掌,莫说九个,就是九十个,九百个,他也能一掌轰飞,却不想十成天罡地煞掌打出竟又是打了个空,对方掌势迎来,穿过厉刃川的手掌,结结实实打在厉刃川胸口,竟是将厉刃川震退三步。
厉刃川简直无法置信,上次与人对掌输过还是神尘,然而,眼前只是山海盟一无名小卒而已,如何能有这样的能耐?
不对,他竟然也使的是天罡地煞掌!
实在邪门至极。
“戴九履一,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太乙三才!”
圣女令罢,又出三人一队,三队分攻厉刃川,厉刃川雄浑内力无法施展,强行破阵只会先伤自身,与之相拼又打不中他们反被功力反噬。
“厉刃川!打身后那队!”
厉刃川俯身后蹬,一脚踢穿小卒胸口,当即送身后三人去了西天,面前两队见阵型被破,赶紧退回八卦之中。
“你这小子,有窍门不说,非让老子挨打?”
“从始至终都是你自己在打自己而已,叫你不要蛮干了。”
厉刃川如被训大狗,只能摇着尾巴跑到岁荣跟前:“都听主人的,现下打哪里?”岁荣朝那圣女遥遥喊道:“你这八门金锁不成气候,不如全出了我替你指点一二!”圣女当知岁荣听懂了口令,不再出声,扬起两旗快速交叠。
却看四怪排成一列从八卦边杀来,冥河老祖局首,狐面太子压尾,百秽仙与驱尸魔排在队伍中间,呈一字长蛇阵。
岁荣忙喊:“击蛇首,则尾动,卷击;击蛇尾,则首动,咬杀;蛇身横撞,则首尾至,盘绞。三点合击可破!”
厉刃川心下了然,左掌劈向冥河老祖,右拳直迎狐面太子,抬起一脚踢向驱尸魔。长蛇拆散又成两列。
这八门金锁有十种阵法变化,攻一字长蛇变二龙出水,攻二龙出水又变天地三才,后又有四门兜底,五虎群羊,六丁六甲,七星八门,直至九宫现尽,十面埋伏既是杀招又是末路,阵法变换环环相扣,并非无迹可寻。
圣女高喊:“天辅迎客!七星连环!”
岁荣则喊:“会冲六壬!脚踏三才!”
圣女又喊:“玄武出海!五虎绞围!”
岁荣解道:“面朝景门!拳打值符!”
冥河老祖眼见阵型一一被破,从一字长蛇被厉刃川拆到了六丁六甲,当即高喊:“先杀白鹿庄那小子!”
“白鹿庄?”圣女闻言一顿。
岁荣有厉刃川保护,自然不怕,得意间想讥讽冥河老怪两句,腹中却升起一阵绞疼,张口的嘴未吐出一个字,却是先喷了一口乌血出来。
“小子?”
厉刃川连忙去抱岁荣,岁荣口中黑血越涌越多,已说不出话来,满口乌血吐得变成酱色,似五脏六腑都化成了水被他吐了出来。
厉刃川心中一沉,这种毒发症状,正是他极天城的催心腐骨丸,看了眼儿子,厉天行心头一沉,满头冷汗,心中默算,今日刚好是第三十六天……
冥河老祖见状大喜,高喊“列阵”,遥望圣女,高台之上,哪还有圣女踪影。
八卦阵不见旗令,皆不知如何运转,正乱了阵脚,却见圣女提着裙摆跑来。
山海盟弟子忙让开通路,厉刃川捏拳要打,圣女看也不看他,径直跑到岁荣面前蹲下。
“荣儿?真是荣儿!”圣女声音带着哭腔,将珍珠面罩解下丢在地上,“我是姐姐啊!”
岁荣五脏六腑似被无形巨人用手捏在了一起,虚起眼睛去看,那女子眉眼似清波炫光,丽端无方,美得让心颤。
“……师……姐?”
天地间光芒陡然一暗,岁荣头歪在厉刃川臂弯没了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