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再始

南北少林本是同宗同源,太祖开国以前,南北少林一直以嵩山为尊,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武僧武风极盛冠绝江湖,风头一时无两。

至道三年,真宗即位,为平衡势力,以地域为界,南北少林分设住持,自后,南北少林各谋发展,和尚之间也生出了比较,帝王的制衡权术就是这般朴实无华,分立后的少林不再一家独大,江湖终于百家争鸣。

南少林沿用嵩山少林一院四堂制度,随着弟子越来越多,更扩至一殿四院八堂,文殊院、普贤院、观音院、地藏院合称四院,每院各有首座、西堂、后堂、堂主四大班主执事,达摩殿超然于四院之上,为九莲山中央中的中央,由住持亲率,又有方丈与监院协理。

财务、库房、知客、典座、维那、寮元、药师、香积八大执事和尚分管八堂,其中冗杂繁复可想而知。

然,这四院八堂都算内寺,寺外还有俗僧和居士,九莲山已然一座佛城。

神尘风尘仆仆自黔州公事回来,终于领到了本月单金,想到出发前还教训了徒弟一番,次日出门也不及知会他,这一走半月,不知道徒弟是否还在生气,心中多少生出愧疚,便想路上买些礼信哄哄徒弟,免得进不了门。

禅武街位于荔城,距离九莲山还有五里,江湖人又称其为“佛都”,这处僧民混居,有僧居千户,是八闽给堂外僧人居住的,佛门崇尚清净,要见热闹,唯有这处。

有南少林坐镇荔城,禅武街繁华熙攘不逊汴梁。

神尘一身青灰海青一穿就是四季,领口袖口都磨得发毛,他是想重新置办一身的,看了眼成衣铺的价格,还是决定先哄徒弟。

神尘身材魁伟,容貌更是俊俏,一身朴实简陋的僧衣竟也穿出了一股大气庄严,尤其那身被洗得有些缩水的海青,勾勒着臂膀腰身,健美的线条随着运动隐现,满街光头只他打眼,如鹤立鸡群无法忽视。

今日街上不见徒弟最爱的糖人师傅,只好买了两只糖糕包好,却听耳边传来清脆悦耳的敲击声。

“南无阿弥陀佛,请问这只铜磬怎卖的?”

小贩循声抬眼,好似瞧见一团圣洁佛光,和尚的脸好似玉莲初放,俊得让他失神。神尘微蹙眉头,指着铜磬又问了一遍。

“大师好眼光,这只是从天竺国来的……”小贩回过神来,一面介绍,一面装模作样地压着声音道,“大师喜欢,只收五百文回个本钱就好。”

好家伙,一开口就要他一个月的单金,不过这只铜磬成色确实极好,神尘嫌贵但又觉得错过可惜,徒弟最近在学唱经,让他好生学了进般若堂做个维那师也是极好的前程,那里轻松自在,也受敬重,强过跟着自己在香积堂劳役吃苦。

小贩看这和尚一脸为难,自退了一步:“大师实在喜欢,四百五十文给你罢。”

“南无阿弥陀佛,小僧清简,四百文如何?”神尘实在不会与人还价,骄傲让他不屑计较这些俗物,奈何这俗物却关系到他师徒二人的生计吃喝,只能硬着头皮还价,好似讨价还价是个顶羞耻的事情,饶是这样都已让他臊得满背刺痒。

“好,四百就四百!”小贩生怕和尚反悔,忙把铜磬塞他手里。

神尘才知价出高了,话已出口,只能摸出钱袋……

“大师实在,这串盘手念珠也一并送您了。”小贩接了铜钱掂了掂,也不细数,包袱一兜,裹着一摊叮当直响的零碎就跑。

“哎!你……”看他跑远,神尘才知自己上了大当,这铜磬怕是五十文都不值,又气又悔,更无继续采购的心情。

“香积堂”和“药师堂”为新设的两堂,僧居更是偏远,灯笼也无几只,一旦入夜,周遭几乎不见五指。

神尘被贬到香积堂做杂工比丘,也分了个两室小屋,不过偏在后山不在四院八堂中,原是个堆杂物的屋子,就那么孤单单一处,显得荒凉冷清。

迈进山门,持杖弟子拦住神尘,将他全身上下好一番搜索再放他进去,守门的不是认不得神尘,有意刁难这个曾经的住持而已。

神尘平举双臂配合,进出山门的和尚皆看着他像牲口一样被检查,这可是专属他这个“前住持”的待遇。

神尘神色漠然,任凭他们用戒棍侮辱地捅捣自己的私处,他知道他们想看他脸上露出不忿和羞臊,他偏偏不肯让他们如意,终于守门和尚羞辱不成恼羞成怒,将他包裹打开,抖出一地零碎,又狠狠踩扁了他为徒弟买的糖糕,直到看他躬在地上狼狈地收拾零碎,才满意地放过了他。

山门耸立的菩萨塑像似笑非笑地俯视着众生,包括被当众羞辱狼狈的神尘,神尘拍了拍沾满尘土的包袱,日落西山,他得快些回去了。

穿过长街,走过长廊,转上一条偏僻小径,再听不到佛墙中人声喧嚣,续行百余步,本该听到涓涓溪流声,却听到远处传来声声咒骂。

“给我狠狠地打!打死这个小偷!”

三五个年轻和尚正按着一个少年拳打脚踢,神尘心中一紧,握紧拳头躲至一棵大槐树后。

那少年鼻血横流,蓬头垢面,四肢被人用膝盖压着,只不住挣扎,眼神恶狠狠的,像头小狼崽:“你哪只狗眼见我偷了?要打便打,何必编些借口!”

净明揪起他的领子,照着少年眼眶就是狠狠一拳,神尘十指嵌进树干,咬牙隐忍。

“神尘偷了我师傅去宝光寺参学的名额,你是他徒弟,你也是小偷!”释施礼冷笑,朝他脸上啐出一口血沫:“偷?让你师傅去宝光寺交流挑粪种菜么?名额是慧能首座指定的,我若是你就去地藏院要个说法……哦~是了,你这鼠辈只敢恃强凌弱哪有那个胆子!”

“好……好好好……”净明气得满脸横肉都在发抖,连说五个好字,一把又将他掀翻在地,大脚狠狠踩住少年的断指碾动“你胆子够大!我倒要看看你的熊心豹子胆挨得起几拳!”

胖和尚下手狠毒,神尘闪出树干就要去拦,一个影子却比他更快。“净明师兄!快走!慧业师傅朝这边来了!”施行边跑边喊。

不等净明反应,按手脚的帮凶先逃了,净明咬牙切齿,仍给了他一拳恶狠狠道:“你别以为你逃过了!下月初的禅武大会,看老子怎么当着四院八堂打死你这狗杂种!”

施行看了施礼一眼,虚推着净明的背,急道:“师兄!快走!慧业师傅瞧见可了不得!”

胖和尚只得逃了,施行略顿了一下,想与施礼说什么,沉吟片刻始终没说,跟着净明也跑了。

溪边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声声虫鸣和涓涓流水。

神尘心痛地看着徒弟捂着肋骨蜷缩在地上,不知该不该这个时候出现,正值叛逆期的少年,挨打不可怕,丢脸才可怕。

释施礼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又坐了一会儿,继而沉默地走到溪边用清水涮洗了一下断指破开的伤口。

慧业和尚并没有出现,当是施行那个小和尚不忍施礼挨打故意诈他们的。

施礼进了小屋,不稍时,小屋里暖黄的烛火就灭了,周遭一片黑暗寂静。

神尘抬眼看了看漫天星子,心中五味杂陈,自白鹿庄平叛已过五年,无论当年这事闹得如何满城风雨,时间终于按下了所有扬尘,江湖中再没有过小太岁的传说,更没人再提什么纵横榜上天下第一的去向。

神尘在树丛里一站就是一夜,见得天际开始发白,他才敢推门进屋。

屋内传来轻微的鼾声,神尘怕惊扰徒弟,蹑手蹑脚地关了门回到自己房里,和尚的房间简单得吓人,仅一床一桌,屋子收拾得非常干净,无霉味儿无灰尘,床上整齐地放着一件崭新的僧衣。

神尘心中一动,将它展开,落出一张麻纸,神尘拾起一看,只有“师傅莫气”四字。

神尘爱惜地放下那件僧衣,走到窗前,深吸了一口气,企图强压下心底潮水般涌起的酸楚。

施礼起床时,天已透亮,他本想着早上起来先去药师堂抓药,昨天定是被那“猪头”打断了骨头,醒转后却发现周身痛敢全无,除了熊猫眼还没消散,就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

“师傅!”施礼开心地去开神尘那屋的门,屋里空着,桌案上多了一只“钵盂”和一串念珠,他给师傅做的衣服也收进了柜子里。

师傅回来了,他又开心了,门外传来敲门声,开门一看,是施行。

施行拿着一只竹筒,竹筒里传来药味儿:“你快涂上看看,是专治跌打的药膏。”施礼笑着接过放在桌上,又搂着他的肩膀出了门:“我没事了,谢谢你。”两人并肩而走,如同往常一样去香积堂报道,他们都还是俗家弟子,未得正式法名,在内寺活动需每日早课劳动。

施行还是觉得愧疚,不似从前活泼:“对不起……你不怨我吧?毕竟……净明师兄,我是说猪头……”

施礼无所谓地笑道:“要不是你昨日扯谎把他吓走,我就要被活活打死了,谢你还差不多,怎会怨你?况且你与猪头都是同一个师傅,又吃住一起,你也是没法跟他作对,只是,你跟我亲近,他们不会为难你?”

“我……”施行自然不会说亲近你还不是想亲近你师傅的话,眼珠子一转,又问道:“下月禅武大会,你师傅参加么?”

施礼莫名其妙:“禅武大会是俗家弟子入堂考核,我师傅去参加什么?”施行摸了摸鼻子,讪笑道:“也是……不过,你可当心些,猪头是记恨上你了,毕竟他是禅武大会的考核师兄……要不?你跟你师傅说说?送些礼,服下软,讨好一下他……做人还是莫太犟了,尤其我们这种没本事没背景的,何必为了一时面子去撞这南墙。”

二人聊着,已到了地藏院。

施礼满不在乎道:“他记恨我又不是一日两日了,认小服软你当他就会放过我?不过助长了他的气焰,打死我也不会对这小人服软的。”

“唉……”施行见他还是铁板一块,也不再劝了,香积堂已站了许多人,有头发没头发的站成两列排着长队,他二人亦随队伍排好。

“诶?你记起从前的事没有?脑子还是混沌?”

施礼摇摇头:“记不起来,有些事务只觉得熟悉得很,仔细去想,那念头就像撞上墙壁被弹开,我也不想再去回忆了,记不记得也没什么打紧的。”

施行觉得可惜,毕竟神尘为什么突然从住持降为了比丘,他实在好奇,更好奇这个眼前这个比自己还长了两岁的施礼师弟,一向孤傲独往的神尘怎么突然就收了徒弟。

“释施礼在不在?释施礼……”

院子里有人在唤,施礼举手回应:“我在!”

听得回应,院子里走出一个瘦高的年轻和尚,冷冷地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双手合十朝施礼道:“慧业师傅让你去罗汉堂执勤,以后就不必到香积堂了。”

一时间,排队的众人接将目光汇集于他,议论纷纷。

施行比他更喜,拉着他的袖子又蹦又跳:“天啦!施礼!你竟然可以去罗汉堂!”罗汉堂与戒律堂直属于达摩院,地位超然于八堂,许多僧人削尖了脑袋也进不去,凭什么是他?

还是个俗僧……

施礼亦觉得莫名其妙,只朝那瘦高和尚双手合十微微一礼:“师兄确定是我?”瘦高和尚冷冷瞥了他一眼,往他手里塞了个竹牌子:“去罢,莫让慧业师傅久等了。”

施礼接过名牌,拍了拍施行的肩膀,小声道:“我先去看看,下午老地方见……”望着施礼离去的背影,施行有些不是滋味,他身后有人见他失落,嘲道:“好兄弟去罗汉堂怎不带上你?你俩不是形影不离么?”

施行耳根发烫,埋着头也回不了嘴,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朝他递来轻视和嘲笑。

施礼叩了叩罗汉堂的朱红大门,里面嘈杂喧哗,隐隐从门缝里飘来酒气。里面未有应答,于是施礼改叩为拍,朱门终于打开。

“你谁?”门里探出一个光头,挑着眉毛一脸不悦,嘴唇上满是油光。

施礼双手合十鞠了一躬,掏出名牌递上:“见过师兄,弟子释施礼,得唤而来。”

“释……施礼?”那和尚接过名牌翻来覆去的看,突然眼睛一亮,伸出大手一把将他拽进门里,又啪地将门合上。

那和尚人高马大,衣襟敞开漏出健硕的胸膛和粗壮的手臂,他比施礼高了两个头,活像只公牛成精,粗臂搭着施礼肩头显得十分热络的样子,施礼肩头扛着那条沉重的手臂又不好避开,只能尴尬地随他进去。

和尚嗓门极大,边走边喊:“师傅!你要的人来了!”

转过影壁,现出一个开阔的院子,院中置着方桌,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院子里散着一地的酒坛,院中七八个和尚尽是相同的膀大腰圆魁梧雄健,个个袒胸露乳满身油腻红光。

见着施礼,既不吃喝也不打闹了,齐刷刷地看着这个闯入熊窝的小兔。

施礼埋着头,不敢与他们对视,挟他来的那个和尚朝他背上一推,他踉跄几步,站在了院子中央不知所措。

“抬起头来!”

正前方传来一声雄浑的男声,沉如战鼓,施礼被骇得一激灵,抬眼看他。

那和尚靠坐在椅子上,浓眉虎目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天啦,传说中的巨人金刚罗汉不过如此了,仅坐着都有一丈多高,这和尚浑身肌肉虬结鼓起,壮得惊人,院子里的其他壮和尚与他一比,活像个娃娃。

慧业站起身来,满身酒气,施礼面前瞬间暗了几分,就像一座高山朝自己逼近。

大和尚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左右打量,仅一只拇指就有施礼下巴宽,难怪寺中所有人都谈之色变,这样的巨兽,即便不会武功,亦能做万人敌。

“是你?”慧业打量半天,忽然大笑,方口阔额喷出酒气,熏得施礼作呕。

施礼只听过慧业之名,却没见过,对方这反应,也不知是认识自己还是不认识。

慧业哈哈大笑,连说三个有趣,放开施礼坐回椅子,两腿岔开,朝他唤道:“过来,磕头!”

施礼蹙眉,沉声不语。

“你小子聋啦?让你磕头!”

“不拜!”施礼抬眼,朝慧业道:“佛门弟子只拜世尊菩萨,不拜天地,只拜师傅,不拜君王,慧业师傅若有喜欢别人给你磕头的瘾,就先修成个正果菩萨!”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慧业不恼反笑:“师傅拜得?那师傅的师傅不是更拜得?”慧业手指敲击着桌面,厚硕的胸脯油光铮亮,随着动作牵丝鼓动:“你师傅神尘是我弟子,我是你师公!”

“什么?”

不光施礼,其余和尚皆无比惊讶。

“师傅你说什么?这小子是神尘师兄的徒弟?”

“这小子是我们师侄?”

“我们罗汉堂有后了!”

施礼:“……”

慧业看了看这干巴小子的熊猫眼,长叹了一口气:“怎搞成这副模样,难怪你那死倔的师傅肯低头找我。”

师傅他……

那引他进门的大和尚一把将他搂进怀里,豪气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罗汉堂的人了,谁敢再欺负你,师叔们第一个不答应!”

肌肉巨熊们一个个义愤填膺,说着就要去帮兔子报仇。

施礼朝慧业一拜:“施礼无礼,拜见师公,师公莫怪……”

这声师公让慧业无比受用,徒弟不认他这个师傅,徒孙认了也行。

慧业大手一捞,将这宝贝徒孙抱在怀里,施礼局促尴尬地坐在巨熊大腿上,素白的僧衣蹭满了这群壮汉雄臭的油汗。

“啧啧啧,你身板着实单薄,拈起来还不如一张纸重!来,吃肉喝酒!”慧业抓起一只肥腻的猪蹄就要往他嘴里塞。

施礼赶紧别过头去求饶。

佛教十三宗并非所有宗派都要戒酒戒肉,尤其罗汉堂内的武僧,更不受十三宗之管束,虽在佛门,只比凡夫更甚,南少林以武立派,虽轻视武僧这般放纵妄为,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施礼同神尘一样,修的是净土宗,五戒十善虽是辅修,但也尽力遵守,酒肉荤腥轻易是不沾的。

好歹是慧业唯一的徒孙,慧业也不强迫他,直点头道:“如此也好,我罗汉堂里皆是臭烘烘的大汉,是该开朵花儿来衬。”

施礼见他松口,连忙转移话题,趁机从他滚烫滑腻的怀里挣脱:“师公为何生得这样……伟岸?师公是人吧?”

“哈哈哈哈……”慧业一愣,笑得前俯后仰,“师公自然是个人,你可知道洗髓经?”

施礼点头,慧业续道:“世间五行皆分阴阳,这天下的武功也分阴阳,洗髓经是天下第一的外家功夫,却是阴属外功,内练神通为阳属顶级外功,我将它俩合练,功力每进一层,我这骨头便强韧一寸,长此以往,便练成了我这法天相地般的人肉金身,小子,你想不想学?”

施礼一想到自己也变成这样的怪兽就浑身鸡皮疙瘩,连忙摇头道:“师,师公!我我,师公找我来是帮忙干活的吧?是要打扫还是帮师叔们洗衣服?”

慧业差些忘了正事,一拍大腿,将一个金灿灿的钵盂递到施礼手中,一脸坏笑地朝他眨了眨眼:“找你来,是有别的要紧事,咱们罗汉堂除了武功,还有一件宝贝。”

“何宝贝?”

众壮和尚相视一笑,满脸猥亵:“十八铜牛。”

铜牛?铜牛是何物?死的?活的?施礼不解。

见他不知,慧业脸上笑意更甚,指着钵盂道:“你的工作,就是每日来给铜牛挤奶。”

“挤奶?好是好……会不会太轻巧了些?师公可以多交代我些别的事……免得落人口实。”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施礼不知他们笑甚,活像自己是个傻子,只拿着钵盂无所适从。

慧业捂着壁垒分明的肚子乐出了眼泪:“只怕你一天挤不完……法澄,你带施……呃……带他去华严洞。”

“是!”

法澄便是那个先前给施礼开门的壮和尚,他领着施礼出了罗汉堂的大门,行至一处断崖,崖边垂着一条锁链,链条比施礼胳膊还粗。

“你站开些。”

施礼连忙抱着钵盂躲到一边。

只见法澄往掌心啐了两口唾沫,两腿扎稳,塌腰躬身,将那锁链抓紧,粗臂一涨,浑身青筋毕露爬上脖颈,又听一声暴喝,那千斤重的锁链高高抛起,被他甩在空中呼呼作响。

施礼瞠目结舌,这等怪力简直见所未见。

法澄再喝一声,双手一松,将那千斤铁索贯入对面的悬崖,施礼正要鼓掌,领口一紧,法澄揪着他跃上那条相连两崖的锁链。

“啊啊啊啊啊!”

身下就是万丈深渊,施礼吓得魂飞魄散。

“好了小子!”法澄拍了拍他的背,施礼睁开眼,已到了对岸,连忙从法澄身上下来,腿已吓软了。

断崖正对一处洞窟,洞窟顶端横着一匾,上书“华岩洞”,洞口两边还有竖匾,左书“譬如一灯,入于暗室”,右书“百千年暗,悉能破尽”。

施礼心有余悸,难怪从未见过这华岩洞,若不修习个几十年的轻功,怎能过来,却不知究竟是怎样的牛,需要豢养在绝壁洞窟之中。

法澄拾起钵盂往他怀里一塞,坏笑道:“进去吧,挤完牛奶他们自会送你出来。”

“我我……我怎……”施礼望着那黑洞洞的穴口,内力风声阵阵,传来阵阵兽吼,恐惧已至顶峰。

法澄朝他挤了挤眼:“改日帮师叔们也挤一挤。”

“什……啊啊啊啊啊……”施礼背心被他一推,站将不稳,径直滚入了洞窟之中。

手中钵盂脱手而出,在洞窟中当当撞响,洞中兽吼听得响动齐齐噤声,施礼终于滚完,金灿灿的钵盂噜噜地在他面前转圈停稳。

洞窟之中灯火通明,十数双眼睛看着他,施礼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后背阵阵发麻。“新来的?”

施礼听是人声才敢抬眼,面前一个赤身裸体的铜人抱着双臂睥睨着他,施礼浑身一阵哆嗦,环顾周遭,不只面前这尊,还有十数铜人分散洞窟各处,或坐或立,神态各异地看着自己。

什么十八铜牛……他真是蠢死,早该想到是大名鼎鼎的十八铜人才对。

那一尊尊铜人个个肌肉发达,较罗汉堂的众师叔不同,铜人们肌肉更加清晰,线条更加紧实,状似神尘,宽肩细腰,肌理饱满,棱角圆润,块块分明整齐,真就像是用铜浇筑的一般,对称且精准。

“师傅如何跟你交代的?”

施礼如实答道:“师,师公让我给十八铜牛……挤奶……”

“师公?铜牛……”那铜人好似明白了什么,笑着将他拉起,“你说的师公可是慧业师傅?”

施礼点头,目光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放,那喷着热气的胸脯随着呼吸快要杵到他脸上了,明晃晃的胸肌好似铜镜一般,竟能映出自己的局促不安的面容。

“那你师傅是谁?”

“回师兄话……师尊法号神尘……”

“神尘?你是神尘的徒弟?神尘收徒弟了?”

一连三问,施礼不知该答哪句,只能茫然点头。

其余铜人听到,皆围了上来,一时周遭铜墙铁壁水泄不通,举目所及皆是壮硕的肌肉铁壁,施礼就像一只被铁桶扣住的麻雀,眼神之中尽是惊恐。

“都散开散开,莫吓到师侄了……小子,你唤何名?”

师侄?看来十八铜人皆是慧业徒弟,如此说来,都是师叔。

“回师叔……小侄叫释施礼……”

“好拗口的名字,既然你是来给我们这群铜牛挤奶的,以后我们便叫你小农,你称我们铜叔也可,牛叔也罢,随你喜欢。”

十八铜人可是少林寺的秘密武器,个个身怀绝技,奈武僧之中的精英翘楚,原本是传闻中高山仰止不可企及的存在,却不想竟如此平易近人,施礼悬着的心也放下许多。

“好了,招呼打过,该办正事了,我们这里十八个人,你需一日挤完,跟我过来。”那铜人走在前面,背脊隆起两道山峦一般的肌峰,浑圆的肩头跟施礼脑袋一般大小,倒三角的宽背翅膀一般展开,肌峰两侧自上而下嵌满了菱形的肌肉块,块块饱满闪耀好似宝石,脊柱中心一条深邃的沟壑向下延申,两团紧致的肉臀随着步伐左右摇摆,明晃晃地晃瞎了施礼的眼。

那是一股极其矛盾的气质,铜人端庄威严却一丝不挂,本该脱离世俗色相,但他们却雕刻得如此阳刚精致,分明就是色相本身,施礼喉头发干,小腹升起一股燥热。

铜人见他没有跟上,回头催了他一句,施礼回过神来,赶紧小跑过去。

华严洞中四通八达,除却正当中那个最大的石室,还有数十大小不一的石室,石壁两侧篆刻着数不清的秘籍,石室之中更有箱柜无数,施礼这才惊觉,原来华严洞就是藏经阁,有十八铜人看守,确实万无一失。

那铜人师叔将他引入一处石室,石室之中有石床石桌,正中支着一个木架,铜人突然将腿抬至头顶,将脚踝与木架用麻绳捆在一起,而后双臂抱胸单脚而立。

“开始吧。”

铜人说得自然,施礼却愣了,开始?开始什么?如何开始?

“你师傅没教过你?”

施礼摇摇头。

“你今年几岁?可有二十?”

“有了……”施礼心虚,心中愈发羞耻,不为其他,只为自己好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都二十了……你没自渎过?”

施礼闻言大骇,赶紧摇头:“师傅说过,佛门弟子六根清净,淫邪之念万不可起……”

“这话是他说的?”铜人冷哼一声,“他不准你也不会?这种事情还需他人教你?你这二十年怎么过来的?”

施礼轻叹:“我受过很重的伤,师傅救我之前的事统统记不得了……师叔你教我吧,我一定好生学。”

铜人嘴角勾起:“首先,用你的手将我的阳根握住。”

施礼咽了口唾沫,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将铜人胯间那条颓蛇握在掌心,好奇怪……握着别人的私处……那触感让他掌心一阵发痒,答应了对方要好生学习,他只能强忍住别扭将它握住。

“啊……师叔……你别……你别再胀了……我握不住了……”

铜人呼吸愈重,这什么也不懂又虚心学习的模样,不管是不是装的,都实在新奇刺激。

“握不住就双手来握……嘶……你的手,也太小了,又软又嫩……嗯,握紧……”施礼面红耳赤握着那根勃发凶猛佛根,掌心之中传来阵阵脉动,施礼握得越紧,那根巨龙就硬得越凶,高高翘起紧贴着铜人绷紧的腹肌,像把弯刀。

“嗯,对,就是这般……握着它,上下捋……嗯,有些天赋,再快些……”

“师,师叔……你尿了……”

“笨小子,那是肾液……将它涂满师叔的阳锋。”

铜人的阳根也是铜色,施礼起先还以为他们全身是刷了层铜漆,摸索之下才发现不是,不知是练了什么功法,周身皮肉不见毛孔光滑无比。

施礼将肾液抹匀茎身,那根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雄物漾着水光,越发好看,让人忍不住想含在口中吸吮。

“小子,手再重些,再快些,别怕我疼……呃,一手撸它,一手捶打我的小腹……”施礼照他吩咐,两手不停,左手撸得手酸,右拳打得生疼,对方不痛不痒,倒是累得自己满头大汗,难怪他们说这挤奶并不轻松……

“如何?师叔这阳物大不大?硬不硬?”

这要如何比较?

他又没见过别人的,对比自己,确实非常巨硕了,施礼甩了甩酸痛的手腕,索性一口将它含住,那物入口一股雄腥,茎身细滑如丝缎,肾液入口一股咸甜,倒是越吃越有滋味。

“唔……”铜人闷哼一声,不住地挺胯抽顶,他早就想试试被人包裹在口中的滋味了,只是师兄弟之间,都嫌那物污秽,无人愿意开口,这番美妙滋味,还是头一遭,“好小子……乖师侄……用力嗦,快来了……”

施礼只见面前那八块肌砖在剧烈地收缩起伏,铜人满口呻吟,浑身大汗,也不知他是痛快还是难受。

见他原本拖挂在胯间囊袋突然收紧成一团,施礼立马想到施行与自己说过,有个小和尚自渎时缩阳入腹,最后活活痛死,心中惊慌,连忙一把将他双丸揪住狠狠扯拽。

这招猴子偷桃猝不及防,恰在铜人情动,精关不稳之际,这一瞬的剧痛饶是铜皮铁骨也不及防备,铜人霎时精关大开,一道稠白雄精喷射而出。

施礼躲避不及,一道腥黏精柱打在喉头,那滋味实在难以下咽,连忙将那泵跳的雄根吐出,却见铃口大张,鱼嘴一般又吐出一口“浓痰”,扑了施礼一脸。

“快……快,用钵盂接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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