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问计

天工门,被誉为天下匠人的故乡,门下分天剑、天机、天匠三堂,旗下又有五行八作,门中高手寥寥,门徒却多,也是江湖之中不可忽视的大派。

沈星移头戴玉冠,身着靛衣,贵气凌人更盛从前,递了拜帖,不多时便有一个灰帽院公急匆匆来迎。

中年汉子跑得满头是汗,脸上堆笑,人还离了十数步已开始拱手告罪:“沈少爷!沈少爷!宴君楼何须递甚拜帖,沈少爷亲至,天工门蓬荜生辉,快快请进。”

沈星移微笑回礼,极是优雅谦逊:“总管哪里话,宴君楼与天工门世代交好,里头不讲规矩,外头却不能坏了规矩。”

那院公一边抹汗一面答是,显然正忙得晕头转向,一时口快又问了句:“怎沈公子没与毕将军同行?神机营昨日便到了……”

沈星移脸上一僵,又笑道:“德卿身居要职,大小事务均要亲为,况且神机营随行皆是亲兵,同行多少不便……”

韩总管自知问错了话,也不再捡这话头,唤来门人将宴君楼的礼物捧了收下,领着沈星移上了山门。

这天工门上山的阶梯也有讲究,正中是两丈宽的汉白玉,两侧是青石,再侧是佃农樵夫们踩出来的土路。

只有天工门邀请的主客才能走正中大道,游侠拜访需走侧径,辖下农户上山纳贡问事只能走土路。

沈星移昂首步上汉白玉阶梯,两侧游侠行来的注目礼让沈家少主很是受用。

管家领着沈星移入得山门,却没领他去主殿“万仞堂”,反领着他转过偏径,一路再上,领到了“璠虹馆”才止步。

“沈少爷,阁主就在里头……”

管家颔首为礼,沈星移亦回礼,心中不由冷笑,阁主?

不冠姓戴名直称阁主,看来天工门也被赢曜吃下了。

这个大师哥可真是雷霆手段,短短五年,竟是整合了小半中原武林,一个铸剑大会也搞出了武林大会的阵仗。

沈星移一个眼神,寒武二将领会,抱剑守在院门两侧站定。

沈星移整整衣衫,僵冷的俊脸堆出笑容,推门进去,一股香风铺面,是白鹿庄独有的“玉麝龙涎香”,高冷浓烈,如天山之巅冷冽的寒风。

院中椤木石楠撑开茂盛伞盖,一幢漆红二层小楼,星移心中一颤,一时恍惚,直以为自己不在天工门,而是到了“飞流馆”。

一名白衣青年坐在树下写字,一身的素白锦绸,华贵俊逸更胜从前,黑色的蒙眼巾遮去赢曜双目,反凸显了那极致完美的鼻梁唇线与下颚,见多识广如沈星移也看痴了,世上竟有俊成这样的男子,活脱脱的谪仙人,难怪赵构为他死心塌地。

沈星移深深一揖:“师弟拜见赢师哥,师哥风采更盛从前了。”

赢曜置若罔闻,任沈星移行礼的身子僵在原地,兀自将字挂在院子里晾晒。沈星移讪讪收礼,“熟络”地鉴赏起赢曜挂了满院的字迹。

“晓来江上寒霜碎,未语愁肠先落泪。飞流绝断今宵醉,碧落黄泉皆不对……情似烟波恨似钩,又见青山不见楼。繁花不解晴雨骤,斯人已瘦情难寿……不知让师哥如此痛彻心扉的,是哪家姑娘,如此好的福气?”沈星移明知故问。

赢曜端正坐于小楼主座,微一扬手,一道强劲焚风刮来,满院的卷轴都燃起了火。

沈星移骇退两步,展开扇子轻拍胸口,嘴角抖着笑迎过去:“师哥功力大进,可喜可贺,以师弟看,这多年未办的纵横榜也该恢复了,观天下英豪,赢师哥武功现下当跻身三甲了。”

赢曜冷漠,一言不发,蒙着双目更看不出表情。

沈星移心中暗骂,仍是厚着脸皮又走近几步赔笑道:“星移知道师哥气我,但宴君楼与师哥立场相同,都是为康王做事,师哥也知身处漩涡身不由己……”

“三日,若三日后我爹与姜师叔没回到白鹿庄,我便亲自荡平宴君楼。”沈星移脸上青白频闪,深吸一口气后道:“赢师哥这话说得太重了些,两位师伯这些年在宴君楼好吃好喝修养着,赢师哥若是想念,来江陵府探望就是……呃!”

赢曜手上一紧,苍白有力的指节掐住了沈星移的脖颈,一股如同被蝎尾蛰过的火辣剧痛从喉间传来。

星移内力被他单手压制,提在半空眼看就要被活活掐死,两道寒光闪过,寒武二将自阴影之中鬼魅般钻出,两把锋利宝剑闪着夺命凶光同刺赢曜。

赢曜面上依旧一潭死水,左手提着沈星移,右手剑指在空中连点,瞬息之间只听得叮呤哐啷一阵脆响,寒武二将跃进小楼的身子飞在半空又倒栽了出去,跌在院子里,身边撒了一地的宝剑碎片。

沈星移平生第一次生出死亡将至的恐惧,赢曜手上一松,将他丢了出去。

“宴君楼是鸿蒙宗的也好,是宋廷的也好,是辽国的也好,三日之后若见不到我爹与姜师叔,赢曜说到做到。”

“咚!”

小楼的房门窗扇被强劲内力一扯,齐齐关上,沈星移倒在地上捂住滚烫刺辣的脖子,浑身都在发抖,这是惊惧交加又愤怒无比的全身发寒。

寒武二将忍着剧痛将沈星移扶起,沈星移挣开他们,大步出了璠虹馆。赢曜!今日之辱,定要你百倍奉还!

……

转过群山,现出坦途。

郁郁葱葱的庄稼,零星散落的屋舍,赶了七天的路,南少林的代表终于到了梧州境内。

远远看见码头立着官兵,岁荣一扯“缰绳”,让拉船的巨兽赶紧把衣服穿上。

慧业拉着小船系上码头,码头上的商贩与船工皆默契地停了手上的事务将他望着,彷佛被慧业隔空点了穴道。

靠码头维生的人已算是见多识广了,但是慧业这等巨兽,简直超过了他们的认知与常识,嬉闹的孩童们见到这等参天巨人亦都不闹了,好奇又紧张地盯着这个浑身肌肉的大和尚,慧业偏头,朝他们扮了个鬼脸,立马将他们吓得屁滚尿流,一窝蜂跑了个干净。

“好汉可是南少林的慧业大师?”一名师爷模样的中年人强作镇定,仰头望着慧业,这体型差距带来的天生压迫感让他如面泰山般窒息。

慧业正要摸出公验,却听一个年轻不羁的豪放男声传来。

“不必验了!慧业大师金刚转世,天下闻名,再找不着第二个!”师爷一听声音,边让边朝慧业解释:“我家公子仰慕大师英姿,早早就来候着了,生怕错过大师。”

慧业做恍然大悟状,搜肠刮肚记起梧州的知州姓黄,朝那迎过来的年轻人合十一礼:“黄衙内客气了。”

岁荣躺在船上假寐偷听,眯着眼看那衙内是何面目。

黄衙内生得浓眉虎目,皮肤黢黑,一身玄色开襟短打,身形极是健硕,倒让岁荣意外,这副打头不像是官家子弟,倒似个武人。

“大师路上艰辛,快随我回府歇息。”黄衙内好客,说着就要来捉慧业手腕,手伸到一半意识到体型悬殊,只能僵在半空。

这般热情,活像慧业是个什么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岁荣心中正疑,被慧业大手捞起。“如此也好,我祖孙二人就叨扰衙内了。”

黄衙内这才发现船上有人,拧眉上下打量了一遍岁荣,不悦道:“这小僧好没规矩,首座在前,竟然还在船上睡大觉!”

所谓心直口快就是这般了吧,岁荣心道关你屁事,当即翻了个白眼,黄衙内见这小和尚居然如此张狂轻慢,果然暴怒,瞪着虎目又要教训。

慧业大手一拦,作揖道:“我这徒孙体弱多病,从未见过世面,衙内见谅。”黄衙内瞪着岁荣点点头,心道这么好的慧业大师,被这么个不懂规矩的徒孙拖累,委实可惜。

由于铸剑大会的缘故,梧州城内的客栈供不应求,南少林自然是天工门邀请的主宾之一,但慧业这体型,天工门实在安排不了合适的居所,放眼梧州,除了知州老爷的府邸,恐怕再难寻到第二个栖身之所了。

黄衙内本名黄承闫,梧州知州黄廷玉长子,倒是古道热肠嫉恶如仇,平生一无所长,独好习武。

奈何三代为官,黄知州也为他打点好了仕途,拜师习武,那是想也别想,反倒让黄承闫愈发想往那个快意恩仇的热血江湖。

这一路上只粘着慧业问个没完,起初岁荣还以为这黄衙内与慧业是旧相识,一路听来才知,两人皆是初见。

慧业频频回头朝岁荣投来求助目光,岁荣却觉得眼前这个画面十分滑稽,只当看不见。

岁荣双臂踹进袖口懒洋洋跟着,俊秀的眉毛微拧,蹊跷,十分蹊跷,参加铸剑大会的门派近百数,南少林虽是中原正派里的泰山北斗,但慧业并不如何扬名,为何偏偏来迎慧业?

这疑惑萦绕于心,待见得黄知州本人,岁荣终于知道为何。

为了款待慧业这等巨人,黄府在院子里支了长桌,黄知州须发花白,一身儒气,待客极是热情妥帖,倒是与他儿子天壤之别。

黄知州倒不端强拿调,只少言寡语,愁肠百结恨不得写在脸上,招待二人总是愁眉紧拧,生怕别人不知他有心事,一副“快问我何故烦忧”的表情恨不得怼慧业二人脸上。

三巡过后,慧业终于问出了知州大人盼望已久的那句话:“知州大人可有心事?何故烦忧?”

黄知州眉角一跳,长叹一声:“唉……大师不知,近些天来,梧州城内频发命案,受害者皆为俊秀童子……这天工门举办铸剑大会,往来江湖人士太多,实在难以查办……”

岁荣眼珠一转,心中了然,什么难以查办,分明就是不敢查办,显然黄知州已经知道凶手是谁,能让知州难以查办的,只能是来自汴京的人。

但这连环命案发生在梧州,他不得不管,若是将这事交由南少林来办,江湖事江湖了,自己摘得干净,也算是对百姓有个交代。

慧业如何不懂,拈着酒碗哈哈笑道:“大人之忧,慧业听懂了,大人所托,南少林应下了。”

黄知州喜形于色,端着酒碗就要作揖:“慧业大师大仁大义,黄廷玉替梧州百姓感谢大师!”

岁荣撇撇嘴,心道你这和尚倒是什么烫手山芋都敢接,下一刻一只大手就将他拍了一个趔趄,慧业道:“杂家体型实在不便,大人可着人领着我这徒孙去趟衙门,我这徒孙聪敏绝世,不出三日,当能水落石出。”

黄知州满脸不信任地打量那个吃得满嘴流油又满脸不可置信的小和尚,岁荣恶狠狠瞪着慧业,慧业却朝他笑着挤眼。

一席过后,岁荣满脸烦躁地出了黄府,同样满脸不耐的还有黄承闫,他那副样子活像喜欢的是小姐,嫁他的却是丫鬟,满脸的嫌弃是半点没有隐藏。

二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语,要不是黄衙内的“威名”满城皆知,只像两个窜街的流氓。

到了府衙门口,僚佐瞧见黄承闫赶紧来迎,衙内相公抱着双臂不悦地偏身,让出身后的岁荣。

岁荣朝两个僚佐合十一礼:“小僧乃南少林施礼,受知州大人所托,来查命案。”僚佐一听这沾不得碰不得的烫手山芋有人接手不能更喜,捉过岁荣手肘就往衙门里带,生怕他逃了,一面叫嚷着禀报知府大人,一面又着人去喊仵作,那阵仗搞得路人还当岁荣是那连环命案的真凶。

天刚入暑,停尸间内已起恶臭,仵作撩开白布,现出死者面容,岁荣与黄承闫皆探头去看。

死者皆牙呲欲裂,其形可怖。再看四肢躯干,均无淤青,这倒怪了,好似每个人死前都知道自己会死,痛苦至极又没有挣扎。

仵作看出二人疑惑,继而掀开掩住死者下体的白布,黄承闫一看,虎目瞪圆,冲出房门就是一阵呕吐。岁荣亦眉头拧紧,掩住口鼻强忍恶心。

死者的生殖器均有阉割痕迹,身份不言而喻,惨的是后庭,均霍开巨大的血洞,穴口的皮肤都被撑裂了,猩红发黑的肠子带着秽物流了出来,当是活活痛死的。

黄承善连忙摆手让仵作把白布盖上,岁荣喊停,伏在尸身前仔细查看。

“这还有何好看的?除了下体,又无外伤,你看他们上身作甚?”黄承闫只当这小和尚在装模作样。

岁荣头也不会,又在死者四肢按了按,道:“死者不是被撑裂流血而死,而是被吸干了精气。”

精气?

难不成是妖怪作案不成?

仵作抬眼看了看黄承闫没有作声。

“怎个说法?”黄承闫心中咯噔一声,来了兴趣,原来不是普通命案,真是江湖中人所为。

“死者上身苍白,下身肿胀,血气在死前已被强劲的外力拽于一处,那歹人是在用他们练功……依我所知,这天下需靠吸人精气练体的武功,除了黄龙真人的玉鼎功,还有《黄石经》里的‘君子不器’。”李若水先前吸去他真气,用的就是这招,只可笑,如此阴毒的招数,却起了个这么冠冕堂皇的名字。

黄承闫满脸恍然大悟,大声道:“我晓得了!死的都是太监!是朝廷的人杀的他们!是朝廷里的高手!”

仵作一听,逃也是的跑没了影,岁荣赶紧去捂这憨货的嘴巴,感情全天下都知凶手是谁,就这大少爷还蒙在鼓里。

黄承闫满脸真挚兴奋地看着岁荣,现下也不嫌弃也不恶心了:“朝廷里竟还有我不知道的高手,这《黄石经》不是兵书吗?怪哉怪哉!你晓得对方是何等级的高手?是慧业大师的对手吗?对!咱们赶紧回去告诉慧业大师!”

岁荣翻了个白眼,替死者盖好了白布,任那肌肉入脑的莽汉在身后聒噪。

这些人是杀给参加铸剑大会的各门各派看的,或者说,是杀给赢曜看的。

灵宝老儿被急召入宫,显然是太子使计抽空康王赵构的靠山,李若水作为太子的底牌,是一定要陪同在侧的。

若凶手不是李若水,那这天下,还有谁会《黄石经》呢?

“黄衙内,汴京派了何人来?”

黄承闫想起,不忿道:“是来了个特使,说是什么指挥使,品级不高,架子倒是大得很,进了梧州,既不拜会知州,也不见知府,神秘得很,只听城门的守卫说过来人,马车进城后却寻不得住处……哦,晓得了!你是说!这些人都是那指挥使杀的!好胆!我这就去拿人!”

“回来!”岁荣真是从未见过这样莽撞一根筋的人,“你父好容易将这炮仗丢出来,你又给他还回去,你看你爹打不打断你的腿!”

身边亲卫听了这话皆把脖子一缩,黄承闫这浑身肌肉的蛮虎那是向来横冲直撞的,忤逆者皆要受一通好打,他倒是不仗势欺人,不过这蛮虎衙内行侠仗义的过程中,误伤无数,搞得百姓苦不堪言,已成梧州百姓心头一疾。

这小和尚当众如此呵斥蛮虎,其下场简直不敢细想。

黄承闫一愕,虎目直立:“那你说如何!”

岁荣朝他扬手赶人:“我已有打算,衙内不用陪了,回去罢,把嘴闭紧,莫要声张就算帮忙。”

亲卫倒吸一口凉气,不由退后一步,生怕血溅自身,却看那肌肉憨货竟然满脸堆笑,朝小和尚求道:“小师傅有何计较?快告诉本衙内,梧州城内,没有本衙内使不上力的地方。”

“……衙内好意小僧心领了,只是衙内相伴,实在张扬,容易打草惊蛇……衙内还是回去等消息罢……”

黄承闫哪里会肯,又是讨好又是赌咒发誓,直到终于说出那句“本衙内一言九鼎,全听小师傅安排。”岁荣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

岁荣的计划还非得有黄承闫配合不可,黄承闫不知被算计,还喜不自胜地摒去亲卫:“你们都回去,太招摇了,管好你们的嘴不许声张!若跑了消息,本衙内打断你们的腿!”

黄承闫耍完威风又朝岁荣问道:“小师傅,他们走了,快与我说说你的计划。”岁荣盘着腕上念珠,打量着衙内健硕的身子:“现下最要紧的,得是寻到凶手藏身之所。”

“何需你说,你们到前,梧州城已被我翻过两遍了,未曾见过什么指挥使,反倒是县衙的大牢被我塞得人满为患了。”

想来这莽货又祸害了不少无辜,岁荣笑问:“不知衙内怕不怕痛?”

“???”黄承闫不解其意:“不怕,怎的?”

下一刻,只听刷拉一声,健硕的衙内被剥了个干净。

……

夜里的县衙大牢仍哀鸿遍野,喊冤声不绝于耳,吵得狱卒头脑发昏,酒也喝不下去。“都闭嘴!再喊把你们嘴塞上!”

威胁虽出,喊声却不停,狱卒烦躁,也没那些抹布可以用来堵嘴,正要提棍去将“刁民”都打一遍,牢门忽开,一个少年牵着个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岁荣做黄府亲卫打扮,身后牵了个用粗绳捆着的蒙面大汉,岁荣侧身将腰间令牌一亮,道:“两位大哥,这憨货惹了我家衙内,衙内命我牵他来教训。”

狱卒识得令牌,也不细问岁荣面生,只一听衙内二字就一阵头疼,他哥俩现如今不得安生,全拜那好事的衙内所赐,正窝着一肚子火无从发泄。

“嚯,又是一条壮实的大汉。”狱卒绕着赤身壮汉打量了一圈,一把狠狠掐在其厚实胸肉上拧,边拧边恶狠狠地摘去大汉蒙面的麻袋:“一身养闲的精肉,既……”

待看清那蒙面大汉面目,狱卒吓得差些跌倒,那浑身精肉的恶汉浓眉虎目,虽捆着,仍满脸狂傲,不是那让满城百姓闻风丧胆的黄衙内还能是谁……

岁荣食指竖于唇上做了“嘘”的口型,继续道:“衙内说了,要打得这狂徒无一寸好肉替百姓出气,两位大哥莫要手软。”

两个狱卒只当自己听错,这这我我了半天,岁荣赶紧问道:“你方才说又是一条壮汉何意?”

那狱卒不敢去看黄承闫表情,只老实答道:“先前汴京来的人,也押了一条壮汉来关,说是朝廷钦犯,关在死牢里,吃喝皆不许我们过手,每天数次,有专人过来拷打。”

岁荣眉角一跳,果然被自己猜中,难怪黄承闫没见过这指挥使,当是早早地就藏在了他们眼皮子底下。

“既如此,便将他也关进去罢,打一条壮汉也是打,打两条也是顺便。”

“这……我……小的……小的不敢……”

“带路就是,天塌下来自有衙内撑着,为难不了你俩。”岁荣难得与他们啰嗦,手上绳子一紧,黄承闫被扯着脖子躬身跟上。

狱卒不知眼前这少年是何来头,看他能将黄承闫当狗牵,自不敢再问,心惊胆战地在前面带路。

所谓死牢,不过藏得更深,大小与其他牢房无异,皆是由手臂粗细的铁杉木围合,困寻常犯人倒是够用,若是关押高手,只算个摆设。

狱卒打开了死牢的门,岁荣将帽檐下压掩住眼鼻走了进去。

里头支着刑架,那大汉大字型被腕粗铁链绑在刑架上,听见异动也不曾抬头,头颅垂着披头散发,健美至极的躯干满是脏污,亦不知生死。

火把的光亮不济,仅能瞧些轮廓,但已可见一斑,若是青天白日仔细观赏,这健硕之躯还不知要如何震撼,饶是岁容这般见过各色英伟男子的风流客,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黄承闫每日练功不曾停歇,自认勤勉,一身千锤百炼的筋肉放眼整个梧州城无人敌他得过,但与眼前这壮汉相比,就好似黄狗与黄牛,平生头一次让他感到自惭形秽。

岁荣本想让黄承闫假装犯人躲在大牢里窥察真凶行迹,但见了眼前这人,心中驽定了十分,既然戏已演到了正主面前,不如接着演下去。

“两位大哥,衙内命我看着他打完,快动手罢,我也好早些回去复命。”狱卒虽不知衙内葫芦里卖何药,也只好依言将他捆到了刑架上,只是两个狱卒手握长鞭,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动手,岁荣看不下去,夺过长鞭,呼啪一声,一道两指宽的红痕渗着血珠,从黄承闫健硕的右胸斜拉到左腹。

这一鞭提神醒脑,岁荣虽没用内力,那也决不留情。

黄承闫自诩习武硬汉,活得虽糙,过得却是人上人的享福日子,也不是没有耍浑招惹上些厉害角色,皆忌惮他这知州长子的身份不敢还手,向来都是他打人,这挨打还是头一遭,真真切切火辣辣的刺痛直让这硬汉龇牙咧嘴地吸气。

还不等他喘息,岁荣腕上一抖,一记响鞭又狠又辣,自他左肩抽到右腿,惊险地掠过命根,听得二卒心肝一颤,吓得差点绝后得黄承闫浑身一凛。

“你来……唔……唔唔!”

“你什么你?”岁荣扯下他蒙头的麻袋一团囫囵塞进他口中,两记耳光扇在他硬朗的脸上:“这便是你仗着出身横行无忌的下场!”

黄承闫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双目瞪圆喷出火来,奈何手脚被缚,嘴也被堵住,已然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岁荣一脸得意,鞭子越抽越快,一时只听得响声,瞧不见鞭影,这样的打法,不像是惩戒,随意得更像是出气。

黄承闫愤怒的咆哮被麻布袋堵成了狼狈的呻吟,奋力挣扎慢慢成了躲闪,刁钻毒辣的鞭子总是抽在他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凡是抽打过的地方先是麻胀,然后是火辣辣的刺痛,最后是欲挠不得沁入骨髓的痒。

起先他还能绷紧肌肉去硬抗,挨得久了,肌肉也绷不紧了,那滋味更是痛彻心扉。

数百鞭后,裤子碎成了柳絮,被那持鞭的小子一扯就全落了。

岁荣用鞭柄挑起他的命根子掂了掂,笑道:“不错嘛,家伙还挺沉,这样大的行货,不知挨得起几鞭。”

黄承闫双目之中尽是恐惧,一个劲地疯狂摇头,他这大家伙还没使过,黄家还得靠它传宗接代,若是就这样被一个小和尚不明不白地糟蹋坏了,那可太冤枉了。

想他黄承闫,梧州城的小霸王,万想不到会有一天,如现在这般,在他平日当狗般呼来喝去的小卒面前赤身裸体。

更想不到,自己这身精肉原本应该伏在女体之上征战耕耘,享受崇拜和赞美,日夜勤勉锻炼出来铁打的身子,反成了供人取乐的耍件。

最最要命的是,他的命根子,正在羞辱的鞭击和视奸中,渐渐充血……勃发……胀大……

岁荣暗催内力,天魅体无色无味噬骨摄心,令黄承闫陷入一种羞耻的漩涡之中,他想不到自己的身体竟然如此淫贱,竟会在别人的折辱中兴奋至此。

小霸王别过头去,越是不想,他的二弟胀得越大,既粗且长让人如何都忽视不得。

笔挺的茎身酱黑中透着处子的粉红,硬邦邦撑过肚脐,端头吐出了晶莹的珠子,那珠子越牵越长,坠在地上,砸得两个狱卒喉头发紧。

狱卒甲用肘弯轻轻碰了碰兄弟,使了个眼神,扬了扬下巴,狱卒乙合眼点头,一副你我心知肚明的神情,在他们眼中,岁荣与黄承闫这莫名其妙的一唱一和,显然成了一种少爷与小厮间的调情。

再看向黄承闫,二人的表情也变了,少了三成畏惧,多了三成戏谑,五分玩味,十分向往。

黄承闫想要遮掩自己的私密部位,躲避歹毒的鞭击,不得不像个荡妇似的扭腰摆臀,浑身都用了力气,数鞭下去,汗水从额头鬓角迸出,顺着身体流淌,在地上汇成一滩水渍。

“啧啧啧,先前还是个刚硬的汉子,几鞭子就将你打出了原型。”岁荣笑嘻嘻地调侃,手上却丝毫不慢,一下一下往他命根子上招呼。

若不是真心害怕被这不知轻重的淫僧废了子孙根,以黄承闫的硬朗性子,寻常的刑罚还真没法让他讨饶,可这专往男人要害处招呼的阴招实在太过毒辣,即使内心再坚毅,黄承闫终究还是个尚未娶妻的童子,就算再不懂男女之事,也晓得命根子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

唔!

唔!

唔唔!

连连惨呼却无济于事,岁荣使了个眼神,两个狱卒左右拉动麻绳,脚下踩空,健硕的汉子像井口悬吊的水桶般被人吊起,他不得不绷紧浑身肌肉对抗四肢关节随时都会被勒断的剧痛,绷紧的肉身又恰好成了鞭子最好的靶子,能供人打得畅快,看得也悦目。

粗糙的麻绳深深地嵌入衙内的小腹,纵横交错的鞭痕被衬得愈发狰狞。

刚刚松懈下来的肌肉这才感觉到遍布其上的伤痛,它们稍一收缩,从肌肤之下传来的电击般的痛觉便逼得他又一次咬牙发狠挺住,一旦他收缩腹肌,伤口就会被扯裂,那些饱含血水的鞭痕便重新化作烧红的小刀。

呜呜呜……每一次肌肉收紧都会便随来衙内痛苦的呻吟,他身上肌肉虬结鼓起,脖子上青筋暴突,再承受不住,突然拼命弓起腰肢,咿咿呀呀叫着猛然爆发出全身力气,将那刑架摇得嘎嘎作响,几近散架。

狱卒看着曾经不可一世,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黄衙内,如今却像蠢猪一般徒劳挣扎,曾经耀武扬威的肌肉成了少年肆意殴打取乐的靶子,畅快,那是发自肺腑的畅快。

岁荣内力越催越盛,不光黄承闫,连两个狱卒都满脸红晕撑起了帐篷,偏偏那个神秘的指挥使大人还是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咫尺之隔闹出这样的动静,他却置若罔闻,竟丝毫不受自己天魅体的影响,这样强的定力,倒激起了岁荣的好胜心。

“大、大人……您打累了,换我们两兄弟帮忙吧……”

两个狱卒红着一张谄媚的脸期待地看着岁荣,岁荣扬眉轻笑,将鞭子递给了他们,正好可以安心跟那指挥使斗法。

岁荣盘腿坐下,身如磐石,心似明镜,息住鼻端,意守膻中。

玄天一气道的至臻内力顺着玉壁神通的功法指引走遍周身,周身毛孔舒张,霎时蒸起白烟,再辅以“拂衣神功”将白汽徐徐渡往指挥使的方向。

白汽铺开,似绸带般缠上那拴在刑架上的赤身大汉,忽的一震,那人纹丝未动,白色绸带却炸成积云在牢房里荡开。

好厉害……

岁荣收敛心神不敢小觑,白汽再次蒸出,比之先前更盛数倍。

两人斗法,却是苦了大牢里的囚犯,天魅体全开,这白汽比春药还烈,数息过后,大牢里的每个人皆觉得头晕目眩,口舌发干,一股呼不出咽不下的滚烫浊气堵在心口,撩得每个人都撑起了帐篷。

黄承闫四指厚的巨胸被鞭子抽得收紧拉丝,挺翘的蜜色方臀被棍子拍得荡起了肉浪,羞耻的痛感正好抚慰了周身那股腐骨噬心的瘙痒,渐渐的,硬汉衙内的呻吟也变了味道。

狱卒玩得上头,全然忘了危险,竟替黄承闫松了绳索,没了束缚,黄承闫趴在地上又滚又蹭,只恨自己浑身都是痒肉,尤其胸前那两粒胀痒的紫黑乳头,非要蹭在砖缝里来回研磨才能消解。

“打……继续打我……”衙内趴在地上蠕动,布满汗水鞭痕的魁伟身体顾不得尊严,在两个从未入过少爷尊眼的看门狗面前乞求着。

狱卒也不客气,既是少爷恳求的,他便顺势长腿一跨,反骑在衙内强劲窄腰上,男人雄健的砖臀就在面前,他探手掰开,暴露出梧州城第一公子未经人事的耻穴。

“不……不行……不要……”感受到手指在后穴的褶皱打转,黄承闫虚弱地求饶,听在如今已色胆包天的狱卒耳里就成了下贱的叫春。

狱卒乙将麻绳串上铁钩勾住衙内的鼻孔,钝勾扯着他的鼻孔提起,迫使趴在地上的肌肉少年必须扬起头颅和脖子。

“哈哈,快爬,驮着爷爷爬两圈。”

耻辱的姿势让黄承闫羞愤欲死,但他偏偏无法抵抗后庭逐渐深入的手指带来的奇妙快感,乖乖地拱起肩膀抬高身子,高傲的衙内驼着背上的两个看门狗围着牢房爬行。

狱卒乙双腿用力夹住衙内的劲腰,一手扯着铁钩,狱卒甲专心把玩衙内的丰臀雏菊,一手持着长鞭啪啪挥甩,两人真就把这个梧州城作威作福惯了的土皇帝当做一匹顽劣的骏马骑行。

黄承闫那张硬朗的俊脸被钝勾扯成了猪鼻子,口涎顺着唇角流了一地,像个白痴一样被下人驱使着,他珍惜无比的驴样行货同样滴着男汁,羞耻地被下人反扯在胯间握在手里把玩。

岁荣这边又是另一番情景,双方内劲僵持,岁荣额头不停蹦出豆大汗珠,而那指挥使依旧岿然不动。

好强……

对方实力深不可测,岁荣暗骂自己轻敌,果然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正苦思应对之策,对方却猛的撤力,岁荣收力不及,整个人被带着飞了出去,径直扑入了那赤裸巨汉的坏里。

叮叮脆响,锁住巨汉的链条被齐齐震断,探手就要拿住岁荣,岁荣就势运起空明掌力拍向巨汉胸口,咫尺之距,那巨汉身手迅如雷霆,快得让岁荣一愕,再看,自己的纤细右手已被对方铁钳巨手擒住。

抬脚蹬向巨汉腹肌,对方不避,腹腔吸气塌陷,连同岁荣的脚踝一同裹住,八块墙砖般的腹肌成了镣铐。

岁荣震惊至极,这是什么功夫!自诩外家大成的慧业也没有这等能耐!对方粗臂卷来,岁荣如被巨蟒缠身,锁得动弹不得。

完了……碰上硬茬了……

内功被对方化解干净,外功对方更是游刃有余……

岁荣情急,生怕对方手快要了自己的命:“指挥使饶命!我乃南少林罗汉堂门下和尚施礼!受梧州城知州黄大人之命前来查案!牢外有弟兄候着,我若死了,大人连同大人身后的太子殿下也休想全身而退!”

阴影中,岁荣彷佛看到对方扯了下唇角。

指挥使薄唇轻启,带着玩味和欣喜:“你不是和尚。”

岁荣心跳如狂,看来自己的行动早就在对方的算计之中,不是自己来找他,从一开始,都是对方引他过来的。

“你是谁?”岁荣的声音都在颤抖。

对方手臂一紧将他纤腰提起,又掰过岁荣的腿缠在自己腰上,如从前无数次那样将他端了起来,昂首阔步走出阴影。

那张熟悉英俊的脸在火把照耀下现出真容,深邃的琥珀色双眸压满了经年流转的温柔。

岁荣怔住了,张着嘴巴说不出一个字来,眼睛越来越刺,直至涌出的潮水模糊了视线。

姜灿的虎牙轻咬着岁荣的耳垂,大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心,像是无数次失眠夜晚给与他的安慰。

“弟弟,别怕,二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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