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剑仇

毕再遇双眸含星,温柔深情得一塌糊涂,俊脸凑了过来作势要吻。岁荣推开他,下意识就给了他一巴掌,两人皆都怔住了。

“你干嘛!突然耍流氓!”岁荣心口砰砰直跳,想不到几年没见,这憨货居然变得如此大胆。

毕再遇也是一愣,捂着火辣辣的右脸,双眼瞪大:“岁,岁荣?”

“???”岁荣莫名其妙,卸去人皮面具:“方才你不就认出我了?你把我都搞糊涂了!”

“!!!”毕再遇呆若木鸡,结巴道:“我我我……我以为,我喝多了酒……我以为是做梦……你?你没死?”

岁荣翻了个白眼,往他胸脯狠狠一掐,对方痛得直喊:“你若再不醒,我便毒打你一顿。”

毕再遇龇牙咧嘴地揉着胸口,更清醒了几分,梦中人就在眼前,真真切切,他反局促了,想到方才的表白,脸红到了耳朵根。

岁荣勾着坏笑,揶揄道:“刻骨入髓?魂牵梦萦?你总做这样的梦?梦里对我动手动脚?想亲就亲,想抱就抱?”

可怜将军脸红到滴血,浑身不知是激动还是难为情,抖个不停,岁荣仿佛是他天生克星,他的自信从容,他的英勇无畏,只要在岁荣面前就会手足无措,变得蠢笨狼狈。

岁荣叹了口气:“之后再与你解释,现下你赶紧下山,莫再参加什么铸剑大会了,我得赶紧去找大师哥。”

毕再遇回过神来,突然双手按着岁荣的肩道:“别去,我都试过了,赢师哥有天工门长老护法,除非他想见,否则任何人连院子都进不去。”

“那是你,我去闹上一闹,我不信他连我也不见。”

毕再遇直视岁荣的眼睛,冷静道:“然后赵构会立刻命人引爆火药。”

“那我便先去杀了赵狗!”岁荣说完,自己也泄气了,赵构与赢曜形影不离,他出现在赢曜面前时,就已经晚了,“唉……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唯有在铸剑大会上打败赢师哥一个法子,比武时,你设法寻到赵构所在,需同时将他二人降住才行。”

“不是铸剑大会?为何还要比武?”

毕再遇脱下外衫铺在一块大石头上示意岁荣来坐,解释道:“你可知铸剑大会铸的是何剑?”

岁荣坐下,摇头道不知。

“是师傅的胜邪和你的荼蘼枝。我爹一心戍边,已无心再管江湖事,这大会名曰铸剑大会,实乃选出新任武林盟主,天工门会将胜邪与荼蘼枝当着天下英豪的面重新熔铸,赢师哥作为两把名剑的拥有者,自然要参加比武。”

难怪江湖人趋之若鹜……不为争夺武林盟主,也要见证这一历史时刻。

岁荣点点头,忍不住逗他:“沈星移被带走了倒是真事,好歹是你‘夫人’,你不去救他?”

毕再遇脸色铁青,微恼道:“他使下作法子逼我,我与他没有相干!”

“嘁……他又不是女人,怀不上你的孩子,如何逼你?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宴君楼有钱。”

毕再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愤愤朝岁荣辩解道:“朝廷的银子层层盘剥,到得手上连千石粟米都买不起,没有军粮如何与西夏作战!”

岁荣冷笑:“于是你这大将军便舍身取义将自己卖给了沈家换粮食?见过当看门狗的,倒没见过看门狗自备吃食的,这样的国家,你守它作甚?”

这话不留情面,难听至极,毕再遇拳头捏得发白:“我守的不是宋廷,不是皇家,我守的是大宋的百姓!”

岁荣理亏也能闹三分:“你凶什么!说要与我成亲的是你,转身就与沈星移成婚的也是你,我还问不得了?”

毕再遇被他唬得一愣,小声道:“我没有……”

岁荣翻了个白眼,起身道:“你既非不下山,便算了,反正我也可以当这武林盟主!”

“你……”毕再遇刚要伸手拦他不要乱来,岁荣身影纵入山谷,与夜色融为一体,消失无踪。

……

“倕公广场”位于天工门的“神机不枉峰”之巅,整个广场似将整个山巅齐崭崭削平。

广场之上,红的白的,彩旗招摇,围了个圆,纵横皆在十丈以上,便作比武时的擂台。

正中心有一块铸剑石,被黑布蒙着,铸剑石下有粗壮大汉守卫,外围早支好了看台。

各路英雄好汉从四面八方涌向神机不枉峰,名门巨擘齐聚一堂,这盛典,只有从前白鹿庄的纵横榜才见得。

岁荣跟在慧业身后,吸尽了目光,慧业一步五阶,大脚踏下,山巅微颤,各好汉见到这等天神金刚,皆纷纷自觉让出道来。

其他门派的看台皆满满当当,南少林的看台空落落,唯慧业与岁荣两人。

看台之上也有不少熟面孔,三宫剑派当年白鹿庄一战,三派掌门一死一伤,倒是成全了天邪派的重阳子整合了三宫,这些年来三宫剑派俨然有中原第一大帮的架势,此次也是倾巢而来,显是冲着武林盟主来的。

慧业鲜少出寺,难免要与各派交际,这各大派从前也都是白鹿庄的座上宾,岁荣未免被认出,又想赶紧找到赵构踪迹,借了个打水煮茶的由头就要躲。

“师兄这是要去打水?带我可好?我认不得路。”

岁荣回头,慧业身边簇满了人,见一红衣少年笑盈盈地朝他搭话,想来这少年是哪个门派随行打杂的弟子,岁荣不好当众拒他,只好点头应了,心想路上把他甩开也就是了。

那少年唇红齿白,皮肤白到发光,通身罩了一件金线红袍,袍上绣满了异兽,随身姿步伐时隐时现,似会动般鲜活。

看他这身衣裳,当知出身名门,只不知哪个帮派是这样打扮的,岁荣不由得好奇,多问了一句:“小相公是何门何派的弟子?”

少年含笑,春风和煦扑面而来:“无门无派,只是上山看个热闹。”岁荣瞥了他一眼,暗示道:“你也瞧见了,这些英雄豪杰都是相识不会死斗,过起招来与村头儿戏无异,你使这些钱银上山,不如寻个酒楼找个说书的精彩。”

少年一笑,不置可否。

忽而传来钟响,先是一声,而后整个山谷,四面八方皆传来钟声回应,络绎登峰的侠士听得钟声皆默契驻足。

天边一道白影在树梢轻盈连纵,继而冲天而起,翩翩落在场中心的铸剑石上。

白衣少侠蒙着黑色眼巾,双手负于身后,单脚足尖轻点在铸剑石上,衣衫烈烈随风鼓卷,数十只乌鸦随他而来,落于场中各处。

是赢曜,岁荣心中一紧,再挪不动步子,他怎蒙着眼睛?他瞎了吗!红衣少年嘴角含笑,陪他一同站在原地。

守着铸剑石的天工门大汉齐齐向他单膝下拜,赢曜甩手一扬,罩着铸剑石的黑布碎帛炸开,千疮百孔一块两丈顽石顶上插满了宝剑,最顶上两把赫然就是胜邪与荼蘼枝。

“谁能从这我身下铸剑石上拔得二剑,谁便是名剑之主,亦是天下武林领袖。”赢曜内力雄浑,冷峻低音响彻山巅,每个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岁荣怔怔站定望着赢曜,大师哥容貌未改,依旧好看得惊为天人,但却好似变了一个人,从前的他也是这样冷,不过是冷静,而不是现在这般,蔑视众生般的冷漠。

一时间各派英雄们炸开了锅,皆是客气地你拱我我拱你,没人把赢曜这个后生放在眼里,世人皆知什么临月阁主不过是康王赵构养的一条狗,大都是向朝廷表衷心,陪太子读书的游戏一场,故而大多还是端着虚伪的客套相互礼让。

“哇……白鹿庄的炎麟儿,好俊俏……”

“临月阁主,年少有为还如此倜傥……你们看过灯笼上的诗词没有?还是一个情种呢……”

三宫剑派的女弟子见得赢曜这等俏郎君,当是心都化成了水。

男弟子撇嘴酸道:“什么狗屁临月阁主,朝廷封的一条忠犬罢了,徒有其名。”又有弟子附和,声音稍大,生怕赢曜听不见:“一个不忠不义之徒,出卖师门,屠杀手足,只当江湖没有记忆,又搞出这大动静装腔作势,皮囊再好看也是草包一个。”

“师父,您老人家快出手教训他吧,这大会实在无趣,不如让大家看看一代宗师的英姿。”

重阳子的三宫剑派声势最旺,与虚有其表的临月阁主不同,他这个三宫剑首真材实料,心中自有傲气。

这些年来各大派畏其势力,皆敬他忍他,他早已把自己当作了武林盟中,现下众星捧月般被人拱着,只是要做个天下英雄的表率。

“既受各位抬爱,那老朽便当先了!”老儿白发白须,一身白袍,倒是仙风道骨一代大家。

微一抬手,自有弟子将他宝剑“红炉点雪”呈于掌心。

重阳子脚尖点地飞身而起,宝剑铛地飞出剑鞘紧追而去,老儿双手负于身后,颇有剑仙之姿,身姿轻灵,宛若一只仙鹤。

“好轻功!”

一人叫好,众声齐应,俨然已派系分明,大有争做未来武林盟中第一狗腿的架势。

重阳子心中冷笑,从前三宫剑派内斗不休,无邪臻典三家分练,自他整合三宫之后,无邪臻典亦终于修得圆满,他如今的实力,早已远胜当初的白鹿庄第一高手赢勾,哪里还将赢曜放在眼里。

倏!

众人听得一阵诡异风声,赢曜身子未动,袖口轻摆,重阳子跃在空中的身子一滞,突然摔落下来,砸在地上裂成了两瓣儿!

赢曜两指夹着“红炉点雪”稍一用力,这天下名剑便与它主人一般断成了两截,被赢曜破烂般掷在了地上哐啷直响。

这徒然变化,惊得满场寂静,直到重阳子的鲜血铺了满地,才终于有人发出害怕尖叫。

“死,死了?”

“杀人了?”

“赢曜!你敢杀人!”

“赢曜!还我师父命来!”

赢曜仰起头,畅快地呼吸了一口浮满血腥的空气,嘴角不可自抑地扬起,他在梦中模拟过千万次的场景,终于实现了。

再是比武,皆是点到为止,如赢曜这般狠辣无情,简直破坏了天下武林豪杰心中的统一默契,何况他杀的还是重阳子,其意不言而喻。

天下英豪群情激愤,声讨之声越来越盛,起哄间大有群起而攻之势。

岁荣心中一沉,不想赢曜出手这样快,赶紧一边张望着赵构踪迹,一边推着身边少年下山。

红衣少年反手将他按住,扬了扬下巴示意岁荣看下面。

岁荣顺势望去,只见上山的木桥赫然已经断了,周遭重山峻岭,孤峰与群山相隔十丈不止,非得有御风而行的轻功才能逾越这天堑,“神机不枉峰”已然成了一座孤岛。

“桥断了!!”

“赢曜!你待如何!”有剑客拔剑指着赢曜逼问。

赢曜双臂大开,手中豸烧滴落血花:“赢曜与各位,不死不休!”

“好个不死不休!”一声女声轻咤,场外飞入一朵红云,端是一位手捧镜子的貌美女子。

“红尘鉴!是楚翎云!”有人识得那女子,正是栖霞山,云翎宫四宵仙子之一的红尘鉴楚翎云。

赢曜唇角勾着不屑冷笑,悠然地用食指摩挲肩上乌鸦的脑袋。

“呱!”

红尘鉴中射出寒光,刺得乌鸦振翅而逃、

赢曜面上一沉,随手摘过乌鸦飘落羽毛,咻地朝楚翎云射去。

眼见就要射入楚翎云面门,一道紫光闪过,倩影挡在楚翎云身前用软剑扫落夺命翎毛。

楚翎云心中咚咚打鼓,低唤了一声大姐,身前女子秀眉拧起,并未责怪妹妹冒失。“四宵仙子!四宵仙子都来了!”人群中发出兴奋惊呼。

果然又有二女步出人群,护在楚翎云身前。

岁荣手心攥紧全是汗,忍不住低骂:“好不要脸,竟然想要以多欺少,惯是中原武林的无耻做派!”

红衣少年轻笑:“算不得以多欺少,四宵仙子单打独斗皆是三流,她们招式互助,向来同进同退,楚翎云无甚武功,全凭她手中红尘鉴可窥破天下武功先机,被它一照,动作再快皆会在镜中显行。”

岁荣深深看了他一眼,心中更加紧张起来,四处张望,又怕看到姜灿和毕再遇身影,又想他们赶紧神兵天降帮帮孤立无援的大师哥。

四女忽然发难,朝着赢曜齐齐围拢。

苏琦手中紫陌光荡开虚影,软剑暴涨数倍,如数百紫色毒蛇缠了上去。

她身形矫健,如同幽灵般穿梭在赢曜周身,剑法诡异莫测,试图找到赢曜的破绽。

陈茵甩开黄泉月,黄色巨镰舞动,封死了赢曜撤招,逼得他只能正面迎敌。

崔琼儿双腕快速摇振,碧落屑铃铛哗哗脆响,杂乱之声犹如蜂群扑面,扰得人心烦意乱气血翻腾。

赢曜招式本以迅捷见长,有楚翎云红尘鉴映照破解,身手优势荡然无存。

难怪她四人能在这尽是男人的江湖屹立多年。

这四女不光招式互助,内力也能共济互用,配合起来难缠至极。

赢曜冷峻如常,甚是从容,每当紫陌光缠将上来,撞上豸烧只若激流撞上一块顽石。

苏琦暗暗心惊,赢曜分明只是后生,内力强横竟远在自己之上。

好在她从来以兵器诡异,招式多变见长,软剑剑势刁钻,豸烧能挡住剑身却挡不住柔软剑尖,锋利剑尖闪着紫光如灵蛇吐信,直往赢曜心口处咬。

“当心!”

岁荣惊呼出声,周遭人皆看傻子般看着这小和尚。

“放心就是,她们不是赢曜敌手。”红衣少年双臂踹进袖子,安慰道。

岁荣虽不认识他,但关其言行,定是有意靠近自己,对方实力见识皆深不可测,当即不敢小觑:“四霄仙子齐上,连毕进都吃过苦头,我师哥……我师哥……”

红衣少年挑眉,示意岁荣接着看。

场中一片铿锵声,四女越逼越近,苏琦软剑疾舞,只闻风声不见剑影。

赢曜塌腰,横贯一掌打在陈茵腰间,只听得娇吟一声,倩黄身影倒飞出去,重重摔到场外。

苏琦惊诧一瞬间,赢曜两掌按住豸烧剑柄猛地一搓,仓啷一声,似异兽尖啸,场外众人被那蜂鸣声刺得捂耳,苏琦的紫光软剑被豸烧死死咬住缠成一团。

“大姐!快松手!”楚翎云惊呼提醒。

豸烧红光一盛,赢曜松手,余力带着搅得死紧的两把剑兀自旋转,苏琦脱手不及,虎口登时崩裂。

崔琼儿见状连振双镯想要为大姐护法,赢曜两袍一卷一送,焚风平地刮起,托着三女摔出场外。

崔琼儿离得最近,碧玉铃铛洒了一地,忙看双臂,两截莲藕般白嫩的手臂已焦黑一片。

满场英豪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若说先前重阳子是死于没有防备,那四霄仙子的惨败便让他们无话可说,四女使出浑身解数,赢曜竟是一步未动,实力云泥之别,当是外行也看得出。

只是……

“大师哥武功怎会……怎会进步如此多?”岁荣暗自咋舌,短短五年,当是赢曜弃武修仙,才能有这样天差地别的精进。

苏琦点住崔琼儿心脉,观其伤势,无比震惊:“五蕴神功!这狗贼练了邪功!”岁荣心中打鼓,五蕴神功似听谁提起过,当时他并无如何在意过,观其威力,更觉不妙,连忙问身边红衣少年:“前辈,五蕴神功为何秘籍?”

红衣少年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南少林的武功,你不识得?”岁荣心虚,诚恳发问:“弟子在南少林只是末流,无从知晓此等神通,望前辈解惑。”

“五蕴神功乃玉璧神通的汉译抄本,没有心经总章,舍去了循序渐进的过程,故而,日以计年,修炼之人功力大进,代价则是,五蕴皆空。”

五蕴……五蕴岁荣知道,即色、受、想、行、识……难怪大师哥蒙着眼睛,也不受碧落屑的干扰,看来强练这功夫已经让他慢慢丧失了五感,长此以往,神功大成之日便是他的死期……

岁荣后背一阵发凉,难怪赢曜想与所有人同归于尽,原是他早就孤注一掷不想再活了……

原来,大师哥的每首诗,既是祭奠,也是诀别……

咻地一道虹光直射赢曜,赢曜神色微凛,豸烧横扫将射来兵器打落,余力震得他虎口发麻,那兵器在空中旋了几圈,插豆腐般直挺挺插在了广场地板上。

“霁虹!是霁虹剑!叶大侠来了!”

“神剑山庄!是神剑山庄的叶庄主!”

原被赢曜强横实力震慑住的武林豪杰们见得此剑皆齐齐振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牧云剑圣叶卿迟。

岁荣心中咯噔一声,叶卿迟!

纵榜第四便是他!

若不是他交手记录太少,实力不可判断,当不止第四,毕竟,与他交手之人,无论强弱,尽都死于五招之内。

“诸仙子莫慌!神剑山庄前来助阵!”

声音凌空飘来,神剑山庄六位庄主潇洒落入场中。

六位剑侠各持宝剑,皆玉树临风,威风倜傥,往那处一立,气势便叫人不敢逼视,令人莫名生出一种天下剑豪应如是的感叹。

霁虹剑叶卿迟、寸肠剑单玉琯、风月剑江映潮、春难剑何穆柏、断岭剑楚少辞、磐石剑戚绝尘,各个杀气凛凛,手中宝剑耀着凶光。

赢曜轻扯嘴角,以一敌六浑然不惧,令人闻风丧胆的神剑山庄在他面前仿若草芥。

岁荣心中咚咚打鼓,与四霄仙子不同,神剑山庄六位庄主各个都是顶尖剑客,饶使神尘在场,也绝不是他们六人对手。

赢曜横挥豸烧,广场滚起灼灼气浪,乌鸦呱呱起飞,绕着广场盘旋而舞。“行止山,白鹿庄,赢曜,阁下请。”

叶卿迟竖起霁虹,三尺剑锋蒸腾出七彩宝光。

“牧云山,神剑山庄,叶卿迟,请!”

豸烧剑芒一闪,空气中仿佛被撕开一道裂缝。

霁虹化作一道七彩流光,迎向赢曜攻击。

剑光交错,空气中爆发出一连串的火花,震得四周观众纷纷后退。

赢曜的速度惊人,每一击都快如闪电,让人几乎无法捕捉他的身影。

两道身影越打越快,听得铛铛连响,一青一白两道人影在空中频频闪烁。

叶卿迟毫不留情,燕云十六剑招招直指要害,他身形一展,犹如乘风破浪的飞燕,轻盈迅捷似能踩着空气折返,真如游龙如云,剑招行云流水,人剑合一当如此状。

赢曜无他这般腾挪灵巧,却早将他的燕云十六剑剑谱倒背如流,自创冲虚无相剑法专为克制神剑山庄绝技,剑招凌厉,每一剑都如同穿云破雾,直取要害,是舍生拼死的打法。

赢曜嘴角笑意更浓,手中的豸烧剑直指叶卿迟的咽喉,快如闪电,锐不可挡。

叶卿迟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叶卿迟手腕一抖,霁虹剑如同灵蛇出洞,准确无误地格挡住了赢曜的致命一击。

两人剑尖相碰,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分明招招夺命,但他二位身姿武艺皆俊俏得令人叹为观止,搏命之斗却精彩得像一场表演。

十合下来,叶卿迟才发觉不对,起先他还能凭着剑招诡辩压制赢曜,随着燕云十六剑剑招使尽,渐渐发现自己的内力开始止不住地沸腾激荡,右手竟然开始酸麻。

豸烧齿刃死死咬住霁虹剑锋令叶卿迟拔不出剑,随即,豸烧漆黑的剑身开始变得烧炭般赤红,滚滚蒸腾的热流顺着霁虹剑身烫到了叶卿迟手心。

叶卿吃额角青筋暴起,掌心呲呲作响,他强忍着剧痛,使了一招“燕京夜雨 ”将赢曜扫开。

落回地上,剑圣俊脸依旧寒若冰霜,只是掌心的皮肉已与剑柄烧粘在了一起,再要对拼已是不能,他居然,败了……叶卿迟咬牙一扯,血淋淋的皮肉还黏在剑柄上,火流术配合豸烧,以外力弥补剑招不足,对方早有准备。

赢曜轻飘飘落回铸剑石上,豸烧褪去一身狠戾凶气消为通体漆黑被他负于背后。

一身白衣被割成了破布,一道剑痕斜贯胸腹,暗红血迹渐渐透了出来。

“霁虹剑,剑长三尺三寸,宽一寸半,重达七斤,玄铁料,君子之剑,坚韧无锋,成剑之时便号称永世不会断折,叶庄主,你很强……”叶卿迟强得超过了赢曜预料,再打一次自己未必能硬。

赢曜胸腔之中似乎堵着一块顽石,又重又烫,叶卿迟是自己的榜样,从小学武他便想过与叶卿迟有这么一场对决,岁荣被他感染,亦把叶卿迟视作偶像。

只是现在,偶像败了,岁荣死了,他的梦想圆了也缺了……

“小心身后!”岁荣惊呼出声,赢曜听力十不存一自然听不见身后提醒。

赢曜危险感知时已经晚了,身子一偏,一把碧绿长剑自他后背穿透肋骨,透胸而出。

单玉琯蔑笑着一脚蹬住赢曜后背将他踹下铸剑石,作势就要去拔石头上的两把宝剑,手刚粘到剑柄,忽然一阵地动山摇将他震下铸剑石。

再回头,只见威风凛凛一条大汉拍着双手的灰朝场中走来。

姜灿龙行虎步,脸上带笑,眼神中却藏着厚重杀气:“神剑山庄便是这等偷袭暗算之辈?”

崔琼儿啐道:“先前并未说过单打独斗,单庄主出手有何不可?怪只怪这狗贼自己轻狂不舍防备,怨不得他人。”

赢曜望了一眼姜灿的方向,盘腿坐下点住自己穴道止血。

风月剑江映潮用剑指着姜灿:“劝阁下莫要多事。”

姜灿怒极反笑,活动了一下脖颈:“白鹿庄,姜灿,你们一起上吧。”满场豪杰面面相觑,自五年前白鹿庄灭门后白鹿庄风光不再,现在的白鹿庄名存实亡,众人只以为白鹿庄只剩下赢曜一个,却不想,又忽然冒出来了一个。

江映潮与其余四位庄主互换了一个眼神,朝着姜灿不屑道:“你既寻死,便成全了你!”

姜灿身形一晃,如同一头出柙的猛虎,直扑向距离最近的单玉琯。

单玉琯手中的碧绿长剑,如同毒蛇出洞,剑尖直指姜灿的心脏。

姜灿却不闪不避,硬生生地以胸膛迎上了剑尖,碧绿长剑在触碰到他肌肤的瞬间,竟被弹了回来,发出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姜灿乘势一拳击出,拳头带着破空之声,直奔单玉琯面门。

单玉琯大惊失色,急忙侧身躲避,但姜灿的拳风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了一道血痕。

与此同时,江映潮的风月剑携带着凌厉的剑气,从侧面袭来。

姜灿一个转身,用背部硬抗下这一剑,同时伸出左手,五指如钩,瞬间扣住了江映潮的腕脉,使其剑招戛然而止。

旋即八十六路开山擒拿手使出,姜灿抓住江映潮的腕脉,一个借力打力,将江映潮甩向了何穆柏。

何穆柏的春难剑正欲刺出,却被迫接住同门,攻势顿时受阻。

姜灿趁机一跃而起,双腿如剪,直接踢向了何穆柏的胸口。

何穆柏匆忙举剑格挡,但姜灿的腿力太过惊人,春难剑被踢得弯曲,何穆柏也被震得连连后退。

此时,楚少辞和戚绝尘的剑光交错,试图从两侧包抄姜灿。

姜灿落地后,立刻双臂一振,如同鹰击长空,以臂代刀,硬生生地撞开了两人的剑锋。

他左臂一横,将楚少辞的断岭剑挡在一边,右臂一挥,又将戚绝尘的磐石剑震开。

姜灿衣衫尽碎,现出虬结鼓起的铜皮铁骨。

一道刺目光芒晃花了姜灿双眼,单玉琯窥中破绽,一剑捅向姜灿心口,姜灿两掌护胸,用掌心硬顶单玉琯锋利剑锋,仍被剑气顶得倒退了数步。

“多谢红尘仙子相助!”

楚翎云举着红尘鉴提醒道:“他外功霸道,可用剑打穴!”

神剑山庄五人会意,分持宝剑将姜灿围住。

……

天工门,万仞堂。

赵构身披一身黑布斗篷坐于主位正拈着一只灯笼端详。

“多情常苦,无情虚度……”他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朝身边山羊胡老者问道:“崔老,你说本王这五年,是不是错付了?”

崔老抿了口茶,看着滚了一地的灯笼,提醒道:“王爷,未时了,赢曜不会下来了。”

赵构仰头,心头抽疼,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罢了……成全他罢。”老儿起身,推开万仞堂的大门,赵构捏着信引准备点燃,刚摸出火折子,便觉杀意逼近,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下一刻,一杆明晃晃的长枪自门外射来,直挺挺插在了他面前的地板上。

“来人!护驾!护驾!”赵构骇得惊慌大喊。

门外倒了一片天工门的护卫,哪里还有人能护驾。

一个颀长身影逆着天光走了进来,软甲披风,气势凌人。

“是你?毕再遇!你要!你要造反?”赵构滚下主座忙往椅背后躲。毕再遇冷漠朝赵构道:“赢曜已死,康王莫一错再错。”

“死……死了?”

赵构愕然间,毕再遇脚下一蹬,飞扑过来就要夺他手中信引。

飞在半空,脚踝被人猛地拽住,一股怪力将他整个人高高抛起摔出门去。

崔老捋着山羊胡挡着门口,一个瘦小老头儿竟有一股万夫莫当的气势:“恐怕不能如毕将军所愿了。”

毕再遇撑起身子,全然察觉不到对方身上的气息以至于忽略了这人的存在,这老儿十分诡异,方才他如何出手的自己也没看清。

“神机营,毕再遇,敢问前辈尊号。”

崔老微微一笑,精细双目迸出凶光:“老朽乃九曜星之一,荧惑星是也,毕将军,请死吧!”

毕再遇双眸骤缩,瞧不见那老儿抬手,两颗闪着绿光的铁莲子已至面门。

……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