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惊弦

“岁荣……小心岁荣……”毕再遇撂下这莫名其妙一句话便昏死过去。

毕再遇命在旦夕事不宜迟,几人一番合计,决定让岁荣带毕再遇回神机营,有神剑山庄六个轻功一流的剑客做轿夫,日夜兼程当可三日到达。

“二哥你如何打算?”岁荣看着抱着双臂若有所思的姜灿。

“我得回宫复命。”

“还回去作甚!”一提那皇宫岁荣就心慌。

姜灿挤眼而笑却不言语。

岁荣叹了口气,姜灿事事以自己为先却并非没有主见,许多话不好说开,只能道一句:“二哥,你且千万小心!不许受伤!更不许……不许……”

姜灿心中一酸,抬起大手想像从前一样揉乱他的头发,却惊觉岁荣已经是个光头了,只能讪讪点头。

“弟弟……”赢曜一直沉默不语,等不到岁荣嘱托只当对方在怄自己气,眼看岁荣要走了,终于忍不住唤他。

岁荣心里亦梗得难受,还好赢曜先开口,终于板着脸过去,跳起来扇了他一巴掌:“你这个最大的蠢材!我恨死你了!我当初挨你一剑,不是让你同归于尽的!”

赢曜俊脸被他扇得偏向一边,咬破的唇角却开心地勾了起来,握着岁荣的手,摸到他的断指,心中又是一痛:“师哥错了……”

岁荣终于绷不住,嘴角一撇,赶紧把头埋在赢曜的颈窝处掉起了金豆子:“大蠢材……你又做何打算?这邪功断不可再练了!”

赢曜轻拍着他的背心:“我得安顿好父亲和师伯,这些年他们受尽了宴君楼迫害,当得好好修养……现下白鹿庄彻底垮了,师哥打算寻回当初离庄的四位庄主重振白鹿庄……”

他说得轻巧,岁荣知道其中艰难重重,何况他现在还是一个瞎子。

“还是我去罢……毕竟四位庄主,是被我娘打跑的……刁难你也解不了他们的气,解铃还须系铃人。”

赢曜不反驳,只道:“师哥答应你,等再见,还你一个完整的白鹿庄。”白鹿庄盛产倔驴,三兄弟各有各的倔法,岁荣知道自己劝不动他们,也不再耽搁了。

慧业则需赶回九莲山主持大局,几人分工明确,就地告别。

“二哥,这两把剑给你,回去复命总要有个凭证……”岁荣把胜邪和荼蘼枝一股脑塞到姜灿怀里:“你们怎都长得这样高!这五年就我没长个子!都给我蹲低点儿!”

赢曜、姜灿倒是都默契地躬下腰,宠溺地配合着他。

“吧唧!”

岁荣搂住他二人脖子,一人亲了一口:“走啦!”

“小子!我呢?”慧业假装不满朝他大喊。

岁荣已骑上竹撵,转眼间背影只留一点:“山高路远!后会有期!”姜灿勾唇邪笑,粗臂搭在赢曜肩上,差点把重伤的赢曜压得趔趄:“后会……有期……”

……

一骑快马奔向田间,不及下马就急忙唤着:“韩将军!韩将军!”韩世忠戴着草帽,从庄稼里抬起挂满汗珠的黝黑俊脸,草帽隐去眉眼,现出男人锐利又流畅的下颌线。

“吁!”斥候滚下马来,双腿发软:“西夏军攻破西宁了!张、王两位将军,被历天行当场斩杀!”

城不仅丢了,还折损他神威营两员大将,韩世忠恨得拳头紧握,脸虽平静,怒火却烧得周遭兵卒不敢靠近。

韩世忠双眼眯起,原本就冰冷彻骨的脸上更加严寒:“毕进呢?神机营的人也守在西宁,怎会败得如此彻底?”

斥候喉头发干,战战兢兢道:“正是跟神机营起了争执……张、王两位将军主张先发制人,欲将敌军阻止在城外五里让百姓撤离……但毕大人主张守城,两营意见不合……才……”

韩世忠太阳穴上青筋瞬间暴起,愚蠢至极,让此等陈腐昏聩之人手握兵权,简直儿戏!

“知道了。”韩世忠语气表情皆冰冷如常,听不出情绪。

斥候深知韩世忠脾性,当知此时他定气得不轻,只跪地不起,手里捧着水碗愣是一口没敢喝。

副将张俊舀了瓢清凉井水递到韩世忠面前:“若不驰援毕进,兰州只怕也要破了。”韩世忠浓眉紧蹙,道:“比起担心毕进,我更担心西宁的流民,其中又夹杂着多少西夏的探子,若进了京兆府,只怕险的不只是兰州了。”

张俊脖颈一僵,声音微抖:“流,流民……已经入城了……”

“什么?”韩世忠被水呛到,“是哪个如此大胆敢开城门的!”

张俊支吾不语,韩世忠偏头朝刘光世道:“他不敢说,你来说!”刘光世块大如牛,方口阔鼻,性格也如长相,没那些圆滑:“正是将军契弟命令开的城门。”

韩世忠脑袋嗡的一声,重重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合亦缓不过这口气。

刘光世显然不满已久,继续道:“城门卫见是将军契弟不敢拦他,他放人进了城,连府尹也不好多言……”

“他人在何处?”韩世忠强压着火气。

“现正在北门施粥……”

“你们继续种田!你!”他骑在马上,立马从俊农夫变成了威风凛凛的俏将军,从怀里摸出一支令信丢给斥候:“传我军令!通知岳飞岳将军,让他布防放好庆州之后立刻驰援兰州!”

人快马疾,韩世忠的宝驹是皇帝赏的乌云踏雪,皮毛光亮如缎,肌理分明矫健,京兆府无人不识,听得马蹄声急,路人纷纷避开躲闪,不稍时就到了北门,果然见得乌泱泱一群难民围着高台,难民饿急了眼,现下是谁也不忌,连韩世忠也挤不进去。

高台罩着白底黄绸,台两侧竖着幡旗,不像施粥,倒像作法。

流民依序上台领粥,端着粥碗感动得涕泪纵横,一个劲儿地高喊着:“太岁爷爷慈悲!贱民愿诚心归顺泰山府!”

“更需谢得韩世忠韩将军,若无他照拂,你们就算一路求到汴梁去也无人敢收。”被唤作“太岁爷爷”的少年明眸皓齿,唇红齿白,锦衣玉带贵气无方,脸上挂着笑微抬下颚,身边自有一黑一白两名重铠巨汉给那难民递去竹签。

“是是是!谢谢韩将军!谢谢太岁爷爷!”

收了竹签,便是泰山府的人,可去泰山府搭好的流民营将息,再不用受颠沛之苦,难民自然欣喜若狂。

后序上台者早已心中记熟流程,什么虔诚不虔诚,管他这泰山府是哪里妖魔神仙,上得台去依样画葫芦便好。

流民见得此等好事,生怕落后没了自己的份,一个个越挤越凶,终于有人被推倒,挑物的扁担杵到了韩世忠的“惊帆”,马儿受惊,抬脚嘶鸣,千钧重蹄眼看就要将那人脑袋踩碎。

韩世忠一勒缰绳,跃下马去,宽阔后背生生护住那流民。

“将军!”张俊,刘光世两名副将赶紧追上前来看个好歹。

高台上施粥的少年也瞧见这处异动,神色大变,脚下一蹬,踩着流民肩背飞跃而来。“南策!!”

韩世忠捂着左肩,浓眉紧皱,黝黑俊脸痛出冷汗。

少年看他左肩上的铜兽肩甲都被踩碎了,回头恶狠狠瞪住那跌倒的流民。那流民心中一沉,手足无措地磕起头来。

“不怪他……”韩世忠被少年肩膀撑着腋下站起,窝着的火气见到少年却生不起来,只略带责怪地问了句:“你要施粥救人,为何不与我商量?”

少年抬头,眼中尽是委屈:“我只当你会开心……我错了,再不自作聪明了……”

“罢了……”韩世忠长叹一声,道:“扶我过去坐坐,这阵子太忙,无暇陪你,你自没机会与我商量,亦是我错了。”

少年撑着韩世忠小心扶到一处僻静处,暗自回头朝手下使去狠戾眼神,手下会意,捂住那害得韩世忠受伤的流民口鼻就将他拖走。

“岁荣……”韩世忠两臂撑膝,腰背处似揣着钢板,在板凳上坐得笔直。

“嗯,你说……”少年头也不抬,小心解开他上衣,见韩世忠雄厚左肩果然淤青红肿,当即心痛得少年倒吸一口凉气,“你怎这样不顾惜自己!不知有没有伤到骨头,我去叫天乙来给你疗伤!”

“嘶!”韩世忠猛地拉住他,不小心扯到左臂,痛得吸气。

岁荣连忙蹲下看他要不要紧。

韩世忠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轻抚在岁荣丝绸般柔顺的头顶,坚硬冰冷的语气难得耐心起来:“今晚我得赶去兰州……我不在你亦不可贪玩,更不能出城,若遇上麻烦,可去屯田找张俊解决。”

“今晚?为何?怎这样着急?”

“西宁城破了,我得驰援毕进,免得战事蔓延。”

“哦……”岁荣低着头,显然不情愿他走,又无理由将他留下,只是闷闷不乐。

韩世忠心中一暖,顾及周遭人多,不好当众抱他:“打退西夏军后定好好陪你……”

“嗯……”

他总这样说,却总有要紧的事。

韩世忠牵着岁荣的手,在他手心捏了捏,像是一种无声的承诺。

“将军,人点齐了!”刘光世大步而来,无视了“太岁爷”瞪来的不满。韩世忠点点头,将上衣重新穿好。

“等我回来。”

“好……等你回来……”

褐底白边,斗大一个韩字,战旗飘扬,在万众瞩目中飘出城门。

韩世忠打头,身后浩浩荡荡尽是神威营的精军。

青年将军神情肃穆,獬豸甲胄外罩枣红披风,气宇轩昂,威风凛凛。

他的脸本就端正英俊,战场中长大的少年,更多一股常人难有的凶戾,虽面无表情,那股子危险的气息却掩饰不住,男女老少无不望之心悸。

坚硬修身的甲胄覆在他结实修长的身形上更显阳刚英气,逆射而来的阳光将守护神英伟的轮廓刻进每个人心里。

京兆府的百姓们皆敬爱他,神威营的将士们亦崇拜他,只可惜他们的韩将军性子太冷,这么些年,身边也仅有个净给他扯后腿的契弟。

队行出城,有堵在城外的行商就地卖货,茶摊生意甚是红火。

“将军……你看。”

刘光世微抬下颚,韩世忠顺势望去,见远处茶摊上正对他们坐着一个老头儿。

韩将军规规矩矩地下了马,朝老头儿深鞠一躬:“先生,又得见了,是有指点?”他语气恭敬,神色却依旧冷淡桀骜。

那老儿肩上栖着一只大个乌鸦,头顶戴着一个阴阳发冠,一身长袍雪白及地,白发白须,老得看不出眼睛睁是没睁,倒非常慈眉善目。

“呵呵呵,哪里有甚指点,不过老儿在等一个因果,小友在等一段前缘,恰巧都是同一人,注定能遇见。”

这白袍鸦香客一身装束不似道士打扮,料事却比道士厉害,极有些本事,从前将自己从行止山底救下的是他,指点他参军的是他,每到要紧关头,他必定现身,要说不是这老神仙跟着自己,韩世忠是不信的。

将军端正落座,左腕搭在桌上,右臂撑着岔开大腿,身后亲卫有兵有将皆老实站定候着,那番气派,说不尽的少年得意。

“学生倒是不知自己在等什么前缘?先生不妨直言。”

仙家一把胡须长及胸口,只捋不言,肩上的黑鸟儿倒是开了口:“给钱,给钱。”韩世忠大方地摸出一锭银子推到桌边,茶摊老板会意,躬笑着接了,识相地把周围客人聚到另一桌去。

“岁岁朝朝数春草,一动一念心头扰。”老神仙袖子抚过桌面,滚出一副卷轴,“前行三里,候至酉时,你还一份恩情,我卖一份人情。”

韩世忠指节一跳,见那卷轴十分眼熟,展开一看,当即心中漏跳一拍。“人世悲欢不可知,夫君初破黑山归……”

将军喉结一滚,头皮一阵发麻。

“那,叫你南策好了。”

“……哪个南策?”

“人世悲欢不可知,夫君初破黑山归……罢了,你也不知道……”

“我知道……”

……

“将军?将军!”

刘光世见自家将军正在发怔,生怕中了邪门老儿什么幻术,连忙拍他挺直背心。

韩世忠猛地回过神来,撑膝站起,再看老儿已经不见踪影:“老……那,方才那人呢?”

刘光世手扶刀柄摇头道:“方才一阵微风刮来迷了眼睛,只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十分邪门。”

韩世忠点头不语,把卷轴小心卷好。

刘光世少见韩世忠如此失魂落魄,关切道:“将军伤痛不可勉强,不如暂歇一晚,末将回城请大夫来医治,明日卯时再出发。”

韩世忠解下披风塞进刘光世怀里:“你领着兄弟们往前走,我办完事后来追你们!”

“哎!将军!”

刘光世没有令信领不了大军进城,正要拦他讨要,却见将军蹬纵之间,三两个漂亮的燕子跃月就没入了翠绿树海之中。

急驰三里,茫茫一片竹林,郁郁葱葱,枯叶隐去小径,显是已经许久没人从这里过了。

韩世忠额上大汗未干,仰头观日,不知自己有没有错过时辰,他立于林稍俯瞰竹海,果见远处有踪影在林间穿行。

六道颀长人影抬着两架竹撵呼啸奔来,六人步伐一致,几乎脚不沾地。

韩世忠左手负于身后,右臂捉着他那支百八十斤的三尖两刃枪杵在地上,拦住小径后路,摆出一副万夫莫开的架势。

“神剑山庄过路!拦路之人快快躲开!”

“神剑山庄,如雷贯耳。”韩世忠一踢枪柄,右臂执枪斜指六人:“放下毕再遇。”江何二人对视一眼,随手折下竹枝做剑就朝韩世忠奔袭而来。

没了神兵,二人剑法威力十不存一,韩世忠枪头直迎上去,略抖了个枪花,竹枝迎芒而破。

韩世忠这杆三尖两刃枪名为“激流止”,精钢锻造,舞动起来势大力沉,重锤亦难招架,何况区区竹枝。

然这竹林之中最不缺的便是竹枝,一枝折断再取一枝,取用不竭。

尤其江何二人身为顶尖剑客,武器虽没了,内力仍在,竹枝鞭鞭抽打在枪身之上,余力震得韩世忠本就负伤的肩膀更是酸胀无比。

江何二剑剑法缭乱密集,剑网一旦织开根本难以招架。

韩世忠鹰眼眯起,马步扎紧,撤力将长枪往腰间缠,强劲腰腹陡然发力带着长枪滚甩抛出,一道月形气刃凌空荡出,气刃所过消金断玉,竹林倒成一片,及地只留了一截截平整断面还杵在地上。

二剑织成剑网不敌其强横锋芒被气刃逼得节节败退,叶卿迟轻抛竹撵扛在肩上,得以解放的双臂骤然聚气,充盈内力自袍袖之中卷出,扯着两旁翠竹护在身前挡下气刃。

气刃虽挡下,寒芒已闪直面门,韩世忠手提长枪紧追而来,枪尖嗡嗡震旋将挡在面前的竹墙搅得粉碎。

叶卿迟抖肩抛起竹撵,江何二人赶紧替他接下,没了束缚的剑圣空手擒住枪刃一扭,漩涡一般的扭力顺着枪身传向韩世忠,韩世忠凌空扭身回旋卸力,脚背绷直猛踢枪柄,枪尖割破叶卿迟手掌令他再难操持,索性齐了长枪,两掌前推,林间万叶翻飞震颤霎时卷成长龙就往韩世忠落地处撞去。

柔韧的竹叶锐利如刀片,根根分明地钉在地上石上,目之所及摧枯拉朽无一幸免却偏偏不见韩世忠身影。

叶卿迟剑眉微蹙,心觉不妥,当即跃向空中,后一刻他先前所站之处枯叶炸开,数道飞索追击而去。

叶卿迟探手捞住竹梢旋身躲开,左手作刀削去竹节一根根投掷回去。

锋利竹剑插在地上,久不见动静,叶卿迟落地查探,却见竹节断面处腾出了青烟,当即嘱咐兄弟们掩住口鼻。

簌簌簌,撒石自背后打来,六剑被烟雾吸引了注意,却不想对方还有后招,当即齐齐被点中穴道,一时动弹不得。

叶卿迟满背冷汗,暗骂自己轻敌,对方内力武功皆不是自己对手,偏偏十分狡诈,见他手持长枪以为他只会枪法,却不想是个暗器精通的行家。

枯叶鼓起大包,炸开一个人形,韩世忠薄唇紧抿,面无表情显得从容无比,轻拍袖腕,铁索簌地弹出勾住竹撵,用劲一扯,竹撵当着六剑的面被他夺走。

竹撵飞在空中猛地顿住,韩世忠拉扯不动,听得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好大的胆子,敢从太岁手里抢人。”

太岁?这世上,只有百岁荣一个太岁!

韩世忠挺枪直刺,人枪合一化作一条金色游龙。

岁荣右掌聚气,通明掌力隔空打出,那掌无影无形,听得嗡一声音爆,韩世忠化作的游龙就被拍成了碎屑。

“金蝉脱壳!”岁荣暗道不好,仰头去看,只见一道丝网当头罩来。

岁荣再运掌力迎网拍去,所谓一力降十会,冲天气海当即反卷丝网罩住空中白影,待布白影落地,岁荣心底一沉,赫然是团布衣,对方全是佯攻在骗招。

竹撵微震,岁荣弹将而起,数道钩锁破开竹撵缠上岁荣小腿,生生将他半截身子扯入了身下土坑之中。

“哇!卑鄙!卑鄙小人!看你一身铠甲当是个当兵打仗的人!不敢正面迎敌全使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岁荣半身埋进土里动弹不得,不过三招,自己刚刚在铸剑大会上大放异彩,转眼间竟输得竟然这样憋屈,气得岁荣破口大骂。

韩世忠自枯叶中钻出,光裸着上身,一身漂亮清晰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滚动,像头矫健狠戾的成年猎豹,冷峻脸上波澜不惊,彷佛方才一番打斗连热身都不算。

啪啪三声,修长有力的手指点住岁荣背后大穴,强劲的指力痛得岁荣直骂娘。

转至岁荣面前,冷酷的将军恶狠狠捏住对方下颚提起:“说,你是何人?为何假扮百岁荣,又要把毕再遇带去哪里?”

“南策?”岁荣又惊又喜:“是你吧?你真是南策?!!”

韩世忠剑眉微蹙,这假货语气竟比真的还真,虎口用劲,对方立刻发出暴咳。

“我没那些耐性,你若再不说,我便将你捏死,挂在你宴君楼门前的旗杆上。”这笨蛋,是把自己当成宴君楼的人了!

“呃!我!说!我说!”少年眼角痛出泪珠,红润的小嘴不知涂了什么,亮晶晶的诱人,一张一合地求饶,甚是撩人。

韩世忠虎口松了三分,真要让他捏死一个与岁荣如此相似的人,他也有些下不去手。“我是你爹!”

岁荣身上传出啪的一声轻响,被点中的穴道被内力强行震开,二人近在咫尺,韩世忠再躲不开,劲瘦腰身当即被他双腿缠住,上身一沉被他生生压得仰躺在地,内力铺开,韩世忠如负泰山,刀俎鱼肉顷刻间互换身份。

“点我!点我!点点点!”岁荣用剑指在他胸脯上报复般连戳,没使内力,对方肌肉精实,绷得像块铁坨,没撒了气倒是差些折了手指:“不准绷紧!不准反抗!你刚才戳得我痛死了!”

韩世忠依旧面无表情,鹰隼一般锐利的双眼紧盯着岁荣似要看出些破绽。

岁荣被他盯得背脊发凉,打了个冷战:“你,你干嘛……我又没点你哑穴……”南策心中疑惑达到顶峰,对方这语气,这神情,还有这身惊人的内力,分明就是记忆中的岁荣,但是……如果眼前这个是岁荣,那京兆府里那个,与自己相伴五年的岁荣又是谁?

岁荣显然不知南策心中千头万绪,只单纯为故人重逢而欣喜,双手放肆地在对方紧绷的胸脯上又拍又打,活像在盘玩两块硬邦邦的方砖:“壮实了好多!我两只手都按不住你一块胸肌了,放松,别绷这么紧,知道你有劲儿了。”

是做梦吗?还是幻觉?南策太阳穴跳得厉害,两道漆黑剑眉搅在一起,干脆闭眼偏头,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见他冷冰冰硬邦邦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岁容也觉得有些无趣,对方这反应,活像自己在自作多情,细想也是,从前与他相处也没多少日子,刨去鱼水相欢,连朋友都算不上,估计对方还觉得当初是被迫屈从一直膈应呢,也就自己一厢情愿觉得对方会如何在意。

“罢了。”岁荣撤力,从他身上起来,挨个去给神剑山庄六个废物解穴。韩世忠冷漠起身,捡起地上散落衣物重新穿好。

叶卿迟心中羞耻,自己也算年少得志,扬名十余载从无败绩,却不想这几日接连受挫,这等屈辱,只让他想死。

其余五剑解了穴,立刻将韩世忠团团围住想要讨回面子,韩世忠冷漠依旧,兀自穿着衣服只当看不见。

“六位大侠,赶紧抬轿吧,莫再丢人了。”岁荣扶额,六剑只好不情不愿重新抬起竹撵。

岁荣准备上轿,身后那个冷冰冰的木头却大狗似地跟了上来,岁荣回头,挑眉瞥他。“让我看看。”韩世忠面无表情。

岁荣扬了下下巴,六剑将毕再遇摆在了他面前。

毕再遇四肢乌紫,黑色的血管菌丝般蔓延,要不是有慧业的内力挡着,毒血早已蔓上心脉,他满额大汗,已烧得神志不清。

“夜影千丝……”韩世忠心口咚咚狂跳,他虽与毕再遇明争暗斗,却也不想他死得这样狼狈。

“韩将军,看够了我们可得赶路了。”岁荣显然对他的冷漠十分怄气。“不必去了,西宁城破,毕进被俘虏了。”

“!!!!什么?”岁荣如招雷劈,震惊得无以复加,原本以为人送到,毕再遇就能活过来了,这突然的变故让他彻底慌了。

韩世忠冷淡道:“你就能救他,何须毕进。”

“我?我怎救他?我又不会医术……”岁荣一脸莫名其妙,难不成自己还有什么记忆没有恢复?

“天下毒药无非植物毒、矿物毒、动物毒、菌毒,夜影千丝乃矿物毒,属阳火肾毒,与五内不符,所以排异强烈,毒发痛苦异常……”

对了对了,南策是蜀中唐门之后,天下暗器毒药皆以唐门为尊。

“玄天一气道乃天下至阴至纯的内力,你若真是岁荣,自可以用玄天一气道作引将毒源聚拢缓缓拔出。”

其意不言而喻,若他是真的岁荣,怎么还要舍近求远找什么毕进?

岁荣更是莫名其妙,他说得理所当然,好像自己天生就该知道如何解毒一般,好端端地,自己怎突然成了一个假货?

“你再莫啰嗦拽文了,如何救他,你快教我!”

“哼……”韩世忠冷笑一瞥,双手负后:“我可不会……嗷!!”岁荣掐住他腰间瘦肉狠狠拧了一圈,咬牙切齿道:“赶!紧!”

“松!松手!”

岁荣松了手,韩世忠捂着火辣辣的腰眼,背对着他,腰板笔直,像在与空气怄气:“右掌运气汇于手少阴心经按住他小腹大赫穴,三轻一重,徐徐按压,渐渐渡气……待他小腹微鼓,摸得到卵石大小的硬结时,用左手,握住他……他,阳物……自行发挥……”

岁荣听懂了,这是要自己帮毕再遇手淫……这样便好了?

还能这样解毒?

岁荣挑眉想看他是不是在把自己当傻子耍,对方只给了他一道锋利笔直冷冰冰的背影。

死马当做活马医吧……他记得毕再遇早泄来着,能不能解毒,不过片刻便能知道分晓。

毕再遇啊毕再遇,我是为你解毒,可不是想占你便宜……

毕再遇浓眉紧拧,喉结像枚锋利的枣核儿在浸满汗水的皮肤下滑动,这样俊俏英伟的男人,一身衣衫凌乱,被他扯开的亵衣处露出他精实绷紧的肌肉,硬梆梆成团鼓着纠结在一起,充满了阳刚而脆弱的矛盾感,诱人至极,连痛苦的呻吟此刻都像是撩人的喘息……

岁荣咽了口唾沫,伸手去解俏将军的衣服,待扒下亵裤,原本以为能见到一根虽无生气但雄浑惊人的伟岸颓龙,却不想,是只烧铁锻造,黑黢黢,冷冰冰的,缚龙锁!

“喂,南策……你回头看看……”

“哼……”南策抱着双臂,十分不屑,他可没兴趣玩什么老鹰捉小鸡。“你!回!头!”岁荣咬牙切齿,又要上手掐他。

南策轻咳避了一步,不情不愿地回过头来。

岁荣将毕再遇胯下的缚龙锁弹得叮叮作响,南策一瞥,赶紧尴尬地将头别了回去。“这沈星移怕别人偷他男人……这下怎办?”

南策心中暗骂晦气,蹲到地上捡了一根竹枝折断,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嫌弃地拎起缚龙锁的锁头,眯着眼睛尽量不去看别处,只专心用竹枝找着锁眼儿。

岁荣咬着下唇憋笑,这画面十分滑稽,两个将军,一黑一白,俊得各有千秋万中无一,一个躺着,一个蹲着,若毕再遇现在还有神智,当同南策一般羞愤难当。

咯!

锁开了。

南策冷冰冰的俊脸更黑了几分,只用衣角嫌恶地擦手,而后撕了衣角负手踱到了一边。

岁荣不再玩笑,照南策教的法子,将手掌按在毕再遇大赫穴上,那穴位极是暧昧,在肚脐与阳根之间,每每按压,那酸胀之感犹如憋尿,引得毕再遇好看整齐的八块腹肌用力绷紧,阳根也会随之一扬。

反复数次,黑色血丝似万千条蚯蚓,肉眼可见地聚集在毕再遇肚脐处盘旋,小腹微鼓,确能摸到一个异样的硬块。

毕再遇呼吸也轻缓了不少,紧皱的浓眉渐渐舒张,虽不能动弹,却能感到一阵阵湿灼的鼻息喷在自己胯间。

俏将军胸腹敞着,八块腹肌随粗重腹肌舒张再塌下,劲瘦的侧腰满是嶙峋崎岖的精实肉棱,两道锋利的胯骨斜断腰臀汇于一片腥涩的黑色密林,密林之中满是男儿浓重腥气,充满了生命力,白生生一条巨蟒生着粉头,跟它主人一般含羞带怯。

随着按压它越勃越凶,渐渐现出狰狞本性,直至完全胀硬,啪地一声摔在主人紧致如雪砖的八块腹肌上。

玉杆儿均匀笔直,既粗又长,屌如其人,文质彬彬又杀气腾腾。

一把握住,无法扣实,岁荣暗自比较,需得四只手同握才能将它握满,这样的宝贝,难怪沈星移要将它锁起来。

什么叫秀色可餐,这便是秀色可餐……岁荣被眼前这具比例完美,无辜且脆弱的性感雄体撩拨得浑身燥热,满口生津,唾液吞咽不及差些呛到。

叶卿迟见状,很难不联想到之前的自己,尴尬地轻咳,负手背过身去,其余五剑与他并肩而立,端正站成一排人墙,莫名有些滑稽。

韩世忠一心只有他的神威营,除了打仗、训练、屯田,再无心想过旁的事,从前他只以为是成长之后便不会再受这些腌臜俗事烦扰,即便后来寻回“岁荣”,相处也是兄友弟恭,没有过逾矩的念头。

但现在,听得身后细细簌簌的摩擦声,男人低沉隐忍的喘息声,还有那噗叽直响,令所有男人听了都会心照不宣的荡漾水声,他的思绪不断下沉,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南策……”

听到岁荣唤自己,韩将军心中一紧,莫名有些紧张。

“再教我些别的法子……我手都酸了,这小子现在半死不活,实在油盐不进……”韩将军额角青筋暴跳,真是荒唐,自己生平性事屈指可数,他一个江湖著名风流儿居然请教自己如何耍男人……

“南策~”那只小手讨好地攀上了将军紧绷的小腿。

隔着布料,岁荣的体温自腿肚子蔓延开来,无名无状一股邪火烧起,似古井落入一块顽石。南策浑身僵直,周身肌肉霎时备战般绷紧……

好厉害……这小骚蹄子哪里练的本事,仅是触碰就让自己前胸后背一阵发麻,毕再遇被他握着竟能不泄?

“咳咳,你,寻一软物……自他阳根轻扫至他阳锋……”难为他还能板着一张冰块脸说出这等羞人的话,韩将军腰背笔直,一副正经育人的端正模样,只是渐渐红透的耳根却出卖了他。

岁荣看在眼里,嘴角越翘越高,故意在掌心啐了口唾沫,把毕将军的命根子搓得哗哗直响。

“好硬……握不住,掰也掰不动……南策,你再教教我,我怕给他弄折了……要不,我还是用嘴罢……”

“不可!”南策呼吸一窒,却绷着没有回头。

“为何不可?”岁荣装傻,摇着毕再遇泊泊流汁的硕大玉柱拍打着掌心:“我会五仙教的炼神大法,百毒不侵。”

“不可就是不可!”南策心烦意乱,理由也懒得想了。

岁荣小手自小腿攀到了大腿,隔着薄薄的衣料,韩将军大腿绷得刀枪不入,分明摆出一副不动如山的镇定模样,身体倒是无时无刻不在用力抵抗。

“不许我用口,亦不肯好生教我……毕再遇都快死了……”

哪里是自己不肯教……他也实在经验有限……

岁荣的小手在他绷紧的大腿根画着圈,若有似无的点触奇痒难耐,韩将军暗暗捏紧双拳,呼出一口浊气,只把毕再遇想成自己……

“你……双手虚握住他的阳根,对着铃口轻轻呼气……”

韩将军闭上双目,冰冷的俊脸浮上一抹红,喉结猛滚,想象岁荣那双白嫩的小手,轻轻握住自己粗硕喷张的巨龙,樱唇轻启,那双明媚的双眸带着期盼的潮红仰视着自己……粉嫩的舌头顺着他茎身鼓胀盘桓的青筋细细舔吻,最后将他顶端胀得乌红反光的大龙头艰难含下,少年委屈含泪地看自己雄伟的龙头撑满他的腮帮。

“南策?你冷么?怎忽然打了个寒颤?”岁荣明知顾问。

“……”韩将军脸色黑得可怕,像尊禁欲的神像,庄严肃穆,一言不发。

岁荣好笑地虚握着毕再遇胀到极致的男根,捏开他流水的铃口,对着里头粉红的嫩肉徐徐吹气。

玉将军不知是难受还是舒坦,嗯了一声,迷离之中下身本能地磨蹭着岁荣掌心,就像一只撒娇讨好的狗儿。

岁荣掌心一紧,锢着毕再遇的命根子发狠:“哼,把小爷手心当作你家乖乖星移的骚屄了么?”

毕再遇听在耳里,羞愤至极,想要争辩却开不了口,他太冤枉了!

他与沈星移仅仅一次……自后便自己寻了铁匠打了这缚龙锁,以军人须得克己谨行为由,让沈星移再给自己下药也无可奈何……却偏偏被岁荣这等误会,分明……分明……他从始至终……

“哼,更起劲了,看你这贱根也是欠打!”

按在毕再遇小腹上的手掌变成了拳头,毕再遇的腹肌无法自己用劲收紧,岁荣每拳砸下,小腹便是一阵激荡,毒物汇集的硬块犹如灌满水的鱼泡,哪里受得住这样的轰击挤压,饶使不使内力挨了一拳,那股子酸胀剧痛便会自肚脐处荡开,两颗肾脏好似被小儿死死掐住,痛得将军顾不得狼狈,竭力挣扎。

可惜将军的命根子被人揪在手中,痛软之后再被逗硬,反复几次,毕再遇胯下已然麻了,就好似自己的命根虽还生在自己身上,已完全沦为他人的玩物,这种不受控的危险感,任人耍弄的羞耻感,齐齐漫上心头,复合成一道酸麻的闪电。

岁荣俯下身子,凑在他的耳边低语:“瞧你身子被我耍得多痛快,看来,比起做夫人的威猛将军,你更愿意做一条任人耍弄的,贱,公,狗。”

啪……

电流击穿脑仁儿,毕再遇大脑空白一片,耳边嗡嗡齐鸣。

彷佛滔天洪水从天而落,他渺小无助只能任其吞没,那一瞬间,五感尽失,灵魂也被震得又痒又麻,他的身体彻底失控了,在没有外物的刺激下,仅是被岁荣虚握着,粉紫的龙头背弃了主人疯狂咆哮,一道道白练高高抛起,随着泵颤的巨龙越甩越高。

竹林之中发出阵阵簌簌声,那是滚烫阳精落在地上炙烤枯叶的声音。

毕再遇两枚悬垂的阳卵射得收紧,鸡蛋大的阳丸上满是小指粗的精索,隔着薄薄的囊皮疯狂蠕动着,源源不断地喷射,那阵仗仿若洪水决堤,要将这一辈子的阳精全都流干一般。

巨龙微颓,随着抖动,再泄出的是成团淡黄的精膏,精膏积在毕将军深深塌陷的腹部,八块腹肌全然泄力,挤在一起像只倒扣的海碗。

精膏积了半碗,旋即又是澄明的尿液,一束束发丝般的黑线顺着尿液冲了出来。

韩世忠趁岁荣注意力全在毕再遇身上,赶紧调整发硬的裤裆,将自己那条不争气的黑龙用裤带勒紧,板着那张正经的冰块脸提醒道:“快点住他气海穴,再由他这样泻下去,没毒死也得精竭而死。”

岁荣赶紧照做,毕再遇身上的毒虽还未排尽,苍白的脸上却终于有了血色。

只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现在衣衫凌乱,银晃晃的甲胄上满是他腥臊滚烫的精尿,看得岁荣喉头发紧,只希望毕再遇以后千万别落到敌军手里才好……

“谢谢南策……”岁荣身上也浮出一层薄汗,仰头道谢,却对上对方冰冷的双眼,旋即一道手刀劈来,他便晕死过去。

六剑回身救主,岁荣却被困在韩世忠臂膀之中,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六剑当即不敢妄动。

韩世忠拾起地上披风盖在毕再遇身上,单手自怀里摸出信引发上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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