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里,响起刀剑碰撞的清脆声响,淹没在人们的嘶喊声,叫杀声,惊慌失措中。
魔物袭击事件发生。
蜥蜴人来袭,气势汹汹。
然而营地里的护卫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在惊慌失措了一小阵后迅速组织起防线,拖住了劫掠者的攻势。
双方正在厮杀,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城镇,也遭遇到魔族的袭击。
夜袭,很老套的手段,却很管用,城门被内部攻破了,魔物正汹涌而入,侵犯,然后征服。
是间谍还是叛徒?已经没人在意了。守城的士兵一次次地想组建防线,但每次都会被攻破。
被一只战车般庞大的怪物。
是的,怪物。
下半身是蝎子,覆盖紫色的硬质甲壳,上半身是人形,是一名妖异的褐肤美女。
融合了人和魔兽特点的原始魔族,强大,有力。
举起巨钳,挡住武器的攻击。
挥舞尾针,刺穿拦路的士兵。
鲜血,哀嚎。
士兵们还在抵抗……
“集中攻击,那是蓝尔,沙漠游荡者!不能放她进来。”
一个举盾的巨汉一边阻挡涌入的魔族一边吃力地指挥着。
巨盾上的花纹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虽然挡下了正面的进攻,但是也没有剩余的力量去反击了,只能死死地守住最后的阵地。
他叫诺顿,是火之国的将军。即便他身经百战,在防线不稳的情况下面对多个魔族还是十分勉强。
“将军!攻击全部被防下了!”
“火炮,用火炮。”
“是,发射!”
轰!!!
“被躲开了!那种程度的机动性…没有成建制的火炮班…根本无法命中。”
“那就集合,我来挡住它,不要分散力量…”
……
蓝尔高傲地走在街道上,眼中闪烁着愉悦,缓慢却无可抵挡地冲向残余的士兵。
驱赶,碾压。
她在享受这场屠杀。
砰!!
像是撞上块石头,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
她低头,看到一个身着重铠的骑士,用一面纹有火和剑的钢铁巨盾抵住了她的冲击。
他是诺顿,诺顿将军。
“够了,魔族,你不能再前进了。凡是火纹所到之处,皆是火之国的领地。只要我还活着,你便休想再往前一步!”
他猛地举盾,火焰的纹章展开出层层叠叠的魔法阵。
《炎之加护》!
火焰抗性+1,防御力+65。
《防御强化大》!
防御力+20,防御力×1.3。
《铁壁》!
防御性能+3。
《岩石护甲》!
hp+50,防御力+20,霸体(中)
《金刚身》!
霸体(大),减伤20%。
《反射》!
防御反击,反伤65%。
《防守态势》!
防御性能+2,耐力消耗减轻(大)
数不清的技能伴随着盾牌展开,诺顿在瞬间便清空了自己的MP。
(最重要的是让部队重组防线,我的目的不是打败她,是拖住她!)
“盾在!人在!”
诺顿扎腰沉马 目光坚毅。此刻,他就是火之国的城墙,就是火之国的纹章!
“哦?有意思。”
这还是进城后第一个,挨过她一下还说得出话的人。
蓝尔慢慢地抬起钳子,越抬越高,直至高过头顶。用甚至可以称得上愚蠢的方式,暴露出柔软的腹部。
“那就来陪我玩玩吧。”
举起手,就是要砸下去,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是后退?还是进攻?)
诺顿久经沙场,生死前做出决断所需的时间不过千分之一秒。类似这样的判断他做过无数次,哪怕做不到完美,他也从不犹豫,从不后悔。
这也是他能在那场战争中活下来的原因。
但那双巨钳来得很快,非常快。
快到……
快到诺顿刚刚冒出这样的想法,身体就已经被砸中了。
砰地,被砸进地里。
(……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蓝尔再次抬起了双螯,才明白自己遭到了攻击。
砰!!!
第二击!
嵌进地里的盾牌被巨力挤压得变形,扭曲成一坨。
而诺顿在第二击到来前便狼狈地滚离蓝尔,受身站立,飞快地跑回阵地。
“撤退!放弃防线!所有人到西北角塔楼集合!”
蓝尔望着诺顿一骑绝尘的身影,愣了好一会儿。
最后切地一声,踢开皱成一坨的铁块。
“…说好的盾在人在呢?”
……
……
……
沙漠。
岁高举着佣兵啪嗒啪嗒地跑着,身后是紧追不舍的蜥蜴人小队。
“头儿,那小个子的小短腿,怎么那么快。”
“是频率,她加快了频率。”
“腿短所以频率高么,不对,长腿迈得远啊…”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显得游刃有余。很显然,她们在等待猎物耗尽体力。拖着那么沉重的人类男子奔跑,肯定不会太过好受。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
岁依旧啪嗒啪嗒地跑着……
蜥蜴娘们感到了一丝丝的烦躁,长久的狩猎生活教会了她们耐心。但是那人类的味道实在是太香,让她们蠢蠢欲动,按耐不住心情。
就像被熟萝卜引诱的猪群一样……
“混蛋,你那是什么比喻!”
蜥蜴首领暴喝。
“啊?我说出来了?”
来自不知名的蜥蜴娘。
“这家伙,厉害啊,天都快亮了,还能跑,这么牛逼,难道是蚂蚁吗?”
这是有点累的蜥蜴娘。
“没用的,已经结束了。”
首领模样的蜥蜴娘说道,面前的猎物也停了下来。后面是一个大沙丘,坡度很陡,长度很宽,无法绕行——她们是有意把猎物朝这里赶的。
岁把佣兵放在身后,紧紧护着他。
“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让开吧,小妹妹。”
首领缓步靠近,身旁的蜥蜴娘默契地绕后。
“他伤的很重了,我们能帮助他。”
首领慢慢地转圈,岁也不得不转着。但她只有一个人,身旁的蜥蜴像狼群一样紧紧地围住了她。
“这里是沙漠深处,只有我们能帮你。想想吧,伤害他我们能有什么好处,分了吃肉吗?”
首领循循善诱。
猎物已经插翅难飞,但她们并不会逼得太紧,绝望的情况下一个生命能爆发的能量是难以想象的,她们可能会耗费更多的体力,甚至是受伤,她们不想赌,哪怕只有一点可能性。
如果能兵不血刃,她不介意耍点嘴皮子。
然而无论她说得多么好听,面前的昆虫仍没有挪动一步,顽固得像岩石。
首领无奈,挥手开始指挥攻击。
可就在她挥手的瞬间……
轰!!
如陨石落地。
巨大的轰鸣声在这荒漠响起。
激起高高的烟尘。
强劲的气浪把周围的蜥蜴人吹飞,岁俯身盖住佣兵,死死地趴在地上。
……
“赶上了么?”
清冷的女声。
气浪的中央,一个棕发的知性女性跳了下来。
身旁,是一只吹裹着狂风的巨人,从岩石的核中伸出风元素组合而成的巨手,扫开了周围的沙和尘。
“切,魔法师吗?”
蜥蜴首领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说什么,连象征性的询问都没有,果断地带领族群退去了。
刚才那一触即发的斗争好似都是幻影,沙漠又回归于寂静。
从天而降的女性一只手按着太阳穴紧皱着眉头,另一只手撑起地站起身来。
看了眼退去的蜥蜴,才放松下来,转身面对依旧护在佣兵身旁警戒着的昆虫少女。
说:
“我叫鸮,是他的朋友…”
……
……
……
好冷。
好热。
温暖。
好黑,不对…我正闭着眼睛…要睁开吗…好累,不想动…力量,还有一点点,能睁开眼睛吗?应该可以吧…不,我必须睁开。
用力。
用力。
我还有事要做,还有人在等着我……
光。
温暖的光。
熟悉的感觉。
回归到身体。
动起来!
动起来!
指尖。
感受到了风。
还是大地?
那是后背。
正紧贴着地面。
心脏在跳。
扑通扑通。
我还活着?
我的心脏?
我的心脏为什么能跳?
不应该吗?不应该吧。不管了,睁眼,睁眼。
睁眼。
睁眼!
模糊的视野,入眼的是岁,与他约定同行的伙伴:
“岁…”
岁漆黑的眼中什么都没有表达,她只是俯下身来,紧紧地抱住他。
抱紧,再抱紧。
“岁…”
他沙哑着,胸中的感动无以言表,你真是天生神力啊……
(肋骨…好像要断掉了…)
……
“咳。”
熟悉的声音。
尽管没上过学,那隐隐的威严还是让岁转过身来。佣兵也因此得救,刚刚他可险些被这不安的姑娘活活抱死。
转过头…看到鸮一脸疲惫地站在一旁,俯视着他们。
(鸮…)
“不要说话,先调整呼吸。”她收起染血的绷带,蹲下身来收拾着杂乱的道具“事情我大概知道了,您先睡一会儿吧。”
“鸮…”他看着鸮,脑中闪过千言万语,想说的话多如牛毛,嗫嚅了半晌,思绪万千,最后却只是轻轻地说了声:
“谢谢。”
(虽然不知道鸮为什么在这里,但有鸮在,真是安心啊。)
认知道鸮在身旁这一事实,随之而来的安心感几乎就要让他睡去,他勉强抬起手,摸了摸身旁的岁:“抱歉,让你担心了…”
仅仅是这几个字,就好像用掉了他所有力气,他说完就用力地呼吸着。
岁就跪坐在旁边,把头上的手抓下来,抱在胸前。
“…”
他试着起身,却感觉身体像被掏空一样,感受不到力量。
鸮收拾好后走过来,蹲下用手掌轻轻压下他:
“我知道您有很多事情想说,想问。但您才刚刚脱离危险,先不要说话,听我说,用眼神来回答我。好吗?”
佣兵强忍住问询的意愿,轻轻点了点头。
鸮与岁并排跪在他身旁:
“我从感知到戒指被破坏就开始不安了,最后决定从空路赶来。”她指了指不远处警戒着的风元素巨人。顿了顿,然后继续说:
“火之国的混乱…之前从您的信中了解了一二,但从西方入境后就发现事情比现在更严重,我感知到了至少三名高等魔族的气息,非常浓郁。沿着最强大的那股一路走来,便碰到了气息奄奄的你。我想,你是碰到了…法拉,对吗?”
佣兵轻轻点头。
很显然,法拉在堕落精灵中很出名,要不然鸮女士也不会一下就能嗅出她的魔力。当然,从她皱起的眉头来看,那肯定不是什么好名声。
“堕落精灵,背后又还有谁呢……”
鸮女士轻轻地叹气,显然对此事她想得更多。
鸮与佣兵在旅途中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佣兵也曾担心过频繁的倾诉会不会令鸮女士厌烦,但从她信上欢快的笔法来看,她很喜欢这种交流。
所以他在鸮女士面前基本没有什么秘密。
鸮放下了皱起的眉,平静地询问:
“您的气息微弱了很多,胸口的伤足够致命,肌肉松弛,血液流失,魔力杂乱…我想,您先是被法拉…夺走了技能,然后被来自身后的利器刺破了胸口。对吗?”
可能是岁在旁边,也可能是鸮为了保护他的自尊心,言辞用得很婉转。
佣兵羞愧地点了点头,他现在还在为自己输给诱惑而懊恼。
“不要自责。”
鸮俯下身来,虚抱着他:
“堕落精灵都是狡猾的猎手。她们最喜欢在猎物放松警惕时出手,我想你一定遭遇了难以想象的危机……看到你还活着,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鸮没有用敬语,而是平等地称呼他,像一个真正的朋友那样。
佣兵感受着她的温度,感动的心情几乎就要溢满而出。
“谢谢…”
嘴唇被纤细的食指抵住:
“不要说话,更不要说谢谢,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
她眨了眨眼,继续说:
“这之后我就碰到了您经常在信里提起的孩子,岁。如您所说,是一个很棒的姑娘呢。”
鸮和佣兵一齐把目光向岁,岁害羞地低下头。
“事情我都听她说了,这个小勇士,从混乱的营地把你救走,在蜥蜴们的追捕下坚持到现在,最后还打算为了你拼命呢。”
鸮温柔地注视着她,言语间满是赞赏。
“岁,你救了我呢……”
岁受不得两个人明亮的目光,几乎要把头埋进地里:
“不是,不是我,是鸮姐姐,治好了…佣兵先生。”
呵呵。
他与鸮无声的笑着,昆虫姑娘实在是太过纯情,太过害羞了。
岁瘦弱的身躯在佣兵的眼里依旧是如此瘦弱;可她现在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来得勇敢,强大。
那份纯净的勇气…是他曾经拥有过的,现在憧憬着的,最为耀眼的美德。
(我说过吧,岁,你真的很优秀,比谁都值得,比谁都有资格去获得幸福……)
然而,佣兵的笑声慢慢地消失,因为他看到鸮女士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她说:
“不是我,我没有治好你。”
鸮的话语让两人都愣了一瞬。
“你胸口的伤是贯穿伤,心脏早就被刺穿了。我只是简单地做了止血。至于…心脏为什么会复苏,我不知道。”
鸮看着有些沉默的佣兵,继续发问:
“你…知道吗。”
她问得很正经,可这句话究竟是在问什么,也许只有佣兵才懂。
那个原因,他活下来的原因,他心脏再度跳动的原因,只有‘那个’了吧……
佣兵沉默了一会儿,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难以解释的,扭曲阴暗的秽物。
弑龙的诅咒。
在他都家乡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杀死龙的人会被龙所杀死,也只能被龙所杀。
这是命运,也是诅咒。
至于那实体不明的诅咒到底是什么,是否真实存在,他不知道。
(命运,真的存在吗?我该怎么开口呢?)
他绞尽脑汁地思考,该如何向鸮解释,毕竟他的理由在学者看来太过荒诞……
那毕竟只是个传说。
然而……
“活下来就好。”
鸮意外地没有去追问,话题一转:
“等你恢复得差不多,我就带你离开火之国,这里并不安全。你是要带她去北方大湖,对吧?”
身后的风元素缓缓起身,包裹着的能量晶石不停地闪烁,带起强势的风。
然而她的魔力却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了。
他眼里蕴含的意志。
他不想走。
……
鸮沉默了一会儿,把目光转向一旁的少女。
岁握住佣兵的手,坚定地摇头:
“我…和佣兵先生,约好了。”
没有回话,她伸手摸了摸佣兵的头发:
“是吗…我知道了。”
她没有劝阻。
“我很高兴,你比我想象中更加善良。勇敢,执着。”她这么说,眼中却有些失落“可我又多么希望,你能胆小一些,我能包容朋友的所有,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
鸮紧了紧风衣,看着佣兵想道歉却又不知说些什么的样子。温婉地笑了笑:
“放心吧,我不会说什么扫兴的话。但是今晚,你必须休息。”
佣兵点了点头,接着想了想,伸出手,比了个三的手势。鸮点头会意,知道他想了解火之国三个高等魔族的情报。
“好,我把路上感知到的情况告诉你,就从入境开始…”
没有什么开场白,鸮直入主题:
“东方的高等魔族是玛伊,一条特化了肉体的响尾蛇。她围困了边境城镇,切断了所有补给线。那里现在已经断粮了,估计…很快就会有人饿死。不过并非完全没有希望,以她的性格,在城镇完全无力化之前是不会攻城的…”
鸮这么说,佣兵便歪头作疑惑状。
(有什么依据吗?)
“玛伊活了很久了,经历过那段惨烈的战争。可那时她还不是高等魔族…”
她没有继续说。
(也就是说,能从大战中活下来的弱者,都很惜命么。)
佣兵恍然。
“中央沙漠,就是你们曾经经过的城镇,是巨蝎蓝尔,她是这里面最强的一个。据岁的所见所闻,我想她已经攻破了城墙,无法阻止了…”
她看着懊悔的佣兵,继续说:
“西方的魔力很平稳,庞大…又沉重。我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她应该还没来得及发动攻势…”
“最后是北方王城,那里的火山干扰了我的感官,到底有没有高等魔族…我不能确定。如果这场暴乱是阴谋下诞生的产物,那王城肯定不会幸免于难吧。”
“你遇到的法拉,是精通气息遮断的堕精灵,我找不到她。她既然已经参与进来,肯定也不会轻易抽身。”
最后她抱住肩膀思考:
“在我的计算中,无论哪个你都无法解决,要么是时间不够,要么是力量不够,你身负重伤,需要足够的休息。我的魔力所剩不多,带人飞行的话,速度会超乎想象的慢…”
(有种打boss前的既视感…)
佣兵伸出手,握住了鸮,鸮知道他有话要说,附耳过去。
“鸮,我想请你帮我…”他轻声说。
“玛伊?”鸮冷静地分析:
“来不及的,就算你恢复得再快,也要两天时间,而那座城镇可能连这点时间都无法坚持了。”
“不…”
他低声说……
“在圣国,发布加急公告,讨伐玛伊…报酬是…一枚金币。”
尽管佣兵失去了大半力量,十分虚弱,声音极小,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和力量。仿佛坚信玛伊一定能被讨伐一样,他毫不担心东方的困局。
鸮不认为圣国有能战胜高等魔族的佣兵,但此举显然是一个暗号,呼朋引伴的暗号。
“看来你很相信你的朋友。”
鸮欣慰地点头,露出淡淡的笑,她笑起来很美,褪去了有些刻板的学者印象,像极了小时候暗恋的邻家姐姐,神色淡然,目光温柔,内里蕴含着男孩所幻想的所有美好。
“会依靠朋友,说明你没有因为困境而失去理智。这很好。”
在他就要被那迷人的眼夺去心神时,她又闭上那发亮的眼,想了一会儿。
“我这就出发,这样的话……省去休息时间,应该可以赶上。”
佣兵还没从她的温柔和雷厉风行中反应过来……
鸮就站起身,向身后的风元素巨人走去,在距离几步远处停下,激发起全身的魔力。
魔力的潮水风一样围绕着她转了起来。
(这就是……魔法吗。)
佣兵眯着眼看她。
鸮一边启动魔像,一边侧过头说:
“佣兵先生,我的魔力所剩不多,这次的飞行就是最后了。在这方面我的天赋不高,可能…没有办法及时回来帮助你。”
“哪里的话,不用连累你那是再好不过了,添了这么多麻烦…我才是,很羞愧…”
佣兵轻声说,说完又有些担心鸮能不能听到。
(鸮,谢谢…要是没有你,还有岁,我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一想到法拉给予的完全败北,他就无法对假设的命运抱以乐观的态度。她们,真的帮了他许多。
“呵,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她摇头,然后转向一旁沉默的少女。
“还有…岁。”
“唔,我?”
从刚才起就莫名有些消沉的岁抬起头。
“那包里有肉干和水。”
鸮说道。
“肉干?”
“对,嚼烂了,然后喂给他吃。”
鸮张了张嘴,吐了吐粉嫩的舌。
“这是为了方便消化,他现在很虚弱,如果条件允许,最好只吃流食。”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不想做的话,可以用手撕。虽然效果会差一些,但初吻还是要好好交给喜欢的人呢。”
岁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唇,把身子稍微蜷了起来。
佣兵则有些混乱,他知道这种喂食方式,通常用来喂食没有咀嚼能力的伤员。但毕竟是第一次要被如此对待,而且对象还是未成熟的少女……
“会不会太勉强了。”
他看着若有所思的岁,心有不忍。
(如果刚才我让鸮女士留下的话…)
“本来想亲自喂的…”
鸮女士在巧妙的时机出声,用指尖抵住唇,笑盈盈地侧眼看他。
随处可见的女孩子气的动作,瞬间就让她变得魅力四射。
她的笑,明亮地冲破了他的心房……
(鸮女士…好像更有魅力了)
噗通。
噗通。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佣兵看来一眼便转过头不敢再看。
鸮的眼闪过奇异的光,看到什么奇妙的东西似的,轻笑了一声,显得十分开心。转头继续吩咐岁:
“呵呵。选择权在你手里,但是请照顾好他。”
她没有过多地停留,在魔像启动后便轻盈地跳到风元素的肩膀上,调动起魔力飞走了。
……
……
……
(和鸮女士接吻的机会。)
飞走了。
他把目光转向岁,发现岁紧张地看向他。
(岁…很纠结吧)
他知道这孩子很喜欢他,想要照顾他,但接吻这种事……果然还是太早了。
“岁,你不用勉强的…”
岁摇了摇头,漆黑的瞳仁里看不出什么感情。两手交叉,紧紧地握着。
二人对视着,沉默在蔓延。
虽然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佣兵知道,这姑娘羞得不行。她摆出这个姿势,肯定是已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要接吻么…不对,这只是照顾而已,不要想多了。)
他还在纠结的时候,岁已经鼓起勇气,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慢慢低下了头。
越来越近。
随着她贴近的面容,喘息声逐渐清晰了起来,少女的呼吸几乎要吹到他的脸上。
然而岁没有闭上眼睛,佣兵也没有。
她湿润地看着他,眼神温柔得要融化,嘴唇在颤抖,身子也在抖。
这时佣兵才明白,岁从来都不勇敢,她比谁都胆小,表现得勇敢…只是因为害怕失去他。
姆。
轻轻地贴上,然后轻轻地分开……
如蜻蜓点水,无声无息……
嘴唇相印,唇瓣附上的那一刻,有微弱…却贯穿了全身的电流,流过了他的全身。
从未体会过如此美妙的感觉……
冰冷的触感,却让人心潮澎湃。
这是那纯洁如白纸的女孩,小小的勇敢。
她已经没有在抖了…紧绷的弦在接触的那一刻就完全放松,陷入了诺大的温暖中……
明明如此坚硬,却又如此柔软。
噗通。
噗通。
能听到清晰的心跳声。
是自己在紧张?还是她?或者两个人都是。
吻没有停下,微微分开,又贴了过来,唇在接触,在贴紧。眼神相融,心也一样,此刻,两个人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
“岁…”
“…”
少女湿润的瞳孔闪烁着,仿佛在说着话。
许久。
唇分。
相顾无言……
她鼓起勇气盯着他的眼,却看到他从紧张到茫然,又有些欲言又止,一副想要说些什么但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害羞的情感迅速地被担忧所覆盖,担心起佣兵的伤势,岁慌张地查看起他的伤口:
“是痛吗?哪里…压到了吗?”
“不,不是这个……岁。”
他摇头,有些疑惑地问:
“我是说……肉干呢?”
……
……
“!”
岁像是触电般弹起身来:
“我,我,我,我,我马上吃。”
……
……
……
正经事稍稍冲淡了这暧昧的氛围。
她慢慢地咬住肉干,细细地撕,然后放进嘴里咀嚼。
只取了一点点,含在嘴里,然后再俯身。
她做得很认真,仿佛是要驱散所有的杂念。认真地,虔诚地,把唇贴上,只是为了照顾,照顾虚弱的他。
嚼烂的纤维混合着唾液,被她的小舌推入,混合着肉香和黏液的糊状物被她送进嘴里。没有咀嚼,直接顺着食道吞了下去。
她想得很周到,一次不会吐太多,为了避免他噎到,轻轻地推送。双唇紧贴,响起咕噜咕噜的吞咽声。
吻的太过投入,岁抬起头,脸红成一片,呼呼地喘着。
分开的时候,少女的唾液顺着他的嘴角滑下,流下脖颈,划入衣物,爬行,蜿蜒,留下丝丝凉凉的痕迹。
她低头擦拭,显得有些窘迫,动作更加地小心。
然后是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轻吻。
贴得更紧,吻得更深。
她的嘴很小,所以要喂东西的话,要喂很久。
所以就算吻的时间长一些……
也没有什么关系。
姆,啾。
不再满足于轻啄,少女大胆地尝试。
唔,呜……
粘稠的唾液,嚼烂的肉干,糜烂的吻。
满嘴都是岁的味道,满脑都是岁的美好。
太过忘我,岁藏在嘴中的小颚触碰到了他的唇,带来微微的刺痛,她颤抖了一下,又迅速地收了回去。
佣兵感觉到了,也察觉到了岁的恐惧,他从来没在乎过她身体上的奇异之处,主动地伸出舌头,去挑逗她的颚,昆虫最锋利的武器乖巧地被爱抚,柔软的舌放松地伸进能咬合钢铁的进食器官。
岁也渐渐安下心来……
被接受了…被承认了。
她闭上眼睛,几乎要哭出来。
佣兵先生,包容了我。
她温柔地,坚定地,笨拙地回应…相互纠缠,交换唾液。
昆虫异质的小舌又薄又凉。但岁的动作试图让它更火热,更粘稠。这小小的热情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笨拙地回应,像是个初次接吻的小伙子。
姆,啾,啾……
吻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时间被温柔地拉长……
学者曾说过,时间是相对的,快乐的时光会更加地短暂。
但他太过专注于与岁相拥,仿佛世界被无限地放大,只感觉时间被停住,天地无声。眼里只有她迷离的眼,她轻启的唇。
肢体开始缠绕,他不自觉地环住了她小小的腰。
纳入,抚摸。
抱紧这个迷人的少女,几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无所谓甲壳,无所谓温度,昆虫姑娘的心跳几乎穿透了躯体。
岁没有说话,但岁的吻在说,喜欢……
眼神在说,喜欢……
她那小小的身躯,在用尽全力地表达:
喜欢。
喜欢。
喜欢。
最喜欢。
勇敢又热情,鼓起小小的勇气表达的所有。
想要奉献的心情…想要拥抱的心情……
体温上升,唇舌相连。
不想离别的心情,死里逃生的心情……
她钻进他的怀里,解放了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抓住了他的衣领,不老实的双腿摩擦着他的大腿内侧,缩成小小的一团,把所有的肢体都交给了面前的男人。
信任、恋慕,那感情太过灼热,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这个战士的心房,让他…无法自拔。
(原来,岁的腰…这么柔软)
像抱住了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吻越来越轻,越来越乱。
(原来…)
迷恋,狂乱。
二人一次又一次地吻着,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
(原来,我有这么喜欢岁…)
心情高涨着,在一次又一次的贴紧中翻起一个又一个的波浪。跌宕起伏,一波又一波。
……
不知时间流逝,不知衣衫渐退。
就这样迷失,迷失在那汹涌的情感中。
相拥,相吻,相互依靠。
抱了很久,很久,抱不够,也不愿放手。
两个人在迷离中执拗地渴求,直到再也抑制不住身体上的疲惫,在不知不觉间慢慢睡去。
身旁是空空如也的袋子,肉干,很早就吃完了。
……
现在的情况:
火之国。
中央城镇陷落。
士气低下,局部地区混乱,出现逃亡。
死伤率up。
军事★★★》★★☆。
接下来决定支援顺序:
中央城镇(已陷落):阻止人类进一步的伤亡。
西方城镇(安定):强大的敌人。
东方城镇(围城):3天后陷落可能。
北方王城(?):阴谋准备。
各地暴乱发生,混乱加剧。
———鸮(最新数据)
LV28》29(成长期经验up)
召唤物:
—自启动型风元素魔像lv50。
HP2500。
MP4250。
炼金术士用高质量的活性储魔液成功激发了几乎无法发生反应的惰性炼金胚胎,并以此为核心,制造出的炼金元素傀儡。
通过大环境中的魔力流动和风压来提供动力,对操纵者的负担较小。
只能做基本的动作,但破坏力十分可观。
能辅助飞行。
由于测试时间尚短,制造者尚未挖掘出其全部潜能。
间章 无聊故事。
最讨厌……说谎了。
女孩抱着书本无助地靠在墙上。
耳边是父母辩论的声音,明明是理智而平和的语调,内容却处处是针锋相对。
无论父亲还是母亲,都是早已成名的学者。
很少通过放大音量这种行为来在争吵中取得上风,保持理智,吵架自然就显得优雅。
(虽然是这样……)
她放下怀抱的书本,打开来阅读。
《魔法的诞生》…那是她八岁时收到的人生中第一个礼物,封面上还留有母亲的签名。她的目光透过书本,看到了曾经的家。
她出生在一个学者家庭,是父母爱的结晶。
父亲是人类,母亲是魔族……很奇妙吧,在那个两族针锋相对的时代,懵懂的两人在一次交流会碰面,机缘巧合下撞出了火花,不顾种族的区别,鼓起勇气交换了地址,别扭地用书信来往着。
听说那之后不到两个月就订了婚,约定了永远的爱。
彼此深爱着,诞下了她。
她很可爱,也很健康,长着父亲的眉毛和妈妈的嘴,周身留着小小的绒毛。
他们爱极了她。
因为正巧在那场旷世大战停止的那天出生,所以她被父母认为是上天赐予的宝物,取了一个宗教气息浓厚的名字,安吉尔,寓意为幸福的天使。
本就喜爱孩子的两人,对她更加宠爱,向女神发誓会尽到父母的职责,让她健康地长大。
那之后,就是繁琐的日常生活,亲吻她,照顾她,还有柴米油盐……
父亲教会她道德,母亲交给她知识,虽然因为要工作,白天会很忙,只能留她一个人在书房,但晚饭时间他们还是会抽空和她一起吃一顿丰盛的晚餐,讲讲白天的见闻,至少曾经是这样。
(但是他们现在……)
他们已经不再爱着对方了,用沉默和谎言来巧妙地代替曾经的日常,她知道,因为她看到了——魔族的血统,让她觉醒了可以读心的魔眼。
那种感觉十分奇妙,就像看到人内心在说些什么一样。
这双眼睛带给她超越常人的成长速度,却也让她看到了真实……可这真实对她来说太过沉重。
她曾经看到的,父母内心洋溢着的爱与关心,越来越淡了。
(最讨厌……说谎了。)
安吉尔紧紧地闭上眼,不想再看两人那陌生的心跳。
用谎言来维持着家庭,试图掩盖逐渐离心的事实。
维持着这种表面上的和谐,恐怕也只是为了她着想吧。
争吵越来越频繁,两人的心在不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想。
母亲十分优秀,远远超过父亲的优秀。
经常在父亲拿手的工程学上把他辩驳到无话可说,父亲这时候都会摇摇头,无奈地叹气:“我好像娶了一个老师。”但母亲也不会太过分,感觉父亲鼓起脸来,晚上又会去哄他,和他仔细聊聊梦想和远方,说到兴致来了,就会互相抱住在床上滚啊滚,滚来滚去,之后就是脱衣服……
之前,无论什么时候,她们的交流都不会伤感情,因为她们真的只是在探讨,而不是在伤害对方。
可是,那之后两人越来越无力的争吵,只能说明……
“没办法再爱了么。”
女孩喃喃自语。
(自从母亲接手了那个实验后……她就变得…不一样了。)
母亲开始触碰那些学者间约定俗成的底线。
父亲曾经劝阻过,可母亲并不能不理解,她是魔族,是实用主义者,认为规则只是无力时的束缚,是弱小时的保护伞,他们两人的能量在当时已经十分巨大,她认为只要他支持自己,自己就可以越过规则,更好地触碰真理。
父亲拒绝了她。
两人开始谈论起底线,谈论起社会,从个体到群体,最后再到自己……
二人的分歧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老实说,安吉尔并不认为母亲做的实验有多么危险。父亲教给她礼貌、感恩、守信和普遍的善恶观。可知识没有善恶,这是母亲教给她的。
但他们他们为此而争吵,争吵的声音停止了,隔壁房间,只剩下难言的沉默。
两人仍是互相理解着的,只是他们明白,自己已经无法认可对方的坚持。哪怕一次又一次地争吵,不厌其烦地去确认,结果仍是相同的。
……
在又一个充满谎言的晚上,女孩爆发了。
“不要再演戏了。”
安吉尔静静地说,声音不大,却让空气骤然凝固。
母亲惊讶地看着她,父亲也停下了他那蹩脚的故事。她放纵着心里的怒火,坦白了自己的能力,痛斥着两人的虚伪。
诉说,发泄……
女孩将内心满溢的痛苦和愤怒统统泼洒了出去。
“骗子!小丑!你们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
两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紧握着餐具,不敢去看她。
他们心有愧疚。
这当然也瞒不过她的眼睛,女孩把父母的内心看得一清二楚。她看到她初生的笑脸,看到她们一家的其乐融融,看到了曾经美好的一切……
报复的快感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看见了。
看见父母依然爱着她,哪怕彼此不再相爱,也还在思念曾经的美好。
谎言与迁就,是维持这个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
摇摇欲坠的所有,都搭在这根草上。
但现在…稻草被她压断了。
那之后……
就是理所应当的,离婚。
两人意外地没有争吵,母亲在父亲脸上留下轻轻的一吻,嘱咐他远行时不要贪玩,说森林里容易迷路,诱惑又太多,如果你又被哪个景色迷住,回过神来找不到路,就追着烟回家,我晚上会烧饭…再就是聊一聊天气,聊一聊她,啰哩啰嗦地,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曾经说过无数次的事。
他们交谈着,设想着孩子的未来,父亲轻笑,母亲则严肃地保证着什么。那是她自那天一来第一次看到两人如此真诚的交谈。
并没有问孩子“要跟着谁。”这种太过困难的问题,父亲抱着她祈求道“安吉尔,我的女儿。陪着妈妈吧,她其实挺怕寂寞的,我?我还有朋友,可她只剩你了了。多和她讲讲话,聊聊你喜欢的那些天马行空的故事。”
……
父亲走了,什么也没带走,就像他来这个家时一样,什么也没带过来。
母亲说刚订婚的时候他还想给她送什么礼金,可是魔族根本不兴这个的,自家人给自家人送东西,怎么想都奇怪。
母亲摇头,带着她看父亲越来越远的背影:“他当时穷得很,如果真把钱给我,怎么想都活不到结婚那天。”父亲走远了,母亲就开始数落着父亲,说他不懂变通,说他有多么顽固。
但她知道,母亲还是有些不舍的。
……
后来的日子,她陪着母亲学习,探索。
既是妈妈,也是老师。
并没有教给她什么不得了的知识,也没有跟她讲过平时的研究。
只是指导着她的学习,解答她的疑问——她没有去上学,因为母亲认为外面实在太过危险。
母亲发现她的能力尚不成熟,只要周围的人数超过一定限度,就会引发剧烈的头疼,严重情况下甚至会失去意识。
便为她制作了封魔的指环,能限制魔眼的发散。
多亏了母亲,她在十岁的时候就成功掌握了约束魔眼的方法。
安吉尔可以控制魔眼的开合了。
那之后,就是帮助母亲做实验——制作自动魔像,意外地普通。
提出设想,测试材料,刻画回路什么的。
都是些重复而严谨的工作,她却很享受,那种靠自己的双手磨合零件,组装机械,最后让魔像成功动起来的成就感,深深吸引了她。
母亲也常常称赞她的严谨和认真,说她有多么优秀。
安吉尔当然很开心,因为母亲自那以后,就从来没有骗过她。
陪母亲度过了快乐的一年,学习,进步,交流。
她与母亲走出家门,去见识更多的人和物。
山间的小道,嘈杂的虫鸣,鸦和雀,忽隐忽现的松鼠,奔流的大河,落日的余晖,偶尔还听母亲和附近的村民交流天气和收成,母亲是有名的学者,在当地名望很高。
爱屋及乌地,让她也很受欢迎。
谁见了都说她将来一定会是名了不起的学者。
那段时光无比美好,甚至让她以为会如此持续到永远。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母亲做的实验越来越多,学术造诣突飞猛进,工作也越来越忙。
交给她的研究越来越困难,她勉强填补着知识,跟随着她的脚步。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母亲不再带她做实验了。
在她以为能迎来难得的休息日而静心看书的时候,母亲突然在某一天回到家 给了她一套完整的器具,并空出一间房当做实验室。
这是她独当一面的证明,也是师生关系停止的判决书:
“安吉尔,很抱歉,我不能继续带你实验了。”
得到了独立的实验室,女孩并没有高兴。她满心以为自己学有所成后可以帮上母亲,可最后得来的却是这种结果。
“为什么?不是说好,以后…和你一起…工作吗?”
她很不安。
母亲沉默了半晌,耐心地解释:
“你从小就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成长速度,让我一度以为,你是个天才,天赋异禀……”
她蹲下来,和女儿对视,无比认真:
“我敢保证,你是最优秀孩子,认真,好学,博爱,善良,你用超出同龄人千百倍的努力证明了你的优秀。”
安吉尔继续听着,她想知道原因。
母亲顿了顿,继续说:
“然而,你并不是天才,在你积累到足够多后我才发现,其实……相较与同龄人来说,你有些,愚钝。”她斟酌了半晌,最后说出了让女孩目瞪口呆的话。
她没有选择欺骗,因为那读心的魔眼,谎言只会伤她更深。
母亲抱住她,把她紧紧地抱住:
“抱歉,我曾经也想让你成为我的缰绳……但是,那个领域,对你而言并不合适。对不起,对不起,不过……我真的很高兴,你不用走上和我相同的道路……”
之后的话她已经记不清了,泪水弄湿了她的眼,连离婚的剧变都没流出眼泪的坚强女孩,第一次号啕大哭。
豆大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我,我做得不好么…我,我原来很笨吗…我…我…我曾经做出来的那些东西…真的有帮上妈妈的忙么…”
“不,安吉尔,我的天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要知道你今年还不到十三岁。”
母亲紧紧抱住她,但她却觉得她是那么地遥远。
她放下下了怀里的书本,任由其掉落在地上,那是母亲最后一次交给她的教材。
看不懂,无论如何都看不懂,她强迫自己去破解其中的奥秘,却也因此累坏了身体。本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最后,什么都瞒不过母亲。
她从未这么大声地哭过,依偎在母亲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
“我…我会更努力,我会更拼命地学,所以不要…不要…”
“安吉尔已经很棒了呢,不要怕,我一直都在…”
“不要离开我…”
她没有去听母亲的安慰,没有去听那些不值得一提的称赞,她只知道,自己没有达到母亲的要求,自己让母亲失望了。
……
再后来,母亲外出的时间越来越多,甚至少有回家。
两人间的话题也越来越少,毕竟,她没有能力再去接触母亲的领域。
母女间的关系逐渐冷淡了下来,偶尔回到家,也不会过久地停留,只是问她需要什么。
安吉尔这时候总会摇头,她真正需要的是陪伴,是能驱散孤独的臂弯。
然而她没有说,她知道,母亲有她自己的事业。
她们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了。
母亲变得更加陌生,偏执,冷漠。
进食,研究,睡眠,机械般运转着,想着她不明白的东西,做着她不理解的东西,再也没有与她搭过话。
看着逐渐陌生的母亲,安吉尔心生恐惧。
(她不爱我了吗?她不再注视着我了吗?)
安吉尔曾问过她到底在忙些什么?但母亲只是摇摇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在家的时间,更多是在思考,严肃,又入迷。
想到某处,就会穿上大褂离开,连招呼也不打。
到最后,更是一连两个月都没有回家,她去母亲曾经的研究所找她,却发现那里早就荒废了。
她惊恐万分,鸵鸟似的缩在家里等待着。
三天,十天,十五天,一个月,两个月。
母亲没有再回来。
(被抛弃了吧……)
安吉尔将又一本书放回书柜上,接着打扫着这安静的书房。
(毕竟……我没有什么值得她期待的东西了。)
她坐在椅子上,抱住双腿,把自己缩成一团。
(很失望吧……)
她早已适应了孤独。
(我只是个…笨小孩。)
……
就这样,安吉尔一个人住在这远离喧嚣的小屋中。
只要有书就足够了,她想。
一页又一页,一页又一页地翻着。
偶尔也会想起父亲,想着他过得怎么样?但最后又觉得无所谓了,她没能达成父亲的期待,没能陪在母亲身边。
(到头来,我什么也没有做到。父亲也会对我失望吧……)
她继续看着书……一页又一页…,一页又一页。
没有烦恼,没有争吵,森林里,很安静。
过了多久呢?
一年?还是两年?
安吉尔记不太清了,她顽固地住在这里,继续等待着什么。
可她究竟在等什么呢?
她明明自由了。
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精彩……想去自由地冒险,撒泼,在泥坑里滚来滚去。
再也没有什么人会指责她的不对,再也没有人会对她报已关注了。
(我是自由的……)
她想。
(我并不孤单,我拥有自由……)
(要出去吗?离开这里……)
(为什么不走?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了。)
(我可以用这双魔眼去随便地伤害他人,就算我不道德地使用它,也没有谁能指责我……)
(我可以当个坏蛋。)
(很坏很坏的……)
……
又一个寂静的夜晚,她胡乱地思考。
沙沙……
突然,响起了灌木被拨开着的声音,那声音很小,在这种安静的夜晚却很清晰。
(不是魔兽……是有人迷路了吗?)
安吉尔隔着窗户去窥探这片黑夜,透过夜枭一族的黑夜视力,她清楚地看到了一个狼狈的旅行者,正跌跌撞撞地朝这里走过来。
(迷路的人嘛……)
她看了看自己瘦小的身材……叹了口气。
(唉……)
明明已经十五岁,却依旧是十岁孩童的身材。她太矮了,哪怕魔族的发育较人类来说要晚一些。
(我这副模样,迎客一定很麻烦吧。)
安吉尔无奈地在空中比划着,调动起魔力,随着最后一笔落下,虚幻的光影淹没了女孩的身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位高挑的美丽女性,那是她唯一记忆深刻的女性形象——母亲的身影。
(这样就可以了)
她转过头,又向窗外看去……
(好狼狈……啊,我的药园……)
只见那人一滚……就把她精心打理的药田滚成一片狼藉,安吉尔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我……我生气了。)
她想。
(我可以变得很坏很坏。)
(我要用魔眼把他的内心看光,拆穿他所有的谎言,等他恼羞成怒后,再用新做的机器狠狠惩罚他。)
她气鼓鼓地计划着。
咚咚,响起了敲门声。
她走过去,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