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候回来啦!”
易云霜纵马疾驰,便在这一路呼喊声中入得皇城,只奔正殿而去,诸多大臣收到消息赶来,很快便有了朝会模样。
“陛下呢?”
姚泗之早早赶来,见一众臣子都已到齐,唯独少了天子萧玠。
当即便有管事太监俯耳相告:“天子正在后宫整理妆仪,这便赶来。”
话虽冠冕,但姚泗之这等人精哪还猜不出言下之意,萧玠登基以来虽是无甚过错,但却也并无长进,先前装作勤勉之态,这才过去几月,如今便开始沉溺后宫享乐,置朝政大事于不故。
朝局动荡,天子如此,实乃隐患。
姚泗之无奈摇头,只得上前去稳住局面,当即朝易云霜笑道:“易候此番归来,可是带回了好消息?”
易云霜面色阴沉,扫了一眼上首处空荡荡的龙椅,直言道:“江南之祸,战报所述均为实情,我已与金陵达成协议,五年之内,不起战事。”
“这……”饶是姚泗之这等历经三朝的元老此时也有些发懵,这位易候敢想敢干,才几日的来回功夫,便已和金陵签了协议?
不过他也很快理清现实,此番战败之下必然时局动荡,朝廷本就无力用兵,能稳住金陵局面已是万幸,若引战祸至江北,则国之危矣。
“那,神兵‘乌魂’可曾回来?”
易云霜轻轻摇头:“吕松生死未卜,我意将‘乌魂’留在江南大营,一来搜查吕松下落,二来也可震慑金陵。”
“这……易候此举,怕是有待商榷吧?”姚泗之还未开口,一旁便有几位不相熟的官员上前质疑。
然而易云霜却是目光一撇,冷声道:“本候此行,便是得知朝中已有摩尼教妖人作祟,意图袭杀吕松谋夺‘乌魂’,尔等此时质疑,莫非是摩尼教的奸佞?”
“你……血口喷人……我……”
“姚相,这几人你查是不查,你若不查,我便令我易家军接手。”
姚泗之面色一颤,却也没想到易云霜如此刚烈,当下便劝和道:“易候息怒,此事我定会派户部着手调查,他们几位想来也是担忧国体安危,罪不至此。”
“哼,江南战事稍定,江北诸州若起战事,我易家军十日便至,姚相必不慌张,依我看来,肃清朝纲,撤查宵小,才是重中之重。”
姚泗之微微点头,易云霜虽是带着几分桀骜,但却有几分道理,摩尼教若真渗入超纲之中,祸患之大堪比当年二王之乱,当务之急,确实是整肃朝纲。
几人叙话良久,易云霜却是仍未见得萧玠前来,当即秀眉蹙起,直言问道:“陛下何在?”
“这……陛下……陛下尚在后宫打理妆仪,正在赶来……”
“胡说!”然而易云霜直接怒斥起来:“先前本候便听得你与姚相说起陛下正在赶来,如今还未赶至,是是欺负本侯耳目不明吗?”
“侯爷息怒……息怒……”
那太监不敢还嘴,只得跪地讨饶,然而易云霜却不是心软之人,长腿一踢,便将这欺上瞒下的老东西踢翻在地,随即便朝着身后几名易家军将来喝道:“走,我们去后宫!”
“易候……”姚泗之还待呼唤,易云霜却是猛地回头:“姚相,此刻若还守着礼仪纲常,怕是国将不国,更何况,宫里的那位,又何尝顾及过礼仪纲常。”
言罢拂袖而去,却是留下满朝臣子目瞪口呆。
易云霜快步疾行,除了盛怒于萧玠不来朝会外,更是收到了一则消息:先太子妃岳氏并未出宫。
易云霜心中难免懊悔,那日急于江南战事而出宫,却是忘记了与岳青烟的承诺,她更是懊恼,这位昏君,竟当真敢趁虚而入。
沁香宫门前果然近侍众多,见得龙辇犹在,一众宫女太监居于门外把手,易云霜哪还不知发生何事,当即便要破门而入。
“易候,易候不可啊……”
见易云霜前来,众人赶忙上前阻拦,然而易云霜眉目一挑,一柄长枪横置身前,立时吓得众人掩耳捂嘴,再不敢上前劝阻一步。
要知道半月之前,易云霜便血溅沁香宫,足足将沁香宫里的太监宫女杀了一轮,如今这些,哪还敢忤逆她的锋芒。
见无人敢拦,易云霜当先一步迈过,至得宫门之前,抬起一脚猛踹出击……
“哗啦”一声,宫门破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地衣裙。
“什么人?”萧逸龇牙咧嘴地跑出,待瞧清眼前之人,凶恶的眼神立时变为恐惧,赶忙拾起地上的被褥遮挡裸躯。
易云霜扫了他一眼,心中更是愤懑,可还不待她发作,眼光却是撇见床上那位先太子妃。
岳青烟此时亦是全身赤裸,脸上还挂着几分肮脏的白腥之物,见得易云霜赶到,她也只能拾起衣裙遮挡,涣散的眼神里几欲躲闪,可那脸上的潮红却已出卖了她的心理。
她似乎已经从了。
易云霜久居边关,见过太多被异族侵犯过的妇孺,初时反抗激烈,真当男人得逞之后,这些妇人便也只得认命,软语相求,苟活而已,她想不到,这岳青烟的刚烈,却也不值一提。
再回首瞧萧玠时,这昏君也已穿戴齐整,略显窘迫地朝她开口:
“易候何时回来的,朕……朕正要去正殿找你……”见易云霜颜色不善,萧玠语声渐低,到最后也不再多言,显然是要先观察易云霜的态度如何,他们毕竟是君臣,这易云霜再跋扈,想来也不敢太过分。
然而易云霜却并不理睬,只朝岳青烟言道:“皇妃若是有意,云霜今日便能接您出宫。”
“……”岳青烟一时无言,反倒是萧玠面色一沉,当即斥道:“易候怕是还不知道,这几日朕与皇妃情投意合,我……”
“闭嘴!”易云霜最听不得这等虚言,反手一甩,那长枪“咻”的一声划过萧玠脸庞,生生插入他身侧墙壁之中。
“你……”
萧玠吓得抬手狠指,可叱骂之言却又不敢出口,易云霜依旧不去睬他,只继续对着岳青烟言道:“皇妃若有顾虑,尽可告知。”
这回却是轮到岳青烟犯难了,若在以往,她凭着萧琅遗孀的身份,面见易云霜时倒也能心平气和,可如今再见时,她却有几分自惭形秽,她到底没能躲过这昏君的手段,如今贞洁已失,她又有何面目出宫,又有何面目引领岳家独当一面。
“我,陛下待我很好,我……”
岳青烟吞吐之时,易云霜也已看出了她的心意,双目又朝着萧玠狠狠一剜,这才道:“既然二位情投意合,倒是我孟浪了,还请陛下早早还朝,姚相等人还等着陛下。”
言罢便是右臂一挥,那嵌入墙壁的长枪赫然飞回手中,易云霜深吸口气,终究带着满腹怨言拂袖而去。
“将军,咱们要不回冀北吧?”
易十七见她面色阴沉,忍不住上前劝说起来:“这昏君奸臣当道,咱们易家军深陷其中,只怕会引祸上身啊。”
“……”易云霜沉吟数息,心中亦有几分动摇,她出身于易家侯府,本是只以镇守冀北为任便好,但她亦是深谙家国天下大义,从早先支持麓王一脉到如今坐镇燕京,她都表现出常人难以企及之胸襟,她一心为国,却不成想,国君却是如此模样。
“进京易,出京难!”
易云霜有此一叹,她若早先不来,想那吕松也未必敢出京征战,更不会如今生死未卜。
而她此刻若是走了,燕京乃至整个江北朝廷再无倚仗,而朝廷,似乎也没有能出站的良将了,莫非真要等到天下大乱的那一刻,自己还在冀州镇守又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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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茫然无措,犹如混沌初开一般让人不解。
“即便一死,定不会叫尔等得逞。”
那日大江南岸,吕松所率溃军遭遇摩尼伏击,他一人独战摩尼教三大高手,被逼至江岸时便已有了投江之志,摩尼妖人扬言要生擒于他,吕松又岂能如他们所愿,他深知摩尼教妖法诡怪,连那念隐山的大峰主剑无暇也被操控,若是自己着了道,“乌魂”安在,社稷安在?
可本以为是以身报国身死道消之局,却不成想在这一片黑暗混沌里,一道金光渗入身体,却是让他意识不散,只在这一片混沌黑暗的世界苦苦煎熬。
终有一日,黑暗之中透出一道久违的光明,吕松眨了眨眼皮,双目微睁,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如画中走出的仙女面容。
“你醒啦!”
言语之人便是这位天仙女子,见他醒来不由得轻呼了一声,声色温软,仪态从容,这般美貌气质,又哪里是人间所有?
“你……”
吕松完全睁开了眼,见得四周金碧辉煌,便像是他在燕京皇城里所见之宫殿一般奢华,而这女子身后,竟还有几位靓丽仙子,当即问道:“敢问仙子,此处可是天宫?”
殿中立时传来几声娇笑,倒是眼前这位仙子却依旧从容淡雅,只是那迷人的酒窝轻轻一凹,露出一抹清澈浅笑,很快,那道温软的语声再次响起,而这一声,却是将吕松惊得目瞪口呆:
“此地不过是我等一处隐居之所,你若喜欢,也可将它称之为‘烟波楼’。”
“……”
吕松震撼当场,也顾不得自己伤情如何,急声问道:“烟波楼,可是百年之前的那个?”
“哦,”那女子再次轻笑:“想不到百年之后,竟还有人记得‘烟波楼’的名讳。”
吕松情绪激动,刚要向她述说这世外之事,然而转念之间,他却又想到一种可能:那成非玉扮作烟波楼的传人‘叶羽’来哄骗自己,如今这一位,又是真是假?
“哼,你休得诓我,烟波楼之事已过百年,即便是有人幸存,如今也应该是满鬓白发……”
“喂,你小子莫不知好歹!”
而这回开口的却是眼前女子身后的一位灵动少女,却见她一身碎花罗群,声色略有奶音,似乎比他还要小上几岁,可谁知她一开口便是不依不饶:“我家小姐好心救你性命,你怎地一上来就说咱们年纪大。”
“你们……”吕松越发疑虑,观眼前几人气度容貌,倒是让他想起了念隐山门里的几位峰主,自然不像摩尼教的妖人。
“说出来好叫你知道!”那女子大喇喇地走近跟前,朝着自家小姐微一拱手,这才道:“这位便是百余年前名震天下的烟波楼主,世人称作‘慕竹’,我等姐妹四人,便是烟波楼旗下‘风花雪月’四大侍女,当年……”
“桦儿,往事已矣,莫再提了……”叶清澜出声打断,随即又朝着眼前的少年上下打量,良久才道:“观你筋脉气海,你所学剑法武功,好似是我这一脉路数。”
“这……”吕松依旧震惊于那侍女琴桦的说辞里,“慕竹”、“风花雪月四大侍女”,这等人物他如雷贯耳,如今的市井之中都还流传着她们的故事,而这等百年之前的人物,又怎会出现在此。
“你心有疑虑,信不过我?”
见吕松迟迟未能答复,叶清澜倒也瞧出他症结所在,当即抬手一拂,一道浑厚真气便涌入吕松气海之中,吕松反应不及,便觉浑身气机被人牵引,彷徨交错之时,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起自小到大的诸多回忆。
“原来如此!”
吕松觉醒之时,却见那自称“慕竹”的女子已然收回真气,当即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叶清澜沉吟片刻才答复道:“你能大难不死,皆因你体内血脉觉醒之故,我以真气渡入,便能窥探你过往之事,如此,便能解你心中之疑惑。”
“我有什么疑惑?”
“你先前所遇烟波楼故人,是歹人冒充,是故如今见了我等,亦不敢信。”
“……”吕松被她说中心事只得沉默,良久又道:“你别以为你如此说我就会信你,我……”
“我还知道,你所学剑法源于我这一脉,那位教你武功的邋遢老翁,亦是我这一脉传人。”
“……”
“枫儿,且为他演示一番。”
慕竹言罢,身后便有一位紫衣少女持剑上前,观其身姿高挑,气宇不凡,长剑才一出鞘,便有一股凛冽剑意充斥世间,吕松不由瞪大了双眼:“你……你是‘紫衣剑’琴枫?”
琴枫并未多言,长剑起舞,一招一式俱是在平日身法之下放慢了数十倍不止,可即便与此,那锋芒毕露的杀意与轻简有力的剑招亦是让吕松叹为观止,这女子剑道境界已不知到了哪一步,莫说当日入魔的剑无暇,便是那日在宁州府遇见的摩尼教主,恐怕也非她敌手。
“晚辈吕松,拜见几位前辈!”
到得此时,吕松哪敢不信,即便摩尼教再是神通广大,这世间又何处能寻出这样几位仙子来冒充烟波楼的传人?
遥想烟波当年,似这等谪仙人物,那段岁月,该是何等波澜壮阔。
“不必多礼,”慕竹缓缓点头:“你伤势未复,这几日还需静养。”
“晚辈斗胆,还想请前辈出山救世!”既然得知烟波楼尚存世间,吕松也索性开口相求:“如今天下纷争四起,摩尼教妖人手段阴毒,为祸不浅,这世间,想来便只有前辈出手,方能压制。”
慕竹闻言却是微微闭目,清丽无双的脸上竟是露出些许无奈:“我等隐居于此,于世间而言便已消亡,当世之祸,却也只能交由你这当世之人化解。”
“晚辈才疏学浅,武功低微,实在……”
“你不必自谦,你天赋不差,离去之前,我会让她们四人提点你些,你虚心求教便是。”
吕松闻言大喜:“能得烟波楼前辈们传道解惑,晚辈实在万幸!”
“喂,你小子,哪来那么多前辈!”琴桦在一旁打起了岔:“我等看上去,有那么老?”
“……”吕松不敢吱声,这几位都是活了上半年的主,虽是容貌堪比二八少女,但想来是修为卓越所成,自己当然不敢造次。
“无妨,”慕竹闻声言道:“世间之事大多如白驹过隙,有朝一日,你亦能成为救世之人。”
“晚辈定不负所托。”
吕松激动答谢,随即便欲找那位“紫衣剑”请教剑法,却不料殿外传来一道男子言笑之声,吕松面露疑惑,可慕竹却是忽而急声道:“你身体抱恙,今日便好生歇息吧!”
言罢却是白袖一挥,吕松顿觉睡意汹涌,还不待答复,整个人便已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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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黑暗再度涌来,这一回,吕松心中倒是明朗了不少,自己身在隐世高人所在居所,性命自是无虞,所是真能得高人指点,或许真能与那摩尼教的妖人一决高下。
如此念叨一阵,吕松便也按照慕竹所说清心静气,调养自身,他功法本就源自烟波楼,呼吸睡眠俱是能吸引天元真气调息畅通,想来这一身伤病也不过几日便能安好。
可就在此时,一记莫名的声响却是从那无边黑暗里传出,吕松豁然一惊,他本以为如今所在便是他神游天外的环境,当时一片混沌绝无人烟,可这一声响传出,却是打破了他的猜疑,而今所在,莫非是一场梦?
吕松当然不会明白,他先前所在确是生死弥留,而眼下看似无差,实则是慕竹抬手间施展的一种入梦功法,而他如今身已昏迷,却因为大伤未愈神魂未清,却是出乎意料地在这混沌里有了另一份感知,而这一份感知,却是连慕竹都未曾料到。
“啊……”
那声响吕松不甚熟悉,似是一位女子发出,他先前醒来,说过话的便只有慕竹与琴桦二人,莫非是烟波楼中另几位仙子?
吕松疑惑之间,那声响却已第二回响起,而这一次,却还不止一人、
“啊……哈……”
“嗯……”
约莫三四道女声来回穿插,其中还带着几分“噗噗”的碰撞声响,吕松虽是有些懵懂,但随即他便有了几分猜测,她们,莫非是在?
“百余年来便只她们一群女子在此,或许真有些寂寞孤独之感也无可厚非,这番场景,他也只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了。”
可他虽是正人君子,却到底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似烟波楼中那等神仙女子,如今竟是围在一处自亵欢愉,这般情景,他又如何能忍住不听?
而事实上,吕松如今神魂分离,意识留存在这片黑暗之中,即便是想闭耳不听,实际也难以办到。
只听得那几名女子呼声不断,每一个都是声酥语媚,摄人心脾。
吕松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脑海中莫名回忆起了当初在麓王府里与“苦儿”春宵一度,那日他虽是喝得烂醉,但却依稀能记起少女那温润体香,他回忆起两人拥吻缠绵,直至他将那男儿雄伟插入女子下身……
“不对,不是苦儿!”
吕松豁然一惊,不知怎地,此刻他竟是对那日场景格外清晰,那一夜虽是月黑风高,但与他缠绵的却不是他的苦儿,那女子风情万千,手法娴熟,分明就是那被徐东山收入府中的花魁云些。
“那苦儿呢?”
吕松心中一震,很快便联想到那日之事:
苦儿来寻自己,定是见我正与其他女子欢好,心中悲愤离去?不对,那夜他似乎还听到一丝靡靡之音,正如当下……
莫非那日,苦儿被欺负了?
吕松越想越气,越想越急,难怪苦儿第二日便不告而别,难怪她说想去四处走走,她……
“是我负了苦儿!”吕松心中懊悔,恨不得当下便回到念隐山将她唤醒,从此守在身边寸步不离。
吕松遐思之际,耳边却又传来一道他意料之外的语声。
“啊……啊……萧郎……萧郎……”这一记呻吟除了声量远高于先前的低吟,更让吕松震惊的还是这声音的主人,那便是适才还在他面前仪态从容,清颜浅笑的慕竹!
“怎……怎会如此?”吕松脑中一嗡,只觉一切都变得诡异了起来,先前只以为是她们一众女子消遣,如今却听得一声“萧郎”,那“萧郎”又是何人?
这天下间萧姓男子无数,但最为尊崇的便是皇家,而慕竹当日身为帝师,莫非这殿里还住着一位皇室?
然而吕松的震惊才只刚刚开始,那殿中男子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似乎只沉浸于爱欲之中,可如今却是被这一句“萧郎”给惹得不甚欢喜,当即斥道:
“叫什么‘萧郎’,说了,在床上要叫‘主人’的。”
这隐居宫殿里,果真有一位男子,而这人,竟是能与一代烟波楼主合鸾欢好?
他到底是什么人?他……他竟然……
吕松心中杂念顿消,有的只是对眼前男子的嫉恨与猜疑,若是二人寻常欢好也就罢了,可如今这场面,似乎隐有胁迫、淫乱之象。
然而慕竹的一句回应却又让他目瞪口呆。
“主人恕罪,清澜刚刚太过忘形,便想唤你‘萧郎’,你……你知道的,我心里是爱极了你,才想唤你作‘萧郎’的。”
吕松满眼的不可置信,勿论慕竹百年前的声誉如何崇高,便是他今日所见,此女风度仪态宛若人间仙子,便是自己那位从小知书达理的姐姐,亦是有所差距,此等人物,竟会在爱郎身前如此低微……
“哼!”然而那男子却是一声冷笑:“你便是说得再好听,也到底是犯了错,便罚你背上十遍贯口吧。”
“啊……这……”慕竹语声一窒,似乎是有些不太情愿。
“嗯?”
然而这男子却只轻“嗯”了一声,立时便传来慕竹的委屈声响:
“主人,我背,我背……”
“慕竹,是‘母猪’。”
“慕竹,是‘母猪’。”
“慕竹,是‘母猪’。”
……
如此荒唐贯口,竟是被她自己吟诵十遍,吕松此时俨然疯魔一般痴傻当场,他倒也听说过一些达官显贵的荒淫举措,有些也不过是闺中之乐不见外人,可他哪里能想到,这位救百姓于水火,救南明于乱世的传说,如今却是对这个男人言听计从,甚至以自侮取乐于人,这样的她,当真是烟波楼主吗?
莫非她是摩尼教的妖女,与那“叶羽”一般哄骗自己,而这宫殿,便是摩尼教的老巢?
吕松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可随即便是听得男人爽朗笑声。
“哈哈哈哈,要是让世人知道,他们传颂了百年的烟波楼主如今这版姿态,该是何等的难以置信。”
“你……你就会欺负人家……”
慕竹一声娇吟,那嗔怪味道哪有半分委屈,分明便是情投意合嬉戏打闹的恩爱伴侣。
“……”
吕松心念一沉,倒是想通了些许,男女欢爱到底是不显于人前,想来刚才也不过是二人的逗乐之趣,自己还是少听为妙。
“别说是当世凡俗了,就说眼前这个,要是让她瞧见了小姐这般模样,怕是也得惊掉大牙吧!”
吕松又是一惊,这声音正是先前与他说过话的琴桦,她的语声依旧那般活泼灵动,可如今听来,却又带着几分甜腻俏皮。
“主人,还是把他挪到里屋去吧,一直放在这,虽是昏迷着,但总觉得不太方便。”琴桦语声清脆,没想到唤起“主人”来倒也十分熟练。
然而那男声却又是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无妨,难得来个外人,咱们也更刺激不是?”
“可是……”慕竹还待再说,可随即便传出“啪”的一声脆响,而后便是慕竹“啊”的一声吃痛高呼,听着像是被那男人打了屁股。
“废话少说,来,帮我净净身子!”
吕松不明白“净净身子”是为何意,但那外面的声响倒是慢慢小了许多,隐约间似乎能听到几声“咕噜咕噜”的动静以及那男人发出的“嘶嘶”的轻呼,约莫一想,脑中赫然有了几分画面。
她们,莫非是在?
果然,那男声再次响起时便已验证了他的猜想:“嘶,你们几个也别愣着,都过来,今天爷心情好,一定给你们来个雨露均沾,人人快活。”
“咯咯”几声娇笑响起,很快便又听到一阵稀碎脚步,约莫有四五人都在靠拢,而这男子,似乎便坐镇中央尽享齐人之福。
“他究竟是什么人?竟是能在这里过得如此荒淫。”
“啪叽咕噜……”
又是一阵口齿含混之音,随即便听得慕竹说道:“主人,昨夜才那么折腾,今天,今天就放过清澜吧……”
“哼!”慕竹这一声娇艳欲滴,说是讨饶,实则听来宛如催情毒药一般让人热血沸腾:“怎么,刚刚才说爱极了我,这会儿却说什么放过,你问问它答应不答应。”
“啊……呀……我的爷……啊……”
几道高亢呼声响起,似乎两人又已战作一团,吕松听得一阵艳羡,恨不得将这无边黑夜戳个小孔一探究竟,脑中亦是浮现起先前所见的慕竹面容,那白玉无瑕温和动人的人间仙子,如今却是在男人胯下如痴如醉,而这一幕,便发生在他的耳边。
也不知这男人前世修得什么福分,竟是能让这人间仙子如此服侍,更是让一整个烟波楼的女子奉其为主。
吕松心中波涛翻涌,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那殿中男女欢好戏谑已近半个多时辰,听上去全然没有疲惫收手之意,也是,似他们这等世外高人,一身修为想来早已超过凡俗之躯,这等事,想来也是越久越好的。
吕松颓然躺倒,脑中遐思的旖旎画面与耳边交织不断的靡靡之音渐渐融合,他又不自觉回想起这一生所遇见过的那些天之娇女,有岳青烟、苏语凝这般大家闺秀,有剑无暇、千机无尘、琴无缺这等隐世高人,更有易云霜、盛红衣这类将门虎女,自己这几年来忙于战事,却是鲜少思虑儿女情长,除了自小长大的苦儿有些惦念外,倒是再没想过其他女子。
可如今淫声浪曲充斥耳边,那些烟波楼盛名已久之人俱是沉醉于爱欲狂潮,他不禁有些意动,自己所遇到过的那些女子,于床第欢好时是否也是这等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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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皇城,御书房。
满朝上下,一、二品朝臣俱已到场,可即便是如今权势最大的姚泗之、季星奎二人也对今日这“议事”有些疑惑。
天子萧玠已几日未曾上朝,朝中大小事务皆有他二人商议处理,又有易云霜坐镇,虽是百官有些非议,但到底还算安稳。
可今日朝会刚散,内侍便传来消息,说是皇后召集几位大人于御书房议事。
“后宫不得干政”自古便是祖训。
若是以往,朝臣们别说答应,甚至会当庭咆哮,斥责皇后妄议国事,可眼下却是不同,一来自百年前南明复国后,朝堂里便多了不少女官,似易云霜、盛红衣等女中豪杰层出不穷,而这位皇后吕倾墨素有贤名,加之天子懒惰疏忽国事,几度权衡下,群臣们也便朝御书房聚拢过来。
“诸位久等了。”
吕倾墨一袭赤红凤袍盛装而来,亲和从容,端庄典雅,清澈眉目之下虽只一抹浅笑,却也能让这一众老臣心悦诚服。
“臣,参加皇后!”
群臣跪拜,声色齐整,倒是不输乾坤殿上满朝文武的朝会音容。
“诸位不必多礼,今日本该是陛下召诸位前来商讨国事,奈何陛下近日偶感风寒,是故由本宫暂代,本宫想着,既是国事,便该在这御书房里商讨,诸位说是不是?”
“皇后所言甚是。”
细枝末节,如今已无人在意。
“既如此,那本宫便开门见山了,今日所议,便是盐税、海关以及屯兵三策,”
“……”
吕倾墨一言既出,本还只道是小事的朝臣们俱是面露惊色,季星奎如今执掌吏部,自然知道这三策的重要性,连声问道:“皇后此话何意?”
“盐税获利众多,大多被江河漕帮掌控,如今金陵已失,正是我朝重掌盐税之机,我……陛下有意设立盐关司,由季大人牵头,全权掌控南明各处盐关,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臣,愿往!”
还不等群臣商讨,季星奎便已跪伏在地,他早年便是出身漕帮,深知其中厉害,若能以官家身份掌控盐关,必将为朝廷争取诸多利益,而当朝之人若能体察民情,还利于民,则天下兴矣。
姚泗之闻言亦是连连点头,可他毕竟是当朝宰辅,自该与群臣交流一阵,而后上前回复道:“皇后此议甚好,既然季大人甘愿效力,臣等自无非议。”
“可不止是没有非议,姚大人,还望满朝上下大力配合,一举收复盐税。”
“臣谨记于心。”
“其二,便说说海关一策。”
……
御书房内,吕倾墨侃侃而谈,上至海关布局,诸多国策,下至百姓习俗,屯兵利弊,逐一剖析,不过半个时辰便已将群臣说服,更是除盐关司外,新设海关局,屯兵府两处,由姚泗之牵头,挑选名吏居中调度,如此一来,或许不出半年,举国上下便能有数倍于往年国库的收益。
“既如此,诸位便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由姚相牵头,于朝会再行商讨细节,三日内,诸般事宜便该着手布置了。”
“臣,遵命。”
姚泗之激动点头,退出御书房时却是健步如飞,恨不得今日便将诸般事宜敲定,他经略三朝,到得如今,才发现一律曙光。
若此三策真能成效,那南明必然有富国富民之象,那他身为宰辅,必然也能青史留名了。
“南明有此贤后,幸哉!”
待得群臣散去,吕倾墨稍稍品饮了一口清茶,随即便褪下凤袍,缓步向着后宫行去,很快,便有徐东山上前行礼。
“徐大人,陛下何在?”
“回禀皇后,尚在沁香宫里歇息。”
“嗯!”
吕倾墨甄首轻垂,沉吟数合后,便朝着徐东山轻声问道:“徐大人,本宫叫你考虑之事,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