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依在门边的苏青,左手打着吊带的胡义吃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苏青很想开口说你不必起来,但是不知为何始终未开口,只是站在一旁故意脸色冷冷地看着。
胡义坐正后低地问道:“领导来这,有何指示?”
苏青看着上身赤膊古铜色胸肌上的伤疤,听到如此冷淡的话语,心里那点同情转瞬无踪:“为什么要去打县城?”
“立功受奖,出人头地。”掷地有声的八个字。
明知道这个不长进的混蛋在胡说八道,她仍然回答道:“你这目的实现不了,因为这里是八路军。”
“看来是我糊涂了,忘了这茬了。”
“现在后悔了?”
“嗯。”
“那么下一次还会这么做么?”
“下次不敢了。”
一时间,房间里沉默下来,两个几句就能把天聊死的男女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腿伤得重吗?”无话找话的苏青说着,弯下腰就掀开了胡义腿上的被褥。
“你……!”
斜靠在床头的胡义,心里暗道要坏菜,女医生刚才管杀不管埋,被她撩起的火气还未褪去,此刻正硬邦邦的被压在被褥下面,他来不及阻止只好一脸苦笑。
苏青吓了一跳,她的呼吸不由自主的一个窒息,随着她掀开被褥,只见黑毛丛中一根黑黝黝的大肉棒直楞楞的弹了出来,这是苏青第一次在大白天看见这根狰狞之物,其实不管是在上海郊外那夜被破处开苞,还是在梅县旅馆她被干得死去活来,但从始至终,苏青都没仔细看过胡义这根大肉棒。
现在是白天,屋里光线较亮,第一次看清楚的女人一时间竟愣在床边发呆!
只见两条结实的大腿中间,浓黑茂密的阴毛丛中一根驴马般粗长的肉棒直挺挺地翘着,顶端有颗鸭蛋大小的龟头紫红发亮,肉棒上隆起的青色血管和筋肉盘居虬结显得狰狞可怖,胀鼓鼓的阴囊沉甸甸地摊在胯下,散发着一股强烈的雄性气息。
此时的空气几乎凝固了,一丝不挂的胡义和苏青相互瞧着对方,苏青丰满高耸的双乳急剧起伏,低头看到那根巨屌正慢慢地向上挺立起来了,没了被褥的压治束缚,紫红色的龟头也彻底膨胀了起来,像一个巨大的红色蘑菇头昂首向上,青筋毕露的肉茎直愣愣的高高翘起晃动着,充满了攻击性,就像是一条大黑蟒。
面对如此惊世骇俗的物件,苏青看得小嘴微张,几乎不能置信,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东西?!
她都不敢想像她那狭小的蜜穴甬道当初是如何容下这粗如儿臂的东西的?
想到这里的她脸突然间胀得通红,简直象要渗出水来一般,身体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麻痒,两腿不着痕迹的轻轻夹紧了些。
反应过来的苏青立刻将被褥拉过来重新给胡义盖好, 又心虚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紧闭的房门,有心责怪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抬起头来用一双美目狠狠地剜了胡义一眼。
“你的内裤呢?”
“拿去洗了。”
“这丑样,不知羞!”
事已至此,胡义有心逗弄一下这个冰冷美女,右手又把被褥掀开,将赤裸的下体又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苏青面前,说道:“我这有点难受,你帮我弄一下吧?”
苏青很快反应过来男人的意思,脸红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才不……”
“不是……真的硬得难受,你就帮帮我吧,弄一下就好……”胡义说道。
“不行!”
苏青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咬了一下嘴唇说道:“你不要以为在旅馆的事还能有第二次!”
苏青眼睛不受控制的往男人胯下飞快地瞥过,又说道:“我说过了,旅馆的事,你就当是场梦,忘了它!”
胡义笑了,淡淡说道:“看,事实证明,我是忘了,你却没忘!”
一脸尴尬的苏青第一次发现胡义的言辞是如此的犀利。
胡义又说道:“刚才你在外面还说你是九排的辅导员,现在我这个九排伤员遇到困难了,你是不是该帮忙解决?”
“你……”苏青被噎得不知该如何反驳。
“再说了,等会护士就要来换药了,看我这个样子,丢的也是你九排辅导员的脸。”胡义开始上纲上线的胡扯。
苏青看起来有点生气了,但是看到胡义这幅模样,又想起他受这么严重的伤,如果过分拒绝,也有些说不过去。
苏青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在床边坐了下来,银牙轻咬,涩声问道:“怎么帮你弄?”
胡义一看有门,大喜道:“你用手帮我撸一撸,打出来就行了。”
苏青抬起手指将一侧秀发捋向耳后,犹豫了一下,右手慢慢握住那根大肉屌中部,入手中那根肉棒是那样的坚硬,那样的粗大,在她一只手的攥握下还伸出有近五寸长,而且她的纤手根本无法完全扣住那大肉屌的屌身!
炙热强悍的男人阳物一碰到女人手指的阴柔冰凉,更是极大地激发了它强大的勃起能力,在女人的手上不安分地跳动着,竟然带动着小手一跳一跳的……吓得苏青想甩手。
胡义突然伸出右手将苏青的纤手握住,这样一来,苏青想要放手也放不了了。
胡义看着苏青,恳求道:“……它真的好难受,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一下……看在九排的战友情份上……”
“战友情?”
苏青气极,但是又不敢使劲,说道:“你伤势都这么重了,还在想这些东西?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胡义故意哭丧着脸,说道:“我本来是很正常的,但是一看到你,我就……就控制不住我自己的情绪,我不要求现在和你怎么样,但是帮我打出来,这样憋得我太难受了,这样对我的伤势也不好啊!”
苏青现在小手正好握在胡义的肉棒上,轻轻一撸动,胡义都不由自主的呼出一声,这实在是太舒服了。
苏青张嘴想要骂,终究还是没有骂出口,只好说道:“你先松手。”
胡义犹豫了一下松开了右手,苏青的小手包裹着胡义的肉棒只感觉到粗大和滚烫,肉棒上粗细不一的血管在手心充血暴涨,使得这肉棒看起来越发狰狞。
苏青娇靥彤红,咬牙用纤手生疏的上下缓缓地套弄起来,看着苏青羞涩甚至生气的眼神,胡义的肉棒不由得又是粗了一圈,苏青的手上的动作并不温柔,生涩而粗撸,就算是这样,胡义也是感受到无比的舒适。
胡义舒服得忍不住发出呻吟,随着苏青的套动,他只感觉浑身发热,恨不得马上将苏青压在身下不断地抽插。
胡义紫红龟头的马眼处逐渐有些水分渗透出来,闪动着亮光。
胡义看着苏青那灰布军装下起伏的饱满高耸,他当即一只右手也不老实地伸向女人的酥胸,抓住那团硕大的美肉在手中搓揉挤捏起来……
苏青白了胡义一眼,低声骂道:“不准乱摸!”
但是身体却没有闪躲,反而挺起胸膛往他这边靠了靠。
胡义知道女人都是口嫌体直的,嘴上说不要,身体反应都是很诚实的,也去不理她,反而是加大了揉捏的力道,最可恨的是他的左臂受伤打着吊带,只能一只手左右忙活。
苏青任由胡义肆意地隔着军装搓揉着她的酥胸,呼吸也渐渐地急促起来,小嘴中发出似是压抑的的轻哼声,随着胸前不断传来的触电快感,她的身子轻轻扭动着,感到下腹深处一阵痉挛骚痒,两腿之间湿湿凉凉的,两腿已经不自主地交缠在一起。
苏青此刻只希望胡义尽早出精来,以免自己无法坚持下去,手中便加快了套弄的速度……
在近百次快速地套动后,苏青握着大肉屌的小手里察觉到男人的输精管正在急剧膨胀!
苏青下意识地知道男人要出精了,急忙左手从兜里掏出一张手帕,覆盖在龟头马眼上。
胡义闷哼一声,苏青握着他肉棒的手,感受到一阵炙热滚烫的激烈跳动,一大股猛烈的阳精喷射而出,幸好大部份的液体都留在手帕上了,没有搞得到处都是。
苏青拿起手帕,仔仔细细的替胡义把肉棒周围擦拭干净,最后擦拭了一下手指,重新给胡义盖好被子,干巴巴地甩下一句:“好好休息吧,你!”就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
如果问罗富贵最怕谁,答案显然是胡老大;如果问罗富贵独立团里最值得他尊敬的人,他不会说是团长或政委,因为他认为是周晚萍,因为周大医生在罗富贵眼里是可以救人一命的神仙菩萨。
因此,擦破点皮就想冒充重伤员的罗富贵,先是被周大医生要动手术的说辞吓了个半死,所以罗富贵成了周晚萍手下的短工,抬完担架扛尸体,挑完水再烧水,洗了血衣涮绷带,不时还要被喊进手术室去充当周大医生的人力器械,杂活重活累活全归他了,变成一只时刻忙碌在血腥中的倒霉熊,除了血还是血,浑身都是血,满眼都是血,这熊算是淹死在血罐子里了。
石成这个代理排长依然是九排排长,他领着没受伤的和不耽误干活的轻伤员忙着修复孙翠的那两间破房子,让九排得以住进去,他同时还打算在院子里临时加盖厢房,免得太挤。
院里的井还在,那棵树还在,挺好,劫难过后,感觉一切都挺好。
小红缨单独找石成聊了,如果团里开会的话石成这个代排长自然是代表,石成感到惶恐,这惶恐不是因为小红缨,而是因为即将参加的团内会议,对石成这小人物而言这是从没经历过的大场面,他心里没底。
小红缨最终答应开会的时她会出现,以手势或表情在重大问题上给石成以提示,免得他到时候慌不择言出纰漏,石成才算放下了半个心。
……
一个警卫员小跑进了团部大院,警卫员进门后直奔里,然后里面响起团长和他的低声对话。
“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高连长去炊事班找了丫头,两个人单独聊了一碗汤的时间,我在墙外,内容听不清楚。丫头离开炊事班后先回了九排,跟石成聊了一盏茶的功夫,我在墙外,内容听不清楚;后来她在操场上把小丙绊了个大马趴,两个人嘀咕了一杯水的功夫,我站得远,内容听不清楚。团长,我还要不要继续盯着丫头?”
“嗯……不要再盯了!夜长梦多,盯得久了难免不被觉,你先忙别的去吧。”
警卫员走了,丁得一看着书,一副入神的样子仿佛没注意到,然后陆团长伸着懒腰掀开门帘迈出来,仍然端着书看的政委才不抬头地说:“我说老陆,你都团长了,咱能不能磊落点?”
“书呆子!”
陆团长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热水,来到桌边坐下,翘起二郎腿抿着杯里的水,得意洋洋道:“用你教我的一句词儿说,这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对不对?”
“呵呵,用在这地方不太贴切,倒把你自己夸了个十足!”
“唉——没办法,像我这么优秀的指挥员不多啊。”
丁得一不得不笑着把书放下了:“跟你搭班子我真是太荣幸了。还是说正事吧,你要把这个会拖到什么时候?到底什么时候开?”
“哪是拖?我这是在等火候。”
“那我请问……这火候怎么样了?”
“嗯……差不多了!看来可以开会了!”
……
独立团在秋季扫荡后的第一场会议终于召开,会场仍然是团部那个大堂屋,因为暂时没有瓦片,临时铺了茅草屋顶,四壁熏黑什么都没有,当中一个破桌子,屋里临时摆了些新板凳,窗现在有了,门还无,阳光洒进来,暖洋洋的。
石成这个小角色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进门,他来早了,给团长和政委敬过礼之后,便主动把板凳在桌边摆好,又主动去警卫员那里把热水壶拎进来,放在团长和政委方便拿取的位置,才拎着一个板凳到进门边一侧靠墙端坐等待。
苏青是第二个到的,她不但是政工干事,同时是九排辅导员,石成这个代排长其实仍然是九排里的一个班长,所以他面对苏青起立。
苏青朝他点头示意后,在政委一侧桌边位置坐了,准备纸笔。
接着是供给处李算盘,卫生队包四,一连长吴严进门,纷纷落座各自的老位置。
司务长牛大叔随后进门,拿手里的烟袋锅敲敲石成的脑袋,笑着让他往里挪,因为门边是牛大叔喜欢的老地方,可以尽情抽他的烟袋锅又不怕熏到别人。
高一刀进门后先将目光锁定了坐在门边的石成,冷着眉毛看了他一眼后,才大步到桌边落座。
最后进门的是三连长郝平和指导员杨得志,有意思的是这二位进门后也将目光先锁定了石成,郝平点头杨得志微笑,把石成看得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起立,他们才入了位。
至此与会全员到齐,团长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场白,门边的牛大叔突然低声嘀咕:“你干什么来了?”
屋内人的目光随之转向没门的门口,看到了一对歪翘在门外边的小辫子。
“嘿嘿,我是来晒太阳的。”小红缨答着牛大叔的问题,同时朝屋里的团长嬉皮笑脸眨巴大眼。
团长没什么表情,继续宣布开会,牛大叔举起烟袋锅朝门外边的小红樱做了一个恐吓动作后,才不声不响继续抽。
随着会议进行,团长大夸特夸了九排这一次的战斗表现,以及所带来的重大意义,随后又悲痛表扬了四连,他们的牵制和诱导同样挽救了很多人,接下来对三连的成长壮大给予充分赞扬。
该说的先说过之后,才开始询问各单位在这次扫荡期间所经所历和目前面临的困难。
卫生队供给处和炊事班这些先做了汇报,一连吴严说完了一连的情况后,二连长高一刀顺序发言,这货没什么表情,不急不躁,只汇报了二连该汇报的,没有要求没有诉苦没提意见,其他废话全没有,说完便坐。
团长没反应,政委从头到尾摆弄手里的茶缸子无表情,但李算盘和包四相互对了眼,他俩十分纳闷,总感觉今天的高一刀不太对味,不提意见他还是高一刀吗?
场面一时有点安静。
坐下后的高一刀直视桌对面的郝平,看起来似乎是在提示该三连言了,但大家偏偏觉得他今天的表情很怪,往常都是挑衅或得意地看郝平,今天怎么似乎有股嘲笑的意味呢?
团长故作不经意地看了高一刀一眼,视线又刻意掠过门外的小辫子一次,最后才放在郝平这里:“接下来该是你三连了吧,郝平,你说说。”
郝平不紧不慢起立,开始谈他三连在扫荡中的经过,叙述完后坐下,杨得志紧跟着起立:“另外,我还有点看法要补充,九排这次的表现……太出乎意料了,他们这次的表现足已说明,九排是一支作风过硬的队伍……眼下,四连失去了框架,很难组起来了,我和郝平的想法是,不如以九排做骨干,结合四连余部,再从我们三连抽调一个排补充,组建一个新的连级单位。我的意见说完了,请团长政委参考。”
杨得志坐下了,全场寂静了。
政委面无表情抬起头看向团长,结果现团长咧着嘴惊讶看着刚刚坐下的杨得志。郝平微笑着去看高一刀,发现高一刀正黑透了脸去看石成。
石成已经懵了,杨得志提出的想法太出人意料,事先背好的台词要不要改?
马上要轮到九排发言了,这可怎么办?
忍不住歪头躲过牛大叔往门边看去,可惜看不见门外边,心里一团乱,丫头哎,您赶紧现身啊,这咋办?
到底还提不提分他三连的事啊?
苏青李算盘包四吴严和牛大叔这五个人是最糊涂的,完全看不懂状况,他们之间面面相觑,气氛为什么这么怪?
现为什么都这么不正常?
团长为什么呆?
高一刀为什么楞?
石成为什么傻?
郝平为什么笑?
这一大圈串联起来到底是个什么鬼故事?
高一刀最终将目光转向门外的小辫儿了,郝平的目光随之也转向门外的小辫儿了,团长的目光最后也朝向门外的小辫儿了。
不明所以的人们跟随着这些聚焦,稀里糊涂也去看,门口有啥可看的?连个门儿都没有,就那么一个缺德丫头……等等,这里面又有她什么事?
冷不丁成为了全场焦点,任是厚颜无耻的缺德丫头也不禁下意识扯了扯她的小衣角,一阵风掠过门口,吹得那对丑陋小辫摇了几摇,小眉毛逐渐摆成了下弯的弧线:“嘿嘿……呵呵呵……我只是……来晒太阳的,干嘛都这样看人家?”
某些人不禁在心里问:是啊,有会不好好开,为啥看这缺德玩意?好看是咋地?
某些人不禁在心里问:有完没完,熊玩意你能不能赶紧表个态?哦不对,能不能赶紧给那个傀儡石成个信号?到底你要怎样?
小红缨看见杨得志就心烦,但在她眼里,高一刀也不是什么好鸟!
按照原计划与高一刀串通提议一起宰三连,能看到杨得志倒霉顺便幸福大家;可现在杨得志出人意料提出了一个可以让九排直接升连的建议,这个诱惑力太大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三连要主动割肉送给九排保局,眼下根本没有时间仔细斟酌考虑,太烦人。
好吧,姑奶奶知道背信弃义不对,但是必须争取帮狐狸当上连长的机会!
“咳——咳——石成你听着,我叛变啦!”清丽的女声响彻整个会场。
小红樱当场叛变了?这是个什么鬼?
屋里的下巴当场掉了一地,您这暗示信号也太……这还叫暗示吗!
无良的阳光下,无良的小辫儿暖洋洋……
一场会议,因为一个站在门外的荒唐丫头而彻底改变了气氛,到这个时候,再糊涂的人也看懂了状况。
事关战斗单位的安排问题,苏青沉默,李算盘和包四看戏,牛大叔瞪着门外的小辫儿猛抽烟袋。
石成汇报了九排的情况后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坐下装木头,内敛的吴严一如既往保持中立不发言。
郝平得意洋洋,杨得志假正经擦他的眼镜,门外那个臭不要脸的小白眼狼坐在门槛边开始玩沙子了,高一刀肺都快气炸了,尽管长得黑,现在都变成了黑里透红,一个个的这都什么玩意!
高一刀强压怒火昂首起立:“我有意见!”
这句会场上的口头禅还没来得及出口,团长先一步拍案道:“今天的会先开到这,散会!”
把已经起立的高一刀晾了个干瞪眼,还没讨论呢?还没总结呢?还没定案呢?这就散会?
“我说散会。都愣着干什么?各忙各的去吧,还不走?”团长环视着满屋子诧异,郑重强调。
……
缺德丫头临阵变节,出乎陆团长意料,或者说三连的提案出乎陆团长意料。
在会议开始之前,陆团长猜测到高一刀和小红樱肯定要兴风作浪,他这个无良团长也打算趁此机会剪三连的羊毛,补充一下各单位,这样三连的怨言会落在二连和九排上,而不会对他这个团长有意见。
现在剧情大反转,搞得团长也懵了,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些问题,所以果断宣布散会,懒得听高一刀和郝平当面吵废话。
散场后的团部里又剩下团长和政委两个,团长皱着眉毛倒背着手满屋子转圈,政委当然还是那副德行,捧着他的茶缸子稳稳当当晒表情。
“呵呵,老陆,你这运筹帷幄……好像不太成功。”
“郝平这小子真够贼的?长进了?估计是杨得志跟着参谋出来的,只凭他郝平绝对打不出这么漂亮的反击战来。轻敌了轻敌了!臭丫头也真是……她这觉悟真烂到家了,熊玩意,好好一个会,全毁她手里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知道这样就该把胡义给抬来开会!”
“上梁不正下梁歪。”丁得一微笑着溜风凉话。
“你……”
“呵呵,你啊,要是真想匀人,直接找郝平来下个命令不就得了。”
“郝平这小子打仗不怎么样,攒人占地是有些手段的。我指望他替我长膘呢,硬压着他下命令岂不寒了他心?那以后的积极性还从哪来?”
陆团长振振有词,反倒把政委说没词儿了,端起茶缸子闷头喝。
“老丁,我就怪了,这凉开水你怎么整天能喝得这么有滋有味呢?”
“嘿嘿,你看到的是水,我喝的却是茶!”
丁得一悠哉放下茶缸子:“还是说说你打算怎么办吧?”
陆团长到桌边坐了,一把抢过丁得一面前的茶缸子,端起来把水喝了个一干二净:“三连想升营,这我瞧得出来,可我就是不提。三匹马拉车跑得快,如果其中一个变成了牛,这车就没法拉了。不过,让小红樱这一闹,我倒是觉得……可以再添一匹马了。”
“这么说……你决定采纳三连的建议?”
“不完全采纳。四连重建确实很难了,所以我打算把四连余部并入警卫排,这样一来警卫排满编;从三连抽出两个排,一个排补给一连,一连就满编了;一个排补给二连,二连基本恢复状态;既然他三连都愿意主动给出一个排了,那我抽他两个排也顺理成章,没让他三连升成营,可也没拆他三连的骨头,同时给一连和二连留下赶上的机会。至于九排……升为连,不补人。”
丁得一看着团长的认真表情,诧异道:“十八个人升连?”
“嘿嘿,咱是独立团,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唯一的好处是能自己拿主意。穷成三个连的时候咱也是团,他十八个人怎么就不能当连?况且青山村那范围养的了人么?补他人就是给他添负担。唉……他这一仗打的好啊……一个连也未必干得了,这个连级单位,十八个人也有资格提了!”
丁得一笑了,他忽然觉得重新有了奔头,尽管陆团长说的这些跟未来一点都不沾边,转脸发现苏青刚刚走进了门口,政委说道:“对了,你是九排辅导员,现在团长和我正琢磨着想让九排提连,你有什么看法?”
团长也顺口:“对,你必须给出个看法来!”
这个事情苏青并不惊讶,九排虽然只是打进了县城东门,但是对独立团的意义太大了,即便不升连,也会在其他方面嘉奖。
相对于团长和政委,苏青当然更了解九排的状况,这也是他们征求苏青看法的原因。
低头看地慎重考虑了一下,苏青抬起头:“九排和一连二连的情况都不同,我认为,如果九排要升连的话……必须先有指导员才行!”
路团长呵呵一笑:“好么,才十八个人,还得先给配上指导员。问题是咱缺的不就是这个么,报告往师里打了多少回,二连一连还指望不上呢,上哪给他捣鼓个指导员来。”
政委看着苏青,反而认真点了点头:“看来你是真把九排放在心上了,这是个很负责的意见!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
政工人才紧缺,跟师里要人眼下肯定指望不上,政委丁得一只能转而朝友军团商量要个人。
苏青觉得友军团也不大可能给人,大家都紧,并且友军团是正式编制,规模更大,可以说他们比独立团更缺政工人才。
所以……虽然是女性,她认为自己有机会成为九连指导员,正式职务肯定不可能,代理职务应该没有问题。
其实丁得一最后的打算也是这样,手里能用的只有苏青一位,但是性别决定她不可能成为战斗单位的正式职务,不过,适当代理一段时期过渡也是个办法,本着有枣没枣打一竿子的想法,朝友军张嘴了。
这支友军团,就是独立团北边的邻居,独立团的胡义曾帮过他们忙,现如今据说独立团又是野战医院的新驻地,友军团把这事还真当回事了,难得独立团这个邻居张了嘴,无论如何要挤出个人来调给独立团。
自愿到独立团去的肯定没有,都嫌独立团人少规模小,编制又不正规,在友军团眼里看来更像是个区支队,团里也不可能把本来就紧缺的好人才调走,所以,这个名额自然落到已经下放到地方的,业务能力最差的,文化水平最低的秦优头上了。
当庄稼汉形象的秦优背着个破行李卷走进独立团的破烂团部时,苏青傻眼了,这友军团竟然真的给送来个人,她告诉自己应该替九排感到幸运,但心底却感到一份莫名的失落。
团长见了秦优,扑哧一声当场乐了,友军团倒也算够意思,真给送来个,问题是这位看起来……算了,有总比没有强,人家就是不给也是情理之中不是。
政委认真仔细地看完了介绍信上有关秦优的个人介绍,下意识点点头,开门见山道:“秦优同志,从今天起,你就是独立团九连指导员了!”
秦优反而一愣,他没想到到这是来当指导员的:“政委,我……只做过地方工作,这个……”
丁得一微笑:“一样,面对的都是一颗心,你的资历足够胜任。九连连长胡义还在卫生队养伤,所以只能你去见他了。”
“胡义?”这回轮到秦优发愣了。
……
关于九排升连的事情,政委早已来谈过了,胡义并没有什么感觉,何况九排仍然是那十八个人。
番号定为九连,而非刚刚散架的四连,并将为九连安排一位指导员。
现在,指导员到了。
胡义坐在床上,静静看着这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庄稼汉,有点失神。
参加八路军到现在,只见过一个指导员,三连的杨得志,现如今轮到九连头上了,目测起来……反差太大。
当过连长,但从未与指导员搭过班子的胡义此刻十分迷茫,这不是当初反扫荡时遇到的秦书记么。
“怎么是你?”
秦优不好意思地微笑了一下:“我也没想到是你。”
“我……第一次和指导员合作。”
“我也是第一次当指导员。”
“那我们……是不是要握手?”
“我觉得……咱不是已经握过手了么。”
“嗯……对。后来你们怎么样了?”
“都挺好的……我听说你们引走了鬼子后……又遇上了王朋?”
秦优目光落在胡义身上那些伤疤上,心底反而有了点信心,知道他是个勇敢的人:“叫我老秦。”
胡义淡淡笑了一下,能明白秦优为什么主动强调这个称呼。
秦优把粗糙的手伸进衣袋,掏出剩余的最后一小块冥纸,又抠了些烟沫开始搓卷:“我听说……咱们连只有十八个人。”
胡义注视着逐渐被秦优搓好的烟卷,能看得出那是一块冥纸:“对,十八个不省心的,包括我。”
一阵辛辣的烟漂浮起来,冲淡了血腥,火柴杆被甩熄:“如果算上了你,那就得也算上我,十九个。”
……
带领百姓躲避鬼子扫荡追击与九排相遇那一次,给秦优留下了深刻印象,九排这个战斗单位比他以往看过的任何一支队伍都不同,单单是当时那武器装备都够晃眼的,甚至一部分都戴着钢盔。
现在他要去九连的住处,胡义说那院子里有一棵皂荚树,它现在已经出现在前方,而同时,一群孩子的叫骂声也不绝传来。
大门外站着几个满脸鼻涕的村里孩子,扯着嗓子嘻嘻哈哈朝院里一遍遍喊:“丫头是叛徒,缺德带冒烟儿……丫头是叛徒,缺德带冒烟儿……你叛变了高连长,你就是叛徒!”
这几个孩子在这里喊了好几天了,肯定是高一刀那货指使的,可恶!
依小红樱的火爆脾气,早就冲出去收拾这帮鼻涕孩了,但这几天是九排升九连的关健日子,不能节外生枝,所以才容忍这帮鼻涕孩的堵门叫骂。
“停停!商量个事行不行?”小红樱从大门边的墙上探出头。
门外的孩子们仰起脸呆呆问:“商量啥?”
“今天能不能停一天?明天再来怎么样?”
“我们想喊到啥时候就喊到啥时候,凭啥要等到明天?你这个叛徒!”
“不要逼我啊!”小红樱恨恨说道,她听说新来的指导员好像到了,然而这些熊孩子这几天每天都在大门外败坏红缨同志的名声,奈何!
正在此时,一个庄稼汉向大门口走来,边走边诧异地看墙头上那俩小辫儿。
“哎……你不是那个……那个……秦书记?你怎么到这来了?”小红樱扭脸问,墙外的一群傻孩子也扭头看。
“对,是我。这个……能让我先进去吗?”
小红樱下了墙头,咣啷一声大门开,伸出小手扯了秦优一把:“快进来。”随即大门再次紧闭。
搞得秦优一头雾水:“门外这情况是……”
“哎呀你先别管了,我问你,跟你一块来的人是谁?他什么时候过来?”小红缨把秦优当成了串门的。
“这……可我是一个人来的啊?”
“哦……嗯?”
小辫猛地一翘,一双大眼呆呆眨巴了半天:“难道……是你?”
“如果你要问的指导员,那是我。”秦优说完忍不住微笑了,他实在受不了这丫头的眼神,更受不了那俩歪辫子。
“这么说……现在就是九连啦?”
搞不懂这丫头说的是个什么问题,秦优只能满头雾水点了点头。
随后便听小红樱如释重负的大吼一声:“傻子,现在就跟我上!出去收拾那些熊孩子!”
稀里哗啦一阵土雾,一个土豆般的呆家伙突然从房顶跳了下来,抄起个大木耙子风一般掠过满头雾水的秦优身畔,跟在面目狰狞的小红樱屁股后头冲出大门。
两扇破大门仍然在吱吱嘎嘎乱晃,墙外头传出那群孩子的狼哭鬼叫,听得出狼狈的四散奔逃。
差点掉了下巴的秦优转过身,发现院子里干活的十多个人都愣在当场,正在呆呆注视着自己。
顾不得门外正在进行的鸡飞狗跳,只好先来到院子当中站定:“我叫秦优,咱们都见过面了,从现在起,我是九连指导员。”
“……”
所有人继续呆呆看着,战士们不明所以。
陈冲心说我是借调来的,用不着我表态吧?他扭脸看石成。
石成心说指导员都该是杨得志那样的吧?连个眼镜都没有,这是不是骗子?
”噗通“——
刘坚强从房上坠落下来,吓得全场一激灵。
激起的尘土落尽,秦优惊骇地发现掉下来的那人,被摔得满脸鼻涕还流着眼泪,正在挣扎着痛苦地站起来:“九连……九连……呜……九连……呜呜……”
他喃喃自语着,像是个哽噎的失心疯,哭着,呆滞着,一步步走向大门口。
站在房上的石成忍不住朝他喊:“流鼻涕,你要去哪?”
“呜呜……我……要去找骡子……呜……”刘坚强目不斜视经过了满头黑线的秦指导员,一步步消失在大门外。
石成想到了什么,深深叹了一口气,顺梯子下来,到秦优对面敬了个军礼:“九排一班长,石成。”
秦优勉强合上了一直咧开的嘴,这样也好,起码不用再听吴老爹每天跑来叨咕他的羊了……
生活的起伏总是难预料,当九排如日中天的时候,超过五十人相当于加强排规模的时候,距离连级单位那么近的时候,刘坚强不惜得罪全排也没争取到升连。
现在,九排只有十八个人了,残了,废了,似乎看不到希望了,却突然成了九连了。
刘坚强哭了,不是高兴,是非常难过,哭得很伤心,他从未觉得这样心碎过,心碎得如同当初九连全体牺牲那一刻。
此刻在他心里,九连仿佛又全体牺牲了一回,他在脑海中再次亲手埋葬着一具又一具九连战友的尸体,心如刀割。
很多军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一个集体剩下仅活着自己一人的经历;胡义有过,他以麻木应对;高一刀有过,他以坚强应对;刘坚强既不是无情冷厉的煞星,也不是钢铁般顽强的猛将,经历了这么久,他这木头脑袋仍然不知如何面对,当九连番号这个寄托不能再成为寄托的时候,他无法保持情绪,他迷茫了。
脸是脏兮兮的,但泪是清澈的,干净得剔透,晶莹得光华,不断洗涤着尘埃。
他以邋遢伪军的形象站在操场附近的卫生队门外哭,站在洗绷带的罗富贵面前哭,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哭,哭声很难听,哭得所有人心神不宁。
新兵们看不懂状况,只是远远诧异地看着,但是没人敢发笑,因为那哭声里似乎有种撕心裂肺的东西,让人笑不起来。
老兵们知道流鼻涕的哭泣是九连的故事,所以假装听不到,包四这个卫生队队长都不出来劝一劝,谁还能有话说,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
周晚萍也是不了解状况的,但她是唯一出来试图规劝刘坚强的人,但是刘坚强仿佛根本听不到别人说话,完全没效果。
无奈之下她走进了病房,来找刘坚强的直属领导胡义。
“哎,你还躺得住啊?你听听,任他这么下去这还叫病房吗?别跟我装死!说话!”
躺在床上养神的胡义睁开了眼,看到站在床边正在嗔怪的艳丽面孔,淡淡一笑:“关键是我现在没力气出去踹他。要不你替我去踹他,狠点,否则没效果。”
周晚萍越看胡义这德行越来气,抬手在胡义裆部的棍形物上掐了一下,把胡义疼得一晃悠,皱着眉头缓了几秒,才恢复了神态:“好吧……你还有酒么?我说真的……”
罗富贵快崩溃了,走到哪这个流鼻涕跟着哭到哪,地上这一大盆绷带已经洗不下去了,这熊将手里的绷带一把摔进盆里,猩红的污水从盆里溅出来,洒落附近地面。
虽然刘坚强只是哭不说话,但是这头熊偏偏知道流鼻涕是干嘛来的。
熊甩着满手的血水无奈道:“姥姥的……我真服了你个瘟神了!老子上辈子欠你了!真败给你了!”
左右看看人都挺远,又压低声音对面前哭泣中的刘坚强说:“咱们院子那口井里,从上往下数第六层,有一块石头是松的,但那些钱和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你同意么?”
刘坚强的哭声立即消失,抹把眼泪郑重地朝罗富贵点头,同时问道:“可我……该去哪买?”
“去村里找老孙头,香烛纸钱他全都有。满意了?现在能不能死远点?别再丧气我?对了,顺便替我给马良和结巴他们烧一把,唉——谁让老子心太软……”
达成心愿的刘坚强掉头便走,还没穿过操场,又被赶上来的周晚萍叫住,塞了半瓶酒在他怀里:“这是你的连长让我转交给你的。”
周晚萍朝哭红了眼的刘坚强留了个鼓励的微笑后返回了卫生队……